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被强行熄灯，是在凌晨12点，“惩罚者”到来的时候。
而这次提前三个小时，无疑打破了昨天的流程，进一步昭示了更加危险的夜晚状况，郭果二人心中也早已有了准备。
但在看到出现异变的申诉表数量时，她们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比起第一天，多了太多了。
神情各异的女生面庞一个接一个从纸面上浮现。手电筒光线范围有限，施青青又不敢靠近红线道具四件套，只能由张游和郭果共同打着光，再使用了件一次性照明道具，才看清楚所有申诉表的模样。
她们飘在空中，有的哭有的笑，还有的张嘴焦急大喊，好像正在提醒什么。
“不行，光线太暗了。”郭果已经用力眯起眼睛，却还是看不清女生的口型。
不过瞬息之间，一簇簇浓黑液体就从申诉表中爆出，把女生们的脸撕毁淹没。
“唉，浪费了一次副本提示。”郭果呼出一口气。
施青青却摇头：“没什么好浪费的，副本本来也根本不想提示你们。”
郭果：……有道理，竟然无从反驳。
张游过去粗略数了一下，这一波毁掉的申诉表差不多有十几张，相当于这栋寝室楼一大半受害女生都直接没了。剩下寥寥无几的人里，还要包括606和施青青厉绮这几个熟悉的名字。
“对了。”郭果猛地想起什么：“游姐，你……”
如果晚上死亡的学生均是因为要偿还虚拟恋人的“代价”，那晚自习时刚刚购买过虚拟恋人服务的张游，岂不是也要——
微弱光线下，张游似乎苦笑着勾了下嘴角，黑色的血从她鼻子里缓缓流出。
“没错，就是这样。”
话音未落，几人似有所感同时转头，只见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出现在了阳台视野之中。
这一次，和之前所有爬上来攻击的NPC都不一样——这是个男的！
“男生”一开始只是个虚影，随着毫无滞涩穿过窗户走入寝室，除了脸是一片空白外，身体轮廓越来越清晰。
它径直走向张游。
郭果毫不犹豫开技能，[净化]的光芒在屋内亮起，直直穿透了男生身体，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施青青出声提醒：“拿你们那四件道具试试！”
是了，钢笔红线这一套道具似乎对鬼怪有异常的克制效果。郭果把东西一股脑都扔给了张游，然而这些依旧没有阻止男生身影的靠近。紧接着，它空荡荡的脸上忽然裂开了一张嘴，诡异的声音从里面发出：
“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郭果：“……”
张游：“……”
你对自己还真有自信啊。
张游看起来并不想对此发表什么意见，但她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擡起，前后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张游！”
郭果立即扑过去，穿过男生空气般的身体，抓住张游的手臂。
如果她平时有好好做力量训练，和晚晴一样强壮就好了。
听到骨头折断声时，郭果想道。
虚拟恋人的影子也消失了，随着张游亲手拧断自己脖子的瞬间。
郭果试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方法，但最多也只能像保存郑晚晴那样，将张游冰封起来。
这个技能是张游的，她曾经和郭果几人讲过，假设她死了要如何接手技能书并使用里面的技能。现在派上用场时，郭果却已经忘了大半，只能对照着记忆和道具艰难地模仿。
事实上，唐心诀、郑晚晴、张游……606的每个人都交待过这些事，但郭果只有自己讲的时候很认真，却从没有认真听过。
她总以为，留在最后承担一切的，不可能是自己。
她在21岁之前，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以为，都是事与愿违。
不知过了多久，薄薄的冰层蔓延到张游全身。她和郑晚晴一样被静静安置在寝室床上，好像只是暂时睡着了。
郭果站在两张床边看了一会儿，她本来觉得自己会哭得很惨，但是当事情以难以反应的速度真正发生的时候，她反而哭不出来了。
冒牌货不放过扎心的机会：“啧，看看你们，我都觉得有点可怜了。早知结果如此，何苦坚持这么久呢？要我看你也别坚持了，干脆直接跟室友一走了之，没准还能一起真正成为大学城的学生，岂不是很好吗？”
“你要想清楚。”施青青也摸不准郭果会不会动摇，但她还是出声劝告：“大学城里的种种，绝不是你们想象中和此刻没什么差别的存在形式……活着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主动放弃了就不可能再回来。珍惜生命，它很珍贵。”
“我知道。”郭果摇摇头。
不知为什么，她想起了卫生检查副本中，那群想带她离开的NPC女生。
那时她没有走，现在选择也不会改变。
更何况，现在还远远没到结束……绝对不是结束！
“有一个预言。”
郭果忽然开口。
“什么？”施青青没听懂。
“你之前不是问我们，有没有得罪过什么特殊存在吗？”郭果从记忆中抽丝剥茧：
“得罪过的我们数不出来，但若说［特殊］，有一件比副本NPC都更特殊的事情——”
“那是一位考生，不，一群，一群和怪物NPC关联异常密切的考生。”
旋即，郭果将变换社区里遇到阿宛的经历讲了出来。
那个预言了606内讧的幻象，和阿宛信誓旦旦说出唐心诀必死无疑的断言，“坏学生”的诅咒……
这些杂乱神秘的信息，都和这场考试以来的经历一一对应，让人很难不去怀疑桩桩件件之间的关联。
“考生？坏学生？”
施青青也愣住了。从她被召唤到这里以来，交流的内容似乎第一次超出了她的认知储备。
她不解的基础也很简单：
“食尸鬼这种规则之外的产物，怎么会和考生相联系？”
倘若这一句属实，那就指向了另一个更加超出她设想的问题：
这说明有一批考生，也同样掌握了超出规则，甚至违背规则来达成某种目的的方法！
“这不是什么诅咒，食尸鬼才不是一个诅咒就能召唤出的东西。”施青青半边脸都有些发皱，后槽牙痛苦地磨到一起，终于泄露出一丝非人的习惯和形态来：“大学城究竟在干什么，什么都没发现？关了我们这么久，难道它们还没认识到人类的脑子有多难搞吗？”
头痛归头痛，在郭果提供的新信息下，施青青还真从记忆中迅速找到了一些对应的资料。
“如果背后真有考生参与，那么无论主使者是不是大学城里的，它们都不可能在教育局监管下，找进出过大学城的食尸鬼做事。”
“为了避免被查出，这只食尸鬼至少在长达上百次循环周期内没有进入过核心地带，大概率始终在这几个副本周围流窜打转。我印象中，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的似乎只有一位，那位据说实力很强的……”
在冒牌货陡然生变的脸色中，施青青声线猛地一沉：
“以我之口，问你之名，见生，你是人吗？”
话音落下，已经闪电般冲向阳台的“唐心诀”眼球一僵，身体仿若被定在原地。紧接着，她脸上苍白的皮肤簌簌龟裂掉落，露出一片片泛青的肌理。
她，不对，应该说是他，像一大块挤压进女生躯壳又被阳光割裂开的水泥，在彻底发现败局已定的这一刻，狰狞恼怒地尖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