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凶手
我魂不守舍地爬上墓地,按照单子找到我要描的那座石碑。孟哥和主任就在前面不远处聊天,看见我在上面,两个人冲我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我也冲他们笑笑,然后开始我的工作。
写完一块碑我眼睛有点花,站起身来举目远眺。清明刚过,还有不少的鲜花和食物留在墓地中。今天来上坟的人不多,偌大的一片墓地当中只有两个人:一位是个老者,就在我旁边的一块墓前伫立;另一位是个女人,在我后面三四排碑的位置。虽然离我距离不近,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是那个张淑清——被车撞死的那个郑辛元的妻子。
旁边的老者转过头看我,冲我友好地笑笑。那是一张很慈祥的脸,和关老师清瘦的身形不同,这位老人有些偏胖,但脸上的皱纹告诉我他已经很老了,应该差不多有七十岁了吧。“小伙子,在描碑呀。这里的碑都是你一个人写的吗?”
我也冲老人笑了笑,“是呀,以前是别人写,现在只有我一个。”
“嗯,写得不错。隶书很有汉碑的意境,看来练的年头不少了。”看来老人也喜爱书法,我立刻来了兴致。
“是呀,有些年了,以前我常练《张迁》和《乙瑛》。”我回答。
老者指了指面前的碑,“要是人名或生卒年月写错了怎么办呀?”
呵,我笑了,“您还真问着了,我们确实也碰到过这种情况。要是光写错了还没事,用抹布沾水擦掉就行了。如果刻也刻错了那可就麻烦些了。”
“噢,那怎么办呢?”老者很感兴趣。
我向远处指了指孟哥:“那就是他的拿手好戏了。我把错了的字尽量用笔画修正,然后他再修凿成正确的字,等我再用油漆描上颜色,基本错的地方就看不出来了。如果笔画实在不好修补,我们就找工人用白水泥涂上再重新雕刻。”孟哥发现了我在指他,冲我做了个鬼脸。
老者若有所思,嘴里小声嘀咕着:“嗯,如果是真刻错了日期,死人也不得安宁吧。”说完低下头把摆在墓前的花束扶正。
我和老者对话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向后观察张淑清。她脸上无几分血色,瘦弱的身躯在墓地中笔直站立,三分像人,更有七分像鬼。昨天清明她怎么不来?我突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有了新的想法。从月黑风高的朝阳村路口到满目空旷的公墓,这个张淑清每次出现都是独自一人,她会不会是鬼?别人能不能看见她?我听说只有鬼才可以看到别的鬼,一般人的肉眼根本就看不到他们。不会只有我这个新鬼能看到她吧。嗯到此我立刻向我身旁的老者求证:“老爷爷,您的视力怎么样?”
老人笑容可掬:“嗯,别看年龄大,俺的眼神还可以。”
“那您能看见后面的那个人吗?”我撇了撇嘴,用眼神向老人示意张淑清的方向。
他顺着我的动作向后看去,“哪里有人?”
我心里一凉,张淑清果然也是鬼,只有我能看见她。
老人接着又说:“噢,你是说几排碑后面的那个女人吗?”原来刚才他没看到远处的女人是因为中间有几排碑阻挡。
我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她怎么了?”老者有点奇怪我的举动。
“噢,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个女人有点奇怪,常常一个人在那里。”我笑了笑,有些不自然。
我接着描我的碑,老人饶有兴趣地站在我的后边观看。
“您说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呢?”我问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虽然第一次相见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呵呵,这个你们年轻人应该最清楚了。信则有,不信就没有呗。”老人很温和地笑,但好像话里藏着很多玄机。
我一直觉得像他这今年龄的人已历尽沧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而且这位老人看着很有学问的样子,说不定真的是位老教授呢。我顺着他的话接着问了下去:“我在公墓工作以后呢,经常碰见一些奇怪的事情,您说会不会和鬼有关系呢?”
“呵呵,这个不好说,要看具体是些什么事了。不过所谓的灵异事件还是自己吓自己的多一些。”
“那鬼是什么样子呢?”我试探性地问。
“嗯,我想所谓的鬼也是一种能量,其实说白了就是另一种状态下的人罢了。‘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这世上的千千万万事物都是相对的,都有两面性。有生就有死,有天就有地,有男就有女,同样有人也可以认为有鬼。”
他说得好有道理,而且听起来深入浅出。遇高人不能交臂失之,我又继续发问:“那您知道鬼能生活在阳光之下吗?换句话说,鬼能像人一样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才说:“一般的情况下不行的。因为鬼和人就像是一部收音机里的两个频道,根本不在同一个频率之上。就算都在同一个地方相互之间也没法看得到的。除非这个鬼因为一些尘缘未了,很想参与人世间的事,那他也许就会发出很强的能量来让别人感受得到。不过他也很难让所有的人一起看到,顶多也就是一个或几个罢了。”
“啊!”如果老者说的属实,那我又怎么会是鬼呢?所有人还是能看到我呀。难道,难道我不是鬼?
“有没有那种鬼,就是所有的人都能看到的那种?”我抛出了一个重磅问题。
“嗯,真正的鬼里是没有的。那除非是……”
“除非是什么?”我十分好奇。
“呵呵,小兄弟,有空我们再交流吧。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老人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疾步向墓区外走去。
“老先生,说完再走呀。除非是什么?”
“下次吧,咱们后会有期。”老人边说边走,转眼间下了墓区。
我目送着他走远,怅然若失,脑中还回味着他说的那些话。
做完了工作,我向后面望去。那个张淑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整个墓群空无一人。凉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收了工具快步走出墓区。
孟哥和主任还在门口聊天,我有些纳闷他俩聊什么聊了这么长的时间。
“今天下午来上坟的人真少呀,就两个人。呵呵。”随便打了个招呼我就想回屋放工具。
“两个人?我和主任一直在大门这里,明明就只看见一个人呀?”孟哥对我这句话有些不解。
“一个人?”我心里一惊,难道张淑清到底还是个鬼,只有我和那个老者能够看到?
我急切地问道:“难道你们只看到那个老人?”
“老人?哪有老人,明明只有一个妇女。”他们两人一起说。
我感受到一阵透骨的冰凉。不过又一想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不也是鬼吗?可惜老人没告诉我,我这种能让所有人都看到的鬼是什么鬼。
“哪里来的两个人?”主任和孟哥现在对这种怪事都十分敏感,一起在旁边问我。
我顽皮地眨了眨眼:“呵呵,我也是人啊,加上我,今天下午墓地里不就两个人吗?”
孟哥被我气乐了,“这个桃子,看不出老实巴交还会玩这种把戏。”
我开门准备进屋,迎面险些撞上了正疾步向外走的关老师。我们这一对脸,相互没有防备都吓了一跳。关老师脸色惨白,表情十分异样。
“您这么急要干吗去呀?”我看着他匆匆的脚步,好似有什么特别可怕的事刚刚发生。
他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一路小跑直奔孙所长的尼桑。孙所长也跟了出来,两人急急上车飞驰而去。
这是怎么了?还从没见过关老师有过这副表情。
张达从房间里出来了。我、主任、孟哥一起围了上去。现在只有他知道刚才屋里发生过什么。他的一句话让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刚才关老师接了一个电话,说他儿子死在了家中。”
“啊!”我们又是一惊。
关老师膝下有一个儿一个女。儿子从小受父亲的熏陶学习成绩一直不错,高考时以优秀的成绩考入了哈尔滨工业大学。后来又连读了硕士和博士,才三十岁就在一家高科技公司担任总工程师职务。年轻有为的儿子一直是关老师最大的骄傲。刚才儿媳来电话说,儿子猝死家中,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晚刚刚亲眼见证了徐会计的死,今天又听到自己儿子的噩耗。在孙所长的车里,关老师感觉到天旋地转。
关老师缓过一口气和所长说:“孙所长,感谢你这么长时间来对我的关心。你就把我送到长途客运站,我赶快坐车去哈尔滨。”
所长摇摇头:“老师,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开车送您去。”
“这怎么可以!”
鸡西到哈尔滨开车最快也得五六个小时,坐火车要十个小时,按道理孙所长没必要送他那么远的。关老师一时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是我的老师嘛。”孙所长车子加速,直接开上了鸡西到哈尔滨的国道。
公墓传来了长长的警笛声,每个人心里都是一惊。这回来的不是上午的那辆依维克,而是刑警队陈队长的公爵王。这几天公墓真是闹腾得不轻,我们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摇了摇头,无可奈何。
陈队长和另三名警察从车上下来,主任迎上去说:“陈队长,欢迎欢迎,案子有眉目了吗?”
陈队长的脸上有了笑容,好像已经胸有成竹,“嗯,差不太多了。再来调查调查。”他一面进屋,一面和主任低声说:“我们想和张达再聊聊。”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调查张达正合了他的心意,主任露出了一丝别人不易察觉地笑。
“大家都出来,咱们把办公室让给陈队长他们。”主任招呼大家去外面站一会儿,“张达,你去配合陈队长他们做一下调查。”
张达的汗快下来了,硬着头皮进了屋子。四名警察围坐了个半圆形状,中间的位置让给了张达。
“别紧张张达,我们只是找你再了解一下情况。”陈队长还算和气。
张达丝毫没感觉到轻松,相反感受到更大的压力。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来过公墓?”
张达不敢随便讲话了,他在考虑是不是陈队长他们掌握到了什么证据,“嗯……是……来过。”
“你来这里做什么?”陈队长的声音逐渐变得严厉。
张达的冷汗已经渗满额头了:“我,我有东西忘在单位了,回来取。”
“回来取?那你去松树林那边做什么?”
“我听见那边有动静,就过去看看,结果什么都没看到,我就回去了。”
陈队长笑了笑:“张达,你可是有案底的,还想再进去坐坐吗?”
张达全身都快湿透了:“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那好,那你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一下吧。”陈队长盯着他,那种目光好似猎人盯着猎物。
张达一看再不说实话自己麻烦更大,只好硬着头皮说:“陈队长,我交代。我昨天去小树林是和徐会计约好的……”他把自己和徐会计的丑事全盘托出。陈队长和其他几个人不住地点头。最后,陈队长把一份抄好的笔录送到张达面前:“这是刚才你交代的情况,你看看对不对,没问题的话在上面签个字。”
张达签了字,一脸沮丧。
陈队长拍了拍他的肩,“嗯,今天表现还不错。我们终于明白了前面发现的一些疑点。我们检查到了你留在现场的指纹和脚印,但却没有想清楚你的动机。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
张达一脸的迷茫:“陈队长,您的意思是?谁是杀害徐会计的凶手?”
陈队长说:“杀害徐会计的凶手,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呀!”
张达一惊:“为什么?”
陈队长说:“我们通过尸检发现,导致她猝死的原因是受到过度惊吓。而你留下的印迹明显是在她死亡之后。我们通过大量的调查发现,最近徐会计经常有幻觉出现,是精神分裂的一些症状。昨晚她一个人在松树林那里,环境非常容易诱发她出现幻觉。也就是说她最有可能是被自己吓死的。”
张达目瞪口呆,不过终于松了口气,自己可算逃脱了这其中的干系。
“我们先走了,不过以后在个人作风问题上还是要检点一些。”说完,陈队长带着队员们起身告辞。
没想到徐会计的死因最后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论——自然死亡。这显然对她来说不是很公平。但从科学的角度解释,这也是唯一能说得过去的一种答案。
真是糟糕透顶的两天。在这两天里,我知道自己变成了鬼,被一个小姐骗走了二百元钱,还死了两个人——徐会计和关老师的儿子。这简直比我活了这十九年加在一起遇见的所有事情都糟糕。下班回家我就一头倒在床上,想用睡眠来忘掉一切。
可是我彻底失眠了。拉开灯,我翻出那天在公园里和小静照的那张相片。相片中她笑容可掬,好像依偎在一个人身边似的。可是她旁边并没有人,空空的一片。又翻出了那张《边城报》,是谁给我的呢?郑辛元和我有什么关系呀。我把相片和报纸都粘到了墙上,枕着胳膊直勾勾地看着。
还是一点思路也没有。我和关老师怀疑徐会计是鬼,结果竟然害死了人家。怀疑小静是鬼,结果人家也没问题。怀疑张淑清是鬼,结果人家就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可是我竟然发现自己才是鬼。这世上的事难道都是这么匪夷所思吗?还有今天的那个老人,怎么就是鬼呢。他说的那些话对我来说简直太重要了。他告诉了我什么是鬼,鬼的习性是什么,可惜最后我还是没法知道自己这种能活在人群当中的鬼叫什么鬼。我恨不得赶快找到那个老人,问清我要的答案。哪怕他真的是个鬼。
人的一生说长也长,要说短真的太短暂了。我相信每个得了绝症的人都有这样的体会,最后才发现,其实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很多该干的事都没有干,该爱的人都没有去爱。我虽然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天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但我猜这一天一定不远了。一个鬼应该没有力量在世上待多少天。如果鬼也可以像人一样在世间长期存活下去,那岂不是我们身边的世界里充满了混迹人间的鬼?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我不敢想像。
这几天爸妈发现了我的变化——孩子变得更懂事了,什么事情都抢着干,而且还会抽出时间去陪他们散步。他们问我为什么,我笑而不答。
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在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尽量再给他们一些温暖。
听说于晶晶考上大专了。原来市医学院升格了,现在不光可以招中专生,还新增加了大专班。晶晶就是考上大专班的第一批学员。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她为此还特意给我打了电话。我也替她高兴,嚷着要她改日请客,她笑着说没问题。
公墓这边就由老王头一直值班。关老师一直没回来,去哈尔滨已经有几天时间了。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们都有些替他担心,那么大年龄的人能承受得了那么重的打击吗?孙所长也没回来,有他陪着关老师还好一些。公墓为徐会计开了个追悼会,殡葬管理所还特意为她定做了一对花圈,挽联上写着:“白马素车愁入梦,青天碧海怅招魂”。她丈夫都已经哭红了眼睛,握着主任和张达的手,感谢他们平时在工作中对妻子的照顾。殊不知这两个人的确常年照顾他的妻子,也给他戴上了大大的王八壳绿帽子。大家给徐会计选了一块好的墓穴,择日下葬。此事就此了结。
话说这一天,孟哥呼我,说公墓那边有活。我念的半脱产大专已经开学了,每周上三天课,今天正是上课的日子。我只好向学校请了假去公墓上班。
看到熟悉的公墓我感慨万千。这成百上千的鬼魂埋在这里,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冤情,一个半个的出来闹闹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打开了管理处的门,看见屋子里的一个人,我立即被吓出一身冷汗。
谁呀?就是上次我在墓地里结识的那位老者。
大白天的,一只鬼竟然跑到了管理处,胆子也太大了吧。我正在想怎么办才好,主任说话了:“桃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呢是孙老先生。最近关老师家里不是有事吗,他先来替一段。这位是桃子,我们墓地的写碑人。”
孙先生还是笑着说:“我们早就认识了,呵呵。”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看来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虽然一头雾水,但也只有咽了口唾沫惊魂未定地说了声:“您好。”
天暖了些,我和孟哥把写碑刻碑的地方挪到了室外,就在公墓管理处西侧搭了个棚子,可以挡风避雨。棚子下面用钢筋焊了两个铁架子作为工作台。今天要写的碑真是不少,三百多斤的石碑我们两个人一口气抬出来四五块。孟哥力大如牛,自是气不长出面不更色,我却早就汗流浃背了。他在旁边笑我是温室里的花朵,我也不和他争辩,在一旁喘着粗气。
主任风风火火地开着皮卡去管理所开会。孙先生开始打扫办公室的卫生。
张达还是捧着那本黄色小说,但目光一刻也没从孙先生身上移开。过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孙,孙先生,我问您一件事情。”
孙先生停下手中的活儿,温和地看他:“什么事情,您说。”
“前几天红星乡有一户人家盖新房,有一堆沙土倒在了马路中间。我开车没法通过,就去了工棚吵吵闹闹还挖了半天的沙土。那工棚里的人是您吧?”说完这些话张达自己也是满身的冰凉。从今天早上一来,他就认出了这个老者。他的表情在那微弱的灯火下,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没错,是我。”让张达没想到的是,孙先生回答得非常痛快自然。
张达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表达:“那您,您怎么去了那里?那是您家盖的房子?”
孙先生一笑:“当然不走了。我特意赶到那里救你。”
张达更摸不着头脑了:“救我?为什么?”
“徐会计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还是不要牵连其他人为好。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虽然不是佛门中人,但也一心向善,能帮你一把就帮你一把吧。”
张达恍然大悟,那天如果自己按时去了松树林,也许被吓死的人就会是自己。是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可是世上难道真有这种未卜先知的高人?当时自己还踢翻了人家的桌子,险些打到老人。嗯到这些十分惭愧,他扑通一下跪在孙先生面前:“孙先生,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您大人有大量。那天是我的不对,张达这里给您赔不走了。”
老人连忙双手相搀:“不用客气,这也算不得什么。”
四目相对,张达又是一惊,这孙先生长得太像什么人,那么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真是浑身处处透着神秘。
我这“温室里的花朵”正在门边坐着喘粗气,孙先生已经微笑着坐在我的身旁,“年轻人,我说的没错吧,我们很快就又见面了吧。”
这就是来代替关老师的守墓人?怎么今天看他的微笑如此的熟悉,太像一个人了。到底是谁呢?我用大脑搜寻着有着一样友善笑容的人,片刻之间就恍然大悟。太像了,太像了,他的笑容太像孙所长了。
主任叫他孙先生,他也姓孙?那他一定是——所长的父亲?
“呵呵,你猜对了,我就是孙所长的父亲。”孙先生随口说道。
“什么?”难道面前的这位老者会读心术,能猜到我心里所想?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桃子,不用奇怪,我是从你眼睛里读出来的。”
我直直地盯着孙先生,好似怕他跑掉一样。“孙先生,介意我问您一些问题吗?”
“但说无妨。”
我低声道:“那天您来公墓是做什么?您是怎么来的,怎么走的?”
“呵呵,你的问题还真有点难度,不过我也可以回答,你要给我保密。”孙先生做了个神秘的表情。
“嗯。”我点了点头。我的表情里天生就透着一股子真诚。
“最近关老师受了点打击要休息一段日子,你们孙所长让我来替他几天。我来之前听说公墓怪事连连。所以在正式上班之前我先挑了个时间上山看看地形。为了不影响你们工作,我是从后门进出的。”
“噢。”真相大白,我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原来孙先生是从后门进出的,难怪主任和孟哥都没注意到他。
“那天我问您的那个问题您可以告诉我了吗?”我迫不及待地接着问。
“那天你问什么来着?年纪大了,脑袋就不太中用了,记不住事。”
“噢,我是想问您,世界上有没有能生活在人世当中的鬼?也就是可以像人一样正常生活,所有的人都能看到他的存在?”
对我的这个问题,孙先生一点也没觉得奇怪。他想了想回答:“按道理这种情况是不常见的,否则咱们周围的人都可能是鬼,那世界不就太恐怖了吗?不过,也有特例。”
“什么特例?”我瞪着眼睛听,生怕漏掉什么关键的细节。
“嗯,有一种非人非鬼的中间类生物,我们通常称他们为活死人。”
“活死人?”我听得直冒冷汗,单单这个名字就够吓人的。
“您能不能仔细地给我说一下?”我突然想起来,《射雕英雄传》里的全真教教主王重阳就有个绰号叫做活死人,和这个活死人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活死人在传说里是人鬼之间的一种状态。人的肉身已经死掉了,但因死亡的时候赶上了某种特殊的环境又没有完全变成鬼。这种活死人往往能在世上存在一段时间,短的几日,长则一年。”
“您怎么知道这些?”我很纳闷。从孙老师的谈吐来看,他应该对灵异方面有很深的了解。
“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也只是民间的传闻而已,不能确定它的真实性。你既然问了,那我就随口当故事说说罢了。不要说我搞封建迷信啊。”
我想了想:“那也就是说这种活死人可能会同时显示人或鬼的特征?”
孙先生回答:“嗯,这个很好说明。你见过阴阳鱼吗?就是八卦图中间的图案。白的部分代表太阳,黑的部分代表太阴,白的里面有个黑点代表少阴,黑的里面有个白点代表少阳。这就是万物阴阳的四种状态。人性为阳,鬼性为阴,阴阳相对,此消彼长,哪一种力量更强,他的属性就占主导地位。当最后阴气笼罩一切的时候,人自然就成为真正的鬼了。”
“您说人需要在死亡的时候赶上某种特殊的环境才能变成活死人,是什么环境呢?”我对这个最为关心。
“噢,首先要在属阴的日子里。比如天气寒冷、夜间……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桃子,你不要再问我这样的问题了,我也是道听途说,误人子弟就不好了。”孙先生突然收住了话题好似有所保留,我也不便再问。他说的这些确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不管是真是假,起码我觉得受益匪浅。他说的内容正是我要寻找的答案,因为我——就是他所说的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