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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祭湖

    【一】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野鸡和着家鸡的鸣叫就将我从睡梦中吵醒了。我穿好外套,走到院子里去洗漱,看到蔡成正在厨房里做着早饭,浓重的柴火烟气使他不停发出一阵阵粗声粗气的咳嗽,这使我有点不好意思,好几次冲进去要给他帮帮忙,却都被他推了出来。不一会儿白枫也起来了,等她漱洗完毕,我们便无聊地走出了院子,在鸡鸭横行的街道上缓缓地漫步着。

    其实昨天晚上我并没有睡好,一方面是为了这越来越离奇诡异的事情难以释怀;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偷听蔡成父子之间的谈话。实际上,昨天晚上,在又进了一次晚餐之后,我直到夜里十二点多才潜回了屋子睡觉,前面的时间都偷偷地猫在蔡成父子两人的窗外偷听动静了。

    旭日初升,彩霞满天,远处的山峦好像突然高大了许多,使我突然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四面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的圈套当中,心里生出阵阵的不安。

    “你听到什么了吗?”白枫转过头问我。

    我摇了摇头,声音略带沮丧地说道:“好像他们父子之间并没有什么话说,我听了半夜就只能够确定一件事情!”

    白枫睁着格外明亮的眼眸问:“什么?”

    “我们的身份已经被老头儿看穿了,我听到蔡成问他父亲:‘爹,你觉得这两个人真的不是山货商人?’老头儿说:‘不是,男的转弯抹角的都在问村里的秘密,我一听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商人,女的眼神犀利,虽然没有说话,但却不停地蹙眉,那是在想事情。他们一定是因为你弟弟的事情来的!’”我说着向白枫看了一眼,果然,在听完我这句话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微微蹙了一下纤细弯曲的眉毛,虽然很轻,却出奇的好看。我心里后悔应该在她出面之前,就叮嘱她将眉毛画得粗重一些,这一皱眉,明显就是女人的神态。

    白枫又问:“就这些?”

    “蔡成还问:‘那他们是谁?’老头儿说:‘还能有谁,除了警察之外,谁还会关心别人的生死!’蔡成又问:‘那我们怎么办?’老头儿停了好一会儿才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搞不懂的事情,我想他们也不一定能够搞清楚!’再往后,就是此起彼伏的打鼾声了!”

    白枫沉吟了一会儿,说:“那你说,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这个村子里一定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又一定和蔡峰的死亡脱不了关系。我们一定要将这个秘密查出来!”

    “怎么查?”

    我缓缓地说:“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我们静观其变!”

    “那么,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装下去?”白枫又问。

    “我们必须装下去,在蔡峰的父亲面前我们虽然很容易暴露身份,但在其他人面前可能就不会。我想这个秘密虽然是村子里尽人皆知的秘密,但每个人都会守口如瓶,除非他们有人不想再活下去了!”我说。

    白枫吓了一跳,问:“你真的认为,蔡峰的死另有原因?”

    我侧头望着她的眼睛,反问道:“你说呢?”

    白枫耸了耸肩膀,说:“我不知道。要是按常理判断,蔡峰的死只是一个意外,因为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凶杀证据,没有证据对我们警察来说就等于是大海捞针!”

    “那你为什么还追到这里来?”我半带玩笑地问。

    白枫瞪了我一眼,道:“也许我是鬼迷心窍!也许我是在梦游!”

    “也许!”我笑着轻声说,“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

    “嘘!”白枫略略翘了一下小嘴,发出一声全不由心的嘘声,说,“美得你!我干嘛关心你的死活,你是我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在白枫心里到底算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我却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这就够了。

    我们一边说着一边顺着街道往前走,这时已经到了那块据说是有人用血淋淋的手指刻出的村碑面前,看着那三个略显拘谨的字体,白枫问:“难道真的有人能够用手指在石头上刻出字来?”

    我摇摇头,道:“一般人当然不行,除非……”我顿了顿续道,“除非,那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那能是谁?”白枫将两只小手裤兜里问。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看着她,用眼神回答了她所提出的问题。

    我想白枫在看到我的眼神的时候,就理解了我的意思,身子不禁微微颤动了一下,声音幽幽地说:“幽灵!”

    我想的确实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除了她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释了。

    我们转了方向往回走,白枫道:“蔡峰的母亲呢?过世了么?”

    我摇摇头,说:“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也许已经过世了。我发现实际上不光蔡峰家里缺少女人,我在这个村里就没有发现有多少女人!”

    “也许现在的女人都很现实,谁愿意嫁到这么个与世隔绝的穷乡僻壤中来!”

    我微微笑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无可厚非!”

    “今天早上天还没有亮,我就听到蔡峰的父亲出了院子,不知道他去干什么?”白枫又说。

    我刚想摇摇头作为回答,突然想到了昨天老头儿的话,于是说:“也许他去找神婆婆了,这个葬礼一定要她来主持!”

    “为什么?”

    “因为,蔡峰死得很冤枉!”我望着远处沐浴在清晨美丽的霞彩中的压龙山道。

    【二】

    其实所谓的神婆婆并不是一个有着特殊神通的仙人,她只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太。干瘦而佝偻,上身和的弧度几乎弯成了九十度,满头白发,拄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拐杖,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好像被犁过的田地,将本来的面目全部隐藏在像干裂的橘皮一样的皱纹下面。她看向放在桌上的骨灰坛时是一种冷冷的神色,好像在她眼里,坛子里装的只是一把灰尘,而不是一个原来活蹦乱跳的青年的骨灰!

    其实在她来的时候,蔡峰家里已经聚集了许多村民,大家脸色沉重地向蔡成父子说着各种安慰的话,直到这个老人来到以后,大家才站起身,全部住了口,静静地等待她的吩咐,去做着各人应该去干的事情。

    老人看向我们时,微微怔了怔,还不等我们作何解释,蔡成已经紧张地将我在火车上跟他说过的身份说了出来。

    老太太的声音干涩而冷漠,好像是大漠里吹过来的烈烈冷风:“既然两位是外地的客人,那就再好也没有了,本来我们是要想办法帮助小峰消解冤孽的,现在有了活人,就比从山里捉下来的山鸡要好得多了!”

    白枫听到老太太将我和她与山鸡相提并论,一股怒气就涌了上来,上前两步想要说几句话,但我伸手拽住了她,接口说:“如果真能帮助死者灵魂安息,这当然再好不过,可是,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神婆婆冷冷的目光从我们两人的身上缓缓扫过去,嘶哑着声音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待会儿我们会用一辆骡车将小峰的骨灰驮到墓地里去,你们只要上了车,一前一后坐在骨灰的两边,四只手拉在一起,将骨灰围在中间就成了!”说到这里她佝偻着身子向我们走来,伸着僵硬的一张面孔,冷冷地说:“记住了,在路上你们不许说话,也不能松开手,不然,冤魂出了骨灰坛就会四处游荡,入不了轮回,给生人招灾惹祸!千千万万不能松手!”

    我听着她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感到浑身都好像被一股冰冷的寒气笼罩了,不禁微微打了个寒噤。

    【三】

    骡车已经准备就绪,就停在门口的路上。车子用花花绿绿的纸幡围着,纸幡上画着狰狞可怖的凶神恶煞,还有我曾经在那个骨灰坛上见到的怪异符咒。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为了压制蔡峰冤死亡灵的,使他能够老实地待在骨灰坛,不出来作祟!

    其实,虽然我相信一些迄今为止还不能认知的力量可能存在,但我对这种显然是封建迷信的做法却一直不以为然。这些做法只是愚昧而又脆弱的普通山民的一种自我安慰罢了,实际上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既然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们又必须和这些迷信做法结伴同行。

    我拉着白枫极不情愿的身体费了半天劲,终于爬上了有一米半高的骡车。并非是我和白枫面对这种高度真的会举动艰难,而是为了隐藏我们的真实身份!

    透过密密麻麻的彩色纸幡,我能看到街上聚了很多的人,不慌不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而这些人大部分是男人,就算见到几个妇女,也大都是年岁很大的老人,年轻妇女几乎一个也没有。

    农村的白事和城市有很大不同。在城市里,亲人故去,除了很近的亲属以外,其他外人是不会参与进来的,尤其是到了现代社会,殡仪馆已经承担了家属的大部分工作,送丧几乎成了一个历史名词,丧事也几乎成了一家人的事情。但在偏远的农村,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丧葬传统并没有多少改变,一家的老人故去,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会参与进来,送丧的队伍几乎可以称得上浩浩荡荡,就算不是亲属的外人都会在看到这种场面的时候,感叹世事无常,为死者喟然落泪。

    但在农村,蔡峰的情况又不同了。这属于夭亡,也就是未成年就死了,虽然他已经年届三十,早已成年,但在农村,判断一个人是否成年的标准不是年纪而是看是否娶妻生子,蔡峰已经娶妻,但子女(我不知道那是一个男孩还是女孩)尚在母亲腹中,丧葬时是没有子嗣为他披麻戴孝,摔盆砸罐的。一般情况下,这种葬礼都很冷清,大部分人家会将死者草草埋葬了事。

    我没有想到蔡峰的丧礼会这么隆重,既有很多人为他送葬,又有像神婆婆这样在村子里地位很高的“神职人员”一路引导,也许是因为非自然死亡的原因,在淳朴山民的思想里,一个冤死的人是带有怨气的,如果不好好发送发送,死者的亡灵是不会安息的!

    神婆婆被两个强壮的男人用一顶竹轿抬起来,缓缓地行在队伍的前面。她声音冰冷而沙哑地念着稀奇古怪的话。在轿子前面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手臂上各挎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满满的冥币,一路挥洒!这一点更使我觉得妇女的缺席一定有着别的原因,据我所知,在中国辽阔的版图里,还从来没有发现哪个地方是由男人来洒冥币的!因为这是一件很特殊的工作,一般认为男人性阳,女人性阴,这种与亡灵阴神打交道的事是不大会落到男人身上的。

    蔡成在前面闷不做声地赶着骡车,时不时地会用手在脸上抹一下,蔡峰的父亲没有跟着,而是站在门口,目送着小儿子的永远离去。

    蔡峰的骨灰坛就静静放在我和白枫中间的一个台子上,在我们四只手围成的圈子里,等待着被永远地深埋地下。

    我和白枫迎面相对,四手相握,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小变化我都能够看到,她心里的每一次变化我也能够通过她细腻的小手感觉到。望着她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她的脸正满含羞赧地看着我笑,是那种少女见到心爱的异性时,所发出的温柔而略带的笑。我想到这些时,赶紧将脸扭到了一边,假装去看车外的人群和周围花花绿绿的纸幡。

    白枫的手指在我掌心使劲地捏了一下,连我的心也被捏得一阵的颤动。我转回脸来,眼前还是那个平素见到的满脸庄严的白枫,她向我眨眨眼睛,嘴角向前面抬了抬。

    人们常说,十指连心,也许两个人连着心的十指握在一起就能够感应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实际上,她的眼睛一眨,我就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她是在问:我们这是往哪里去?

    从队伍开始出发到现在,我们已经走了好长时间,阎浮村早已经被我们远远地抛在了后面,但神婆婆还在带领着队伍蜿蜒行进,好像蔡峰所要安葬的墓地远在天边,需要一直这么走下去一样。

    其实我们进发的方向还是能够判断的,这是在向西行进,而西面是高立的压龙山。我想,神婆婆之所以会选择接近压龙山的地方作为墓地,应该也是因为“压龙”这两个字,既然连龙都能压住,又何况是一个死者的冤魂呢!

    【四】

    在缓慢的骡车走了有一个多小时以后,我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安葬蔡峰的墓地!

    其实那是一个小小的湖泊——不,说是湖泊有点不准确,如果更确切地形容的话,那应该是一个小小的水坑!水坑成一个椭圆形,南北东西也就一百多米大小,水质清澈,站在岸边可以看到水中纠结纵横的水草和自由游弋的鱼类。水草丰盈,形成一滩滩半浮面的小小绿洲,不停地冒着丝丝水泡,游鱼在有了足够的食物供给之后,都长得体型,鳞光闪耀,它们并不害怕路人的靠近,反而争相游到岸边,翻着圆鼓鼓的眼睛看着大家。

    在神婆婆颤巍巍地围着骡车转悠了三圈,嘴里念叨出一连串难以记述的古怪音符之后,我和白枫终于放开了紧握在一起的手掌,跳下了骡车。

    女孩子爱花爱鱼,这应该是天性,就算是像从事警察这种冰冷暴力职业的白枫也不例外。她在跳下骡车的时候,已经情不自禁地走到岸边,伸手到水边去摸伸着头看她的游鱼。

    蔡成大声喊道:“王……别碰水里的鱼!”

    他的声音很大,在场的上百个人都听到了,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她。白枫被大家警惕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手在水面上停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收回背后,怯怯地望着水里的游鱼微微蹙眉。

    神婆婆在吩咐好大家的职司以后,冷冷地看着白枫笑道:“这里的鱼都是通灵的,不能随便去碰,不然,噩运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她说话时虽然是在笑,但那声音却半点也没有笑的意思,听到人耳朵里无比的不舒服。

    我看到离我不远的地方立着一块石碑,于是走过去看。那是一块用晶莹的汉白玉雕刻的石碑,下面是大理石整齐的底座。石碑上用篆书写着三个字——虽然篆书已经在现代书面用语中被搁置起来,但篆书还保留着古体字的一些特征,常常被用来书写代表着神圣通灵的字,我想这也是这些地处偏远的山民之所以用它来给这个小小湖泊命名的原因,这三个字并非很难辨认,我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圣婴湖!

    我看着这三个拐来拐去的字,心里微微一动,因为我想到了那个在列车上倏然显现的小女孩!圣婴难道就是指她吗?

    再下面就是符咒,密密麻麻的,我是一个也不认识。白枫这时也站到了我身边,我没有去问她,因为我知道她也不会认识。在中国,如果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灵媒或者巫师,这些字等同于天书,就好像现在医院里大夫开出的药方,病人就算看到了也等于没看,你是无论如何也不知道他那超出了草书范围的字体到底指的是那种药品。

    就在我看着这块石碑发呆的时候,岸上已经摆好了一个两端上翘的供桌,上面放了五牲三祭,点上了香烛,冥币在供桌前面满满地放了一大堆。

    神婆婆带着大家拜服在地,她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乞求湖中神圣的宽恕,又好像在为大家祈福。

    看到上百个精壮的男人跟在神婆婆后面虔诚地跪拜,我恍惚间觉得又回到了旧社会,眼前浮现出的是无助愚民向上天祈雨的画面,那份发自骨子里的虔诚和无助,和这些人何其相似!可是,旧时的百姓跪伏在被烈日烘烤的炙人皮肉的大地上是为了生存,这些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神婆婆带领大家跪拜完毕,向一名站在自己身边的胖妇女伸了伸手,其实这个妇女我并未在跟来的队伍中发现过她,也许她是早就等在了这里。

    这名妇女身材肥胖,胖得有点难以形容,因为她身体的中部像是一个鼓鼓的圆球,四肢虽然拢在宽大的衣袖里,但可以看出她的四肢并没有成比例的臃肿起来,就好像一个吹满了气的皮球,在用四根细细的竹竿挑着一样。

    她手里拿着一张黄纸,上面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她见到神婆婆向她伸出了手,急忙慌张地将这张纸双手递到她的手里。

    我和她们离得有点远,纸上的字瞧不清楚,于是赶紧凑了过去。在离神婆婆五六米的距离时,我突然被冲进鼻中的香气呛得喉头发梗,不禁皱了皱眉,伸手捂住了口鼻。

    那是一股极为劣质的胭脂粉的味道,当我看到胖女人脸上白扑扑的近乎戏台上旦角画的白粉时,就知道这股刺鼻味道的来源了。

    神婆婆将黄纸捏在食中两指间,在面前晃了晃,就丢进被点燃的那堆冥币中。

    透过红色的火焰我看到了那纸上写的字迹:蔡元子嗣,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生!

    这应该是蔡峰的生辰八字,而那个蔡元应该就是蔡峰父亲的名讳了!

    在中国传统观念里,人的生辰八字对一个人的一生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在中国古代,小孩子满月时往往会请一个先生来根据它预测福祸际遇,为小孩起一个和八字相应的名字。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将死者的生辰八字焚化,因为,人死了生辰八字已经没有任何作用。神婆婆这个举动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在告诉藏在湖中的“圣婴”,又有一个死人的英灵向它报到?那么,这个所谓的“圣婴”就绝对不是一个能给人带来好运的神圣,更像是《西游记》里写到的那些靠吃小孩心肝的恶魔了!

    然后,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就开始在神婆婆指引的地方破土掘坟。她所确定的地点就在圣婴湖的岸边,有八九米的距离。

    我先前并没有在意小湖周围的岸边那一个个微微的小土丘,直到我看到他们为蔡峰掘坟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小土丘并不是一般的土丘,而是一个个的坟头!

    这些坟头生着高高的杂草,均匀地排布在圣婴湖的周围,好像在为这个小小的湖泊充当卫士,守卫湖中的圣婴!

    我仔细数了一下,算上蔡峰,岸边已经有了二十六个矮小的土丘。这也就是说,已经有二十五个人先于蔡峰死去,如果都是同样的原因,以同样的恐怖形状死去的话,蔡峰已经是第二十六个冤死者了!

    我看着这些高高矮矮的土丘,心里感到异常沉重,因为我知道神婆婆之所以挑选这么一块奇怪的墓地绝非是在装神弄鬼,这里面一定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俞仙儿所说的强大力量、蔡峰遗书上提到的死亡气息、蔡元父子故意隐藏的话语、写满咒语的骨灰坛……这些稀奇古怪的疑点都通通地指向了这个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的小小水泊。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怪异的东西?这其中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恐怖事件?这个秘密神婆婆肯定知道,也许,阎浮村的村民也知道,但是我想他们是不会告诉我的!

    【五】

    夜色如水,我和白枫又坐在蔡家的院子里和蔡元父子一块吃着晚饭。虽然,这个葬礼忙活了整整一天,但到了晚上,没有一个人留在蔡家吃饭,就连那个神婆婆也在傍晚时分离开了村子,向远离阎浮村的家里颤巍巍地走去。

    蔡元举起瓷碗向我和白枫说:“多谢两位客人帮着小峰发送了后事,我敬两位一碗酒!”

    我举起了瓷碗跟他碰了一下,大口地喝了下去,白枫却轻轻抿了一口。

    我放下酒碗,问:“大叔,蔡大夫的墓地怎么选在了那么一个地方?”

    蔡元一边倒酒一边说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那里离水塘太近了,就不怕暗水灌进坟穴里,令死者的英灵不得安宁吗?”我说着紧紧地盯着蔡元的脸色,想看看他到底什么反应。

    “你也相信人死了会有灵魂吗?”老头儿斜睨了我一眼问。

    “您不信吗?”我反问道。

    老头儿干笑两声:“我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信,别人都说压龙山里到了晚上会有山魈出没,我就偏偏选在深更半夜到深山里下套捉狼,可是……人老了,反而会越来胆越小,什么都害怕了!”

    我一直觉得蔡元的眼神里藏着一些东西,不光是他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有这种感觉,而是自打我一进蔡家的大门,见到他就有这种感觉。老是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他说出的这几个字的意思,而是包另外一种令人需要费尽心机琢磨的味道,这句话也不例外,但我还是捉摸不透!

    “我想,神婆婆之所以要将许多枉死的人安葬在那个叫做‘圣婴湖’的地方,一定有着其他的原因!”我缓缓地说道。

    蔡成在听到我的话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咀嚼,本来他吃饭的声音很响,这一停下来,我立即就觉察了出来,不禁转过头看了看他,蔡成脸上更加慌乱起来,赶紧拿起酒碗喝了一口,拙劣地进行着掩饰。

    蔡元听了我的话,微微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她神婆婆吗?”

    我摇了摇头。

    “其实村里已经发生过很多小峰这种事情了,没有人知道原因,大家都很恐慌。可是有一天,这位老太婆告诉了大家一个办法,说这样就可以保住这些青年的性命,但是……”老人瞥了一眼白枫,微微苦笑了一下。

    我接口道:“可是,这些青年必须不能再碰女人!”

    蔡元看了我一眼,缓缓地点点头:“是的,不能再碰女人,如果谁违反了这条禁律,就会惨死!”

    蔡成大声地叫了一声:“爹——”能听得出来,蔡成是嫌自己的父亲透露了也许是村里人尽人皆知却一直保守着的秘密。

    我微微笑道:“其实,我早就猜到了,自从我进入阎浮村的时候,我就发现村子里女人很少,就是有也是年岁很大的老人,这不是您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猜到了!”

    其实,我这样说话已经超出了一个山货商人的口吻,但我既然知道蔡元已经看出了我的身份,在明人面前再装下去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而且,我还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不是因为碰了女人就会死亡,而是女人怀孕之后,噩运才会降临!”其实,这个推断是白枫想到的,但对于这个推断,我们都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里面还有一个难以理解的细节使我们心生怀疑,我现在以肯定的口气说出来,是为了验证这个猜测是否就是蔡峰死亡的原因。

    老头看向我的眼睛亮了许多,我知道这个猜测已经对了一半,那么,就不再是启动死亡诅咒的最后一道程序,婴儿在母体发育的某个环节才是。

    “那么,这和圣婴湖又有什么关系呢?”我问道。

    蔡成站起来,道:“爹,你今天又喝了不少酒,还是早点回去睡吧!”说着就不由分说地将蔡元从凳子上搀扶起来,往屋里走。

    老头嘴里念叨着:“圣婴湖!嘿嘿,圣婴湖!客人,这不是你们能够管的事情,还是尽早回去吧!”

    我看着坐在凳子上看着我的白枫微微苦笑了一下,这个憨直的汉子打断了父亲可能讲出口的秘密,但我并不怪他,他保护年迈的父亲的举动并没有错,一个老实人,面对无法抗争的噩运,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少噩运找上来的可能,尽管这并不一定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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