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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洛杉矶邮报刊登的广告数量,居全美报纸之冠。即使在大多数平面媒体处于不景气的时代,它仍为它的经营者赚进了大把的钞票。只见它高耸的报社大楼,座落在市中心,占据了整段的街区。

    严格地说,洛杉矶邮报并不在洛杉矶。它那四层楼的老旧建筑位于日谷的波班克机场附近,属于都会区,但并不在洛杉矶市的范围内。

    邮报的停车场不是那种多层的地下停车场。而是一片广场,四周用铁链相连的栏杆围起,上面还架了铁丝网。

    没有笑脸迎人的制服警卫,取而代之的是个沉着一张脸的年轻人,坐在一顶脏兮兮阳伞下的折叠椅上,边听着收音机播放的饶舌歌边注意入口处。他大约十九岁,剃个光头,左鼻翼穿了一只金环,指甲涂得乌黑,穿着一条宽松的黑色牛仔裤,膝盖的地方还刻意剪破,一件宽大的黑色运动衫,胸前写着一排红字“天不怕,他不怕”。

    他贼兮兮地注意着每一部进来的车,似乎在评估哪一部的零件可以拿到拆车厂卖到好价钱。其实他是在注意车子挡风玻璃上的员工通告证,准备引导来访的客人,到停车地点停放。

    通告证每两年更换一次,乔的通告证依然有效。三五三号班机坠毁之后两个月,他递上辞呈。但总编辑山多士就是拒不接受,还安排他留职停薪,以便哪天他一旦归队,可以立刻干活儿。

    他没准备要回来,根本无此打算。但现在他需要使用报社的电脑和网路。

    接待室还是没花钱整修,灰棕色的油漆,蓝色塑胶垫的铁椅,仿花岗岩桌面的铁脚咖啡桌,以及两份当日的邮报。

    墙上挂着几贴用简陋相框框起的黑白照片,那是韩涅特的杰作,他是邮报的传奇人物,得奖的摄影记者。照片大多是动乱的内容,包括一个着火的城市,满街都是趁火打劫的人;地震之后的大道,残垣断瓦;一位拉丁美洲裔的妇女,从失火的六楼跃下,死在街心;大雨冲刷,山坡地层滑动,一栋美仑美美的大厦摇摇欲坠。总而言之,没有那一家新闻企业,不论是电子或平面媒体,是靠正面报导而声名大噪的。

    坐在接待柜台后面的是毕道威,他身兼接待与警卫之职。自从一个疯狂自大的亿万富翁创立邮报,想和政商关系良好的时报一较长短以来,道威在此已服务了二十个年头了。起初报社是在世纪城一座崭新的大厦里,整个空间设计都是出自名设计家史蒂芬的手笔。那时道威只是警卫人员之一,而不接待员。但就算这位大亨再疯狂,也禁不起花钱如流水般挥霍。于是卖掉豪华的办公大楼,搬到日谷这个寒酸的地方。员工也大幅裁减,道威因为长得高头大马,虎背熊腰,而且自夸有每分钟打八十个字的电脑技术,而被留任。

    随着时光消逝,邮报总算是收支平衡了,而满怀理想的史蒂芬先生,也设计了无数令人叹为观止的室内装演,甚至曾被“建筑文摘”表扬过。最后溘然长逝,即使才华横溢如他,也难逃一死。正如那亿万富翁,虽然家财万贯,终有天年。就像笑容可掬的毕道威,多才多艺,将来总有蒙主宠召的一天。

    “乔!”道威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从柜台后伸出他那只大手。

    乔握着他的手说:“你好吗,道威?”

    “卡佛和马丁今年六月以最高成绩从加州大学毕业了,现在一个去读法律,另一个去念书。”道威滔滔不绝地说,似乎这是刚出炉的新闻,而且明天会上邮报的头版。道威与亿万富翁的雇主最大的不同点,是道威的骄傲不是来自本身的成就,而是来自子女。“荣莉用奖学金在耶鲁读到二年级了。今年秋天,她接掌学生文学杂志编辑的工作,希望能成为像鲍安娜一样的小说家,她的作品茱莉总是一读再读因为突然想起三五三号班机后,道威的眼睛像浮云遮月一般,忽地黯淡下来。他默然不语,为自己在一个失去了孩子的男人面前,夸耀自己的子女而感到难过。

    “莉娜好吗?”乔问候的是道威的老婆。

    “她很好……她没事,对,没事。”道威笑着点头,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乔对朋友们的这种怜悯反应感到很生气,都过去整整一年了,还仍然如此。他们眼中的怜悯,纯然发自同情。但对乔来说,似乎是在责怪他还不能使自己的生活恢复正常。

    “我得上楼去,道威,花点时间作一些研究,可以吗?”

    道威的表情豁然开朗起来。“乔,你准备回来了?”

    “也许吧。”乔诓骗他。

    “回来任职?”

    “正在考虑。”

    “山多士先生听了一定很高兴。”

    “他今天在吗?”

    “不在,度假去了。在温哥华某个地方钓鱼。”

    不必为自己真正的动机对山多土撒谎,令乔感到如释重负。“有件事引起我的兴趣,是有关人类的曲折故事。不是我的本业,所以想找一些资料。”

    “山多士先要你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你上去吧!”

    “道威,谢了。”

    乔推开回旋门走进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上铺的是污渍斑斑的破旧绿色地毯,墙的油漆剥落,吸音天花板也褪了颜色。繁华落尽的景象,正是这些年来邮报在世纪城的沧桑写照。一个打游击战的小报,穷困潦倒,但正直不阿。

    左手边是电梯间,两扇电梯门也是刮痕累累,凹洞遍布。一楼大部分是供作档案室、文书室、分类广告及销售部门之用,此刻是一片周末的宁静。静得让乔觉得自己像个闯空门的。他可以想象得到,任何遇见他的人,都不会相信他真的回来了。

    在等候电梯的时候,道威从接待室匆匆走来,递给他一个白色封了口的信封,让乔觉得很讶异。“差点把这给忘了,几天前来了一位小姐,说这是一个故事里的一些资料,要亲自交给你。”

    “什么故事?”

    “她没说,只说你了解这一切。”

    乔接过信封,此时电梯门也开了。

    “我告诉她,你十个月前就不在此工作了,”道威说:“然后她跟我要你的电话号码。当然,我说不能随便泄露你的电话号码或地址。”

    乔走进电梯说:“谢谢了。”

    “我告诉她,会将这转交给你或打电话告诉你。然后我发现你搬家了,也换了新电话。”

    “应该不是很重要。”乔指着信封安慰他说,毕竟他并不打算回新闻界。

    当电梯门正要阖起时,道威用手挡住了门,他皱着眉头说:“不仅是人事资料查不到你,乔,这里没有一个人,包含你的朋友,没人知道如何跟你联络。”

    “我知道。”

    道威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你消沉了不少?”

    “差不多,”乔承认,“不过我正往回爬。”

    “朋友会拉你一把,让你爬得更容易。”

    乔点头表示心领。

    “要记得。”道威说。

    “谢了。”

    道威后退一步,电梯门闯上,载着乔上升。

    三楼几乎全用来当作编辑室,被分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工作室,所以整个空间无法让人一目了然。每个工作室都有电脑、电话。旋转椅及一些必需品。

    这一切与时报的编辑室相同,只不过时报编辑室较大。

    唯一的不同是时报的家具、装潢都较邮报为新,而且时髦。

    那边的环境,空气中的石绵及甲醛气味都被过滤掉,更显得此处的空气有着一股怪味。而且,即使是在周末下午,时报的员工也比邮报忙碌得多。

    过去数年,乔曾有两次在时报任职的机会,但都被他婉拒了。虽然时报是一家大报,而且广告居冠。但乔相信邮报更能让他有所发挥,作更深刻的报导。邮报一向是胆大妄为,特立独行的记者们的庇护所,它从不把政客们的话当成一回事,它认定每一个公职人员不是贪污无能就是性错乱加上权力狂。所以也经常受盛名之累。

    数年前,北部发生地震之后,地震学家就发现有一道断层正好通过洛杉肌市中心,而且靠近圣弗兰多峡谷一系列社区的附近。编辑曾流传过这么一个笑话,如果地震摧毁了市区的时报及日谷的邮报,那这个城市会有什么灾难。笑话说:没了邮报,洛杉矶市民无从知晓哪一个政客和公仆贪污、受贿以及兽交,但是最大的悲剧还是没了时报星期日每份重达六磅的报纸。就没人知道哪家商店在清仓大减价。

    如果说邮报是一条被鼠辈们的气味所激怒,而穷追不舍的狼犬——它根本就是——乔认为是因为它超党派的立场使它能做到这一点。何况它所攻击的目标几乎跟大众所相信的一样腐败。

    蜜雪儿曾是邮报杰出的专栏作家及主笔,他俩在此邂逅,同坠爱河,并共享成为此一势单力薄企业一份子的乐趣。她曾身怀他们的两个宝贝,在此工作过无数个昼夜。如今乔发现这栋大楼里,处处勾起对蜜雪儿的怀念。他无法控制情绪的稳定,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生命有其目的,值得奋斗。他在邮报,已无法专心工作。

    乔直接走向他以前的工作室,很庆幸老朋友没遇见他。

    他的位置已由柯兰迪取代,兰迪是个好人,若见到乔坐在自己的位置,应该不会见怪。记事板上贴了一张照片,是兰迪的老婆,他们九岁的儿子,以及六岁的女儿莉贝丝。乔注视了好一阵子,然后不再看一眼。

    开启电脑之后,他伸手进口袋拿出一个汽车部门的信封。那是他从墓园里那辆以小货车的置物箱里偷来的。里面有一张仍然有效的登记卡,令他惊奇的是登记的车主不是政府单位,也不是执法部门,而是一家叫梅德斯的大企业。老天爷,他可不指望这只是个商业行为。布立克跟他那两个穿夏威夷衫喜欢扣扳机的朋友,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条子或是联邦探员,可是他们跟乔所认识的企业主管比起来,似乎是更有条子的味道。

    接着他进人邮报数位化的浩瀚档案,这档案包含了邮报创报以来所发行的每一个字及每一篇文章,包括照片。

    他输入梅德斯这个名词,得到了六个提示,它们只是商业篇里的小项。乔很快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梅德斯是纽津西州的一家企业,它是在几个城市以空中急救服务起家。后来扩张为遍及全国的专业快递,专门运送紧急药品,精密保存的血液及组织样品,以及昂贵易碎的科学仪器。这家公司甚至暗地里为公家机构及军事单位运送他们合作研发的高感染度的细菌及病毒。因此,它维持有相当数量的飞机及直升机。

    直升机?还有一辆无标志的白色货车?

    八年前,梅德斯被德拉威州的铁克诺公司所收购。那是一家在医药及电脑工业拥有全股子公司的大企业。它与电脑有关的产品,全是由公司本身研发、制造。大部分是与医药及医药研发用的软体。

    当乔搜寻铁克话时,他得到了四十一个目录,大部分是在商业篇。最前面两篇文章,枯燥无味,都是一些投资及会计的术语,读起来简直是受罪。乔将四篇最长的文章拷贝起来,稍后再看。

    当印表机在印这些资料的时候,他搜寻邮报曾刊登过所有与三五三号班机坠毁有关的文章。一系列的头条新闻并附有日期的资料呈现在荧幕上。乔得强迫自己创览这些档案资料,他闭上眼,深呼吸,试着在脑海里想象圣塔莫妮卡海边拍岸的浪潮。终于他咬着牙,他一页接一页的快速扫过这些目录,想找到全部的乘客名单。味地很快地跳过失事现场的照片,照片上飞机残骸断裂成碎片,扭曲得无法辨认。灰蒙蒙的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国家交通委员会的调查人员,身穿防护衣徘徊在坠机的草原上,照片的背景是烧焦的树,漆黑的树枝悬挂着低垂的天空。

    乔寻找着国家交通安全委员会行动小组的领队,也就是负责调查的主管芭芭拉,以及她手下的十四位专家。

    有几篇文章附有机员和乘客的照片,蜜雪儿及两个女儿因是邮报成员的家属,所以给予显著的地位来登载。

    八个月前,当他搬进公寓时,乔将所有家人的照片装进一个大盒子里,然后封起盒子,放在他唯一的储存间后面。

    他的理由是伤口常常摩擦将难以愈合。

    现在,在他测览的过程,她们的容貌呈现在荧幕上,虽然他已有心理准备,但是仍觉得无法呼吸。一张由邮报摄影同仁所拍摄的蜜雪儿宣传照,虽捕捉到了她的美丽,但却没捕捉到她的温柔、智慧,以及颦笑间的妩媚,区区一张照片是无法涵盖的,但它仍是蜜雪儿。克莉丝参加邮报为员工子女们所举办的圣诞晚会照片也被刊出,她眼神炯炯,露齿而笑;还有口齿不清的小妮娜,她歪着嘴的笑容似乎在说她知道魔术的秘密了。

    乔心如刀割,情绪几乎失控。他触动滑鼠,将她们的影像自荧幕消除然而却除不去她们在脑海里的容貌。自从将照片封存起来之后,她们就从未如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浪花打在沙滩上,今如往昔,昨日如今朝,回升与日落,月有阴晴圆缺,这些亘古不变的韵律,都在无意义地运行着。

    唯一睿智的反应,就是置之不理。

    他将手从脸上移开,坐直身子,试着集中精神在电脑荧幕上。乔担心自己的举动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一个旧识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他就得花费一番唇舌了。

    他找到了想要的乘客名单,邮报将死者中居住在南加州的乘客名单分别列出,这倒省了他不少事。乔将这些名单全部列印,每个名字后面还附注这些死者所居住城镇的名字。

    “我还没准备与你长谈。”这是那个神秘女子跟他说的,可见日后她一定有事情要告诉他。

    “别沮丧,你会像其他人一样见到。”

    见到什么?他一头雾水。

    她会告诉他什么事情可以减轻他的痛苦?不可能,不可能的。

    “……像其他人一样见到,像其他人!”

    “什么其他人”

    唯一合理的答案就是三五三号班机上,其他罹难旅客的家属。像他一般孤独无助,而她曾与他们交谈过。

    乔不指望她人回来找他,在布立克和他两个同党的追杀下,她不可能活到有时间来拜访他,满足他的好奇心。

    当乔搜寻完毕,将印出的资料装订起来时,他想起毕道威在电梯门口交给他的白色信封。

    身为犯罪新闻的采访记者,他的名字经常见诸报端。所以经常会收到报纸提供的一些故事内幕。他们一本正经地宣称自己是被撒旦教派秘密仪式所侵扰的受害者;或是声称他们知道某个烟草大亨密谋将尼古丁掺入婴儿奶粉中;或是说他们对街的邻居其实是蜘蛛一样的外星生物,只是伪装成韩国移民家庭掩人耳目。

    话说有次,有个人坚称洛杉矶市的市长不是人类,是由迪主尼乐园里声控部门所控制的机器人。乔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告诉你,这件事我们已知道好几年了。可是只要我们登出一个字,迪土尼乐园里的人就会把我们全杀光。”他说得那么有理,唬得那家伙一愣一愣的无话可说。

    因此他认为这封信一定也是一些胡言乱语的消息,怎知他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折成王折的白色信笺,上面用打字机打得整整齐齐的一行字:“我曾试着与你联络,乔。我的生命操纵在你手里。我是三五三号班机上的乘客。”

    班机上的每一个人不是都死了吗?他不相信这封信是鬼魂从另一个世界寄来的。信笺下方有署名:杜萝丝。名字底下的电话号码是洛杉机地区的,但没附地址。

    乔的怒气慢慢上升,脸颊因愤怒而微赤,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他几乎冲动得想抓起电话,将这位杜小姐狠狠修理一顿。告诉她是一个恶毒的人渣,成天耽溺在幻想之中,是个心灵吸血鬼,只会吸取别人的不幸,来满足自己病态的需要。

    但是突然,他想起在墓园时,布立克跟他讲的第一句话。那时对方并不知道白色货车里另有其人,乔从开启的车门钻进去,在置物箱寻找行动电话时,布立克误把他当成穿夏威夷衫的男人之一。他说:“你们捉到萝丝了吗?”

    萝丝!

    乔因为被那两个枪手吓到了,又担心那女人会被捉到,所以没发现车中有人,更没想到布立克所说的话是何等的重要。之后,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他已把布立克的话几乎忘得一千二净,直到现在蓦然想起。

    杜萝丝一定就是那个拿着拍立得相机,拍摄坟地照片的女人。如果她只是个精神错乱的妄想症病患,梅德斯或是铁克诺公司怎么会投下如此多的人力及金钱来找她。乔想起墓园那女人姣好的外貌,她的坦诚率真,泰然自若的表情及慑人心魂的眼神。她绝不是个疯子。

    乔站起身来,心在狂跳,手上捏着的纸笺也跟着在抖动。他离开工作室,走进甬道,看看是否有其他人能跟他分享这项新的发展。

    “嘿!看这里,你们读一下这张纸条。有些事情错得太离谱了。老天爷!全错了,根本不是我们讲的那样,有人在坠机后没死,活着离开了那里。我们得找出事情真相。他们说没有生还者,没有生还者,飞机人员全毁。他们还告诉我们什么?都是真话吗?飞机上的乘客真正的死因是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死?为什么?”

    在其他人看到他站在那里陷于狂乱之前,在他四处寻找熟识的面孔之前,另一个念头浮现在他脑海。萝丝的信笺上写的很明白,她的生命操在他的手里,所以他必须谨言慎行。

    另外他还有一个很疯狂的想法,虽然毫无道理,但乔坚信不移,那就是如果他将纸条出示给大家看,纸条就会变成白纸一张;如果他将布立克的驾照塞到他们手里,那就会变成他自己的驾照;如果他带他们到墓园去,草地上一定找不到弹壳,地上也找不到轮胎痕。不会有人见过白色货车,也没人听到过枪声。

    这是一桩交付给他的神秘任务,非他莫属。乔忽然觉得,追寻真相不仅是他的责任,而且是责无旁贷的神圣任务。这将是他一生的目标,也许是一种不可知的赎罪方式。

    他其实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这种感觉,让他刻骨铭心。他全身发颤地走回座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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