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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烧蝼蚁 正文 第15章节

所属书籍: 焚烧蝼蚁

    ,她男朋友带着几个社会青年来找我,我赔了两千块……”莲舟气不过,朝他裆部踹,被他躲开了,他叫起来:“我的祖宗啊,钱不够我再给,我们是文明人,不要动不动就打人啊!”

    李复青拉住莲舟,眯起眼睛好像在笑:“张晓芳你认识吗?”

    刘云江的脸色突然比月光还白,他斩钉截铁地说:“不认识。”

    李复青蹲下来:“我是张晓芳的哥哥,我不讲证据,所以你那套说辞就免了。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现在下水帮我捞一个箱子,捞上来我就饶了你;第二条,给我五十万,我打断你三条腿。”

    刘云江说:“捞箱子,你得给我松绑吧?”

    李复青点点头:“莲舟,去拿狗链子把他一只脚捆起来,把我们的枪也拿出来。”

    刘云江像一下被人抽走了所有筋骨,化成一团肉糜摊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我不会游泳,你把我扔进水里,我是死路一条,你砍掉我三条腿,我也活不成。我求你了,我给钱,我给你一百万,我卖屁股也赔给你。”

    李复青眉眼间的笑意更深:“我是个心软的人,既然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只要五十万,你写一封悔过书。”

    “我写。”刘云江说。

    莲舟把行李箱拿过来垫在地上,放上纸笔,猛地起了一阵夜风,把地面的沙子吹起来,芦苇地沙沙地响,莲舟按住纸,纸也被吹得哗哗作响。李复青说:“你为什么要杀张晓芳?”

    刘云江颓然坐着,背上全是沙子,他眼里露出一点凶光:“当时为了□□她,把她打了,流了挺多血,觉得她孩子可能都保不住,干脆就掐死算了……她上车的时候一直哭,我看她过得也不幸福,心想,帮她做个了断。”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莲舟捏着拳,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战前急促的鼓声。

    李复青叫刘云江拿笔:“按我说的写。”刘云江拿起笔:

    我刘云江不应该杀死张晓芳我不配做人。

    刘云江写的字很特别,结构混乱,每一个横笔画和收尾都长长地延伸出去。李复青把纸拿起来,折好放在口袋里。“晓芳的骨灰就撒在这条江里,你去给她磕头道歉。”李复青给刘云江松绑,推着他走到岸边,点了三支烟插在石滩的沙里,刘云江潦草地跪下,用力而干脆地喊道:“张晓芳,对不起!”李复青让他站起来,又点了两支烟,一支他自己抽,一支递给给刘云江,刘云江迟疑地接过来,李复青说:“只要你给钱,我不会再找你麻烦。”两人站在那三只烟前,面对着江抽着烟,李复青看向莲舟,他们昨夜说好,要让莲舟手刃刘云江。

    李复青说:“我妹妹走之前,有没有求你放过她?”

    刘云江被问得一怔,他望着黑亮的水面:“求……起了杀心,求有什么用。她说放过孩子的时候,我确实犹豫了一下。”

    莲舟抓起刀,把手放在身后,慢慢向前走,她仿佛吸干了整个地球的空气,连星月银河都旋转着涌进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和大脑也跟着旋转起来。他们越来越近,六米,五米,四米——刘云江似乎察觉到什么,想转回头来看,忽然感到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一推,他站不住,直直地倒向冰凉的河水里,摔下去了。

    江面溅起巨大的水花,刘云江在水花里挣扎着,莲舟呆呆地站在岸边,李复青把自己的烟扔进河里,烟漂在水面上,而刘云江坠下去了,水面渐渐平静下来。

    俞彧

    一样的白蜡烛,一样的拌黄瓜,只是少了一束花,莲舟坐在同样的餐厅里,对面坐着俞彧,他正在点菜。原来俞彧说的“新餐厅”就是两天前李复青带她来的地方,只是什么餐厅,什么菜,莲舟已经顾不上在意了,她发着呆,思绪还停留在多云的昨夜。

    三公里的砂石路磨得莲舟脚底发烫,莲舟怕刘云江最后没有死,甚至想折回去确认一下,但又怕夜长梦多被过路的人遇到,一直心神不宁。李复青神色坦然,仿佛刚刚只是用指尖轻轻一抹,碾死了一只蚂蚁。上车后,莲舟瘫坐下,双腿一阵舒畅。“走了。”李复青说着启动车子。回城的路很长,李复青打开车窗,让清凉惬意的夜从车窗穿过,莲舟打开音响——克罗地亚狂想曲,她切了歌,换成自己的播放列表:

    椰风挑动银浪

    夕阳躲云偷看

    看见金色的沙滩上

    独坐一位美丽的姑娘

    ……

    莲舟连喝了两瓶矿泉水,还是觉得嗓子发烫,她心想此时此刻大概只差风衣和伏特加了。李复青问她:“开心吗?”莲舟没听清,问他说什么,他把音乐的音量调小,重复了一遍,莲舟想了想,答道:“解气。”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莲舟问:“你说,他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你骗了呢?”李复青淡淡地笑了:“因为他杀了人,但是他自己不想死,人在慌乱的时候,相信人死还能复生,相信走错了路还能回头。”

    “和我一样。”莲舟自嘲地干笑了两声,把自己窝进椅子里,脑海控制不住地重复播放着刘云江死前的景象,她关了音乐,闭上眼睛,脸和耳根热辣辣的,从高处冲坠而下的落差给了莲舟重重一击。

    “请慢用。”服务员端上来一道菜,莲舟盯着碗里黄澄澄的蛋黄和鲜红的牛肉,仿佛嗅到一股腥,她有些反胃。俞彧看到她的目光,笑说:“再点一些你爱吃的吧。”莲舟摇摇头,朝他抱歉地笑笑。俞彧说:“我刚看到他们菜单里有素炒蒲公英,没想到蒲公英居然能吃。”

    莲舟夹了块跟前的黄瓜,一边嚼一边说:“问你个问题,你说如果不是风,蒲公英愿意飞那么远吗?”

    俞彧想了一会儿:“从繁衍的角度来说,当然飞得到处都是才好啊,不过如果是一颗没有上进心的籽,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俞彧做出可怜的表情,模仿蜡笔小新的声音,“人家明明就只想在妈妈身边随便长长,你干嘛要把人家吹那么远了啦!”

    莲舟笑了,她垂下眼睑自语道:“是啊,蒲公英好惨,它想停下来生根发芽的时候,风却把它越吹越远。”

    莲舟的情绪有起伏时,总喜欢垂下眼睑掩饰,大约她自己没注意到,俞彧很早就捕捉了这个习惯。他学莲舟垂下眼的样子,假装漫不经心地说:“被风吹到哪里了?你想停在哪里?”莲舟瞪着俞彧看了片刻,挑眉咧嘴笑起来:“你想多了吧,我说的又不是我!”她说着朝服务员招手要拿菜单,服务员送来菜单,她胡乱地翻了几页,又翻回头一页,点了一个素炒蒲公英,俞彧记得那素炒蒲公英明明在第三页,服务员说素炒蒲公英正巧没有了,莲舟合上菜单问:“有冰激凌吗?我想吃一个,原味的。”服务员离开后,莲舟又夹了几块黄瓜吃。

    俞彧问:“你觉得这黄瓜好吃吗?”

    莲舟点点头。

    俞彧沉思片刻:“嗯……我觉得还不如我自己拿陈醋小米辣拌的好吃。”

    莲舟的心倏地一动,好像在地铁上遇见一个和自己听同一首冷门歌曲的人。她重新注意起俞彧的脸来,俞彧的眼睛含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正义感和生命力,他有时候是狡黠盘旋的鹰,有时又像个天真的云雀,只可惜头发……莲舟忽然发现俞彧的头发又浓密起来了,她好奇地问:“你的头发好像变多了?”

    俞彧忽然脸红了,原来半年前认识莲舟之后,俞彧决心去看头发,那个博士女医生说她老公也脱发,用中药调理回来了,只是这药有点副作用,会影响某些功能,停用就可以恢复。俞彧看那医生模样正派,连自己老公都敢用上,对她坚信不疑,吃了半年药自己那些停工的头发果然又开始繁殖了。俞彧笑嘻嘻地回答莲舟:“说明我最近智商掉线了。”莲舟点点头,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想听,气氛尴尬起来。

    在俞彧眼里,莲舟很少这样没精神,今天她眼睛浮肿,头发已经泛了油光,光溜溜地扎在脑后,白T恤和运动裤也松松垮垮,像一个自暴自弃的废柴。俞彧一边咀嚼,一边故作懒洋洋地说:“遇到麻烦的事情,可以找警察叔叔哦。”

    莲舟挤出勉强的笑:“能有什么麻烦事,我只是没休息好。”

    此时俞彧嘴贱的毛病犯了,他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分析:“一般女孩子如果没休息好,会想办法化妆弥补,但是你好像连眼屎都没擦,你本来说周末要忙,但是今天一大早又决定约我吃饭,在已知餐厅环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