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难怪皇帝称他作滚刀肉。
佩圻此时眼神带了禄衣侯一眼,便知外孙女女婿定会在其中推波助澜。
如吴公公所言,他们佩家便是出了这个变数,兴许能逃过此劫。
吴英说过私密话,这外头还有他带来的人在候,也不想久留,在禄衣侯和佩家一众女婿等人的相送下,出了佩宅,打道回宫。
热闹的相送过后,一众人回来,佩老太爷见外孙女婿跟着一道回来了,心头一动,问道:“伯樊,外祖问你,明日东宫可险?”
东宫和西宫的不和,已呈出水面,皇后找他,想来东宫也不会坐视不管。
禄衣侯闻言朝他这边看来,神清淡漠,未作言语,这厢佩准招呼着三个姐夫坐下,又恰逢夫人走到门边,似是有事问他,他便走向了门口,禄衣侯眼随着他向外看去。
佩家三女婿不知他此举是何意,面面相觑,佩大姑爷问向坐在身侧的连襟二姑爷,“这跟三儿有关系?”
苏谶看了女婿一眼,抚须回道:“不知。”
大姑爷连连摇头。
禄衣侯这厢回过来来,朝首位的老太爷道:“我回去问问苑娘,问她明日可否进宫探望娘娘一番。”
他一语毕,他的岳父苏谶当即站了起来,破口而出道:“胡闹!这宫岂是你想进就进的!”
说罢,他臊红着脸看向老太爷,抄手抱拳作揖道:“苑娘是个憨娃子,您也是知晓她的憨傻,她进去了,未必能帮得上您。”
佩圻朝他压手,示意他不必着急,看向外孙女婿,“你这是何意?”
岳父随即怒目而来,禄衣侯亦神色不变,回老太爷道:“我插手之事,太子早铭记于心,少一个苑娘,我常家也不会少一分罪。”
“休得胡言!”苏苑娘之父苏谶怒喝,指着女婿骂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懂甚?”
禄衣侯无视岳父的怒斥,等岳父斥完,他接着前面的话道:“皇后娘娘甚喜她,她在身侧,就如小臣在娘娘身侧一般,多一个小臣,娘娘的心意可能也有所变化也说不定。”
“那宫门是开在你家后门不成?你想进就进的!”苏谶张口插话骂道。
“今晚孩儿文昌宫值夜,指不定能碰上来文昌宫夜游的陛下,孩儿到时跟陛下求个旨。”禄衣侯回岳父道。
“不许,我不许!”哪怕老岳父就端坐前头,德和郎苏谶也宁愿驳岳家的面子,不想让女儿涉险。
“让苑娘去罢,她与以往不一般了。”禄衣侯有条不紊地道。
“这是妇人干政!你是嫌你常家命太长了?你知道这外面有多多少少双眼睛在盯着你?”苏谶指着门外,压着怒火道:“你还亲手把苑娘送进去?你是狂得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吗?”
“可如今只有赔上禄衣侯府,佩家才入西宫的眼,”岳父满腔怒火,禄衣侯依然淡如无波古井,“苑娘在侧,能安娘娘的心。”
给佩家的遗物,许是会多点。
“胆大包天!陛下会宰了你!”苏谶更是怒不可遏,指着女婿鼻子骂道。
“陛下不会,陛下只会想道,这小子当真敢博,”禄衣侯携妻日日踩在刀尖上起舞,这次不是他夫妻二人最凶险的一次,他想着顺安皇帝心里的意思,嘴角往上扬了扬,笑得不见丝毫笑意,道:“敢与东宫见真章,是把好磨石刀。”
没佩家女入宫,想要让禄衣侯入局,禄衣侯只会局外旁观,不做局中人,如今有一佩家口,无需请君君已入瓮。
禄衣侯是个极好的臣子。
他此话一出,屋里陡然安静了下来,静到掉针可闻,便连门边说话的佩准也诧异回过头来看向了他,与他说话的佩夫人康氏亦垂下了头去,咬着嘴盯着地上。
禄衣侯是能救佩家,佩家也连累了禄衣侯,禄衣侯不得不把全家性命压上,去当皇帝想要的磨刀石,博一线生机。
而太子妃当初是因禄衣侯府看上了佩家,还是佩家因禄衣侯府有了一线生机,佩康氏不敢往下去想。
事到如今,无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谶颓然坐回了椅子,打破了安静,“还是算不过那老小子。”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的眼睛齐齐望向他,曾是顺安帝为太子时身边文书的苏谶惨然一笑,道:“难道我说错了?”
话是没说错,可说得太大逆不道,若是传到皇帝耳中……
传到皇帝耳中,说来也无事。
德和郎大逆不道不是一次两次了,皇帝也没斩他的头,时不时还赏点东西,提醒众朝廷官员,禄衣侯还有一个滚刀肉一般连皇帝也不惧怕的岳父。
连皇帝都不怕,就看你们怕不怕了。
禄衣侯府后面就是德和郎府……
佩家的大姑爷和四姑父这厢心中突然了悟到了这个事情,大姑爷这厢朝禄衣侯开口道:“我看可以,苑娘时常进宫与皇后娘娘请安,我听说皇后娘娘对她颇有几分好感。”
“是。”禄衣侯低头应道。
“苑娘这几日身子可好?”这厢老太爷开口了。
“好极。”
“精神头也好罢?”
“极好。”
“你回去跟她说,”事情已成定局,正如伯樊所说,要让皇后娘娘看到他们的诚意,他们的苑娘便是那个诚意,老太爷笑笑,抚须道:“帮外祖一个忙,等回来了,外祖屋里的书随她挑,她想挑哪本就挑哪本,想挑几本就挑几本。”
他此话一出,禄衣侯的脸上方才显出一丝真笑意来,“伯樊回去定会如数告知她。”
妻子是个书痴字迷,想来有些她羞于从她外祖这里拿的书,这次能拿上个一两本回去了。
“行了,行了,可算是笑了,”佩准摸摸夫人的肩头,转身回来,用调笑外甥女女婿打着圆场道:“一帮苑娘要宝贝,这脸就笑得跟开花一样,爹,大姐也来了,和娘在厨房说要亲手给我们爷几个做点下酒菜吃,您看我去窖里挑几瓶酒来?”
“去罢,你大姐夫爱喝黄酒,你挑个年份好的上来给他烧上,你妹夫爱喝点米酒,你挑壶糯一点的……”
苏谶见老太爷说完没他的份,便朝老岳父看去。
佩老太爷抚须呵呵笑,迎向他的脸,道:“你还是不喝的好。”
苏谶稍作一愣,尔后若无其事抚须道:“是极,我今日肠胃有些许不适,不适尝酒,还是岳父大人怜恤小子。”
他这等的神情自如,和朝廷当中那些为官已有一二十年余载的老官员不相上下,佩大姑爷自认也是为官多年了,可这来回变脸的功夫,他当真比不得他这个连襟。
难怪皇帝称他作滚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