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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后 正文 第208章 一只就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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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8章一只就一只。

    无人敢与皇帝抗争半句。

    这厢,德和郎站在后方,梗着脖子上前,打断徐尚书道:“陛下,不是去过的就得抄家砍脑袋罢?臣知道盛情难却过去的人也不少。”

    嘴下一顿的徐中顿时面无表情接唱:“禄衣侯常伯樊。”

    苏谶瞪向他,怒目相向,眼睛都瞪直了。

    皇帝看看他们俩,嘴角微微一哂。

    皇帝是知道常侯去过的。

    常侯不止去过,还跟皇帝说,你再不收拾你这个儿子,我就要拿你这个儿子收买我的银子用一用,解解府中缺钱的燃眉之急了。

    常侯在皇帝面前,常常有一种微臣不怕死的大无畏。

    徐尚书继续唱。

    禄衣侯之后,就没几个人了,且被唱到名号的人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几个人,不是皇帝的近臣,便是为皇帝做些后手的人,他们去骆王也是为着行公事去了,皇帝杀谁,也杀不到他们这些天子的细作头上。

    有了德和郎这一打岔,朝堂的气氛不再那般逼人地压抑窒息,皇帝开始踱步,先是走到了郑太公面前。

    这一代的郑太公郑仲明已是八旬老者。

    他今日原来是不上朝的,他年纪大,可用身体推托上朝的事。

    可昨晚有人来家中请他上朝,共襄大事,他以为他上朝来就是在诸人定下拿下后宫佩氏时,出列支持一番便可。

    哪想,从一开朝,局面一开始便走向了他之没想到过会发展去的方向。

    皇帝过来,他跪在地上哆哆嗦嗦。

    皇帝不语,他身后同在朝为官的一郑家子弟脸上挂着泪,带着惊悚的神色驼背上前,他先是和皇帝磕了个头,接着起身扶了家里老祖宗起来。

    群臣皆看向了他们这边。

    郑太公起身,一站定便泣道:“谢陛下允郑家分辩之恩。”

    皇帝站于他面前,两手垂于腹前放松地搭着,朝他颔首。

    “郑家没反,郑家不想反,郑家这么多年没有反过您才活到今天,郑家以前没反过您,以后也不会反,郑家对陛下的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请陛下明鉴!”

    老人家要比皇帝大很多,是皇帝的上一辈人,皇帝若是乐意,叫他一声郑叔擡举他一下也是可行的。

    他是没反过皇帝,是以,皇帝留了他说几句话的功夫,而不是直接叫人拖出去宰了。

    可郑太公这几句话,太差了,时辰也不早了,皇帝便道:“杀你一个,还是抄你一家,你选一个。”

    郑家的两个人,瞬间倒在地上。

    皇帝杀威太甚,郑家老太公被吓得直喘气不休,身边儿子哭着在喊“父亲,”那一声父亲,彻底喊破了郑太公的心魂。

    他涕泗横流,大哭道:“是老夫糊涂,老夫想着,您当太久的皇帝了,换个新的上去也是好啊,郑家这些年先帝赏给郑家的铁矿没了,是老夫献给您保郑家的命了,千亩封田,如今剩下不到十其一,大半的田土我也是献给您了,郑家没出五服的子弟,连媳妇也娶不上,郑家穷啊,穷得裤衩子快要穿不上了,郑家的女儿在后宫死得不明不白,老夫恨啊,陛下,老夫恨啊……”

    “这也没耽误您,十三四岁的小妾一个接一个,隔三岔五便往家里擡。”户部的徐尚书这厢开了口。

    他清冷的嗓音在金銮殿飘荡,比那夺命的阎罗还要凉寒几分。

    “哦?擡几个了?”这点皇帝还不太知道,别头问爱卿。

    “今年一开春就擡了两个,加上往年的,三十来个有罢。”尚书大人冷冰冰地,化身为阎罗,一身冷酷肃杀。

    “这些女子,没剩几个活着,”他接道:“郑太公好虐杀。”

    郑太公好虐杀。

    他这话不过几字,却字字掷地有声,吓得满朝文武背后生寒。

    卫都太平很多年了,这样的恶事,外边莫说有人做了,便是有人传,那家人都要吓得当天自证清白。

    可徐大人却把这等丑事,放到了文武俱在的大朝会上说。

    郑太公话里行间皆在指责皇帝让郑家受了穷,还杀了他女儿。

    可他自己却恶事做尽,他是以为皇帝查不出郑家发生的这些事吗?

    郑家完了。

    有些臣子不忍卒睹郑家这番惨状,叹着气别过了脸。

    “我,我……”

    郑太公这次没有说完话,皇帝朝侧边的禁卫军一示意,这厢已有兵士如同疾风一般过来,一人熟练地掐着郑太公的头,握着他的嘴,擡起了他的上半身,一人抱着他的大腿,拧住了他的双腿,两人擡着人,转身就走。

    他们身上带来的血腥味已吹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他们所过之处,诸臣纷纷给他们让出了一条小道来。

    门外看着他们过来的人皆心惊胆颤。

    不等他们惊完,已有刽子手拿着闪着寒光的砍刀,朝宫殿主位大柱大步过来。

    柱前站立着的臣子们就像要被索命下锅的鸭子们一样,一看到他往他们行走过来,拼命往四处躲避,让出了位置。

    这厢,人至,兵士一人扭着老者的手,踩着老者被放至跪状的腿,一人退至一侧,观测四方。

    人跪,刀至,刽子手寒刀往下一砍,有那血迹被带高了飞往空中,又往下飞洒,飙洒四处。

    “啊。”

    有那胆小的官员尖叫出声,腿软倒在了地上。

    有那更为胆小的,已昏厥在了人群。

    不管他们在都为官几年,碰到陛下杀人,他们还是心惊肉跳,毛骨悚然,惊恐万状。

    也有那离得近也胆大的,官服上溅了血,往身上看了看,便往后退了退,一脸的无事。

    陛下杀人而已。

    朝廷又少了一只蛀虫,民间又少了点百姓身上遭殃,可喜可贺。

    金銮殿外的光景,令殿内看不到人听着声也觉寒颤。

    在皇帝身边的郑家子弟已倒在了地上。

    人惊恐至极时,当真会窍门流血,此子鼻孔和耳边皆流出了血来。

    金銮殿这厢也有了一阵慌乱,只见几个兵士莫名横冲直撞闯进群臣当中,扑倒了一人,那人嘴中尖叫着喊着“狗皇帝,”再一细看,从他袖中掉出了一把匕首来。

    此人很快被拖了出去。

    此时便是那为人最是冷静的官员们也不住四处打量,看向了此人。

    苏谶这厢在人群当中跟儿子小声说:“我们离陛下远点,再往后退一点。”

    苏居甫双手在袖中推着父亲的背,不许父亲动弹。

    他老父跟皇帝还有一点小交情,他可没有。

    这大朝会先是皇帝用他儿子与后宫妃嫔的通奸开局,到郑太公死,再到本朝官员化为身为奸细刺杀皇帝,至此官员们觉得这金銮殿已变成了一座焚烤他们的火焰山,一门心思只想赶紧回家去。

    不少官员脸色哀哀地看着皇帝,想求皇帝今日能饶他们一命,皇帝这厢却走到了兵部侍郎周雄的面前。

    周雄当兵部侍郎也就一年多,刚升上来不久。

    他是自己人,皇帝斟酌半晚,最终认定,周雄没反他。

    只是周雄的女儿,想给一个年轻的皇帝当妃子,为她看中的年轻皇帝生儿育女。

    也许后宫太寂寞,她是也熬不住了。

    周雄当年不该送她进宫,他不送,他也是皇帝会重用的人。

    可穷人当官便是这般,不攀点关系,莫名没底气,总觉得皇帝有好事不会想着他。

    皇帝站在兵部侍郎面前半晌,最终哼笑了一声,摇摇头,走了。

    他杀了周雄的女儿,就算周大人再给他表忠心,他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信任周大人了。

    周侍郎的官途,止步如此。

    往后回老家养老罢。

    便是他想留在都城也不可能,皇帝不会放一个危险留在身边,让周雄滚回老家去,便是皇帝对他昔日爱将最大的宽宏大量。

    周雄曾是皇城司最好的探子细作,他懂皇帝的这声哼笑,哼掉了他周家这世在他身上而起的荣光。

    他女儿死了,可也毁了周家,毁了他。

    周雄低头,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一刻,他湿了眼眶。

    周家也完了。

    皇帝这次走到了钦天监的监副面前。

    监副坦然又面带些许羞愧看着皇帝。

    皇帝怔愣半晌,问他:“老大人去作甚?”

    老监副臊红着脸,挠着满是老人斑的脖子道:“他们家案上肉多,我去打包点带回家去,我徒孙媳妇生孩子了。”

    “生孩子怎么了?缺肉吃?”

    “缺,老婆子说徒孙媳妇没吃肉,不下奶,孩子饿得白天黑夜嗷嗷叫,喂米汤也不管用,吃不饱。”老监副到底是个读书人,脸皮子薄,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常侯说可以去的,头一次去,便是他说带我去吃席。”

    他也不是什么席都敢吃,常侯说吃他才去吃的。

    他也怕死,怕皇帝砍他的头的。

    皇帝这厢顿时变了脸色。

    老监副见状,闭上眼睛道:“您要杀便杀罢,也只杀我一个,别抄家。”

    皇帝脸色更难瞧了。

    这厢吴英上前,和老监副悄声道:“您老别嚷嚷了,等下给您家送半边猪肉过去,您看行吗?”

    老监副睁开眼,想起猪肉,咽了咽口水,小声回吴公公:“还送点羊肉罢,羊肉暖身子。”

    他那老伴,大夏天也脚底生寒,腿都是冷的,该吃点羊肉、羊肉汤补补了。

    “那再添半只?”

    “添一只罢,羊太小了,一半吃不了几个月。”

    还吃几个月呢,吴公公哭笑不得,道:“好好好,一只就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