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洞里乾坤
【一】
丹尼打过电话三十分钟后,就有人将遥控车送到了爱利普斯酒店,丹尼下楼取了上来。
丹尼想得很周到,那是一个十分轻巧坚固的遥控“越野车”,体积大约只有新生婴儿拳头大小,车顶上还装了针孔摄像头,我们可以通过笔记本电脑接收到从车上发过来的图像信号。
装上电池,遥控车被放入洞里,由于那条洞穴并非垂直向下,而是成缓坡弧度,所以遥控车缓缓地滑了下去。
我猜得没错,这个洞穴一定是用某种射线开拓出来的,因为它的洞面十分平滑,如果是用钻头打进去的话,不会呈现这样的滑溜表面。
遥控车的配置十分全面,不但安装了摄像头,车灯还可以发出强烈的光线,这使我们对洞里的情景看得很清楚,我想这绝对不是一辆随便从超市里买来的普通遥控车,而是经过专门改进的。
我没有想到丹尼的朋友会在这样短暂的时间做出这样细致的改进,不知道他那位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电脑屏幕上不停地闪烁着阿拉伯数字,不一会儿就跳到了300,那是行驶路程的计数器,单位是英尺,也就是说,遥控车已经深入洞穴三百英尺了。
遥控车还在不停地下滑,再往下到了五百英尺的地方,洞穴并没有丝毫扩大,但周围的洞壁却已经由土质变成了坚硬的岩石。
我不禁暗自赞叹monus公司钻探技术的高超,如果这真的是用某种放射性射线开拓出来的洞穴,那能够发出这种射线的仪器不但是一台先进的钻探设备,恐怕也是一台令人骇然动容的杀伤性武器!
丹尼的脸色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瞳孔不停地收缩着。
又过了一会儿,电脑屏幕突然闪了两下,变成一团漆黑,信号中断了。
我问丹尼:“这个遥控车的有效控制距离是多少?”
“至少一千英尺!”丹尼拧着眉头答道。
“现在到达了多少?”
“刚才失去信号的时候,我看到是八百英尺。”
“但是信号却突然中断了!”我说。
丹尼叹了口气:“也许是闭塞的环境造成了信号减弱,这条洞穴到底通向哪里?”
我摇了摇头:“要想知道这个,我们还得尝试一下,现在只有用有线控制了。”
“好!”丹尼点了点头,“我马上让人送过来。”
我看着丹尼的身影消失在通向卧室的拐角处,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二】
那是一辆和刚才的遥控越野车几乎一模一样的车模。这一次我仔细地查看了车模的构造,这使我备感惊奇,那简直是一部几乎等同于真车配置的车模,车身是镀了一层滑溜的黑色车漆的钢板,小小的车灯是真空的,轮胎是特制的实心橡胶,当电源接通以后,车模发出的“轰隆”声显示出它具有的动力和其大小极不相称,甚至,这辆车模具有变档功能。
和车模连接的是一根细如发丝的特制软线,里边不但包含了一根为车模提供充足电力的电线,而且还包括一根连接摄像头的线路。我略略使劲拉了一下,电线极具韧性。能够将两根不同功用的线路糅合在如此细如发丝的软线里面,这绝对需要极为高超的技术。
丹尼扬了扬手里那团电线,满怀信心地说:“这里有一万英尺的长度,我就不信看不出个究竟!”
我微微笑了笑,道:“那就快放下去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车模又被放入了洞里,随着屏幕上表示距离的阿拉伯数字不停地跳动,我的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这可能关系到我自身的安危。
过了好一会儿,丹尼突然大声叫起来:“异!你看到了吗?洞穴终于到头了!”
我急忙收回心神,凝神看去,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果然发生了变化,车模不是继续向下滑行,而是停在了一个空旷的奇异空间里。
通过针孔摄像头传过来的画面看,那里很像是一个山谷,前面是高高低低的石块——不,应该说是高高低低的山丘!光线的照射下,那些山丘上居然生长着一株株高大的暗黑色植物(说它高大是相对于车模自身大小来说的,如果恢复到正常比例的话,大约是半米高)!
车模所停留的空间十分空旷,丹尼让车模爬到了一座大约呈七十度夹角的斜坡上,灯光照射下,光线雾蒙蒙地很长一段距离才隐约地看到的石壁——那是向上的位置。车模在原地打了一个圈,我们的第一辆遥控车已经侧翻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仰面朝天,车轮还在不停地旋转着,灯光顺着地面出去。
“这是什么地方?”
“在我们脚底下的岩石中,我们一直认为岩石是一体的,其实完全不是。”我缓缓地说,“岩石是分层的,每一层可能都会有不同的间隙,现在我们就在这个间隙里。”
虽然我们现在并没有真的跟随车模深入地下,但是电脑屏幕上看到的真切景象使我觉得自己已经身临其境了。
“这里还有氧气?”丹尼惊诧地问。
“也许有。”我叹了口气,道,“也许,它们并非依靠氧气生存,谁知道呢?”
我又看了一下屏幕上的距离数字,又根据这个洞道和地面所成的夹角,推测出现在车模的位置是在距离地面垂直高度三百米到三百五十米之间的地方。
也就是说,洞穴已经深入地面三百米以下了。
“往哪里走?”丹尼摸索着键盘上的上下左右键问道。
这确实是一个很令人为难的问题,如果岩石之间的空隙是整个地球陆地板块所共有的,那么,电车所能前往的地方将是任意的,反过来说,在黑暗的地底,我们迷路了。
“现在的问题是,罗克费尽心机打通这个洞道的目的是什么?”我疑惑地问。
丹尼轻声嗫嚅了两句,但我没有听到他说什么,然后他的嘴里才迸出了几个字:“鬼才知道呢!”
我们现在左右为难,丹尼烦躁地让电车在地上团团地打着转。
我们都沉默了,房间里死一般沉寂,我心头突然又产生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什么都没有。
我们就这样在原地徘徊了好一会儿,就在车辆转过一个方位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屏幕上有一道微弱的光线若隐若现地闪了一下。
我心里不禁一动,连忙对丹尼说:“能把车灯闭掉吗?”
丹尼望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手指在键盘上微微一点,灯光寂然熄灭。
我又让他缓缓地转着车模,这次看清楚了,确实有一道微弱的光线透过来,那是一道微微呈现蓝色的光线,从摄像头对面的山丘上散发过来。
我必须要眯起眼睛才能捕捉到它的踪迹,因为它太微弱了,微弱得几乎完全看不到。
丹尼调整好车模的方向,按亮车灯,叫了一声:“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了!”
车子小心翼翼地爬行在湿漉漉的岩石上,等翻过了那座“大山”之后,丹尼不禁惊叫起来:“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个难以辨识形状的东西飞快地靠近了车模,将发出蓝色光线的东西彻底遮住了,我能看到黑影中有两盏像是灯笼一样的——眼睛!
那东西在一眨眼的工夫就靠了上来,接着电脑屏幕突然闪了闪,变成了黑屏。
信号,又再次中断了!
我刚要问丹尼,看他有没有看到那个东西是什么,突然觉得身后好像站着人,不禁猛地转过头。
在我还没有看到身后那人的容貌时,头上就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意识便突然模糊了。
【三】
我不知道当我慢慢清醒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时间,因为那是在一所简陋狭窄的屋子里,污黑斑驳的天花板让我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地狱。
脑子好像裂开了一样疼痛,我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不禁使劲抱住了头颅,这样会使疼痛感略微轻一些。
然后,我听到了海浪的声音,声音很大,一声接一声地钻进耳朵中。也许我是在一条船上吧,我在心里暗自嘀咕着。
很显然,我遭了暗算,被别人在不知不觉中打晕了。
这是自从搅进这件事以来我所遭遇的第二次危险。第一次是在我的居所,我利用自己对环境的熟悉安全逃脱了,可这一次却没能幸免,当时我的生命已经掌握在了别人手里,可是,我没有死,只是被打晕了。
我并不为自己的第二次侥幸活命而暗自庆幸,只是感觉到异常郁闷和气愤,我自认为自己有勇有谋,可是却在不知不觉中遭了暗算,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还很可笑,不是吗?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狂徒,在不知不觉中被人狠狠地教训了一下,多么具有讽刺意味。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伸手扶住了旁边不断摇晃的墙壁,一股烦恶感涌上心头,我抿了一下嘴唇,干咽了两口唾沫,这更加使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在一条荡漾在无垠大海中的小船上,我像是一个被流放的囚徒,任其在大自然的伟力中自生自灭。
我想到了丹尼,这位刚结识不久的神秘美国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伸手推开面前那扇小窗户,一股夹杂着海浪腥味的强大气浪立即灌了进来,心头那股烦恶的呕吐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放眼所及是黑沉沉的大海,深邃无边,让人心生恐惧。
海浪咆哮着席卷而来,冲刷着泛着白蒙蒙光亮的海滩,潮水袭来,淹没了沙滩上横行的螃蟹和美丽的贝壳,然后带进水里,又留下另外的螃蟹和贝壳,一次一次,像是一种有趣的游戏,又像是一种无奈的轮回。
看到了海滩,我可以确信自己并非成为了被放逐大海的囚徒,这使我暗暗地为自己庆幸,只要是在陆地上,我就能想办法脱身。
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以后,我一纵身,从窗口翻了出去。
双脚落地时很,脚下是软软的沙滩,我回头瞧了一眼刚才自己置身的地方,那只不过是一所小小的木屋,一所座落在荒凉沙滩上的小木屋。
四下里除了海浪声,没有其他声音,更没有其他人,我向海边轻轻走了几步,我的眼界也随之开阔起来,也使我对自己现在的安危多了几分担忧。
简单地说,我现在是在一座荒凉的小岛上,四周全被黑沉沉的大海包围着,这座小岛真的十分狭小,我想如果海浪再大上几分,就可以从一边一下冲到另一边去,完全将小岛吞噬掉。
是谁把我带到了这里?是拯救还是放逐?
我看着头顶上皎洁的月亮,冰冷而孤单,正如现在的我。
我开始沿着海滩漫步,围着那座小屋兜着圈子,现在无论如何,我首先应该确定的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其实这座小岛就像是一个馒头的形状,不,应该说像是一座隆出海面的坟墓,露在水面上的是坟墓的顶部,但安放灵魂的墓室却隐藏在海水中,不知道在这座坟墓的下边,埋葬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灵魂!
当我花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绕到了小屋的另一边的时候,月光下,我惊奇地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四】
我的第一感觉,那是一条美人鱼,一条美艳动人的美人鱼,因为她长长的秀发在海风中狂乱地飞舞着,身上宽大的白衣在海风中紧紧地裹在身上,更衬托出她妖娆的身姿。
当然,我之所以感觉她是一条美人鱼并不是因为那是一名女子,而是因为她现在所摆出的姿势,在孤悬海上的荒凉小岛上,在清冷的月光挥洒的沙滩上,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摆出一副令人惊异的姿势,这不得不使我暗自疑心。
她半俯在海滩上,面向大海,上身微微撑起,右手在沙滩上不停地动着,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如果仅仅是这样,我还不会感到如何惊奇,致使我惊奇的是她所处身的地方正是海滩接近大海的位置,每一次潮水涌上来,几乎都会将她的身子完全淹没掉,除了纤细的脖子和脖子上那颗丝毫不动的头颅以外。
每当潮水涌上沙滩,我都能看到一颗秀发飘飞的头颅在海面上若隐若现,活像一条在海水中嬉戏的美人鱼。
更令我不解的是,在这清凉的夜里,点点水珠飞溅到身上时,我都能感到一阵阵的凉意,可是那个女子身子却没有丝毫挪动。无论是海水涌来,还是潮水退去,她都像是一座用玉石雕琢的石像,纹丝不动。要不是能看到她的右臂在不停地转动,我不但会将她认作是一条美人鱼,而且会认为她是一尊能工巧匠雕琢出的精美玉雕!
她不觉得冷吗?她在画什么?她是谁?
一连串的问号在我脑子里一股脑涌上来,于是我蹑手蹑脚地向她走过去,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生怕在一不小心间惊动了她,这条“美人鱼”会逃进大海里,再不露面。
很明显,她是赤着脚的,因为雪白的脚踝在白色的柔裙外面,不是鳍,而是脚,两只雪白小巧的脚掌。
我在心里暗自吁了一口气,不禁暗笑自己先前的荒唐想法,世界上怎么会有美人鱼,那只不过是人类一种美好的憧憬罢了。
我走到她身后,已经能嗅到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少女气息,她并没有发觉我靠近,还是一心一意地在沙滩上写着什么。
她手里拿着一块晶莹剔透的贝壳,上面还带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链子,可以确定,那一定是用黄金打造的项链。
我探头看到了沙滩上模糊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字迹。
罗克!
是的,那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文字所写的内容只有两个字:罗克!
我感到更加好奇,一个年轻女子,在孤零零的荒岛上,在清冷的月色里,任凭冰凉海水的冲刷,为的只是写出这两个字——准确地说是写出一个人的名字。
她难道已经疯了吗?
我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听她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像是冰冷的海水所发出的声音:“哎,先知说这样可以做到,为什么你还不给我指引,罗克,我亲爱的罗克,你到底在哪里?”
听到她这声叹息,我立即知道了她是谁,也知道她这种怪异行为的原因了。
在西方世界里,有一个教派,叫做海神派。他们认为大海是孕育地球上各种生灵的母体,所以他们认为海洋其实是神圣的灵体,不但具有生命,而且具有感情,只要笃信它就可以得到它伟大神力的庇护。海神派的教徒不但死后要实行海葬——将尸体丢入大海中,任凭鱼鲨的吞食,和草原上的天葬有异曲同工之处,而且遇到任何疑难问题都会求助于大海——基本方法就如同刚才我所看到的一样,将自己心里的疑团写在沙滩上,据说当海水退去之后,海神就会喻示出解决的办法。当然,这听起来像是迷信,大多数人都会嗤之以鼻。所以这个教派的信徒并不是很多。不过,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个教派的教徒大都是社会上的上层人士,很多都具有很高的科学知识,而且,他们其中也确实有许多人具有某种未卜先知的能力,这些人也有一个共同的称号——先知!虽然先知这个词语并不专指他们,但他们确实是被人冠以这个称号最多的群体。也许信仰真的可以带给人类某种特殊的能力。
这个教派可以上溯到西方现代文明以前,大约在罗马文明时期就已经产生了,信徒更是分散地分布在西方世界各个国家中。近年来,随着人类科学知识的发展,生命源于海洋的说法已经被大多数人接受了,科学家也在人类所含的基因图谱中找到了支持这种观点的证据。
世事往往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合,一个近乎迷信的教派所信仰的观念,却在若干年后被科学界证明了是真实的,这确实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情。
也许,神学并非像人们平常理解的那么肤浅,它们有着更深层次的事实依据,就好像美国太空研究院创始人杰斯杜鲁曾说过的那样:“对于一个靠理性的力量而生活的科学家而言,这故事的结局像是噩梦。他一直在攀登无知之山,而且快要到达巅峰。他攀上最后一块石头时,竟受到一群神学家的欢迎,他们已在那里恭候无数个世纪了”。
如果说这个女人不是一个海神派信徒的话,那么也一定曾经得到过某位先知的指引,指引她通过这种方法找到罗克,而通过这个女人冷冰冰的声音,我已经可以判断出她的身份,虽然我没有正面看到她的脸,但我知道此时她的眸子里除了失望以外,应该是让人心里的冰冷目光。没错,她应该就是那名叫做凝雪的中国姑娘,那个曾跟踪我和丹尼到了国会山,住在爱利普斯酒店a-102房间的年轻女子!
【五】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那名叫凝雪的少女将头扭了过来。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她,却也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她的样子。她的脸孔煞白,额头上几绺被海水打湿的秀发晃晃悠悠地垂在脸颊上,缓慢地向下滴着水珠,冰冷的目光中装满了忧郁,嘴唇已经冻得微微发紫,并不停地哆嗦着。
如果说白枫的魅力是因为可爱与成熟奇妙地混合在了一起的话,那么,她的美丽却是冰冷和清纯组合的结果,让人心生怜爱的同时,却又会自惭形秽,不敢造次。再加上她煞白的毫无表情的脸颊,我只和她对视了一眼,便不自觉地将目光望到了别处。要是非要在文学作品中找一个类似形象的话,我想只有小龙女可以与她一较高下——那个从活死人墓里走出来的冰清玉洁的“姑姑”。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她的声音果然和她的气质完全一样,冰冷却异常好听。
我讪笑道:“我想是你救了我吧,真是多谢你了!”
“我只是……在海滩上将你捡回了木屋,我可没有救你。”可能是海水浸泡的缘故,她的声音也微微带着颤抖。
原来我是被人丢进了大海里,这可真算得上是死里逃生,假如没有被冲到这个小岛上,又没有被她发现,现在我恐怕已经是某个鲨鱼肚子里的食物了。
“那更得多谢你了!”我尽量使自己说话的声音婉转有礼,毕竟救命之恩可是人生中最大的恩惠,“凝雪小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莫里媞斯。”她说完这句话就扭过了头,因为此时,一股海浪又冲上了沙滩。
我看着她心无旁骛的样子,心里有些感动,虽然这多半是徒劳地虚耗时间,但能够有人愿意为罗克做这种徒劳的事情,在他也是一种欣慰。
等这股海浪退下去以后,我小心翼翼地说道:“凝雪小姐,我为您的精神感动,但是我觉得您这样子做……起不了任何作用。”
“那我应该怎么办?”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我这句话触动了她的脆弱神经,在听到我这句话以后,她一下瘫倒在沙滩上,声音中带着哭腔,“我试过了很多办法,但他还是杳无音信。”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罗克是你什么人?”
她肩头微微着,可能已经泪流满面了:“他是我男朋友,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可是他……”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低得难以听清了。
“哦!”我轻轻地应了一声,“我想,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
“你?”凝雪扭过了头,脸上带着七分期盼,还带着三分警惕地打量着我,“你知道他在哪里?”
我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也在找他,和你一样,我万里迢迢地飞到美国,目的就是寻找他!”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找他?”
“因为罗克的失踪不仅你一个人感到伤心,还有另一个女人和你一样。”我正色道。
“另一个女人?”凝雪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怔怔地问。
我知道她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于是赶紧解释:“我说的这个人是罗克的母亲。”
凝雪低下了头,声音低低地问:“你是她派来的?”
“可以这么说吧,她曾经找过我。”我故意模糊地回答。
“那……你有线索了吗?”她急迫地问道。
我不知道应该说有还是应该说没有,因为就算那个地洞是罗克弄出来的,但也丝毫没有留下任何他会去哪里的蛛丝马迹。我只好又模棱两可地说:“我正在努力查访,我想不久就会有他的消息了。”
“那……我能跟你一块去吗?”凝雪低声问道。
面对救命恩人,我没有理由拒绝她这个请求,于是点了点头。
“可是,”凝雪又拧着眉头低声问道,“我怎么相信你呢?”
这倒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要想让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相信一个陌生的男人,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远比找到罗克还要困难。面对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样说才能获取她的信任。只好苦笑了一声,挠着头道:“你可以将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只要一有罗克的消息,我就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她低着头坐在沙滩上沉思起来,眉头紧锁,双眼怔怔地看着身边一只螃蟹横行而过。就连一股海浪猛地扑到岸上,将她的脸颊完全淹没掉也没有发觉。
在海潮退去的时候,她重重地咳了两声,吐出一口海水,没想到居然会因为全力思考呛了一下,也许是海水给了她决定的勇气,在咳了好几下以后,她秀眉展开了,咬着牙看了我一眼:“好吧,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我心里暗觉好笑,不知道她是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相信我的,从这里可以看出她虽然面如寒霜,但实际上还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不是因为看破世事之后生出的冰冷,而是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外表冰冷的小女孩。
在作了这个决定以后,她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也许是被冻坏了,她拖着僵硬的试了好几下都没能站起来,我伸出一只手,放在离她半尺远的地方:“要不要帮一下?”我知道虽然她表面上相信了我,但内心里的警惕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所以尽管我是出于好心,也不敢冒昧出手,以免她误会我不怀好意。
她看了我一眼,将手放在了我的手心里,的小手没有一点暖意。
“你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了?”
“月亮刚出来我就在这里了。先知说,只有在这个时候开始,海神才会被我的诚心打动。”
我望着挂在中天的皎洁月亮,暗自说道:“真是一个痴情的小姑娘。”
【六】
我在离小木屋不远的地方生起一堆篝火,在海滩上捡了一些鱼蟹,找了个铁钩串起来,放在火上烤,不一会儿,鱼蟹伴着四溢的香气发出了“滋滋”的响声。
凝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小屋里走出来,坐在篝火边取暖。
我瞄了她一眼,此时,她换上一套合身的运动装,将湿漉漉的头发束在脑后,一闪一闪的火光下,脸颊也有了几分血色,这更显出她的娇美动人。
“以后不要这样傻了,其实这样做,只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于事无补。”我翻着烤得焦黄的海鱼笑道。
凝雪苦笑了一下,问:“你不相信有神灵吗?”
“神灵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咱们凡人的事,还得自己解决!每一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法则。”我答非所问地说。
凝雪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件事还得靠我自己。”
我问道:“你一个人来的美国?”
“是的,自从我知道他来美国之后,我就坐飞机赶过来了。”
“这是你第一次来美国吗?”
“不是。”凝雪摇了摇头,“但却是第一次来华盛顿,以前我和他一块去过纽约几次。”
“那你胆子可真不小?”我半带玩笑地称赞道。
凝雪又看了我一眼,道:“是吗?我倒是不觉得自己胆子大,只不过想到他可能就在这里,所以也就不害怕了。”
“谁告诉你他在美国的?”我故意装作随便聊天的样子问。
“没有人告诉我。”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他站在一块茂盛的草地上,身后是一栋白色的房子,他一脸神秘地跟我说话,但我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等我醒来后,就开始查找梦里出现的情景到底是哪里……”
“白宫后面的爱利普斯公园!”
“是的,当我在电脑上看到那里的情景时,就认定了是这里,那和我在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你说这奇不奇怪?”
实际上她说话的语气表明,她内心其实并不像外表那样冰冷,她应该是一个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虽然她的声音一直透着冰冷,但感觉上却不像刚见到她时给我的那种彻骨的寒意。
“我来到这里之后,就发现了爱利普斯酒店,而且我知道他一定就在这座酒店里住过,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独特气息,就是靠着这个,我不停地换着房间,直到找到了我现在所住的这间客房,我可以确定他一定曾经在那里住过!”她说话的口气十分确定,我不知道两个感情深厚的恋人在一块久了,是不是真的会产生某种难以言表的感应或者说是气场,但是我所查到的疑点可以证明她的感觉是完全正确的。
“那你在房间里发现什么了?”我试探着问。
她的神色顿时变得沮丧起来,叹了口气:“我什么也没有发现,就连一点他留下来的痕迹都没有。”
我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也许有,就在你想不到的地方。”
海鱼已经烤得差不多了,我将自己早就折好并洗干净的树枝夹了一条递给她,自己也夹了一条,大口吞咽起来。
在我扶她回小木屋的时候,已经问过了时间,不用计算,这时候已经离我被打晕十八个小时了,实际上过了大约一天一夜的时间,在这昏迷的十八个小时里,我没有吃过半点食物,现在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所以不一会儿,就将两条足有两斤多重的鱼吞进了肚子。而凝雪却只吃了半条,就望着篝火发起了呆。
我抹了抹油哄哄的嘴巴,问:“你那天为什么跟着我到国会山去?”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是我这些天来见到的唯一一个住进爱利普斯酒店的中国人,我想你可能也是为了他的事情来的,可是我不知道你到国会山去干什么?”
“罗克曾经去过国会山,我想去确定一下他的目的,但是跟你一样,我也是一无所获。”
“唉!”凝雪叹了口气道,“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失踪呢?他可从来没有露出过要去哪里的半点意思。”
“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我问道。
“三年零一百五十六天。”
我微微笑道:“记得可真清楚。”
她脸颊红了红:“明天我们去哪里?”
“回爱利普斯酒店!”
“去干吗?”
“我要知道到底是谁想杀了我,他怕我知道什么?”
【七】
我在小木屋旁边睡了一夜,第二天很早就被潮湿的晨露冻醒了。海面上起了一层雾,这更加显得大海幽深而恐怖。
其实小岛离华盛顿并不太远,昨天凝雪就是划着一条小橡皮艇过来的,我们找到那条小艇,在雾气里向隐隐约约的陆地划去。
凝雪的眼皮有点红肿,好像昨晚并没有睡好,我笑着打趣道:“是不是有一个大男人守在木屋外面,感觉不安全?”
凝雪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也感到这个玩笑开得很不是时候,于是岔开话题:“你本来的名字就叫凝雪?”
她点了点头:“除了姓之外,我真名就叫凝雪。”
“那你姓什么?”
“木。”
木凝雪,我在心里暗自念了一遍。加上了姓,这个名字又多了几分诗意,人们常说,从一个人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性格,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踏上了陆地,然后搭上一辆出租车,直奔爱利普斯。
当我们到达爱利普斯酒店的时候,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不久以前,这里还是一座门庭若市的高级酒店,霓虹闪烁,人头攒动,一派生意兴隆的热闹景象。可是现在,只不过过去了短短两天,这里却变成了一片废墟。
说是一片废墟一点也不过分。六层的高大建筑已经被夷为平地,钢筋混凝土露出它丑陋狰狞的本来面目,野猫、野狗在废墟上翻来跳去,寻找着一切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
四周被一条拉起来的黄色警戒线围了起来,许多警察荷枪实弹地站在旁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步。
稠密的人群聚集在一起,许多青年人打着写有“我们要真相,我们不要谎言”的横幅,在周围大声呐喊。四五名记者站在黄线边缘,面对着镜头义愤填膺地解说着,对旁边屡次伸手驱赶的警察置若罔闻。
凝雪看到这幅情景,脸上的惊惧表情无以复加。
我也搞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向旁边的一位白人老者询问。
老人看了我们一眼,回答道:“还能有什么?恐怖分子袭击啊。看吧,我们的政府在充当世界警察,但是现在,战火已经烧到了总统府了。机器故障,鬼才相信……昨天晚上那声巨响你听到了没有?我听到了,轰!震得我家的窗户都碎了……哦,上帝!为什么炸掉的不是白宫,而是这座酒店,也让总统那小子看看,这就是他狂妄的代价。为什么要去管别人的事情?我们希望生活在自由安定的世界里,我们不希望战火蔓延到我们身边,我们要求惩治凶手,但我们不要战争,不要……”
他说得神情,像是在作一次激情的演讲,但大概情况我明白了。这里发生了巨大的爆炸,这座屹立了许多年的酒店被夷为平地,不知道有没有人员伤亡。市民们相信这是一起像世贸中心一样的恐怖袭击事件,用来抗议美国政府在其他地方的强横行为,但是政府的解释却是机器故障引起了爆炸,市民们自然不会信服了。
机器故障自然说不过去,但要硬说是恐怖分子袭击也显得有些牵强。这两种说法我都不相信,前天晚上我们的发现告诉我,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如果是恐怖分子袭击,那么为什么会选在我们刚刚发现那条狭窄地道的极短时间里,这难道只是一种巧合?我想不会的,这两者一定不是独立的。
这显然阻断了我们再次进入酒店的可能,先不要说有这么多荷枪实弹的警察的看守,就是没有,在一片废墟中找到那条窄道的可能也几乎没有了。
我更倾向于认为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将那条通往地下空隙的窄道隐藏起来,那么,这些人会是谁呢?
美国政府,有这种可能,但目的又是什么呢,他们害怕别人发现什么?
也可能是另外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为,我突然想到了出现在我家门口的那些人,会不会是他们做的?
但当时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我和丹尼,不,远远不止我们两个,从进入那间房子开始,我就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我们,在我和丹尼刚有所发现的时候,他们就跳出来将我一下子打晕了过去,丢到海里,幸好,我逃过了一劫!我敢肯定这次爆炸和他们一定脱不了干系。可他们又是谁?
美国政府的爪牙,还是那群企图绑架我的不明来客?
还有丹尼,我现在对丹尼也起了疑心,就是在那天晚上。我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毫无背景的私家侦探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配制出如此精妙的车模,他的背后一定还有另外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持。也就是说,他只是一个负责和我在一起查访的人,在他背后还隐藏着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又是谁?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丹尼在和我初次见面时所说的话,他说他是在罗克失踪后的第二天着手这件案子的——如果你不记得,请翻回到第一章的最后一节。如果是罗家雇用了丹尼,怎么可能会在第二天就找到侦探?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就意味着,丹尼可能并非受雇于罗家,而是另外的力量。这个问题在那天晚上我就曾经想过,只是在被人打晕之后,暂时中断了,直到现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才又一次联系到一块。
事情也许远远不止我现在所看到的这些,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牵涉广泛的重大秘密!
正在我站在原地发呆的时候,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还有那双如同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
是丹尼!
此时的他头上绑着一根绷带,活像刚从越战回来的伤兵。
“异!果然是你,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丹尼压低声音兴奋地喊起来。
“丹尼!”我也惊叫出声,“你怎么了这是?”
“唉,一言难尽!”他说着话,向四周看了看,轻声道,“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走!”
我微微愣了一下,还是跟着他向一边走去。
【八】
丹尼带领我们转过了一个街角,那里停着一辆宝马车,他向两边警惕地扫视了一眼,然后快速地靠近了车子,一低头钻了进去。又探出头来看着还在愣神的我和凝雪,叫道:“发什么愣?快上车!”
我和凝雪对视了一眼,便坐到了后面。
车子发动起来,几乎是一路飞驰,在左拐右拐了十几分钟以后,停在一条杂乱的街道上。
丹尼下了车,又领着我们拐了好几个弯,才走进了一所街边的小房子里。
“这里是华盛顿的贫民窟,居住的都是穷人,正因为这样,咱们待在这里才会更加安全!”丹尼一边关上房门一边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变得鬼鬼祟祟的?”我问。
丹尼苦笑了一下,他犀利的目光在凝雪脸上扫了一眼:“一言难尽,这位是……”
我简单地将凝雪介绍了一番,又问,“这些天你上哪儿去了?怎么还搞得伤痕累累?”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吗?”丹尼看着我问。
我摇了摇头:“我被人打晕了,再往后就一点记忆也没有了!”
“是的!”丹尼叹了口气,“当时你是被人打晕了。我转过头时就看到了几张凶恶的脸,那是几个阿拉伯人,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刚到的时候看到的那几个坐在大厅里的阿拉伯人?”
我点了点头,依稀记起来当时确实看到几个阿拉伯人的身影。
“他们粗暴地夺走了我的笔记本,也许是看到画面已经成了黑屏,一个唇上长着小胡子的人用手枪抵住了我的额头,命令我打开笔记本的开关。”
“他们以为是你捣的鬼?”我笑道。
丹尼耸了耸肩膀:“是啊,我告诉他们,机器已经出了故障,我们也看不到任何画面,线路可能已经断掉了。那人显然不相信我说的话,手枪摆动了两下,另外几个人就冲过来殴打我。说实话,我很想还手,但理智告诉我,冲动会使事情变得更糟糕,于是我只好忍着,直到被他们打倒在地。”
“这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我指着他头上的绷带问道。
“后来呢?”凝雪这时候插嘴问。
丹尼抬手了一下额头上的纱布,苦着脸说:“他们出手很利索,也很狠毒,一定受过特殊的训练,我想他们可能是某个国家的军方人员,因为他们穿的都是坚硬的皮靴,普通人谁会穿这么不舒服的东西?又过了一会儿,那个小胡子命令他们停了手,又问我这个问题。我只能编了一个理由,说电脑上有我个人设的密码,如果不是我自己来开的话,笔记本就会启动自毁程序。他相信了我的话,又把笔记本交给了我,示意我打开它。我慢慢地站起来,做出要打开程序的架势,然后趁他们不注意,突然将笔记本猛地扔到了一边。这几个人吃了一惊,都抢了上去,想扑救回来,我就趁这一瞬间的空当,向外面冲了出去!”
说到这里,他看了我一眼,解释道:“其实那种情况下,我只能先设法脱身,再回来救你,如果我再背上你的话,根本就不可能逃出去。而且我想,我逃出去之后,就只有你知道下面的情形,他们一时也不会对你下手的。”
我微笑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会这么做的,你做得没错。”
“然后呢?”凝雪继续追问。
丹尼脸上突然露出惊诧莫名的神色,好像当时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他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我没想到他们的反应会这么快,在我刚跑出四五步远,背后就响起了枪声,他们的枪都带着消音器,虽然我只听到‘噗噗’两声,但我知道自己完了,就算我的速度再快,又怎么能够快过子弹的速度!”
“你哪里中枪了?”我又打量了一眼丹尼,除了头上包裹的纱布之外,他身上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我不知道怎么说……”丹尼瞪着满是疑惑的眼睛看着我,“……就在我觉得自己要被子弹穿透身体的时候,房间里突然静了下来,静得好像到了真空里一样。过了足有两三秒的时间,我还是站在原地,子弹并没有射中我!”
“他们的枪法很不高明啊?”我调侃道。
“不是不高明!”丹尼纠正道,“而是子弹在离我只有几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就这样像是被定格了一样,停在空中!”他抬起手比画了一下。
“黑客帝国!”我张口说出了一部电影的名字,因为浮现在我眼前的画面不是主角丹尼,而是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尼欧,还有他那句堪称经典的台词——no!
“难以想象!”丹尼打了个哆嗦,也许已经从死亡线上逃回性命的他,现在还沉浸在当时难以置信的情景当中,“就像是拍电影,我真的难以想象在现实生活中会发生那样的场景:子弹都停在了空中,那几个阿拉伯人也都被定格了,但是我还能动,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我能体会丹尼当时的心境,一个生活在真实世界里的普通人,突然有一天发现时间停滞了,而自己却超脱于时间之外,成了不受限制的个体。没有人能接受这种体验,如果丹尼不是在做梦的话,那对他心灵的震撼将是无比巨大的。
“还不止于此!”丹尼皱着眉头继续道,“当我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后,就想跑过去将你救出来,可是,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比刚才他说出的情景更加令人难以置信,只好凝神屏气地听他说下去。
“就在我的手指刚要碰到你的时候,却看到你的身子好像被拼接起来的画一样,渐渐……不,应该说是一块一块地消失了!”
“一块一块的!”我重复了一遍,“你是说我被人大卸八块了?”
丹尼狠狠地摇了摇脑袋:“我不是在说谎,更不是在做梦,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描述当时见到的情形,你就像是一幅拼接起来的画,先是四散开来,飘到了空中,然后慢慢地消失了!”
我能想象出他所描述的画面,这就像我们用电脑做出的图片效果一样,被分成若干方块的图案,以一种逐渐淡出的方式给删除掉了。
我又和凝雪对视了一眼,从她冷冰冰的目光中,我看出了嘲讽讥笑的味道,也许在她听来,丹尼的话简直就是梦话,就是幻觉!
“再后来呢?”我问。
“再后来,我就眼前一白,什么也不知道了。”丹尼道,“直到昨天晚上从沙滩上醒过来为止!”
“你也被人扔进了海里?”我笑道。
“咱俩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丹尼所用的形容词令我哭笑不得,不过我没有大声纠正他言辞中的错误,只是在判断丹尼话里的真实成分到底有多少。就算他的身份并没有任何疑点,他所说的我消失的方式也很值得怀疑,假如他前面说的关于子弹停滞在空中的事情是真的话,那么一个人在受到巨大的刺激之后,很可能会产生幻觉,也许他接下来看到的情景只不过是一种幻觉而已,更何况,他的身份并非不值得怀疑!
这些事情先不去管他,我想知道丹尼为什么这么急迫地将我带到这里。
我将这个问题问出之后,丹尼耸了耸肩膀:“很简单,当时旁边站着几个阿拉伯人,他们一直在不远的地方盯着你,而且这次爆炸事件本身就存在很多疑点,你不觉得美国政府的突然介入本身就很有问题吗?”
这也是我一直在考虑的事情,听到他这么分析,我点了点头:“你认为呢?”
丹尼苦笑道:“虽然不能排除恐怖分子向美国政府示威的可能性,但我还是觉得这和我们发现的那个地洞有着很大的关联!说不定是有人害怕别人发现地下的某个秘密,才这样做的。只不过,我不知道,在我昏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点了点头,“那到底是谁怕我们发现里面的秘密呢?”
“有三种可能!”丹尼胸有成竹地抒发着自己的观点:“第一,这确实是美国政府的行为,所谓的线路故障或者恐怖分子示威的话,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第二,那些阿拉伯人,这次爆炸确实是他们做的,不过不是为了向美国政府示威,而是他们在这里发现了秘密,又怕被别人知道,才索性将现场掩盖起来,至于第三种……”丹尼轻轻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接口道:“第三种可能就是罗克所为?”
“不可能!”凝雪听到我的话就叫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是他做的?他已经失踪很久了!”
我笑了笑,道:“你先别着急,我们也只是猜测而已,我这么说绝非毫无理由,首先,这个窄洞就是罗克打的,他既然选择酒店的一个房间的墙角,为的就是掩人耳目,现在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最好的掩盖办法就是将它完全破坏掉。其次,罗克是真的失踪了还是故意隐藏起来?或许他就在我们身边,暗中盯着我们,一旦发现我们的某些举动对他构成了威胁,他就马上采取了行动。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如果丹尼遇到的事情都是真实的话,那么,只有罗克可能拥有这种超越自然法则的能力!”
丹尼大叫起来:“我对上帝发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
凝雪听完我的话,也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叫道:“不可能,他要是就在华盛顿,就在我身边,为什么不出来见我?而且你凭什么断定罗克有什么可笑的超能力?”
“从他选择这些地方的行为来看,他确实拥有普通人没有的超能力,或者叫超越常人的思维能力也可以,因为以我们的思维,说什么也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深入三百米的底下,他想干什么?”丹尼针锋相对地反问道。
凝雪和丹尼争辩了起来:“他当然很聪明,你们不是他,自然想不到他要干什么……如果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的话,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将封死,而要等到被人发现了才这样做?”
这确实是一个难以理解的疑点,难道他留着这个就是为了让人发现吗?难以置信。
“不,你刚才说什么?他不光来过华盛顿,还去过其他地方?”凝雪好像突然意识到丹尼话里的意思,又接着问。
“是的!”丹尼道,“可以称得上环游了整个世界,具体来说,是七大洲的七个毫不相干的地方!”
“如果算上消失的那条游轮的话,应该是八个地方!”我补充道。
凝雪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睛又开始闪起了亮晶晶的泪珠,嗫嚅道:“天哪。罗克,你到底去了哪里?”
“现在我们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我想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美国的好!”我说。
丹尼问:“那我们去哪里?”
我笑了笑,故作神秘:“我想我们还是保守一点秘密吧,隔墙有耳不是没有道理,我可不想被人再次丢进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