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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寻宝阵营

    次日一早,晶晶就自己坐车去了根河市图书馆。我们商量好,由她来搜集一些资料,查一下有没有和宝藏相关的记载。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坐方小胆的车去公墓。

    “方师付。”又是由我打破了沉默。

    “嗯。”他似乎有点怕了,对我的提问都很警觉。

    “辉辉是新婚吗?”

    “对,你怎么知道的?”纹心閣論壇

    “他们小两口就住在我现在的那间宿舍?那现在他妻子呢?”

    “辉辉死了,她也很害怕,就回老家去了。而且电话也换了号,没人能联系得上了。对了主任,您能别总问我死人的事吗,我实在胆子小,不敢往这些事上想。”

    我终于忍不住了。“方师傅,你说你这么大一人,至于胆子像小耗子似的吗。”

    “别以为我一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以前我也不是这样的。”

    我好奇地问:“噢,那你是因为什么事情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方小胆咽了两口唾沫,侧过脸来若有所思地看看我。“行啊,说给了你听你就不用再成天问我这些事情了。”

    “嗯”我企盼着听他的故事,但他口中吓人的故事可能会近在咫尺,又不免有几分担心。

    他沉默了一下开口道:“那还是在几个月以前的一天,我还是向往常一样送肖队长他们去公墓。在回局里的路上经过一片林区。对了,就是我和你撞到黄大仙的那个位置。突然有些内急,我把车停在路旁。这一带虽然不经常有车出没,但我还是想往林子里略走走再方便。站好了位置,我突然间听到了几个人在林子里说话。”

    我听得入迷,催促道:“是什么人呢?说的什么内容?”

    “因为山区的林子较密,我根本没看见人影。我只知道有人在里面。听见有人声我也不能在这儿尿了,人家听见了也不礼貌。我正准备离开,但他们的对话吸引了我。其中一个声音说:‘能确定是在前面的山里吗?’另一个说:‘没错,再翻过前面的山就是了。’‘告诉老五,等我们踩好点子,让他直接把东西送上山。为了那块破铜板子,咱们得做好长期蹲坑的打算。’我当时不禁一惊,铜板子?说的不就是那个什么张作霖的遗产吗。正想着怎么办才好呢,突然间,感觉身后阴风阵阵,心里暗道不好。但已经晚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在了我腰眼上。”

    “听见身后一个低低的声音:‘跪下’,一脚重重地踢在我的腿弯之间,我应声而倒。那只脚立刻踩在我的头上,就听见那人抹鼻涕的声音:‘老大,有个生瓜蛋子在这疙瘩偷听咱们说话。怎么处理?’接着,就是树木‘蔌蔌’的声音。好像出来了不少人。一个声音说:‘老大,他一定听到咱们要干啥了,直接做掉吧。把尸体往林子里一扔,两天就被狼吃了,谁也找不到。’‘对,就得这么干,谁让这家伙命短,碰上了咱们。’我当时脸被埋在草稞子里,头上还踩了一只脚,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就等着任人宰割了。说实话,我真以为自己再也不能活着回来了。不怕你笑话,我当时吓得都尿裤子了。接着,就是一片沉默,所有的人都在等着那个老大发话。那个声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想起来就让人胆寒,他的声音很轻,但很有份量,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这个人应该没听到什么要紧的。放了他吧。’接着,踩我头的那个家伙就接着说:‘臭小子你听好了,算你命大。如果回去和谁说个一言半语,你记住了,不管你走到哪里,老子一样要你的狗命。’我头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觉得头上的那只脚离开了,然后脑袋重重挨了一击。就晕死过去。”

    我听的也是心惊肉跳,终于明白方小胆为什么胆子这么小。他的生死其实就在那个老大的一念之间。别说他,换作是谁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吓个半死。

    “这事你还和什么人说过吗?”

    “没有,和谁也没说过。回家以后,我的半侧脸肿了一段时间。我只和家人说不小心摔的。”

    “那你为什么偏偏和我说呢?”

    “听局里的同事说,桃主任你年轻有为,是大地方回来的人。我想有什么事和你说说应该不碍事。刚回来那些天我特别害怕,每天去公墓送人就像上刑场。我和肖队长、达雅他们说自己见过山里有打公墓主意的坏人。他们扛着猎枪带着阿虎在山区来来回回兜了几圈也没发现有人的踪影。现在几个月过去了,天也冷,不会有人再潜伏在山里了。不过那件事真把我吓个不轻。从此以后,我就一直直疑神疑鬼的,晚上也常常做噩梦。”

    “你真的没看见那几个人的长相吗?”

    “唉,上来就被人家踩在脚底下,哪能看得到呀。再说,就算我可以回头,只要我看上一眼,哪还有小命在。”方小胆说起这段痛苦的回忆满脸死灰。

    我刚想再安慰他两句,车已经进到满归镇了。肖队长和达雅打开后门上了车。我们的话题只好就此结束。

    一日无话,吃完晚饭,罗秘书、方小胆、我、晶晶四个人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纸牌。北方夜间天气冷,很少有人出门,看电视、打牌、麻将就成了一种生活方式。今晚大家玩的很开心。也难怪,哪里有晶晶哪里就有欢乐。快十点钟的时候,他们出门告辞。晶晶开了台灯,坐在书桌边上。

    “今天去图书馆,有什么新发现吗?”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哈哈,我能让你失望吗?收获大了。”晶晶说着,就从自己的随身小包中拿出个小本子递给我。看来她把今天查到的东西都写在这上面了。

    我翻开本子,发现晶晶密密麻麻记了不少东西。我扫了一遍,大惊失色。

    我抬头看晶晶:“这么说,张作霖的遗产存在花旗银行,这件事情可能是真的?”

    她点点头:“嗯,不敢说就是真的,但起码可能性很大。我查到了《花旗银行在华侵略史》和其它的文献材料。发现在三四十年代,确实有些外资银行在国内开设网点。而当时因为战乱,国内的一些富甲、军阀、资本家们会选择把钱财存在这些银行当中。抗日战争和内战结束,美国不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地位,单方面冻结了在华资产。解放后数年,中国恢复了在国际上的合法地位。确实有些民间力量在为追缴巨款的事而努力。这些人大多是当年存钱人的后裔。”

    “啊!我记得张作霖当年自己还投资作银行呢,他怎么会存笔钱在美国的银行?”

    “这个不稀奇,张作霖当年被称作东北王,富可敌国,拥有大量的财富。还开办军事学校,向德国、日本、苏联等国购买武器、飞机和轮船。就算他本人私存几个亿在美国银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且花旗银行和他之间好像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想了想又提出新的疑问:“我记得他们相传,那个张作霖的后人说花旗银行的取款凭证是六枚铜制印章。历史上有这样的取款凭证吗?”

    “嗯,这个我也查过了。早期的银行为了取得取款人的信任,经常打造不同材质和内容的各式取款凭证。这六个铜牌并不离谱,还有用黄金打造取款凭证的呢。不过这些古老的凭证银行不见得承认了。”

    “那,人家银行要是不认帐,岂不是得到了六枚铜牌也白搭?”

    “嗯,按说是这样。但我查到这种情况下只要证据充足,在国内或国外的法院一起诉,多半会得到银行的赔偿。一个犹太人状告瑞士银行就获得了全额的赔偿,这个案例已经鼓舞了世界各地的战前债权人后裔。”

    我越来越觉得事情的严重了。这么说来张作霖的遗产可能真的确有其事。我说为什么那么多人拼了命来到这里寻宝。他们既然来了,便一定不会是捕风捉影。我又想起了辉辉的死,辉辉是死在了秋天。和方小胆讲述的那伙坏人来公墓的时间一致。没准是那帮狠家伙下的毒手。汪局长他们一直把找宝的事当成谎言,这样下去公墓早晚会面临血光之灾的。

    晶晶接着说:“我还有一个更大的发现。你知道我计算过之后,这究竟是一笔多大数目的钱吗?”

    “不就是什么五亿美金嘛。”我嘴上是这样回答,但我对钱的数目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只知道那个一个很大的数字。

    “是呀,如果战前张作霖真的存了五亿美金的话,到现在连本带利应该是二十四亿美金,按现在的外汇牌价折成人民币,就是二百亿。”

    “噢,二百亿。”我随口答着,五亿和二百亿在我眼里根本就没有区别,都只是一组天文数字罢了。

    晶晶用一种认真的表情看着我。“桃子师傅,你想没想过也许咱俩能找到最后的那个铜牌?”

    我一拍大腿:“对呀,如果我们可以找到那个铜牌。就再也不会有人动公墓的主意了。我怎么没想到。上交给国家,我们就成了民族的功臣了。”

    晶晶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理解我在说什么:“上交国家?你不是说谁找到那第六枚铜章,就将得到一千万美金的酬劳吗?你知不知道,咱们要是有了这么大一笔钱,八辈子都花不完,咱们可以买洋房别墅,可以周游世界,总之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我笑了笑,“晶晶,人各有命,这钱不是你的,你是没有福气花的。”

    晶晶撅起了嘴:“那桃子师傅你是说我就是个穷命啦。像我现在,连件好衣服都舍不得买,一件好点的衣服就够我一个月工资的了。”

    我赶快陪笑:“我的晶晶怎么会是穷命呢。呵呵,以后我争取混得好一点,养着你还不行?”

    晶晶乐了:“这还差不多。”说罢打了个哈欠,上床睡去了。

    两天后,我趁着回局里汇报工作的机会想向汪局长提出要聊聊关于找宝的事。汪局长就面色一变,立即关了房门和我说话。

    他把我让到沙发上坐下,又亲自给我砌了杯花茶,我把调查宝藏真伪的前因后果向他叙述了一遍,中间我刻意省去了方小胆被打事件。他听了以后也是一惊,面色严肃,本来就发红的脸膛显得更加红润了。他凑到我的旁边低声说道:“桃子,本来你要是没来找我,我也会和你说这件事的。我也了解到了很多新的情况。你说的没错,这六枚铜牌也许是真实存在的。”

    本来我也是猜想,根据晶晶从资料里查到的情况也只能说这笔钱有可能存在。但听汪局长的口气好像他已经有了很可靠的信息,可以证明这笔钱确实存在一样。我忍不住发问道:“您怎么又觉得这事情会存在呢?”

    局长仍旧严肃地低声说道:“桃子,你已经是公墓的主任了。所以这件事我只能和你说说。以下我和你谈的内容都需要保密,你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汪局长这样郑重的表情,不禁也紧张起来。

    “以前按老局长的指示,我们一直不承认铜章的存在,但最近我也通过各种途径有所耳闻,如你所说,经过一些史学家的最新考证,民间潜藏着巨额存款凭证的事情并不少见啊。”

    汪局长接着说道:“但此事事关重大。有可能关系到几亿美元的民族资产能否重回祖国怀抱。事情处理得稍有闪失就会造成群狼分食的局面。应付找铜牌的事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一定要在极端保密的情况下进行。我目前想到的最佳办法就是由你来牵头暗中寻找铜牌。”

    “我?为什么是我?”我实在没想到,汪局长从让我来公墓上任阻止别人寻宝到让我主动寻宝。这个弯拐得也太大了,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对,就是你。你来公墓短短几天就发现这些疑点,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当时选你来公墓就是我就看好了你的全面领导能力。孙所长之所以向我推荐你,就是因为你不迷信,上过大学,为人聪明勤于思考,也有公墓工作经验,据了解你对八卦风水、古文字也有些的研究,这些优秀的素质使我相信让你参与找宝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汪局长品了口茶叶,接着说下去:“据我了解,你和大家关系处的不错,他们对你也很信服。你也可以发动公墓上的人来协助你动手,毕竟找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一个人也很难操办。他们虽然是些粗人,但办些正经事情上也用得上。不过找宝只能由你们暗中进行。毕竟官方一直在回避这个事情。”

    “嗯,那我也要问您两个问题。”我说道。

    “嗯,讲吧。”

    “当年那个叫崔书文的据说已经找到了其它的五枚铜牌,只差藏在咱们公墓中的一枚就可以解冻这笔民族资产了,但为什么后来就没有下文了。隔了这么多年咱们才开始找这枚铜牌?而且那个崔书文不知去向,就算咱们把剩下的一块铜牌找到,也没什么用处啊?还有,如何能证明那个崔书文就不是骗子呢?”

    “一个上级领导前几天还和我聊过此事,崔书文的身份在秘密文献中是有记录的,我还没到能看文献的那个级别。你提到的前几枚铜牌的事,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崔书文已经回来了。”

    “什么?”这事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没错,崔书文本人现在就在我们根河。不过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听说最近有人见过他,这也是外乡陌生脸孔又多起来的原因。如果要是真的有铜牌,我希望你能在他们之前找到。等咱们把这些东西交给国家,那些财迷盗墓贼们就会断了念头,公墓才会真正地永保太平。回去以后你们就可以好好地琢磨,有啥风吹草动你就暗地里给我打电话。”

    我突然想起在公墓那边的荒山上,连电视信号都没有,怎么我的手机就有信号呢。难道为了我的这部手机,上头单单在公墓周围设了一个手机的机站?

    汪局长接着说;“希望你们能在开春之前把铜牌找到。如果到时还没有线索的话,我们再想别的方法。只要你把铜牌顺利转移出来,我保证你不但可以立功受勋,而且还能获得不错的物质奖励。”

    “物质奖励?”虽然没有传过中的找到铜牌就有一千万美金数量多。但这毕竟不是民间的行为而是国家的奖励,想来也不会太少。既有物质上的享受,又获精神上的殊荣,到那时我就成了民族英雄,何乐而不为。

    局长一定是瞧明白了我的态度,拍着我的肩头说:“嗯,放开手脚发动脑筋好好干吧,你错不了的年轻人。对那些想夺宝藏搞破坏的坏人,你们一定要见机行事。”

    我点了点头。

    算起来我已经在公墓上班近半个月了,总体来说非常习惯。肖队长、达雅都是粗人,性子直来直去,很好交流,老苏温文尔雅,对我毕恭毕敬。肖队长也教我用一大块熟肉贿赂了阿虎,从此它也常摇着尾巴跟着我,仿佛知道我就是公墓的新主人。罗秘书也在汪局长的安排下到公墓就职了,职位就算是我的助理。我布置的工作任务他们都能够认真顺利地完成,真是一团和气,好的没什么话说。

    今天一上班我就把他们都叫到屋子里。他们以为我要开个例行会议,进来的时候还大多拿着笔和纸。我摆了摆手:“大家不用拘束,没有什么可记录的。我想和大家商量点事。”

    “你们觉得咱们公墓里到底埋着那最后一枚铜牌吗?”我开门见山。

    我听到了基本所有的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因为在此之前,这么直接提找宝的事情可是公墓上的大忌,因为上级领导的一贯指示:所谓的找宝是无中生有。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直接回答,谁也不知道我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我是这样想的,即然很多人都觉得我们公墓上有宝。那我们自己为什么不试一试。万里有个一,要是真有其事,那我们也算替公墓、替民政局,甚至替国家做了件大好事。大家觉得如何?”

    他们几个人都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每个人似乎都要从我的神情当中捕捉到他们需要的那部分信息,由此来揣度我到底在做什么。我被搞得不好意思了,只好笑笑来缓解这尴尬的局面。“你们到底觉得怎么样,表个态呗。”

    他们依旧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每个人都想看看其他人想怎么做、会怎么做。

    还是肖队长第一个说话:“桃主任,你来这里半个月了。俺们这些人都觉得你有文化,咱们大家处得也不错。说到底俺们也是你的部下,关起门都是一家人。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是对咱公墓好。不就是吩咐我们一声的事吗。”达雅随声附和,罗秘书也点了点头。只有老苏好似有些顾虑,双眉紧锁一筹莫展。

    我主动地问他:“老苏,你有什么想法吗?”老苏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小碎胡子都有些紧张得上下乱颤。“嗯,嗯”干发喉音说不出话来。

    “别有顾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像肖队长说的,咱们都是自家人。”

    “我有些说不好。嗯。按说呢,我们找一找宝也没什么。如果有宝找到了是好事,没有也没关系。但我怕得罪了‘舍卧克’。那天找萨满来作法你们也看见了。辉辉的鬼魂说不让大家再动找宝的念头。说自己就是因为这个才死的。说的怪吓人的。平时你们晚上到点就下班走了。就我一个人在这荒山老林之中,和几百个孤坟做伴。我——我是实在有些害怕。”

    老苏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东北老头。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不太擅于言辞。所以这本不太困难的一段话说的磕磕绊绊。

    另几个人又不说话了都看着我。我也有点犯难,但随即又坚定地说:“老苏,不要相信那些东西。妖魔鬼怪全都不存在的。而且如果我们真的把铜牌找到了,我们就是国家的功臣,说不定每个人都能得一大笔奖金呢。”为了引导大家统一价值观,我不得不精神物质一起来。

    “桃主任说的没错,如果我们拿到了铜牌上交国家。以后就不会有人来公墓搞破坏了,害得我们吃不香睡不着。”

    “就是,桃主任,我们跟着你干。”

    这正是我要的结果。我向大家会心地一笑。

    即然找宝阵营已经形成,下一步就是千头万绪如何明确布属,从而集结成为可以实施的行动。我和肖队长、达雅又攀上了座落于半山腰的英雄纪念碑平台。从这个角度向四周看去,基本上可以做到一览众山小。公墓座落的这个山头是附近丘陵之中最高的一座。纪念碑后面是经炸药爆破和人工劈凿而形成的峭壁。两侧也没什么路通到山后,中间都是密密的树林。对面的群山高低起伏,好似环抱着这个山头一样。从这个角度,还能清楚地看到满归河的支流从群山间经过,此刻结成了明镜的冰面,在阳光之下好似几条蜿蜒盘绕的玉带。面前的这些影像在我的头脑中不断地变幻着形象,化作《奇门遁甲》中的八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一般来说,开、休、生三吉门都是埋宝的上好所在,但常言道:“吉门被克吉不就,凶门被克凶不起”。算起几个门临宫及“旺相休囚死”看,休门似乎不大合适。开门居西北乾宫,五行属金。乾卦是八卦之首,为天为父,于社会为首长;乾纳甲壬,乾位有亥,亥为甲木长生之地,甲又为十干之首,所以古人把对应乾宫的门命名为开门,喻万物开始之意,为大吉大利之门。考诸中国历史,几乎所有开国之君俱从西北乾位开创基业,开门之名不虚也。而生门属土,居东北方艮宫,正当立春之后,万物复苏,阳气回转,土生万物,所以古人命名为生门,乃大吉大利之门。这英雄碑的东北、西北两个后角可是两个吉门的所在。可是这山的两侧除了树林哪还有什么它物。

    我向那两个方向一指,问道:“这公墓两个北角有没有人挖过盗洞?”

    雅达一愣:“桃主任,你神了。上秋时候我们埋的那批洞大多在那边的山拗里。你咋一看就知道呢,莫非你有神眼吗?”

    我微微一笑,没作回答。这两个吉位怕是连初学风水的人都能找出来。要是我再看不出来就太失水准了。不过,那么明显的位置顶多也就是个挖宝的入口而已。真正下宝的位置一般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找到的。

    “桃主任,那铜牌个头那么小。这荒山野岭大大小小几十个山头,上哪儿找去呀,这不真成了大海里捞针了吗。”达雅看我不说话,又忍不住问我。

    北方汉子性急,要是再不回他的话,还真怕把他憋出个好歹来。我从容地回答道:“虽然铜牌个头小,但它确是无比的重要。你说它的主人会不加任何包装就把它埋在这里吗?”

    达雅听懂了这句话非常高兴,狠狠地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妈的,我说呢。真是话不说不明,灯不点不亮。要是桃主任不说,我就寻思不出这个道道来。就是嘛,这铜牌怎么会单着埋在土里呢,这么多年下来早就生了绿诱没人要了。说不定装铜牌的是个金匣子呢,到时候你们把牌交给国家,我把匣子留着就发大财了。”

    肖队长瞪了他一眼:“老达子,别又满口喷粪没正经的。你没听桃主任说吗,这宝藏就算找到了也是要上交的。你要是自个儿留下,早晚得有公安来抓你你信不信。”

    “我这不是说着玩儿呢吗。谁稀罕要哇,俺可不敢给俺祖上丢脸。”达雅这人就是这直来直去的脾气。我记起从一本书上看到过,传说他们达斡尔人就是契丹人的后裔。契丹本是北方游猎民族,但在中国古代史上也书写过浓墨重彩的一笔,后来被灭了之后,诺大个民族就混杂在汉人中直至消失。反倒让一直在北方山区游牧的达斡尔人成了活化石。《天龙八部》中的萧峰就是契丹人,那是何等的丈夫。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些方面达雅身上还真有萧峰的影子。

    这回是肖队长说话了:“那桃主任能给我们找到埋宝藏的地点吗?”肖队长虽然也是快人快语,但因为当过队长的原因,显得比达雅沉稳许多。

    我摇了摇头,指着面前的群山向他们说:“三几年四几年的时候这些山还全是荒山,埋藏它的人目的是要躲避战乱,所以它埋的地方一定不会很浅。怎么也得入地三尺才行。要找到它谈何容易。”我再把眼光转向烈士陵园和那些荒墓。“而且那时候这些墓还都不存在呢。你们想建墓的时候都要挖几尺的基座。如果盒子真深埋地墓下我们就更没办法挖了,总不能学盗墓贼去破坏公墓吧?”

    “那,那我们怎么弄?我们就不干了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咱们怎么干?来个愚公移山,用几年的时间把这山头上的地翻一遍?”达雅急了,他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蛮干没有什么用,找宝这种事是靠缘份的。”

    见肖队长和达雅一脸茫然,我只好把话说的更明确一些。“你们想啊,军阀、抗日、内战……时局动荡,打个没完。埋铜牌的人是为了躲战乱,怕这么大笔的钱为外人所得,所以才分了六个地方来藏这些取款凭证。那个崔书文能得到其中的五枚,就说明他的父亲一定给了他某种信息。他一定是按照那些信息的指引才找到铜牌的。这深山老林之中,你想埋铜牌的人会随便地埋吗?绝对不会,埋牌子的地点必需要具备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埋宝的地点不易被人发现。而第二个条件呢,就是要符合一定的规律或是有突出的记号,只有这样才便于后人寻找,正所谓‘有缘者得之’。也就是说要想找到那个铜牌,我们目前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找到那个崔书文,看是否能从他那里得到些线索联合他找宝。另一种就是靠这里——”说到这儿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也许哪天坐在山顶灵光一现我们就顿悟了,原来宝藏就在我们的身边。”

    肖队长和达雅不住地点头称是,对我的说法口服心服。

    可是,说完这番话,我自己也觉得希望渺茫。崔书文出现,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的重现根河也只是个传闻而已。二十年过去了,谁还能认得他,谁还记得他当年在这里找宝的事情?一场大火烧掉了仅仅知情的舒老三,一本日记又烧掉了所有的线索。那我们剩下的难道就只有呆坐在山顶,等着自己顿悟吗。

    我还是要实地考察一下地形。开门属金,旺于秋季,特别是戌、亥月,秋季之中应该在这个位置上打盗洞的人最多。我指了指西北侧的山坳,示意他们领我过去看看。达雅带路,穿越那些枝条交错的树林时,他不时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把干枝劈断,替我们开出一条路来。北方冬季的冻土已成规模,山间更是路滑难走,还时不时有看似坚硬的雪壳子,一不留神人就会陷进去。好在他俩都驾轻就熟,我只要踩着他们的脚印向前就行。就算这样还是走了近一袋烟的功夫,我不常锻炼,又很少走这么难走的路。不禁大口大口地吞吐着白气,脸色通红,被棉军帽包裹的脑袋微微见汗,全身也感觉不到寒冷了。

    眼前就到了我判断的“开门”位置。这是一小块山坳,也算是个斜坡形的小空地。除了中间没有生长什么树木。再也看不出和离它的地方有什么不同。

    “上秋前后,这块地上就曾经有三五个盗洞。都被我们填埋了。现在看不出什么来。咱们这山里也没什么古迹,更没什么达官贵人到这里来修建陵寝。所以来这里挖盗洞的摆明了就是要找铜牌的。”肖队长一边向我介绍,一边踩脚下的冰土。冰下有土,土里有冰,都冻得实了,怎么踩也没有松软的地方了。

    “那些来挖洞的都是些什么人?白天来还是晚上来?”我仔细地观察着地势,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些线索。

    “当然是白天了,晚上谁敢到这里来。十几座山中间都没个人家,连个鬼火也没有。再说这几座山上除了坟就是墓的,有时半夜还有狼嗥,别提多吓人了。”

    “白天来咱们不就发现了吗。”我又有些奇怪。那些人竟然会明着来挖洞。

    肖队长叹了口气。“唉,也是我们人手太少。就算发现了有人挖洞我们也不敢靠的太近。只能用喊话器发出些声响把他们惊走。我们是‘麻秆打狼两头怕’,有时人家四五个人呢。要是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说不定就是我们了。”

    这些找宝的人还真是嚣张,好在我是冬天才来到这里,要不真碰上方小胆遇上的那群人,弄不好还真的很危险。

    “桃主任,肖队长你们看,有人来过。”我们顺着达雅手指的方向向北观瞧。果然,林间地上乱七八糟地不少脚印。脚印的方向来自于山阴,而又回归于山阴。这说明有人和我们一样到这里看过地形。这大冬天的谁来这里呢?怎么来的?我们几个不禁面面相觑、暗自称奇。

    “桃主任,看来咱们得加快行动了。有人已经找过来了。”肖队长面色沉重。我也感受到了一股阴冷逐渐逼近的气息。自言自语道:“难道他们一直没有离开,就在附近?”

    “桃主任,你说的是谁,谁就在附近?”

    我把方小胆遇见过的那伙人和他们说的话讲给他俩听,嘱咐他俩一定要小心,而且这件事不要再向其它人透露了。肖队长和达雅听了也很吃惊,也说大家多加防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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