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钗头凤
1
5月22日,农历四月初九,星期六。
周末,无需上班,部分警察除外。宫布布沉闷地坐在老爸宫政的办公桌旁,支着下巴,摆弄着茶杯,一副兴趣索然的样子。
她在想最后一个疑点。对,是最后一个。
被害人张天宝为何服下毒药不知情?
被害人孙建为何没有反抗就被凶手注射毒剂?
被害人王贵如何毫无伤痕和捆绑迹象却被溺死河中?
老爸宫政的猜测是被害人被电棍击昏所致,然而法医检测死者肌肉并未剧烈收缩,也未引起某些物质的堆积,故而“电击论”已经被推翻。
突然,桌面的电话铃声大作,吓她一跳。
宫政的大手野蛮地抓起电话,粗声应道:“喂,我是宫政。”
电话那头传出一个苍老而底气十足的声音,宫布布静静地听着从话筒泄露而出的声音。
“什么?”宫政在这边已经变了脸色。
打电话报案的人竟然是老者田严,田菊的父亲。
什么事能令身经百战的宫政也大惊失色?这次的事情还真是有些严重了。
因为就在刚才,田严也收到了一封宋词密码信。
“怎么会这样!”宫布布暗自惊讶。
宫政二话不说,拉上聂成德就往外冲,宫布布紧追其后,挤上警车。
这会正是早高峰时期,车水马龙的公路上,只见一辆野蛮的警车横冲直撞,不断地按喇叭。宫政非常担心田严的安危,因为几名被害人都是收到宋词密码信后,便立刻被害的。
老城区的棕榈树上几只鸟在叫,远处传来轰轰的机器声,不知是哪家私人作坊。
警车还未停稳,宫政就从驾驶室里冲出。他的身材高大,步伐强健,一下子奔上四楼,狠敲田严家的防盗门。聂成德和宫布布紧随其后。
三人站立半天,门内依旧没有动静。
宫政继续狠敲,差点就要破门而入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内打开防盗锁的声音。众人隔着防盗门看到老者田严的面孔,才松了口气。
“老先生,你没事吧。”宫政用粗大的手抓着老者的手臂。
田严尴尬地轻声道:“抱歉!我刚在解手。”
“放手,老爸,你抓疼老先生了。”宫布布提醒道。
宫政赶忙松手,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呵呵笑了笑。
老者步履缓慢地走到沙发旁,从矮桌上拿起一张纸,转身递给宫政,并没有言语,而是摸索着坐下,仿佛很疲惫。
老者的脸部毫无表情,银灰色的眉毛下,目光淡然,给人一种严肃冷漠感。似乎医生永远是面无表情的冷血动物,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手术台上割开活人的皮肉,或者对人扎针。
这是宫布布第二次到此地。第一次是陪同田菊来找情书,老者不在家。此次是宫布布头回看到田严本人。他本人要比照片里更加严肃,从里到外透着一股老人特有的顽固。几乎所有的人到了这种年纪都已经形成坚定的思想,自以为知晓一切,难以接受新生事物。
宫布布凑上前,看着老爸手里的那张纸。纸上的内容是由1和2组成,数字同样是打印,与前几封宋词密码信似乎完全一样。
宫政扫视一眼,便问老者:“仅是一张信纸,有没有信封?”
“没有。”
“没有!”这令在场的三个人都很吃惊,目光全部投向田严。
“我拿到的就是这张信纸。”
“不是邮寄来的。您在哪拿到它?”
老者指指防盗门,“诺!在防盗门上插着。清早,我出去散步。大概8点钟,从外面回来,便看到门上插着这张纸。原以为是广告宣传单子,摊开一看,才发现里面的内容。”
清晨,大多数老人都有外出散步的习惯。凶手就乘此机会,将信插在老者门口。按照老者的叙述推断,大概是这么一个情况。
投信就意味着凶手将杀害老者。
不过,没有信封,说明非邮寄。不是采用邮递的方式,不免令人对此物产生怀疑。
第一名被害人张天宝和第二名被害人孙建收到宋词密码信皆是从邮局邮寄,倒是第三名被害人王贵身上获取的宋词密码信没有信封,通过邮局查询后,也未发现邮寄信息。现在想来,第三名被害人得到的宋词密码信可能也非邮寄,而是类似于此种凶手直接放置的方式。
毕竟每一封如果都要从外地或者说词人的出生地寄出,那会很困难。第三封宋词《卜算子》的作者李之仪的故乡在河北省盐山县,离此十万八千里,往返的时间起码两天以上。除非有直达的直升飞机,或许一天便可足够。
由此来看,老者收到没有信封的宋词密码信便不足为怪。
“布布,你看看这封宋词密码,是哪首宋词?”宫政主动把纸递给宫布布。
112·11212
112,112,2112112。112,111,1112,2112。2!2!2!
112,112,2112112。112,111,1112,2112。2!2!2!
词牌名是平平仄的声调有不少,词人姓名是平仄的声调亦有许多。不过,观察整体便会发现一个独特之处,后面一句皆是“2!2!2”,即一个字一个感叹号。这种格式的词很明显是《钗头凤》,《钗头凤》最有名的便是陆游与唐琬。从而不难发现,该宋词密码的谜底是陆游的《钗头凤》。
在宫布布埋头思索的时候,聂成德在旁询问。
“收到这封信是在八点左右?”
“对。”
聂成德看看时间,现在9点10分,可能相差半个小时。时间间隔比较短,可能因此老者尚未被害,幸好他及时报警。凶手可能都没有意料到老者会如此迅速找到警方,以至于没有行凶的时间。
“在我们到来之前,您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动静?”
“没有。报警之后,我一直待在客厅焦急等待。”
“那您有没有吃或者喝过什么东西?”提防中毒,前两名死者皆是中毒身亡。
“仅喝过茶。”老者目视面前的茶杯。
聂成德拿过来,瞅瞅里面水的颜色,看看老者,水中应该无毒。不过,他还是说:“目前最好不要吃任何东西。”
“蒈官,此事与你们前几天调查的案件是否有关?”
“是的。”
“你们有眉目了吗?这事怎么会牵连到我呢?”老者精神憔悴地叹息。
“您有没有特别的仇人?”
“您是说仇杀?可是,我想不出什么人如此仇恨我。”老者突然怒目圆睁。
“您也不必太紧张,或许是有人故意吓唬您。”
此时,宫布布发出一个干咳声,将宋词密码信还给老爸宫政。
“哪首宋词?”宫政急忙问道。
“陆游的《钗头凤》。”宫布布站起身,走到书架,顺手就抽出《宋词三百首》,好像是自己家般熟悉。然后,回到沙发上,翻开此书,快速找到陆游的《钗头凤》,递给宫政。
钗头凤·红酥手
陆游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丫头,啥意思?”宫政抓抓后脑勺。
“词作者陆游,南宋著名词人,浙江绍兴人。这首词上片是追忆往昔美满的爱情生活,感叹被迫离异的痛苦,借景物抒发自己的情感。末尾用错!错!错!来体现他内心的悲痛。下片是描述他和前妻再次相遇,物是人非的感叹,看到前妻唐琬消瘦的模样,充满痛苦自责。山盟海誓虽然还在,可惜婚姻已经难以复合。末尾用莫!莫!莫!表达他的无奈迷茫。”
“哦,离异分离后重新相遇,这么一首词。”宫政和聂成德都像模范生一样认真听着。
“看吧,我说凶手就是他!从邂逅初恋的那首,第二个被害人身上是热恋那首,第三个被害人身上是相隔两地相思那首,现在这首是离别后重逢,分明就是在表达他的感受。”
聂成德对宫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外人在场,不可多言。
“这首词的背后隐藏着一段很感人的爱情故事,你到底听不听啊?”宫布布朝宫政说话的同时,瞄了眼老者田严。
老者似乎对宫布布有刮目相看的感觉,惊讶于她这种小女生竟然如此快速地破解出宋词密码,还能够讲出其中的意思。现在年轻人里面了解古典文学的人不多,能够熟识这些的更少。
三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宫布布,四周安静。
“陆游的原配夫人是他的表妹唐琬,也是有名的才女。两人相爱、结婚,过着美满的爱情生活。然而,陆游的母亲不喜欢唐琬,便逼迫陆游休掉唐琬。陆游是个孝子,多次恳求皆无果,悲痛之下只好休掉了唐琬。”宫布布边说,边偷偷用余光窥视老者,看他的反应。
“然后呢?”
“唐琬被休后,改嫁给皇室宗亲赵士程。”
“那不是很好吗?皇室宗亲。”宫政又插话。
“好什么啊!爱情又不能用富贵来衡量。唐琬嫁给赵士程后,生活并不快乐,郁郁寡欢。陆游和她多年后在家乡沈园相遇,看到她嫁给别人,体态消瘦许多,眉头紧锁,便知她并不快乐。于是,悲从中来,感慨万千,在墙壁上写下此首词,表达自己的心情。第二年,唐琬再次去沈园游玩时,在墙壁上看到陆游的题词,不由泪流满面,内心悲伤,遂在陆游的词后题了首词表达自己的情感。”
宫布布静静地说完,田严始终一言不发地听着,不动声色。
2
“嘭嘭嘭!”很重的敲门声突然传来。
宫政和聂成德对视,神情警觉。宫布布在内心暗笑,狡猾的凶手怎会轻易出现在门前?
宫政靠近门,透过门眼看到外头,才松了口气。他朝聂成德挥挥手示意没事,伸手打开门。
田菊和潘永利出现在门口,看到开门的人是宫政和聂成德,先是一愣,然后,便快步走进来直奔田严,表情焦急。
“爸,你没事吧?”田菊问道。
“没事,警察都在这里呢。”田严抓着女儿的手,目光淡淡地看看宫政和聂成德。
“我担心死了。怎么会这样?”田菊的眼圈红了。
“爸!”潘永利在旁低声地叫道。
田严望了他一眼,没有理睬,转头对女儿说:“谁知道我得罪哪位疯子,活大半辈子,头一回被恐吓。”
“你们怎么知道?”聂成德问道。
“哦。是我打电话告诉他们的。”田严回道。他在报警之后,又给女儿打了电话,因此田菊和潘永利夫妇俩立刻赶来了。
“爸,您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吧?”田菊把父亲打量一番。
老者摇摇头,望着女儿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微笑,斜眼看女婿的时候,这么一丝微笑便消失,恢复到原先的神情。
田菊走到宫政身边,轻声问道:“我爸是不是收到一封信?能给我看看吗?”
宫政迟疑一下,从口袋掏出那张宋词密码信递给田菊。
田菊有些迫切地拿到它,大概扫视不到1分钟,便把它还给了宫政。显然她已经看懂纸上的内容,神色有些复杂,“你们是否已经查出它的意思?”
“是的。一首宋词。布布已经破译出来,还不知道对不对?”宫政回头望宫布布一眼。
田菊也顺着视线,看到宫布布。宫布布冲她微微一笑。
“知道是谁干的吗?”
宫政摇摇头。
田菊便再也没有说什么,默默给父亲削了个梨,给在座的各位泡了茶,不过这个情况下,没有人敢喝。
而潘永利三言两语地问:凶手有没有查出是谁?是否涉及前面的案件?等等。他问东问西,似乎刻意表现出那副比较不在意的样子。
宫布布觉得很无聊,在客厅里瞎转悠,俯身看看药罐,转而,又打量挂在墙壁上的人体穴位图,还回头问田严:“老先生,是不是真的有武侠小说里的点穴功?”
旁人皆笑,这种问题只有小孩才会问及。
老者慢条斯理地说:“点穴功是夸张的表现手法,人体穴位是存在的。”
宫布布鼓着嘴巴,点点头,向前伸出脑袋,近距离看看某些穴位,又缩回来,凝神琢磨了一会儿。随后,她转悠到书架旁,无所事事般抽出书翻看几页,又放回去。
时间就这样缓慢地流淌过去,大家都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
11点,田菊主动出去买了些饭菜,是从现成饭店打包回来的。
对此,田严流露出不悦的神情,用介意的目光瞅瞅桌上那些装饭菜的白色饭盒。
“电视上都报过,说这种餐盒很不健康的。怎么没有买些菜,做一顿丰盛的招待两位警察同志?”
“爸。”田菊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还有那个兴致。
“算了,这家中的食物还是不要随便乱吃比较好。”聂成德说道。
众人吃饭的时候,宫布布还在想最后一个悬而未决的疑问,关于命案唯一一个暂时无法解释的细节。这个细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会破坏事件的整体性。
那就是:被害人如何会毫无反应地被凶手注射毒药和扔到河中淹死,以至于凶手在行凶过程中没有遇到丝毫阻拦和反抗,因为现场无任何搏斗痕迹。唯一出现在被害人身体上的伤痕,仅是一块直径约1厘米的红印,肯定不是粗大的木棍所致。
午饭后,田菊收拾碗筷和饭盒。
“菊儿,你们回去忙吧。这里有警察保护我,你们留在这儿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田严对忙活半天的女儿说道。
“没事,我请了假。”她在来此之前,已向学校请假一天。
“你请假!学生怎么办?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为人师表,不能因为一点私事,就耽误学生。”田严斥责道。
“知道了,爸。”田菊既尴尬,又委屈。
老者仰靠在木椅上,仿佛跟木椅融为一体。宫布布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朽木不可雕也。”不由心中暗笑。
“爸,那我们回去了。”潘永利向在场的人打了声招呼,陪同田菊出门而去。
在资料里写着田严的年龄是70岁,外表看上去并不老态龙钟,气色感觉比一般同龄老人好。许多这把年纪的老者都是病秧子,整天躺在床上,而田严却只是走路略微慢些而已。
“老先生,你的身体可真好!”宫布布甜甜地说道。
“呵呵。懂得医学的人平日懂得自我修养身心,自然对身体健康以及寿命有影响。”田严言语间有相当自己的职业自满。
“你们年轻的时候也要多注意保养身体,否则,年老会多病。”
“噢。我最近在看养生的节目,中医的养生与西医的似乎有所冲突,搞得我不知道信哪个。”
老者的面部表情阴沉下来,有些激动地说:“当然信中医!”
看来田严果然像老爸说的一样,很反感西医。
“您女儿长得这么漂亮,您夫人一定也很漂亮吧?”宫布布转了话题。
老者听到宫布布的夸奖,目光中居然浮现出温柔的神色,脸部的表情仿佛凝固的冰在慢慢融化。
“嗯,菊跟她母亲很像。”
“很显然,肯定不是遗传自您。您夫人那么漂亮,怎么会嫁给您呢?”宫布布抿嘴笑道。
在旁边的宫政立刻斜眼瞪瞪宫布布,意思是说她太放肆。
老者开怀大笑,摆摆手说道:“没事,童言无忌!这种事情要看缘分。我跟我的夫人在文化大革命之前就认识,彼此很有好感,没有表白。后来,我在文革时期被批斗,很惨哪!许多人都避讳我,怕牵连到他们自身。我当时简直可以说孤苦无依。我的夫人对我不离不弃,不顾家人反对,令我很感激。她的条件其实很不错,完全可以找一个比我好的人,甚至是县长、市长都不为过。可是,她一直很坚定地跟着我。”老者讲述这段的时候,眼中含着泪光。
“原来您和您夫人的爱情是如此感人。”宫布布有些感动。“那她的去世一定令您很痛苦。不过,幸好您还有一个女儿那么孝顺您。”
老者深情地望着宫布布的脸,深邃的眼神里布满慈祥,也许他在宫布布的脸上看到他女儿的影子。
宫布布报以甜美的笑容,“您收到这么恐怖的信,会不会害怕?”
“怕什么!我这么大把年纪,早晚是要死的人,一条腿已经迈进坟墓了,还怕什么?”
“哎哟!老人家真是想得开。”
“你害怕?”
“嗯。”宫布布点点头,从嘴里拿出棒棒糖,“我怕鬼。我每次看恐怖片的时候,都吓得缩在被窝里。”
“鬼魂有何可怕?”田严被宫布布逗得呵呵直乐,“世界上哪有鬼啊?”
“有啊!某些人离奇的死掉就是因为鬼魂的报复,还有,每年的清明节都是阴天风大。”
“哈哈哈!啊呀!我要是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外孙女,那该多好,活泼可爱。”田严的神情松弛下来,感叹道。
“您好像还没有外孙,为什么没有?是不是他们不愿意生?现在许多高等学历的白领们都喜欢做丁克族。”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者肃然道。
“唉,女儿对我是特别孝顺,很听话。刚才你看到了吧,我让她回去,她就乖乖回学校。女婿嘛,是我自己给女儿挑选的,人品很好的孩子,性格也温顺。他们都很孝顺。不过,如果有个孩子就更好了。”
看来,老者对潘永利这个女婿还算满意,仅对他们没有孩子这点,有些意见。
“对啊。他们干吗不生一个宝宝呢?”
“非人力所能及。”
宫布布愣了一下,似乎明白这话的意思,直言不讳地说:“是男性的生理问题?”
老者尴尬地笑笑,“现在的年轻女孩还真是大胆,我们那年代,连男孩都羞于说这些词。”
“封建思想。你们那年代好像认为生不了孩子都是女人的问题,现在医学证明,有问题的男性更多。”
“你说得没有错。你还真懂不少。”
“家庭电视剧常有这种情况。”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当初知道这么个情况,还不如嫁给别人。我是很想抱个外孙的。”老者叹了一口气。
“还不如嫁给那帅医生!”
老者的脸立刻像刷墙般自上而下,由红变绿,晴天转阴,闭目不答。
他对韩千寻的芥蒂也太深吧,刚说到人,还未提及名字,就立马翻脸不语。宫布布只好识趣地挪开,目光从那张老树皮般的脸移到药罐和人体穴位图那边。
3
时间刚过晌午,宫布布无聊地站在窗户前,观察着街道上行人的穿着搭配,有些人相当随意,有些人时尚显眼。
“我去休息,你们随便吧。”田严从长椅上站起来,往卧室而去。他说的休息是指午睡,看他佝偻的背影,确实是有些倦意。饭后在阳光照射下,人本能地会产生疲乏和倦意。
宫布布觉得无趣,不免倦意也上头,回到客厅的沙发,懒懒地仰靠着。一旁的宫政和聂成德一直在细语着,讨论案情。
“这首宋词的意思再明确不过,指的是分离后回忆的感慨,韩千寻就是词中分离的男主角,是他在借这首词表达感情。你觉得呢?”聂成德细声道。
“嗯。韩千寻确实有足够的理由要杀田严,因为田严当初阻止他和田菊相爱。但是,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呢?比如田严或者潘永利。”宫政眼中闪过诡异。
“你的意思是?”
“这封宋词密码信会不会是田严或者潘永利假造的?目的是排除自己的嫌疑,把整件命案指向韩千寻。”
“何以见得?”
“田严是韩千寻痛恨之人,韩千寻也是他所嫉恨之人。他完全有理由为了消灭这个纠缠他女儿的家伙,做出不法之事。再从另一推理的角度来看,目前这件事,潘永利是三人中嫌疑最小的,凶手有没有可能是他呢?他故意制造这封信,投给田严,通过田严暗指向韩千寻。这样他就不用牵扯其中,我们也不会怀疑上他。而他才是最痛恨韩千寻的人,韩千寻使他戴上绿帽子,仇恨程度可想而知。”
聂成德细细品味宫政的推测,两者的可能性都存在。
“就此看来,你觉得凶手会不会出现?”
“如果凶手是韩千寻的话,极有可能是故意将宋词密码信放置在此,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他的目标可能是别人,比如潘永利。”
“啊!”聂成德震惊地直起腰板,看着在缓慢嚼着口香糖的宮政。
“我是说可能。”宫政乐了,挥手示意聂成德放松些。
“嗨!”聂成德脸上散去紧张的神色。
“如果凶手是田严的话,他就在卧室里。如果凶手是潘永利的话,他刚才已经来过,知道有警察在这里。如果他真的声东击西,那他的目标就可能是韩千寻。”
说到这里,二人不免担忧起来。他们越是察觉不到动静,越是担惊受怕,唯恐被凶手钻空子得逞。如果让凶手再次作案成功,那将是他们最大的耻辱。
聂成德:“放轻松一点,韩千寻那边,我们已经派人盯着,应该不会出问题。”
宫政:“对。现在就看谁把持不住,先动的必然是凶手。”
宫布布懒洋洋地盘起腿,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聂成德:“话说回来,万一凶手不在我们的怀疑对象之列呢?”
“不可能。”宫政立刻否定道。
“可是,为什么至今仍然无法断定三凶嫌中谁是凶手?另外,这三个人都有看似确凿的不在场证据。你说会不会,我的意思是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凶手不在这三个人之中?”
“唉!”宫政觉得聂成德的话如果恰好就是正确答案的话,那简直是一件灾难,然而,并不是没有可能。
不在三人之列!
“不一定。”宫布布此刻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宫政把目光投向她,表情还没有从刚才的凝重中恢复过来,显得有些可怕。
“老爸不要这样死盯着我,凶手肯定不是我。”
宫政和聂成德一听都乐了,打破了刚才肃然的气氛。
宫布布似乎想起某事,绕过宫政身边,在客厅的角落里翻找,甚至打开了灵位下面的柜子。其实,她之前已经很想这么做,由于当时田严在场,不敢妄动。现在主人离开,她要好好找找。
“小布,你干什么呢?不像话!”宫政转头低声斥责道。
宫布布没有理睬,趴在地面,张望柜子底下,嘀咕着:“怎么没有呢。”
然后,她又走到书架旁,试图挪动书架。宫政此刻不得不站起来阻止了。他拉住宫布布的手,严肃地批评:“怎么可以乱动人家的东西,太不像话了。”
聂成德见势就打圆场道:“老宫,坐下。小布那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她又不是小孩子。”
宫布布得意地一笑,“你看,聂叔叔了解我吧。哼!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在老爸眼里,一辈子都是孩子。”宫政瞪了她一眼,“对了。小聂,你的儿子是不是念大二了?”
“嗯,大二。开支巨大,一个月的生活费要1500元,快赶上我半个月的工资。”
“1500元!有点夸张。小布上大学那会,每个月生活费才五六百。虽然前几年物价没有现在这么高,也不至于……”
“可不是嘛。况且女孩会花钱,可你的小布每月才花五六百,我那兔崽子是三倍。”聂成德挠挠头。
“我看是交女朋友了。”宫政直言不讳,将口香糖吐出来。
“对。不过,我问他几次,他都否认。”
“嗨!他能告诉你?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马上就通报家长?谁没有点秘密。何况现在的年轻人思想独立性强,别说大学谈恋爱正常,小学都有。”
“呵呵。”
“那叫两小无猜。”宫布布坐回到原来的位置,盘起腿,从包包里掏出棒棒糖,懒洋洋地插一句。
这话又让她想起她和姜小奇小时候的事情,他们那会不知道算不算是谈恋爱,充其量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吧。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能够令人坚持喜欢一个消失十几年的人。
宫布布陷入联想中,脸上浮现出微笑。爱情真是难解的东西。科学已经证明爱情不过是一种生理反应,时间过了就会自然消退。但是韩千寻与田菊分开10年后,爱情之火依然没有褪色。而自己,也还是忘不了那个人。他会在哪呢?现在又长得什么样?他还能不能认得我呢……
也许午后暖暖的温度就是容易让人陷入臆想当中。
“我是你的玫瑰,我是你的花,我是你的爱人,是你的牵挂……”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将宫布布从朦胧中惊醒,迷迷糊糊的表情立刻振作起来。
宫政直起身,慢吞吞地掏出手机,看看显示的号码,神情变得有些疑惑。跟聂成德对视了一眼,然后才按下接听键:“喂。”
“宫警官,我,我知道凶手是谁。”手机另一头传出惊恐的男声,宫政听得出来是潘永利。
“啊?你知道凶手是谁?”
“是的。可以这么说。”他说话时,咽了口口水。
“哦,凶手是谁?”
“我妻子!这,这太可怕了!”男子似乎很慌乱。
“田菊?”宫政用惊讶的目光示意旁边的聂成德,问电话那头,“你凭什么判定凶手是你妻子?”
“我发现她写的一张宋词密码信,就在电脑桌旁边。”
“什么?你确定是她写的?”
“确定。”潘永利的声音在颤抖。
“那你妻子田菊呢?”
“刚才已经外出了。”
“好,我马上赶过来。你先在家中,不要离开。”
宫政挂断电话,不可思议地看着聂成德说:“潘永利打电话,说他的妻子田菊是凶手。”
聂成德已经听到刚才电话内的声音,包括宫布布也听见了,三人一时陷入沉默中。
聂成德发问:“田菊怎么可能是凶手?这让人怎么也想不通啊?”
“难道凶手真是她?是啊,我们都忽略掉她了。我们一直认为她是最不可能的嫌疑人,没想到竟然是她!”宫政嘀咕道,“她从开始假装不知道命案,故意给我们提供线索,我们自然不会怀疑她。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谁能把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漂亮女人看做杀人嫌疑犯,还是位大学中文教师。其实,反过来想想就是因为她是中文老师,才会故意把宋词密码信这种雅致的东西留在现场,是她在表达对韩千寻的爱意,是她在通过宋词密码信传递感情。”
“她有杀害三名死者的能力吗?”聂成德提到要点。
田菊的外表优雅文静,力气不大,怎么可能将三名青壮年男子杀害,这点也是排除她的原因之一。
“她可以用什么方法弄昏被害人,然后,进行谋杀。”
被害人后颈部的口红大小的那块红斑,早先的推测是电棍,不过,已经被法医的尸检结果否定。其次,为何中招的部位都是后颈部同一个位置,如果使用电棍没有必要必须触及那个部位。
“现在怎么办?”聂成德问道。
“不管怎么样,必须先去看一看。不过,我担心这会不会是调虎离山?田严这边还是需要人守护。这样吧,我去,你在这里留守。”
“行。”
“我也去。”宫布布站起身。
“你跟聂叔叔留在这里。”宫政不同意。
“不行。我要去。”
“你就让她去嘛,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
“好吧。”
宫政转身而去,宫布布尾随其后。老爸的步伐比较大,宫布布需要连跑带走才能够跟上。
4
听到这般激动人心、出其意料的答案,宫政显得异常兴奋,车开得飞快。他们火速赶到田菊家中,见到了神情悲伤懊恼的潘永利。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让你判定你的妻子是凶手?”宫政急忙问道。
“你们过来看。”
潘永利的手在微微颤抖,带着宫政和宫布布来到电脑桌前,从电脑旁边拿起一张纸递给宫政。
那张纸上的内容分别是汉字和数字,汉字在前,是一首宋词,数字在后,由1和2组成。
钗头凤·世情薄
唐琬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112·11212
211,112,2112112。112,112,2112,2112。2!2!2!
211,112,2112112。112,112,2112,2112。2!2!2!
“说吧。怎么回事?”
“我们回来之后,田菊就打开电脑,我则在客厅看书。不一会,我听到打印机发出的声音,以为她在打印教学资料。大概过半个小时,她拿着包急匆匆地离开,说是去学校。随后,我起身去上网,看到电脑旁边的这张纸。当时,我看到纸上的内容就慌了,这肯定是她刚才写的。而我听到的打印机的声音可能是她在打印这件东西,不禁就想到杀人现场留下的宋词密码信。”
潘永利说得很对,杀人现场留下的宋词密码信都是打印。
“你由此判断你妻子是凶手?”
“我也,也只是猜测。要不然,它怎么会出现在电脑桌上。”潘永利颤声说。
“这东西是不是你伪造的?”宫政突然怒目圆睁地抓住潘永利的领子,喷发出来的气体带着蒜味和口水。
“绝对不是……”潘永利被吓得全身发抖。
宫布布把视线从纸上抬起,端详着潘永利,潘永利似乎并不像在说谎。不过,他紧张和害怕的反应有点夸张。这还没有遇到危险,就害怕得这样,不像是男人应该有的表现。
“小布,你看一下这首宋词是什么意思?”宫政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潘永利,把纸递给宫布布。
“竟然是唐琬的《钗头凤》!”宫布布上午刚刚看完陆游的《钗头凤》,这一次竟然是唐琬的《钗头凤》,不免让她微微一震,一种不祥的预兆袭上心头。
“啥意思?”
“上午在老者家里,我说到过陆游和唐琬的故事,田严收到的那封是陆游题在沈园的《钗头凤》,这首就是唐琬看到陆游的题词,悲从中来,和在其后的那首。往日的美好早已随花而落,如今我们各在一方,内心凄苦无人可以诉说,只能独倚着栏杆,将心中的一切埋藏着。”
“两首词是一对。难不成她是调虎离山?”宫政的脸色大变。
“什么调虎离山?”宫布布不解。
“她故意给她的父亲田严送一封宋词密码信,目的是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当她前往父亲家中看到我们在,便知她的计谋得逞,然后,迅速离开,实施下一步计划!”
“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啊呀!我怎么没有想到是她呢!”宫政懊恼地拍着大腿。
“警官,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潘永利用期望的目光看着宫政,他已经完全六神无主了。
“你知道她去哪里吗?”
“不知道。”
“你打她的电话了吗?”
“打过了,关机。”
“她会不会去学校?学校那边,你打电话问过吗?”
“在你们来之前,我也打过学校询问她的同事了,她没有在学校。”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的是有问题。你觉得她会去哪里?哪里是她最有可能去的?”
最有可能去的?潘永利茫然地陷入思考中。几分钟过后,他似乎仍然想不到合理的答案,也许他知道,田菊不会在他们回忆中留恋的任何地方。
宫布布在观察四周,除了那张纸,田菊一定还留下其他的痕迹。这事情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令她忧心忡忡。目前看来,田菊留下的纸,显然是故意的行为。那么,她为什么要故意留下这张纸?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目光停留在柜子角落,就在电脑桌旁边。她蹲下查看,是一瓶杀虫剂。虽然说还没有到夏季,但是,它放在这里似乎也很合理,因为每个家庭都需要杀蚊虫,可是,有一点非常奇怪。
宫布布伸手拿起它,仔细地观察后,更加确定。
“它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那是我去年夏天买的杀虫剂。后来,她说杀虫剂毒性太大,就没有用,一直放在那里。”
“你是说一直放在这里?”宫布布提高声音强调道。
“是的。”
“可是,它上面没有灰尘。”宫布布把杀虫剂递给老爸宫政。
宫政点点头,确实没有灰尘。他们似乎都意识到什么,瞳孔中浮现恐惧惊慌的神色。
宫布布快步走到废纸篓旁边,弯腰从纸篓里拎出一团面巾纸,大部分面积已是灰黑色,显然是擦拭过很脏的东西。
“你们看,这是她擦掉杀虫剂上灰尘所用的面巾纸。”
“她拿杀虫剂做什么?”潘永利还是不解。
“杀虫剂是目前市面上最具有毒性的日常用品,也最容易获得。”
宫政朝地面喷喷,只有少许的药剂喷出,瓶子的重量比较轻,基本上已经是个空瓶了。
“你是说……这是毒药?”潘永利彷徨地望着他们,“她拿毒药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潘永利的问题,答案只有两个:自杀与杀人。
“现在的关键是她去哪里了!”宫政厉声道。
宫政和宫布布把希望的目光投向潘永利,希望他能够从他与田菊10年的婚姻生活中找到线索,然而,他似乎一点灵感都没有,整个人像只找不到地洞的老鼠,没有半点男子汉的冷静。在这种时刻,才能看出他的内心其实是一个极为脆弱的人。
三人回到寂静的客厅,宫政递给潘永利一支烟。潘永利接烟的手微微颤抖,点了好几下才点着烟。
“别担心,没事的。”宫政拍拍潘永利的肩膀,粗声安慰道。
潘永利六神无主,惟有茫然地点点头。
“那可说不好,牵扯命案,已经死了三个人,说不定还会继续死人。”宫布布沉沉地说道。
“宫布布,你胡说什么,这孩子!”宫政喝止她。
“你知道这场悲剧为什么会发生吗?”
潘永利转脸惊讶地正视宫布布,等待着她的答案。
“因为每个人都太坚持,不肯放弃,才会酿成这种结局。其实,如果有一个人放弃,就不会发生这一切的悲剧了。”
潘永利对女孩的言论很吃惊的同时有一丝黯然,“为什么?你难道知道真相?”
“当然了。”宫布布断言。
“啊!”潘永利和宫政同时盯住了她。
“我问你,如果让你妻子选择,她会选择你,还是他?”
潘永利苦涩的目光已经说出答案。
“你一定很恨他,恨他夺走你的妻子吧?”
“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恨!”潘永利说话的时候简直是在咬牙切齿。不难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中判断出他对韩千寻的痛恨程度——深到足以使他疯狂、失去理智。
“那你也恨你的妻子?”
“不,我爱她。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许多男人几辈子也没有福分娶到她这样的妻子。只要她还爱我,我不会介意她犯的这些错误。”
潘永利沮丧地将十指插入头发。看来潘永利真的很爱他的妻子田菊。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宫布布不免为两个痴情的男人感叹。如果田菊能够分成两辈子,一辈子一个,她一定很幸福。可惜,两个痴情男人撞到一块,便成悲剧。
“不过,你岳父是赞成你们在一起的。”
“你怎么知道?”
“他10年前不是阻止田菊和韩千寻在一起吗?所以,他现在肯定支持你。”
“也许吧。”他并未因此而感到欣慰。
“你跟你岳父的关系一定很好吧?要不然,当初他怎么会舍得把女儿嫁给你。”
潘永利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但是在哭丧的表情里显得有些尴尬,似乎带给他某种希望,令他从中得到一点慰藉。可惜,这点慰藉很快被宫布布下面的话语抹杀。
“不过,现在不是10年前。从你妻子的举动来看,她已经下定决心。这次即便是她父亲,你的岳父,可能也无法阻止她。”
事实就摆在眼前,田菊失踪了,这就是她毅然的决定。
“如果你要继续坚持的话,只会把她毁灭,逼上绝路。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毁灭,一个是放弃。放弃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坚持只会牺牲更多无辜和不必要的东西,结果还会更加凄惨。”
“……”潘永利的神色很可怕,有一种深沉压抑的痛苦,几乎就要压迫得他失声痛哭。宫布布不免也有点同情他了。
10年的朝夕相伴,相濡以沫,要放弃谈何容易?怎能割舍!
潘永利和田菊是十年前认识,应该是在韩千寻离开中国后的不久。他先认识田菊的父亲田严,然后,由田严认识田菊。他和田菊的父亲田严都是从事医药行业,一次偶然的机会,田菊跟随父亲田严参加业界的饭局,潘永利恰巧也在。初次见面,他就被田菊的美丽和气质深深吸引,这个女人,就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女神。
上天似乎对他不薄,田严居然极力促成了他和田菊的婚姻。婚后的生活是多么美满,他爱田菊,田菊也爱他。他对岳父恭敬有加,岳父对他十分满意。
然而,婚后3年,却始终没有爱情的结晶。岳父田严渴望有一个孙子,多次对他们施加压力。
后来,他们去医院检查,发现是他的问题。从那以后,命运之神便离他而去了。岳父知道这个结果后,态度发生明显的变化,对他越来越冷淡。
妻子田菊倒通情达理,多次劝慰他,“没有关系,不能生育,可以领养一个,都一样是自己的孩子。”
他对此很感动,更加怜爱妻子。
但是,他的岳父田严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领养的孩子始终不是自己的血脉,中国人讲究血统。他就是那么封建保守,让他压抑和窒息,无言以对。
但是除去这个遗憾,他的家庭已经美满得令人艳羡。现在说要他放弃这一切,就如放弃自己的灵魂般困难。
“唉。‘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放弃,也同样会失去,你的挣扎是多余的,而且,令你所爱的人更加痛苦。如果你爱她的话,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宫布布沉重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沉默。
潘永利低着头,终于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正当三人一筹莫展之际,宫政的电话响了。聂成德打电话告诉他,大约10分钟前,韩千寻在府山公园附近被跟丢,现在仍无音讯。
自从第三名被害人王贵的尸体被发现后,警局方面就派人24小时监视韩千寻。理由很简单,死者王贵是他的医疗纠纷主要对象,故而他的嫌疑最大。
“什么?居然跟丢了!这帮没用的家伙!”宫政暴跳如雷。
聂成德也很无奈,“你那边怎么样?究竟怎么回事?”
“妈了个巴子的!一时半会说不清,田菊也失踪了。我估计他们两个人很有可能都去府山公园了,情况非常不妙!”
聂成德:“我立刻去府山公园。”
“那好。我也马上赶去。对了,你最好带上田严,免得出什么岔子,凶手太狡猾。”宫政觉得现在的具体情况还是搞不清楚。
“警官,发生什么事了?”潘永利在宫政挂掉电话后第一时间焦急地问道。
“你的妻子很有可能去府山公园与韩千寻见面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要……”
潘永利陷入惊恐和害怕,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殉情。
“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说不定是谋杀!”宫政的语气中有一丝不详。
“谋杀?谁谋杀谁?为什么?”宫布布十分惊讶老爸居然作出如此不可思议的判断。
“不为什么。这是警察的直觉!”宫政高深莫测地看了宫布布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
这个死老爸,居然抢走了我的台词!
“爸,等等我啦!”宫布布小跑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