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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工自己给自己吃宽心丸,当年苏联红军出兵东北,歼灭了几十万关东军,缴获一张要塞地图不足为奇。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格罗莫夫等人来到老爷岭关东军地下要塞,绝不仅仅是为了拍摄什么纪录片,定是另有目的。他有心将这个念头告知大腮帮子和小陈,可一看这俩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啥也不用说了,都想—块儿去了!
格罗莫夫根本没把赵工他们几个放在眼里,他和契卡对照地图辨认方位,带队走进了一条岔道。
赵工虽有—肚子话想问,却也明白对方会以“机密”为由推托,问了也是白问,拦又拦不住,还不如跟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紧紧跟在后头。
老实巴交的小陈虽然吃惊,却也不敢多问,没有他说话的份儿,只得背着冲锋枪跟队伍往前走。大腮帮子一边走一边叨咕:“老爷岭要塞荒废多年,有啥可保密的?他们向来损人利己,跟咱们横扒拉竖挡的,损王八犊子指定没憋好屁,指不定要找什么东西……”
赵工忙正色道:“别乱说,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沙皇俄国,小心别人回去告你一状。”
大腮帮子“嘁”了一声,说道:“一个样儿,该缺德冒烟还是冒烟,吊死鬼抹胭脂粉——死不要脸的东西。”
1954年的中苏关系仍十分紧密,新中国的发展需要苏联老大哥的支持,当时的普通中国人对苏联有一份由衷的尊重,知识分子更是对俄国辉煌的文学成就推崇备至,赵工苦口婆心地对大腮帮子说:“话不能这么讲,看待问题要客观,不能戴着有色眼镜,即使是在沙皇统治下的俄国,一样诞生过列夫?托尔斯泰这样的世界级大师,还有伟大的导师列宁同志……”他嘴上虽是这么说,心下也不免对格罗莫夫的行为有点反感。大腮帮子见他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就知道他心里也有情绪,考虑到应该以大局为重,说多了也没意义,便不再与他争执。在黑暗中闷头走了一阵子,一行人进入了一处山腹中的军事设施,这里竟是别有洞天,规模大得惊人。这里被分成很多间屋子,屋门油漆脱落,大敞四开,有的门斜着倒下来,门口挂着木头牌子,用汉字写着指挥室、参谋室、情报室等。其中,还有一间通讯室,里面设置了十多台一百个插孔的交换机,连接插孔的电线七拧八叉粘满了尘土,地上散落着几具枯骨,四肢扭曲,从尚未腐烂的军装和头发上可以看出其中还有几个女兵。大腮帮子凑在赵工耳边告诉他:“我以前就听说过,想当年关东军中,有少量负责通讯的女话务员,军衔很低,工作内容却属于机密,几乎可以断定,这里就是位于山腹之中的指挥部,是关东军要塞的心脏。他们把咱们带到这里,到底憋的什么坏?”赵工一脸茫然,根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格罗莫夫等人各持手电筒,逐个房间搜寻,出于安全起见,赵工、大腮帮子和小陈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房间里面没剩下什么像样的东西,无非是破桌椅、破柜子,文件夹、笔筒、墨水瓶、眼镜等物胡乱丢在地上,几个人找了半天,在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中发现了几只上了锁的木箱。大个子契卡迫不及待地窜过去,从背包里掏出一把螺丝刀撬开箱子查看,发现里面除了军靴、棉衣等军备物资,还存有几大瓶日本蒸馏酒。契卡见了酒,好比孙猴子进了蟠桃园,别的全不顾了,抄起其中一瓶,拧开瓶盖仰脖就喝。格罗莫夫火了,横眉立目严厉制止。契卡这才把喝掉一多半的烈酒放下,但仍不甘心,又捡起几瓶塞进背包。大腮帮子平时也喜欢整两口,但不像契卡这样嗜酒如命。契卡喝酒从来不分时候,走一路喝一路,从没见他喝过水,按东北话讲这叫“酒懵子”,见了酒比见了他爹还亲,喝多了就东倒西歪不能自控。导演格罗莫夫怕契卡喝酒误事,进山以来多次骂过他,却根本控制不住。
赵工眼看格罗莫夫等人到处乱翻,搞得地下室中播土扬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大腮帮子用胳膊肘—撞他,他才回过神来,想过去质问格罗莫夫究竟要找什么。大腮帮子却让他别费口舌了:“事到如今还用问吗?他们摆明了不是来拍纪录片的!”赵工茫然不解道:“不拍纪录片那是来干什么的?”大腮帮子话里有话:“来着不善,善者不来!”赵工相信大腮帮子的判断,格罗莫夫等人的举动反常,摆明了是在找东西,组织他们势必引起冲突,任由他们捅了娄子也是麻烦,这该如何是好?
俩人说话这会儿,格罗莫夫又打开了指挥设施尽头的一道铁门,铁门后面钢筋水泥混着坍塌下来的泥土,已将门口通道塞得严严实实,风都透不过去。赵工以为格罗莫夫会就此作罢,因为凭他们六个人,无论如何也挖不开乱石。原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怎知格罗莫夫向契卡使了个眼色,契卡猛灌了几口日本蒸馏酒,把酒瓶随手—扔,捋胳膊挽袖子打开背包,居然掏出几捆军用炸药。赵工惊出一身冷汗,他们不是来拍纪录片的吗,背包中怎么全是炸药?
眼瞅要出大事,大腮帮子和小陈不干了,俩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即上前阻拦契卡,一边一个抓住契卡的胳膊。关东军地下要塞年久失修,各处情况错综复杂,支撑连接处一环扣一环,一个爆炸点就可能引起多处连续塌方!到时候有一个是一个,全得活埋在里头!契卡从来没把大腮帮子和寡言少语的小陈放在眼里,使劲儿抒了拧膀子,居然没挣开,不免暗中加力,三个人就较上劲儿了。赵工担心引起冲突,急忙将这两个人扯了回来,顶着一脑门子汗,用俄语叽里呱啦地跟格罗莫夫解释,强烈反对在通道中使用炸药。格罗莫夫则笑嘻嘻地告诉他,没事儿,就是把前面的通道炸开,大家都能过去,还省事。赵工心知再说下去也是对牛弹琴,只好招呼二人先把契卡拽走。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契卡那边已经点上了导火索,滋滋冒着火星子。大腮帮子见势不好,拽上赵工和小陈就往远处跑,赵工猛地一想还有娜佳,下意识地用俄语大喊“娜佳快跑”。紧要关头,没人装傻充愣,格罗莫夫他们也跑了出来。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面晃动了好几下,通道中硝烟弥漫,猛烈的冲击波震得众人耳膜一鼓,全身气血翻涌。咔哧咔嚓的断裂声随之而来,如同潮水般反复回荡,传出去很远,头顶上的水泥碎块哗啦哗啦往下砸。不知道是契卡刚喝得颠二倒四多放了把炸药,还是炸的位置不对,不仅没炸幵通道,反而造成了塌方,前进和后退的路一瞬间都被堵死,将这六个人困在了要塞深处。
关东军要塞深处老爷岭山腹,接连不断的大范围塌方,致使钢筋混凝土的洞壁处开裂,整个地洞都在摇晃,撕扯开的裂缝越来越大。众人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大腮帮子拿手电简照了一圈,瞧见身边的石壁上有一道大裂隙,便指着裂隙冲赵工大喊一声,其余几个人谁也来不及多想,各自抱着脑袋钻了进去,跑在头一个的正是刚才安置炸药的契卡。虽说跑得比谁都快,可是他的酒劲儿还没过去,脚底下不听使唤,一头撞在凸起的岩壁上,撞得满脸是血,头上的鸭舌帽也撞掉了,双手梧着脑袋趴在地上挣扎不起,转眼就被不住落下的泥土碎石埋住了大半个身子。
导演格罗莫夫如同没看见契卡,扯着娜佳从他身上跨了过去。格罗莫夫的脚后跟踩在契卡的肩膀上,娜佳则被契卡的胳膊绊了个趔趄。娜佳回头想把契卡拉出来,却被格罗莫夫硬拽了回去。苏方人员可以不管不顾,但是赵工和大腮帮子、小陈三人却不能见死不救,因为他们有任务在身,必须保证摄影队的安全,要是少出去一个,那就是安全事故!他们仨连拉带拽,拖死狗一样将契卡硕大的身躯从碎石头下面拽了出来,拉着他拼命往山缝深处钻。这时候来路已被塌方碎石埋得严严实实,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在灰尘中乱晃的几道手眼前什么也看不见。—行人突然遭此巨变,皆是面如土色,跌跌撞撞逃入山裂深处,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只得互相搀扶着往前走。直到塌方的轰响渐渐平息,这才放缓了脚步。四下里除了他们几个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再没任何响动。
大腮帮子首先打破了沉默:“该死的!你们是不是活腻了?说了不能放炮还可劲儿点!这可倒好,谁也别想出去了,你们自己害自己,可别拉上我们当垫背的!”他转头看了赵工一眼,“这帮人真不是东西!”赵工可以感觉到,大腮帮子格外反感他们,并不仅仅因为格罗莫夫等人的自以为是,这种憎恶似乎由来已久,可又没听说大腮帮子跟他们打过交道,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呢?他当时惊魂未定,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去,就没再多想。他当然也不能把大腮帮子骂人的话,翻译给格罗莫夫和娜佳听。实际上根本不用翻译,格罗莫夫听口气也听得出大腮帮子在骂人,脸上多多少少流露出一抹愧疚,一时不敢接口,就当听不懂了。气氛再度凝重起来,过了一阵子,赵工听到格莫洛夫对娜佳低声耳语了几句,娜佳战战兢兢地开口问赵工:“咱们接……接下来该怎么办?有没有路可以出去?”说话这时候,格罗莫夫故意将手电筒的光打上去,让赵工可以看到娜佳楚楚可怜的脸。
赵工怒火填膺,气愤于格罗莫夫的举动,不过他的任务就是保护摄影队的安全,暗中咬了咬牙,转头去跟大腮帮子商议。大腮帮子对赵工说:“山裂子中很危险,不能在此停留,必须继续往前走。”赵工转译给格罗莫夫三人,自己心中却也忐忑,还出得去吗?出不去岂不要葬身于此?他实在不愿意多想,想太多真就走不动了。其余的人也各怀心事,就连总是喋喋不休的格罗莫夫也闭上嘴了。
山裂倾斜向下,地势忽宽忽窄。众人摸黑走了半天,行至一处多条岩裂相交的地方,大腮帮子让众人停下来歇一下。一来辨别一下方向,二来众人被刚刚发生的塌方吓坏了,又走了那么多路,人困马乏,需要休整。娜佳给契卡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导演格罗莫夫缓过劲儿来,又开始在一旁抱怨契卡是个酒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嘴里嘀哩嘟噜地说个不停。大腮帮子对赵工说:“他们咋又叨叨上了?”赵工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实际内容,但他想起在关东军要塞中,似乎听格罗莫夫和契卡说了句什么秘密仓库,便问大腮帮子那是什么?大腮帮子听见这四个字恍然大悟,调门一下子高了好几度:“是关东军的‘秘仓’!”赵工和小陈不解其意,什么“秘仓”?大腮帮子告诉二人,当年他在抗联的时候听说过,关东军掠来的金条和财宝,全藏进了一个“秘密仓库”,那个仓库只进不出,里头全是值钱的东西,关东军原想把金条财宝运回本土,无奈战况不利,就转移到了地下要塞,藏匿点极为隐蔽,至今没人知道埋在什么地方。
赵工一想这就说得通了,难不成导演格罗莫夫想利用拍纪录片的机会,找到关东军秘密仓库中的金条?或者说,拍纪录片本身就是个幌子,找到“秘仓”才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那要是真找到了,格罗莫夫会做什么?赵工不敢乱想,但是心里头明白,这件事很严重,他和大腮帮子做不了主,得等回去之后请示上级,前提是将这三个人活着带出去。
大腮帮子眉头紧皱道:“早跟你俩说过,他们没一个好东西,你就不信我的话,你也不想想,他们这是没找到关东军秘仓,如果找到了秘仓,他们会怎么对付咱们?还能让咱仨活着吗?”说着话,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里那把柯尔特手枪’正在一旁整理背包的小陈也停下了动作,向他投来后怕的目光。
赵工虽然心里吃惊,但他处理问题毕竟比较谨慎:“没有真凭实据,不能轻易下结论,况且不把他们带出去,我们也交代不了。”
大腮帮子点头同意道:“你说得没错,要是我们出去了他们没出去,咱仨可就说不清楚了,所以还是先逃出去要紧。”他让赵工招呼格罗莫夫等人准备出发,并示意小陈殿后,让他多长点心眼儿,注意观察那三个人的动向,发现异常立刻汇报,以防这几个人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一行人稍作整顿,便出发寻找出口,大腮帮子打上手电筒在前头探路,寻了一条有风的山裂子钻了进去。山裂子两侧是上百米高的岩壁,直上直下,摸上去冰凉粗植,当中仅容得下一人通过。六个人排成一队,大腮帮子打头,格罗莫夫和娜佳紧随其后,后面是赵工搀扶着被砸得头晕脑胀的契卡,小陈殿后,在黑暗中摸索而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竟然穿过山壁,进入了一处天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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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万年的水流冲刷切割形成了漏斗形状,所以在山腹中出现了一个倒喇叭形的大洞穴,上窄下阔。穿过厚达十几公里的山壁岩层,就能抵达这个大洞穴。洞穴里并不是一片漆黑,离地面两百多米的高处,有个通到外面的山口,抬头往上看,像是悬着个浑圆的天窗,可以看到阴霾的云层中雷电闪动,雨水不断从上落下,原来外面的暴雨一直没停。既然与外界相连,就说明有足够的空气,不至于憋死在地底。摄影队六个人穿过山壁岩层,见到眼前的地貌,均倒抽了一口凉气。之前在岩壁间穿行,所有人都盼望走出去就是老爷岭大森林,谁知却走进了眼前这个洞穴,这可是天然的陷坑,周围陡峭光滑的岩壁全是倒斜面,连一根杂草也找不到,再大的本事都出不去,来路也已被塌方砸下来的乱石埋得密不透风。众人心中刚刚聚起的一点希望已完全破灭,继而陷入了绝望的黑喑深渊。
天坑属于“岩溶漏斗地貌”,民间称之为“龙缸”“石围”,形成的原因各不相同。几个人低头张望,见天坑最底部,在正对洞口的位置堆出了一座山丘型小岛,大概亿万年间,泥土和种子从高处源源不断掉落于天坑地洞中逐渐累积而成。小岛上面生长着很多没见过的茂密植物,四周是深不可测的地下水,坑壁上面有几处悬泉飞流直下,再往远处洞壁边缘就太黑看不清楚了。
赵工等人从岩层裂缝中走过来,往下看小岛觉得眼晕,实在太高了,掉下去别想活命,往上看距离洞口倒不远,可就差这么一段距离,他们也飞不过去。格罗莫夫想出个主意,把每个人的皮带都连起来,应该可以抛出洞口,只要逃出去一个人,剩下的也就有救了,若不冒死尝试,全得活活困死在这个天坑地洞里。众人都同意格罗莫夫的主意,大腮帮子也没有别的招儿了,这件事还得他先来,头一个准备解皮带。几个人刚要采取行动,赵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怪响,似有似无的,听上去非常古怪,他不敢大意,问身边的小陈:“你听到什么没有?”
小陈还是个新兵蛋子,经历了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人已经吓懵了,摇头表示什么也没听到,然后说:“老爷岭天坑与世隔绝,除了咱们遇险被困的这几个人,不可能还有别的人了,哪里会有什么响声,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是不是有水从洞口落下来发出的声音?”赵工摇摇头,伸手指了指身后,刚走过来的岩层裂隙中确实有声响。娜佳似乎也听到了,她睁大了双眼,转过头去想看清声音的来源,可洞壁死角处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好像有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大腮帮子打过猎当过兵,为人很是机警,他听赵工和娜佳这么一说,示意其余几人先不要出声,支起耳朵仔细—听,果然洞壁上有“咯咯…咯咯……”的细微声响,而且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
格罗莫夫什么也没听到,他看到洞口,以为有了求生的机会,又恢复了他的暴脾气,催促众人赶快行动。大腮帮子想起手里还拿着手电筒,举起来往后边照了一照,猛然看见手电筒光束尽头,有个白乎乎似人非人的东西,脊背朝下,倒悬在岩壁上疾速爬行。
大腮帮子骇然失色,惊呼道:“飞猴!”他知道深山老林里有种穴居飞猴,身形犹如山猿,可以在喑中见物,嗅觉和听觉也很发达,两肋长有肉翼,能在山洞里借助气流翱翔。这东西残忍迅捷,以蝙蝠或蛇鼠之类地下生物为食,几十年前还有老猎人亲眼见过,也有传说是种山鬼,受日月精华、集天地之灵修炼成精,只是这些年再没人看到,以为早就绝迹了,不想在老爷岭天坑的洞穴中居然还有。大腮帮子话一出口,众人同时看清了飞猴的样貌,这东西的个头儿比猴子略小,双眼猩红、黑面獠牙、口中滴落涎液,瞧上去跟要吃人似的。众人都觉得脚底下一股凉气直蹿后脑瓜子,连自称参加过卫国战争、天不怕地不怕的导演也吓坏了,握着手中的双管猎枪愣在原地,连举枪的动作都忘了。
说时迟,那时快,飞猴倒攀着岩壁快速爬来,喉咙中咯咯作响。大腮帮子和小陈的枪还没来得及举起来,那只飞猴就到了格罗莫夫面前。格罗莫夫的手电筒照向飞猴的脸,光束离得近了,使这狰狞的面孔看起来更加恐怖,吓得格罗莫夫背上猎枪转身就跑,亏他那么大的肚子,跑得如同离弦之箭。不过飞猴可比他快多了,一眨眼的工夫,格罗莫夫便发觉那怪物的爪子触到了自己的后背,惊慌失措之际忘了前边那几个人,他光顾着往前边逃,站在岩层的裂口处一撞一推,那几个人站立不住,也来不及避开,一个个如同下了锅的饺子,噼里啪啦翻着跟头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老爷岭天坑地洞的走势呈倒喇叭形,上窄下阔,洞底存在持续上升的气流,有明显的“烟囱效应”,跌下洞壁的众人如同被龙卷风裹住,身不由己地在半空中打转。而栖息在天坑中的飞猴并非一只而是一群,平时它们用利爪勾住岩缝,悬挂在天坑内壁上,此刻发觉有人从高空坠落,便有几只飞猴迫不及待地扑下来掠食。不知是该着格罗莫夫倒霉,还是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吸引了飞猴,其中一只扑到他身上,不顾下坠之势,张开满是利齿獠牙的大嘴就咬,立时从他肩头撕下—大块皮肉。格罗莫失怪叫一声,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赵工在旁边看得触目惊心,奈何人在半空中身不由己,而且手无寸铁,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干着急使不上劲儿。格罗莫夫曾也是个亡命之徒,这点皮肉伤对他来说也没什么,身临险境豁出命去,显露出了其悍勇的一面,旋即奋力拧身,甩开了在在他身后撕咬的那只飞猴。而那飞猴灵活异常,刚刚一击命中,自是不肯放弃,在半空展开两翅,一个回旋又扑了下来。
大腮帮子见盘旋在空中的飞猴又扑到了格罗莫夫背上,不敢再耽搁,拔出腰里的柯尔特手枪,啪啪啪连开三枪。飞猴被子弹击中,在空中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翻滚着栽向地洞深处。格罗莫夫缓过一口气,没想到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引来了更多飞猴。此时又窜出另一只体形更大的飞猴,迎面扑向格罗莫夫。这一次大腮帮子想开枪却不敢打了,因为在持续下坠的过程中,他们几个人的位置,随着洞内气流的强弱以及各自体重的不同,不断发生着变化,大腮帮子和格罗莫夫的距离正在逐渐拉远,同时另外几个人的身体也在半空中旋转换位,开枪很有可能误伤同伴。
那只飞猴一瞬间就扑到了格罗莫夫面前。格罗莫夫情急之下甩掉背包,又摘下背后的猎枪,对准扑到面前的飞猴扣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天旋地转一片混乱之际,无法确定有没有击中目标,他却忽略了自己身在半空,猎枪强劲的后坐力,将他身体向外撞开,肥胖的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飞速坠落下去,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洞穴深处,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
浮在半空中打转的赵工看见格罗莫夫落向洞穴边缘,意识到只有洞口正下方存在涡旋气流,越往下气流越弱,掉下去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他手中的手电筒已然不知去向,只好在黑暗中拼命招呼大腮帮子等人摘掉背包,以便减轻自重,但耳畔风声呼呼作响,即使是自己的叫喊声也听不到,急得他连打手势。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转眼之间他们距离涧底的土丘已不过十几米,洞穴底部气流薄弱,下坠之势瞬间加快,扑通、扑通几声,几个人接二连三地跌落在地。幸好土丘上的植被巨叶宽厚,千百年来生长得层叠茂密,众人掉在上面,好像落在了厚垫子上,紧接着跌跌撞撞滚落在地,尽管摔得全身疼痛,还好没人受重伤。洞顶的那些飞猴或许是好长时间没有吃到活物了,见到这样一顿大餐就在眼前,岂可轻易放过?虽说被导演格罗莫夫和大腮帮子的枪声吓惊,但是看着几个欢蹦乱跳的大活人,如同见到了美味佳肴,还是忍不住成群结队扑了下来,准备群起而攻之。大腮帮子见形势危急,来不及起身,甩手又是几枪,柯尔特手枪的射击声在天坑中反复回荡,划破了万古沉寂的洞穴。大腮帮子确实枪法如神,一只冲在最前面的飞猴,被大腮帮子接连击中两枪,翻了个跟头落在水中而死,其余的飞猴被枪声所惊,当即一哄而散,在此起彼伏的咯咯怪叫声中,落于岩壁之上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攀爬。
赵工趁着大腮帮子将飞猴暂时击退,扶起跌落在地的小陈和娜佳,跌跌拖拖地退到茂密的植被中潜伏起来,以防那些怪物再次接近伤人。大肥帮子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握着手枪从后面大踏步跟上来。四个人从高处掉落洞底,儿乎楚转瞬间发生的事,惊魂难定之余,赵工突然想起一件事——格罗莫夫和契卡不见了!娜佳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她的两个同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不由得悲痛欲绝,而在其余三个异国人中,也只有赵工能和她交流,于是把脸埋在赵工怀中哭个不停。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赵工愣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非常似硬地抬起手臂,想把娜佳拥在怀里安慰,却停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大腮帮子向来看不惯那帮人,女的也不例外,嘴里嘟囔着“没羞没臊”,扔下赵工和娜佳留在原地,自己带上小陈到附近去捡背包,顺带寻找格罗莫夫和契卡。
洞穴里并非完全漆黑,有些许光亮从头顶的洞口投下,侥幸活下来的小组成员只找到一个背包,其余的全在下坠过程中遗失了。大腮帮子站在小岛的边缘向水边看了几眼,希望能找到其他的背包,可水面上除了漂浮着的枯枝烂叶,并没有别的物体。正想放弃搜寻,却不想小陈眼尖,捡到了格罗莫夫的双管猎枪,枪带上还挂着五发子弹。大腮帮子拿上双管猎枪,告诉小陈说,他担心那些飞猴只是暂时退却,过不多时还会再次下来伤人,只留下赵工和娜佳两个人不太安全。他俩顾不上再找背包,匆匆回去与赵工会合。
四个人再次集中到一处,在岛上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大腮帮子从身上摸出土烟,点上火闷头吸了几口,借此稳了稳神。他让小陈带上冲锋枪,注意四周的动静负责警戒,千万当心飞猴的袭击,自己跟赵工、娜佳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娜佳惊魂难定,哪里还想得出什么主意,赵工也没什么具体的办法,只是说绝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从老爷岭天坑里逃出去。
大腮帮子觉得釆取行动当然是宜早不宜迟,否则指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状况。他清点了一下装备,除了小陈的冲锋枪和他们刚刚在岛上捡到格罗莫夫的双管猎枪,他怀里还有一把匕首,刚才捡到的背包中有些干粮和罐头。大腮帮子挎上格罗莫夫的双管猎枪,将他自己的贴身柯尔特手枪检查了一下,在弹匣中装满子弹,伸手交给赵工。赵工脸一红,尴尬地摇了摇头,表示不会用枪。大腮帮子也怕赵工开枪伤到自己人,就没再勉强,他将手枪别回腰里,又换了把匕首递给赵工,“这玩意儿总会使吧?”赵工默默地接过匕苜,才发现手心中都是冷汗。
娜佳停止哭泣,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恳求赵工等人尽快搜寻导演格罗莫夫和摄影师契卡。娜佳对赵工说,只要没见到两个人的尸体,就说明还有活着的希望,掉到洞穴边缘未必会死。
大腮帮子和小陈也觉得不能置之不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工环顾四周,用手拍了拍脑门子,仔细辨认后抬手指着一个方向,告诉大腮帮子,根据下坠时他所看到的情形,胖老头格罗莫夫应该掉在那边了,洞穴边缘是个地下湖,水面宽阔深邃,如果落在水里,或许还能留住性命。至于摄影师契卡,大腮帮子和小陈始终没在岛上发现他,掉下来之后下落不明,估摸着和导演格罗莫夫一样,也是凶多吉少!
几个人正在想如何去找格罗莫夫他们,在一旁负责警戒的小陈似乎发现了什么,紧张兮兮地双手握着冲锋枪,低声招呼道:“你们快来瞧瞧,这个大家伙是什么东西?”
三个人吃了一惊,以为岛上还有什么怪物。大腮帮子急忙把双管猎枪举了起来,往小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植物阔叶和厚实的绿苔下,确实有个黑乎乎的巨大轮廓。他让其余的人站着别动,自己小心翼翼地接近,用猎枪的枪管往前一戳,发出“当”的一声脆响,还带着回声,他也觉得纳闷儿,什么东西这是?天坑地洞中怎么有个大铁疙瘩?等到拨去覆盖在上边的泥土和植物之后,才看出这个庞然大物竟是一辆坦克!
赵工听大腮帮子说是坦克,走上前仔细看了看,确是—辆苏联T-34型主战坦克的残骸。眼前这辆坦克被植物遮蔽,周身饱受雨水和潮湿坏境的侵蚀,铁壳上已生满了锈迹。众人深感骇异,赵工更觉古怪,苏联T-34坦克怎么会出现在地底深坑之中?估摸着是苏军进攻关东军防线时,这辆T-34坦克从上方经过,意外坠入了坑洞,屈指数来已经快十年了,坦克中的驾驶员是否活了下来?他们有没有从老爷岭天坑里逃出去?
四个人抬头往上看了看,天空高不可及,雨水还在从高处的洞口不断飘落,落到坑底的时候已化作一片雨雾,群鸟般的飞猴在半空翱翔,站在洞底仰望,只能看到一些若隐若现的白点,听不到它们的叫声。众人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天坑的洞口到底在什么地方?还有希望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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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腮帮子近两年常在这一带打猎,老爷岭的大山几乎被他走遍了,他对周围的地形十分熟悉,可从不知道山上有这么大的天坑洞口。按照常理来说,重型坦克不可能开进大山。如此看来,老爷岭天坑的洞口很可能位于荒原深处,而不是在林海覆盖的崇山峻岭。他在脑子里捋了捋思路,他们几个人从山上的竖井下到要塞,在要塞中穿过漫长的山裂子进入天坑壁洞,随即跌入坑底,这个天坑的正上方——苏军坦克驶过的荒原到底是什么地方?想来想去大腮帮子也没想透,心里头拔凉拔凉的。洞口面积不小,但这些年都没人来过,周围长满了杂草,洞口应该并不明显,从很近的地方经过也看不到,连他都不知道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找到这里?即使有人经过,又怎么想得到他们被困在地底?等待救援的希望,到如今彻底落空了。
众人见这辆重型坦克炮筒扭曲,履带脱落,摔得都变形了。估计坦克自重太大,坠落过程中没有受到气流影响,这和跌进深谷没什么两样,如果是意外掉落,里面的乘员来不及逃生,必定凶多吉少。可赵工还是忍不住爬到顶部,用力揭开盖子往里面看了看,果然有三具坦克兵的骨骸。天坑底部温度恒定,湿度却极大,他一揭开盖子,就被坦克中腐烂的臭味呛得连连作呕,五脏六腑一齐翻腾。赵工从坦克上跳下来,想到死在坦克中的苏军驾驶员,不由得一声叹息,无论是死在要塞中的关东军,还是死在坦克里的苏联士兵,对—场战争来说,他们的生命微不足道,可是对于士兵的家庭而言,他们的生命意味着一切。
赵工叫上大腮帮子和小陈,三个人忍着恶臭,一起把坦克兵的骨骸从驾驶舱里抬出来,说这是为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而献出生命的士兵,按中国人的习惯,该让他们“入土为安”。大腮帮子先取下能代表他们身份的物品交给娜佳,随后从坦克上找出工兵镐,他和小陈就地挖开枯枝烂叶,将三具尸骨掩埋到一处。大腮帮子自言自语道:“开坦克的还有个埋骨之处,却不知谁来给咱们挖坑填坟?”他只是随口说说,小陈却听得脸如死灰,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大腮帮子看穿了小陈的心思,就对他说:“别想那么多了,咱走一步是一步,总不能坐以待毙,说不定很快就找到出路了。”
几个人打定主意,用T-34重型坦克的燃油做了几个火把,接下来会去洞穴边缘搜寻苏方的两名失踪人员并寻找出路,手电筒的亮度远远不够,必须有火把照明。刚才大腮帮子在一名苏联坦克手的身上,找到一支还没生锈的手枪和一个军用罗盘,他检查了一下,手枪弹匣中有子弹,板机依旧灵活,罗盘也完好如初,仍然可以使用。他把罗盘装进背包,将手枪交给娜佳防身,以免有什么突发状况来不及保护她。娜佳果断地接过手枪,插在自己的腰带上。她的这个举动让赵工略显尴尬,低头埋怨自己连个女人也不如。老爷岭天坑翻里凶险难料,这样一来四个人都有武器了。他们以坦克为掩护就地休息,胡乱吃了些东西充饥。娜佳食不下咽,坐在一旁心事重重,赵工也不知道怎么劝她才好,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唯有火把的光亮,可以使人稍稍安定。
众人稍事休整,起身前往洞穴边缘,寻找下落不明的队友。深陷于天坑古洞中的小岛四面环水,大腮帮子用罗盘辨别方位,根据赵工下坠时看到的情况,胖老头格罗莫夫落向了洞穴边缘的东侧。几个人找准方向走到水边,大腮帮子举起一块大石头用力投到水中,传来一声闷响,听声音才发现地下湖水深难涉。四个人里只有赵工和娜佳会游泳,水性也只是普普通通,大腮帮子和小陈两个完全是旱鸭子,下了水就沉底。即便是会水的人,也不敢贸然下到如此漆黑阴冷的水中,俗话说“山高了有灵,水深了有怪”,鬼知道地下湖里有什么东西。
束手无策之际,赵工想出一个法子,那辆重型坦克落在洞底,砸倒了一株粗大的矮树,断下来的树干尚未彻底腐朽,或许可以浮在水面上。他们又回到坦克旁边,合力拖来树干,把它推到水中,试了一下能够浮水,完全可以当作木筏,渡过宽阔的水面。几个人跨在树干上,小陈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抱住树干,几乎是趴在上头。大腮帮子让他留意高处的飞猴,他却紧张兮兮地盯住水面,眼都不敢眨上一下,因为他不会水,比起飞猴这种看得见的袭击,更怕从水里钻出个什么不可预知的东西。
除了说话的声音在洞里回荡,地下湖一片死寂,偶尔有细小鱼类从近处经过,嗖的一下搅动宁静的水面,也能把人吓出一身冷汗。娜佳点着火把照明,其余三人用枪托和手脚划水,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有惊无险,木筏终于接近了洞穴边缘,这里是整个洞穴最为漆黑阴暗的区域,死亡般的沉寂中,充满了未知的凶险。一行人有火把和猎枪防身,洞顶成群结队的飞猴畏惧火光,不敢过分接近,但仍不死心,躲在远处伺机而动。直到木筏抵达洞穴边缘踏上岩层,并没有遇上意外,几个人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将断木从水中拖到岩层上备用,举起火把在附近仔细搜寻。
持续搜索了一阵子,并没有任何进展。赵工突然想起进山途中,曾听大腮帮子讲过挑灶沟地名的由来,那—屯子百姓的悲惨命运,仍像乌云般笼罩在他心头,久久难以平复,扰得他心烦意乱,就问大腮帮子“老爷岭”的地名有没有什么讲头?
大腮帮子说:“老爷岭是这一片大山的统称,老爷的意思是指这山太大了,而且年代久远,凡人不可冒犯,也是对山神爷的尊称。当地有一段顺口溜,‘老爷岭,老爷岭,三千八百顶,小顶无人到,大顶没鸟鸣’,说的就是这段山岭人烟稀少、延绵不绝,倒并没听说还有什么别的讲头。我说眼下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闲心问这个?”
赵工说:“没什么,我想起来了就问一句,咱们死也得知道自己死在什么地方不是?”
小陈听赵工如此一说,更加觉得沮丧,“赵干事……你那么高的学问……也觉得我们活不成了吗?”说完他用手抹了抹眼角,彻底没话了。
大腮帮子扭头看着小陈和赵工,脸色坚毅地说:“老赵,你好歹也是个老爷们儿,在这节骨眼儿上,别说那些丧气话,老爷们儿不怕死,也不能轻易死,你俩记住了,不到最后时刻,决不轻言牺牲!”赵工听大腮帮子这么说,使劲儿点了点头,心想多亏了有大腮帮子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兵在身边,否则困在凶险无比的天坑地洞中,他这个纸上谈兵的知识分子,再加上新兵蛋子小陈和需要别人保护的娜佳,真就是死路—条了。
说话这会儿,四个人已经摸到了前边的洞壁,岩层上长满了湿滑的苍笞,地面有一片一片的夜明砂,也就是蝙蝠的粪便。大腮帮子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半个人影,问赵工是不是看错了,那些人是掉在这附近了吗?赵工说方位应该没错,只不过导演格罗莫夫掉到洞底,很有可能是落在水里了,如果他会水的话,或许可以活下来。
大腮帮子说:“谁知道他会不会水,兴许早在地下湖里喂鱼了……”
娜佳跟小陈走在前头,她听不懂赵工和大肥、帮子喃咕些什么,就转过身来问赵工在说什么。
赵工赶紧用俄语说:“如果格罗莫夫和契卡两位同志还活着,他们应该可以看到火把的光亮,并会设法与咱们取得联系。但洞穴里这么久都没动静,只怕已经遇到不测了,你要有心理准备,万—……”娜佳闻言沉默不语,心里可能也凉了半截,却仍不愿放弃,睁大了双眼,继续在周围寻找。
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搜寻,赵工想安慰娜佳几句,却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绕着洞壁边缘走出一段距离,发现前边岩层断落,无法再往前走了,只好回去拖了圆木,浮在水面上继续向前探路。洞穴边缘有大量蝙蝠,被火把惊得四散逃窜,高处的飞猴纷纷下来掠食,一旦抓住蝙幅,就在半空中撕成两半吃掉。天坑中的惨叫声响不绝于耳,小陈一边划水,一边死死盯着眼前这纷乱恐怖的情形,两个肩膀不停颤抖。好在娜佳一直举着火把,飞猴不敢靠近水面。
赵工仰头望向高处,发现飞猴虽然身子轻捷,又长着一对肉翅,却没有任何一只能从洞口飞出去,可见这个洞穴是绝境,进得来出不去。不知多少年前那些古老的动物掉入这个大洞穴,就被困在此地繁衍生息,但也躲过了灭绝的厄运,别说他们这四个人不是飞猴,纵然肋生双翅也无法接近那个洞口,看来只能在周围找路了,不过天坑地洞与世隔绝,哪里有出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