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李泽雅冷淡的脸出现在门后。她表情还是一幅看所有人都不太爽的样子，脸庞却似乎比昨天见面更苍白了。
“有事吗？”
李泽雅开口。
郭果看了屋内一眼，先问道：“我能进去吗？”
对面女生沉默两秒，侧身让开：“进来吧。”
再一次进入303寝室，里面明显又空旷了许多。肉眼可见的家具已经不剩几件，墙角堆满了空零食袋。阳台窗开着，格外刺骨的风直直刮进来，李泽雅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唯一的椅子上，看起来对环境毫不在意。
空气里来自死亡的气息更重了。
郭果看到对方身前空空如也：“你没有东西吃了？”
李泽雅：“没了。”
没吃的怎么办？女生看起来似乎也并不在意，任凭肚子发出饥饿的咕噜声。
她没有转头看郭果，也没有问食物的问题，只是静静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郭果也沉默了几秒，然后打破空气的寂静：“你的腿怎么样了？”
她没有忘记，从第一次在一楼大厅售卖机旁见面，李泽雅的腿就是一瘸一拐的。从刚才开门的两步看，这一伤情已经恶化到了有些踉跄的地步。
被问一句，李泽雅就简洁地回答一句：“老毛病，习惯了。”
“嗯……”郭果张了张嘴。那些本来已经想好的措辞和确定的猜测，不知道为什么，等真正到了对方面前时，却又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开口。
——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惩罚者？
——不承认也没关系，先打一仗再说？
——对了，开打前先说清楚，你之前告诉我们的信息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但其实，这些都没必要说。她最应该做的，就是直接拿出武器和道具，终结眼前的危险源。
正要拔刀，忽然冷不丁听到了对面的声音：
“第一次单枪匹马出来吧？”
郭果：“确实……？？”
她一愣，却见李泽雅竟率先挑起了话题。
“我第一次离开群体的时候也很迷茫和孤独，但慢慢就习惯了。你以后也会习惯的。”
郭果下意识道：“你为什么孤独？难道是因为食尸鬼转化的身份，在大学城被排挤了？”
李泽雅：“……”
李泽雅首次有些惊讶地擡起头：“我本来以为你只猜到了惩罚者的身份，没想到比我预测得更多。”
“不过也确实，”她笑了笑：“你们是一个寝室的，水平当然都很强。而且你们已经被一个食尸鬼坑过一次，我们的特征又非常明显，猜出我的身份也很正常。”
郭果抿嘴：“看来你也早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了。”
李泽雅也直截了当：“如果你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方法。”
——在白天杀死惩罚者，就可以彻底将其解决。
郭果抽出短刀。
她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还有很多亟待回答的好奇——如果其他三个室友都好端端站在她身边，她肯定会问的。
但可惜，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任何人会给她的行为和选择兜底。从踏入303寝室开始，她只给自己留了两分钟，现在该解决了。
李泽雅仍然坐在椅子上，她双腿已经开始渗血，正是昨晚郭果布置陷阱时算好的位置。和食尸鬼如出一辙的暴食，被攻击后暴露的严重瘸腿和深浅不一的血脚印，以及剩余寥寥无几的申诉表名单，都清晰昭示着一个事实：
这个副本中为数不多对她们提供过正面信息的女生，就是惩罚者。
只不过惩罚者本人不仅对身份暴露一事毫不意外，甚至看到郭果抽刀也没什么反应。
就在郭果几乎以为对方根本也不在意生死的时候，眼见刀光将至，李泽雅不仅一闪身从椅子上躲开，还反手扼住了郭果的手腕。
郭果：“？”
她惊讶道：“原来你还想反抗呀？”
李泽雅：“……好歹我也是个有手有脚的学生，难道就这么看着自己被你砍飞吗？”
话虽这么说，“惩罚者”在白天的战斗力却和夜晚截然相反。郭果甚至都没用什么力，李泽雅的胳膊就发出骨骼错节的破碎声，然后像块布一样被推了出去。
看着女生咳血的模样，郭果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时间没能判断出究竟是自己力气太大，还是对方又放水了。
“怎么，很惊讶自己的力量？”
李泽雅抹掉嘴角的血：“不要怀疑，这才是正常的。现在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你却已经在游戏里进化了不知道多少次。如果你保持着这种力量回到现实世界，哪怕随便拍别人一下，都可能直接惹上刑事责任。”
……带这种力量回到现实世界？
下意识想了下那个场景，郭果忍不住莞尔：“那岂不是全世界都乱套了？”
这游戏不知道拉了多少大学进来，想象一下全球大学生都突然变成了一手异能一手道具的“超级进化人”的画面，和全都被拉进游戏里相比，还真不知道哪个更离谱一点。
“可是对于很多人来说，无论力量来自哪里是什么属性，只要能带着这种力量打破现实世界的平衡，获得超乎想象的便利和影响，就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不是吗？”
李泽雅摇头：“你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
郭果听出一丝言外之意来，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说话要小心，我可什么都没说。”
李泽雅又咳嗽几下：“晚上能挺过来，是你们运气好；白天找到我，是我运气差。这游戏本来就是愿赌服输，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再好的运气也不能让你通关这场考试，今天早上校方就会过来索要申诉表，数量越少，危险越高。你最好躲在寝室里别出门，否则……”
她声音逐渐微弱下去，气竭之前爬到了阳台栏杆上，望着外面薄薄的雾气：
“知道、我为什么孤独吗？因为只有像你们一样活着的才不会孤独。在黑暗里，孤独和痛苦像附骨之疽……只有在大学城，才有片刻喘息。但是，人还是不能太贪心，也许这就够了，你说，是不是？”
说完，没等郭果回答。女生身体就一折，像纸蝶一样飞入了雾中。
这是李泽雅说话最多的一次，好像什么都没讲，但又好像什么都讲了。只是她却没有时间去细想了。
口袋里发出热意，又一张申诉表被毁了。郭果数了数剩下的，算上她在内只剩下三张完好的申诉表，很显然绝对达不到校方的要求。
可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吗？
按照昨晚做出的计划，她还是先查看了一下寝室楼四周的情况。果然在窗口看见了气势汹汹走来的校方老师，或许是昨天吃了亏的原因，这次来的人换了一批，总共有足足五人，仅仅仔细看一眼，郭果就感觉自己有点头晕恶心了。
然而校方还没来得及进入寝室楼，就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是安雅？
郭果记得这个女生，打赌赢了之后，就是她履行诺言帮自己逃了一次晚自习。不过安雅脾气看起来更差，见面时从来没有好脸色，因此也只是有一个大概印象。
但是此刻，安雅却一个人挡在了五个校领导面前，大着嗓门阻止他们进来：
“你们要干嘛？这里可全都是案发现场，你们想毁尸灭迹吗？我告诉你们……”
郭果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凭安雅一个人，是基本不可能挡住五个校方NPC的，她必须抓住这段缓冲时间，找到一个可以破局的方法。
应该只有最后一个了。
她把身上所有道具调到准备状态，然后点开了虚拟恋人平台的客服账号：
【你好，我想购买一个业务。】
【客服1号：尊敬的顾客您好，非常抱歉，由于主机位置昨日不明原因失火，导致系统暂时陷入紊乱，客服小王暂时无法为您进行订购服务呢~请顾客谅解。】
郭果：【……】
千算万算，没想到临时还能在这上面被摆一道。
退钱！！！
【客服1号：非常抱歉，退钱服务不在客服小王的业务范围内。可以等主机修复后，由上一任客服小唐为您解答。】
【非常抱歉，退钱服务不在……】
【非常抱歉……】
客服突然像卡机了一样，连续重复了好几遍模板化的回答，然后戛然而止。
【客服1号：你好，我是客服小唐。刚才处理了点事，现在回来了。久等了，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