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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后 正文 第66章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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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这就足够了。

    太子这几日来始央宫来得比以前多,卫诩这段时日见他父王的次数,加起来比以往几个月见的还要多,他以为他父王见了他会没好脸色,不曾想他父王在始央宫见到他,每一次脸色就是称不上和颜悦色也甚是温和,还称得上有些慈爱,会神态温和叮嘱他要好生跟着皇祖父读书。

    卫诩皆恭敬应了,他心知不管他父王是不是看在皇祖父的面子上,此时是他靠近他父王最好的时候,可母妃受辱之事近在他眼前,是不日前将将发生的事,他无法忘记,是以他对他父王的叮嘱皆恭敬应了,但也只是应下,从不向前一步,也不多嘴,显得颇为呆谨木讷,其聪明气度不足,不像是一个皇家长孙所应有的风范。

    太子来得多了,也不以为忤,还是会和这个在顺安帝眼皮子底下与他不亲近的长子说几句话,倒有点像此前颇为疼爱长子,为长子四处寻医救治的慈父。

    “儿臣叩见父皇。”

    “来了,吃了没?”

    “儿臣还没用,想着过来陪您用一点。”太子坦荡道。

    “坐。”顺安帝说着,瞥了恭敬站在一侧的长孙。

    “儿臣见过父王。”他这一眼过去,看着地上的卫诩似是知道了他的眼神一样,立马从侧边过来,两手作揖朝太子请安。

    “在陪你皇祖父用膳?”卫襄神色缓和,道了一句。

    “是。”

    卫襄点点头,这厢顺安帝也让卫诩坐下了。

    顺安帝用膳没有食不语的规矩,但无紧事也不多谈,席间卫诩也不太侍候着祖父用膳了,见吴公公过来替祖父布菜,他便垂首用着自己的饭,只在眼神当中关注着祖父的进食。

    卫诩对他的皇祖父还是生疏得很,皇祖父于他来说,身上笼罩着一层神光,卫诩就是靠得近了,也不敢猜测其的心思,他能与皇祖父相处出现在的这副样子,是他牢记着禄衣侯的那句话:按你的性子走,不要行那多余的聪明事弄巧成拙。

    卫诩是小心谨慎之人,便在皇祖父面前成了其小心谨慎的样子,就是有他气度与皇祖父极其相似的父王在,卫襄也没改他那谨小慎微,甚至然有些不擅言词的木讷性子。

    他父王在皇祖父面前也从未提过他一句短处,卫诩这个为人子的在他面前除了恭敬之外就显得冷淡了,他父王不以为意,便连卫诩有时候也觉得他父王是个极宠爱他的父亲,对他很是宽宏大量。

    这如若是真的,说来卫诩去死也甘愿,可惜这不是真的。

    太子一来,等到顺安帝搁下筷子不打算再进食了,他便开口道:“儿臣是想来问问您大后日见象兹国来使的事,您说后日让儿臣先见他一面,儿臣便把后日的事挪开了,今日过来是想问一下是儿臣召见他,还是由禄衣侯那边安排?”

    “就由伯樊引见,你去侯府,伯樊那边朕已经跟他说了,他应该这一两天会来请示你,”顺安帝道:“顺道你也带着诩儿过去。”

    卫襄看了也已搁了筷子的是长子一眼,回过头来点头道:“儿臣知道了,父皇还有嘱咐儿臣的没有?”

    “后日徐中也在。”顺安帝接过吴英送过来的擦手帕子,道。

    “徐尚书也在?”卫襄微有些不惑,道:“那傅尚书也去?”

    吏部尚书去了,礼部尚书更是要在场罢?

    “你想带傅卿?”礼部是皇帝让太子辖下之所。

    闻言,卫襄理会了过来,他就是代礼部出面,先去打个头阵,他马上回道:“傅尚书现在手头上忙着上元节诸多事宜,就不带他了,由儿臣出面就好了。”

    顺安帝见他没话说了,接道:“对方是象兹国的小王子,听说他身上还有他王父身上的密令,想向我朝借精兵三千擒他们象兹国一敌国将军的头颅,这事是他已和伯樊说了,你代朕见一下他,谈一下这个事,主要是把密令要过来,朕要先对一下他们的国印。”

    “您打算出兵?”

    “可出。”

    “是哪个敌国?密林小国?”太子问。

    密林小国有一块地方是在他们卫国和象兹国之间,按他父皇的行事,绝不会为了象兹国给的一点好处就轻易出兵,他应该另有打算。

    “对。”太子一猜就中,顺安帝本来这一两年就打算把兵部也交一半到太子手里让太子练一练,如今看来,还是往后推一推罢。

    “要动的是密林小国的镇国将军帕果?”

    顺安帝颔首。

    “您的打算是?”

    “我们就要靠近我们卫国这边的一半就好。”

    “那儿臣知道了,您给了儿臣话,儿臣后日就知道怎么说了。”

    “好,你们陪朕出去走一走,消消食。”顺安帝说着站了起来,见孙子先一步过来双手过来扶他,他顿了一下,让长孙扶了,说着他回首与太子道:“以前朕忙于国事,没跟诩儿怎生亲近过,如今带过来放身边两天,倒让朕尝到了有孙子侍候的好处,你啊也多来,我们祖孙三代多在一起呆一呆。”

    “儿臣知道了。”卫襄想着去禄衣侯府之事,回得不是很专心,等他们在御花园走了一圈,皇帝让他长子卫诩退下后,卫襄这才收回心神,沉默着等着他父皇的话。

    让长孙回去读书后,顺安帝走了几步,开口道:“此事若是谈成,朕会派禄衣侯前去督战。”

    “禄衣侯?”卫襄讶异,“他不是从不出远门的吗?”

    “那得看是什么事。”

    卫襄颔首,道:“也是,您的吩咐,侯爷十有八*九都会应。”

    “他那性子,有偏颇之处,好在他也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那个来的小王子也信他,他手下也有不少能人,听得懂密林语,也知道说象兹话,他去是上上之选。”

    “诩儿也去?”卫襄便顺带道了一句。

    他这话一出,令顺安帝瞥了他一眼,太子见状忙道:“儿臣见诩儿跟着侯爷,还以为是您安排着侯爷当他老师。”

    “诩儿身子不行。”太子的话让顺安帝的心稍稍往下沉了沉,老皇帝脸上神色不变,依旧淡然道。

    “也是。”太子似是之前说的是无心之话,这下他点头,也像是他不经意随便说说而已。

    “诩儿身子看着好了不少,圣医出手果真不凡。”太子又道。

    太子这话不出也罢,一说出来,令顺安帝想起了初一晚上太孙被送进北门的事来,听常伯樊说,那日如若不是他夫人临时想起太孙身子不宜在寒风雪天当中奔波找来他们亚叔过来寻他和太孙,诩儿那天下午就去了。

    长孙到底是为何要冒着寒风出去走这一趟,归根结底,还是太子带了妾室的儿子出去,却没带嫡长子,引起后宫动荡,又让皇后出了手。

    “嗯……”这两天天气不错,御花园的雪早就化了,地上也干燥得很,顺安帝这几日手脚也暖和,极喜欢出来走一走,他在一棵在风雪过后还郁郁葱葱的青柏树前负手站定,擡头打量着最上头的树冠,嘴里道出了一句:“太子,你想废妃?”

    “啊?”卫襄当下错愣,“父皇何出此言?”

    “不想?”顺安帝转了转头,看向了树顶的另一个方向。

    “儿臣从未想过!”卫襄斩钉截铁。

    “那就好,”顺安帝说着垂回头,负手接着往下面在寒冬当中已然冒出了几枚芽色的竹树走去,“要是让朕的朝廷知道,朕心爱的太子是个宠妾灭妻的,那朕的朝纲就要不稳了。”

    闻言,卫襄扯了扯嘴唇,发现自己连笑都不笑,他跟在皇帝身边,半晌方回道:“怎么会?您想做的事情,儿臣绝不会乱。”

    顺安帝没再说话,等转过一圈,他对跟在他们身后的吴英道:“太子忙,送太子回罢。”

    “是。”

    *

    正月十五上元节之日,由礼部主持的百官大宴在皇宫的正大殿迎前门开宴,这日前来上元节百官大宴的还有象兹国的使臣等诸人,这令百官大宴更是热闹喜庆。

    迎前门离内宫颇有一段距离,佩梅呆在深宫,偶尔也能闻到一丝前宫传来的丝竹声,她坐在翼和宫里纳着鞋底,正面坐在正北面前迎前殿的方向,偶尔会多针线上擡起头,往那边瞧一瞧。

    项婆子从跟在小娘子身边的大丫鬟那里知道了家里老爷会在迎前殿迎来使的宴上,今日太子妃去了凤栖宫侍候皇后去了,她家小娘子是随太子妃去凤栖宫请完安先回来的,难得太子妃那边一时不会来叫人,项婆子这厢见小娘子老是往北边那边看,她说话也放心了点,低下头朝纳着鞋底的小娘子道:“您若是想家里人,就想法子找找小姑姑,小姑姑有办法的。”

    项婆子嘴里的小姑姑就是禄衣侯夫人,婆婆是家里的老人,佩梅听了,停下手中的针钻,不瞒她道:“婆婆,梅娘想娘亲了,可苑娘姐姐不到最后一步,梅娘不能主动找,婆婆也知道,麻烦人的麻烦事找多了,会遭人厌的。”

    “那不能这么说,你是什么人,小姑姑又是个重情份的,她才不会厌了你,不说她,就是二娘子疼你都疼不过来。”

    “人情不是这般用的。”佩梅摇头,无法与婆婆解释苑娘表姐已经为她和佩家做了不少了,她还找上门去,不过是替人多找麻烦罢了。

    她连太子妃婆婆主动给她的情面她都没要,她不会去找苑娘姐姐的,前面求苑娘姐姐师弟的事情已让佩梅万般警醒,如若有下次她还是会卑微求人,可不到那境地,她不会的。

    她不像以前那般有骨气了,可还是留有一点小小的骨气的。

    “欸,可您想夫人了啊,”项婆子说着鼻子一酸,“太子妃对您再好,可那毕竟……”

    “婆婆,”佩梅摇头,打断了家中老婆子的话,“梅娘只是往那边看看,心里想想就好了,往后时间长了,不得已的地方甚多,你和我只能一道忍着,你知道梅娘的,梅娘忍得住,只要你不说,梅娘便能只字不提。”

    便也不会哭。

    佩梅眼睛已红,项婆子见了抽了下自己的脸,苦笑道:“是老婆子碎嘴,让娘子难受了。”

    佩梅牙齿咬着嘴唇笑着摇了摇头,收回看向北边的眼,继续钻着手中鞋底的孔,穿针引线纳鞋底,“诩儿说了,他会代我多看爹爹两眼的,也会代我问候爹爹和家人一声。”

    这就足够了。

    这深宫里,至少还有一个诩儿还肯为她说话。

    这厢皇宫第一道门内的迎前殿丝竹声不断,席间百官觥筹交错,卫诩坐在其父王太子身边,他下手坐的则是他的庶弟卫辉。

    再往下两个位置,则是他庶弟未来的岳父大人——青莲居士。

    而他的岳父大人则坐在帷帐后的一角,书记着今日他们卫国招待来使的盛况。

    他父王这厢被萧相招手招去,坐到了萧相一角与萧相说话去了,卫诩见人去了,他回首,朝他这边的帷帐后望去,依稀看到了他岳父端坐于长桌之后,执笔长书的影子。

    他离岳父离得不远,就是回头一看也能看得到影子。

    “兄长,您在找谁?”卫辉见他回头定睛不放,这厢他们父王去和左相说话去了,他便跟着长兄调过头朝帷后望去,当即就明白了那帷后的是谁。

    他便回过了头来。

    此时岳父公职在身,卫诩不便前去,回过头朝庶弟道了一句:“今天的书记官是你嫂子的父亲。”

    “佩大人,辉知道。”卫辉颔首。

    “说来我们兄弟好久没好好说过话了,辉弟学业斐然,为兄自愧不如,你近来可好?”卫辉是他们父王带来的,他父王这等场合把庶弟带过来,说是庶弟懂一些象兹语,刚才卫诩听庶弟和使臣说了两句话,他庶弟看来是懂几句,不过看使臣看禄衣侯,而禄衣侯则似笑非笑看着庶弟的模样,他庶弟懂的应该也不多,说得也不甚好。

    但到底是懂,这点卫诩不如他,和庶弟在族学能从柳太傅为首的各大名师身上学到天下各国各族语言的情况不同,他和他老师学的是治国为民之道,因他从小体弱不常出门与族中子弟来往的缘故,他连他们卫家老家的话都不会说,只会一嘴官话。

    “兄长自谦了,辉哪里如您?您才是在皇祖父膝下受教的人,辉自觉形秽,才是自愧不如,”卫辉说着恭恭敬敬低下头来,“兄长所言,羞煞辉也。”

    “姨娘近来可好?也好久没见到她了。”卫诩一笑,他这个二弟小小年纪已颇具君子之风,温良恭谦,听说初一那天他还没回来,他这个二弟一回宫,就带着底下的弟弟妹妹过来给他母妃请安了,还因来得太晚和他母妃自罚跪了半柱香的时辰方才起身。

    他二弟在外颇具声名,可二弟这俨然一派庶子庶女之首的风采碍了他母妃的眼,卫诩前几年还不觉着他二弟于他有何碍,可是随着这年景一年变过一年,卫诩爱护他这个庶弟的心,到底是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