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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二个死者

    1

    清晨,灰蒙蒙的天空依旧弥漫着细细的雨滴。

    朱骏正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发呆。巫山死尸案一直缠绕着他,半个月过去了,案情没有一点进展,他准备今天去理工大学了解一些情况,说不定会有一些收获。

    一阵风吹在朱骏的脸上,风中夹着细密的雨滴,将他的额头打湿,他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的水珠,关上了窗户。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电话,是助理赵棋的号码,想着也许是赵棋发现了新的线索,他快速接起电话问:“小赵,是不是有了新的线索?”

    电话那边传来赵棋焦急的声音,“有人报警称理工大学出现一具女尸。”

    朱骏心中一惊,“又是理工大学?我现在就过去。”

    20分钟后,朱骏到了理工大学C教学楼一楼大厅。走进大厅时,他立刻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赵棋已经到了,朱骏拨开围观的学生,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倒在血泊之中。

    女孩儿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突出眼眶,似乎在告诉朱骏,她在临死之前看到了恐怖的东西,女孩儿的颈部横着一个深深的刀痕,刀痕不是很长,但足以令她死亡,女孩儿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染成红色,地上满是早已干涸的血迹。

    朱骏俯下身子,手在女孩儿眼睛上一抹,那双带着恐惧的眼睛,藏在了她苍白的皮肤下。朱骏发誓道:“安息吧!我一定会抓住凶手,给死去的灵魂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时,朱骏发现女孩儿衬衫上有一个微小的破洞,边缘烧焦。

    朱骏立刻感到一阵眩晕,联想到上一起凶杀案,死者也是颈部中刀,而且衬衫上也有一个烧焦的破洞。难道,是同一个凶手干的?这是有预谋的连环杀人案?想到这里,朱骏脸色更加凝重。

    朱骏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在尸体附近搜索着,希望能找到那熟悉的半根香烟。

    终于,朱骏看到了那熟悉的半根香烟,它正悄悄地躲在尸体流出的血液里,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完全失去了本来的面目。

    技术人员走到朱骏面前说:“朱队,我们没有在现场发现凶手留下的任何线索,凶手太狡猾了。”

    朱骏苦笑了一声,将手中被血染红的半支烟递过去,说:“我发现了这个,你保存好,回去做DNA比对。”

    朱骏走到赵棋身边,脸色凝重地问:“赵棋,死者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赵棋点点头说:“头儿,死者是计算机学院的大一新生,名字叫董雪欣,家在本市。”

    “通知死者的家属了吗?”

    “已经通知了,估计马上就能到。”

    “是谁报的案?”

    赵琪用手指了指一个男孩儿,这是一个身材很矮的男孩儿,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一副大大的眼镜架在他瘦小的脸上,躲在眼镜后的眼神散乱无助,充满恐惧。

    朱骏看得出,他还没有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朱骏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儿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尸,用手扶了扶眼镜,紧张地看着朱骏,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叫刘大鹏。”

    朱骏点点头,用温和的口吻说:“同学,不要害怕,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我……我是这个学校勤工俭学社团的,今天我来C教学楼打扫卫生,刚一进大厅,就发现了这具尸体。”

    朱骏一双冷峻的眼睛盯着他继续问:“你是第一个进入教学楼的人吗?”

    刘大鹏点了点头,神色依然很慌张,“是的,我有这个教学楼的钥匙,每天早上,我都会在上课之前到教学楼打扫卫生,给来上自习的学生开楼门。”

    朱骏环视了一圈,疑惑地问:“这么大的教学楼,就你一个人打扫?”

    刘大鹏看了一眼朱骏,就在两个人眼神相对的一刹那,男孩儿慌乱地避开他的眼睛,吞吞吐吐地说:“警官,本来每天是两个人一起打扫卫生的,可是和我一起打扫的那个男生今天早上没有来。”

    朱骏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想什么,眼睛盯着他问:“你说的那个人,他有没有这个教学楼的钥匙?”

    “有,当初学院为了方便我俩能随时打扫卫生,两把钥匙分别给了我们每人一把。”

    “那个人你认识吗?知道他为什么没来吗?”

    “我们很熟悉,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昨天我们还约好六点准时到这,可是到现在他也没有来。”

    朱骏发现他虽然神色慌张,但并不像在说谎,“你知道他在哪个宿舍住吗?”

    “他跟我不住在一个公寓,但是我能找到他的宿舍。”

    朱骏对身边的助手赵棋说:“你带几个人,跟刘大鹏去找那个男生。”

    赵棋答应了一声,带着刘大鹏走了。

    一分钟后,死者的父母已经赶到,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女儿,两位家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母亲跑过来抱着女儿早已冰冷的尸体,失声痛哭,而父亲也眼泪长流,顾不得自己的男人形象,双膝跪地,拉着女儿的手。

    朱骏参加工作十六年,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种场面,于是,他转过身去。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孩冲了进来,朱骏对这个女孩再熟悉不过,他伸手拦住女孩说:“蔡可薇,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死者的家属,不能过去。”

    蔡可薇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悲痛地说:“朱警官,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让我进去。”

    朱骏沉默了一下,挥挥手示意她进去。

    张蕊蕊担心她会承受不住突然的打击,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蔡可薇走到尸体附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还与她谈笑风生的好朋友,现在居然倒在血泊里,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倒,幸好张蕊蕊在身边扶住了她。张蕊蕊看了一眼死者,感觉很面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叹息了一声,悲伤地摇了摇头。

    蔡可薇强忍住内心的悲痛,眼圈噙着眼泪看着两位老人安慰说:“叔叔,阿姨,你们不要过于伤心,要注意身体,雪欣姐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们病倒啊。”

    高中时代,蔡可薇经常去董雪欣家里玩,所以两位家长都认识她,董雪欣的妈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蔡可薇说:“雪欣死得好惨啊!”

    “阿姨,您想开点,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抓住凶手,为雪欣报仇。”

    她看到两位老人如此悲痛,内心产生了强烈负罪感。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昨天与雪欣约会,也许雪欣就不会死。

    朱骏走过来安慰说:“三位,请你们节哀。”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还要进一步做检查,请配合我们。”

    董爸爸走过来,强忍着悲痛问:“警察同志,我女儿是被谁杀害的?”

    朱骏摇摇头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们会尽快破案。”

    董爸爸紧紧拉住朱骏的手说:“警察同志,我女儿死得太惨了,你们一定抓到凶手。”

    朱骏理解眼前这位父亲的心情,他坚定地说:“放心吧,我们会尽快找出凶手,不过,这需要你们的配合。”

    董爸爸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点点头说:“好的,只要能抓到凶手,让我做什么都行。”

    死者的父母和蔡可薇走后,朱骏走到女尸附近,蹲下来,再次仔细地看着眼前这具女尸。朱骏看到除了脖子上一道明显的刀痕外,其他部位没有任何损伤,地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凶手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甚至没有搏斗的痕迹,朱骏心想:难道这不是第一现场?而是凶手杀人后将尸体搬运过来的?

    随即,他又否认了这个猜测,因为女孩儿身边有一大滩血迹,如果这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女孩儿的身边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血迹?而且除了这里的一大滩血迹外,大厅的任何地方都没有血迹,如果是杀人后移尸到此,周围应该还有零星的血迹。

    既然是第一案发现场,为什么看不到搏斗的痕迹?除非,女孩儿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被人杀害。那么,这个凶手的杀人动机究竟是什么呢?女孩儿的衣服完整,似乎并不是奸杀,那么会不会是因为钱财而起杀心呢?或者是仇杀,情杀?

    突然,朱骏想起刚才那个男孩儿说的话,我们是勤工俭学社团的,参加这个社团的大学生,经济一定很困难,莫非,真的是那个贫困大学生所为?

    朱骏想到这里,暗暗地出了一口气,决定先从那个男孩儿调查起,他很清楚,如果是那个贫困学生见财起意,这个案子就很容易破获。

    电话突然响了,是赵棋打来的,他立刻接起电话,“那个男生找到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赵棋兴奋的声音,“头儿,一切顺利。”

    “把他带到警局,我也马上回去。”

    “头儿,刘大鹏用不用带回去?”

    “也一块带着吧。”

    朱骏放下电话,对身边的几个属下说:“你们把尸体带回警局,还要做下一步尸检。”

    朱骏说完,迈着大步离开了C教学楼。

    在他的潜意识下,始终感觉一个邪恶的力量在跟他作对,他却不知道这个邪恶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上次的巫山死尸案,已经让他绞尽脑汁,半个月过去了,却依然没有丝毫进展,现在又来了一个大学女尸案,巧合的是两位死者都是理工大学的,而且凶手杀人方式几乎相同,更加巧合的是死者都是蔡可薇的朋友,想到这里,朱骏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走进审讯室,一个身材细高的男孩儿满脸泪痕地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喊着:“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没做坏事。”朱骏看得出,他已经闹了很久,没有什么力气了。

    朱骏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孩儿,他穿着一件破旧的格子衬衫,凌乱的头发曲卷着,脸色暗淡没有光泽,如同得了一场大病一般。

    朱骏没有因为男孩儿的病态而放松警惕,眼睛依然冷峻地盯着他,大声地问:“姓名?”

    男孩儿脸色紧张地抬起头,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叫王青山。”

    “性别?”

    “男。”

    “职业?”

    “学生。”

    助手赵琪在一旁恶狠狠地说:“你还知道自己是学生?”

    王青山似乎被赵琪的话问懵了,不知所措地说:“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呀?你为什么这样问我?”

    赵琪大声地问:“少废话,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我昨天深夜发高烧,被送到了医院,今天早上刚刚回到宿舍。没想到,我刚躺在床上,你们就把我抓来了。”

    赵琪大声说:“小小年纪就会撒谎?”

    “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相信,你可以去问我的同学。”

    这时朱骏的电话响了,是局长打来的,他接完电话走了出去,局长正在自己的办公室,他的身边还有几个陌生人。

    朱骏走进屋问:“魏局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魏局长脸色铁青地说:“你们是不是在审讯一个大学生?”

    朱骏犹豫了一下说:“是的,我们怀疑他杀害了一个女大学生。”

    魏局长摇摇头说:“荒唐,太荒唐了。这位是他的导员,这是他们宿舍的同学,你问问他们就明白了。”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过来说:“你好,警官,我是王青山的导员,我们可以证明他整个晚上都在医院,是今天早上刚刚回到宿舍的。”

    朱骏脸色一变,问:“你们一直在一起吗?”

    导员温和地说:“警官你们一定抓错人了,这个孩子人品很好,学习成绩也很好。”

    朱骏说:“我只想知道你们昨天整个晚上一直在一起吗?”

    导员指了指身后的三个男生,说:“我们四个一直在医院陪护他,今天早上五点我们刚刚从医院把他带回来,就在我们去吃早饭的时候,你们把他带到了这里。”

    朱骏立刻感到这件事做得确实很鲁莽,失去了以前的沉着冷静,怎么能在不询问清楚的情况下就把嫌疑人带回来了呢,看来最近压力太大了,真的需要冷静冷静了。

    朱骏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尴尬地说:“都是我们办案心急,给你们带来了麻烦,我代表刑侦大队向你们道歉。”

    “别这样说,警官,你们也是为了维护死者的权益,保护我们师生的安全,可以理解。”

    魏局长走过来拍了拍朱骏的肩膀说:“以后谨慎点,快把人放了吧。”

    朱骏一脸尴尬地说:“我马上放人,不过,刘大鹏现在还不能走,他是发现死者的第一个人。”

    导员点点头说:“放心吧,警官,我们学校的全体师生一定会尽全力配合您,有什么需要,我们随叫随到,您也是为了查清真相,为了我们全校师生的安全考虑呀!”

    走后,朱骏坐在办公椅上有些迷茫。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按照刘大鹏的说法,这个教学楼只有刘大鹏和王青山有钥匙,而凶手是在C教学楼实施作案,那么,凶手怎么进入C教学楼的呢?除非,刘大鹏在说谎,可他为什么要说谎呢?假如刘大鹏是凶手,他为什么要报案,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暴露出来呢?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而且直觉告诉他,刘大鹏绝对不是凶手,完全可以排除。

    莫非,女孩儿在昨天晚上关门之前就已经被杀害,最后离开C教学楼的人并不知道楼内有死人,当今天刘大鹏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尸体,随即报了案。那么,女孩儿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C教学楼关门之前,究竟是谁最后离开的C教学楼呢?

    朱骏立刻找到刘大鹏,通过刘大鹏的讲述,他了解到能够打开C教学楼的还有一个管理教学楼的老师。于是,通过院方帮助,他联系上了这位教师。但是,朱骏再次失望了,那位教师说昨晚锁门的时候C教学楼怪异地停电了,他根本就没走进教学楼,没有例行检查,甚至没有踏进C教学楼,便将门锁上了,而且有证人能够证明他没有再回C教学楼。

    那位教师还对朱骏讲述了一个恐怖的传说,并且声称自己晚上检查教学楼的时候曾经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鬼,那个女鬼经常在夜晚趴在教室的桌子上读书,有时她还躲在C教学楼的角落里哭泣。

    朱骏听到这个荒唐的故事,无奈地笑了笑。

    通过多年的刑侦经验,朱骏推测凶手是在凌晨12点之前杀害了董雪欣,可是,凶手为什么要杀害她呢?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呢?朱骏回忆着女孩儿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她在临死之前一定是看到凶手的样子,也许是被凶手狰狞恐怖的脸吓坏了,也许真的是这个大学有鬼?但是,怎么可能呢?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一定是凶手狰狞的容貌吓坏了女孩儿,就在女孩儿愣神的时候,将其杀死。

    朱骏知道,要想证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尸检,只有尸检才能确定女孩儿真正的死亡时间,只有确定了死者的死亡时间,才能进行逐个排查。

    朱骏把助手赵棋叫过来,对他说:“你现在去联系死者的家属,希望他们能同意进行尸检,你跟他们说清楚,这样做更有利于尽快破案。”

    赵棋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2

    雨中,张蕊蕊一手打着伞,一手搀扶着蔡可薇,缓缓地向10号公寓走去。

    蔡可薇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惨死的状况,心情很悲痛,她甚至有些绝望,为什么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地死去?难道真的是“诅咒”吗?即使真的有诅咒,就来诅咒我吧!为什么要杀害我的朋友呢?

    蔡可薇忽然有种感觉,一定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正悄悄地注视着自己。

    张蕊蕊知道她刚刚从失去男友的伤痛中走出来,现在,她最好的朋友又离她而去了,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张蕊蕊一边搀扶着她,一边安慰说:“可薇姐,你想开些,警察一定会抓住凶手的。”

    此刻,蔡可薇的心在滴血,处于极度的悔恨和自责中,如果昨天不和董雪欣约会,如果昨天不要求雪欣送自己回宿舍,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想到这里,蔡可薇更加的痛苦,她甩开张蕊蕊的手臂,发疯似的奔跑在雨中。忽然,她脚下一滑,摔倒在泥泞的路面上,洁白的裙子被污浊的泥水染黑,脸上也溅上了一些黑色的泥点儿。

    张蕊蕊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是,为了不让好朋友出现意外,她飞快跑到蔡可薇身边,将她拉起来抱在自己的怀中,温柔地说:“可薇姐,你这样伤害自己也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关键的是抓住凶手。”

    蔡可薇极度的悲痛,情绪已经失去了控制,她推开张蕊蕊的身体,张开手臂,仰天咆哮:“你根本不懂,我的家族,世世代代都被诅咒了,我们家族中的人都会死,哈哈哈……”

    张蕊蕊惊恐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些什么,这时,她发现很多路过的学生好奇地盯着她们,于是,张蕊蕊拉起她说:“可薇姐,我们先回宿舍吧!”

    “该死的诅咒,你来杀我吧!为什么要伤害我的朋友?”蔡可薇依然不依不饶地大声喊着。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这时,人群中跑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儿,他看了一眼蔡可薇,然后表情紧张地问张蕊蕊:“她……她怎么了?”

    张蕊蕊发现眼前的男孩儿正是曾经救过她们的吴哲熙,张蕊蕊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焦急地说:“刚才C教学楼中发现可薇姐的朋友被人杀害了,她心情很低落,情绪有些失控,所以……”

    “淋在雨中会生病的,快把她送回宿舍吧!”吴哲熙一边说,一边搀扶着蔡可薇。

    很快,蔡可薇在吴哲熙和张蕊蕊的搀扶下,回到了10号公寓。由于是女生公寓,吴哲熙不便在此久留,于是,他安慰了蔡可薇几句,并且嘱咐张蕊蕊好好照顾她,然后转身离开了。

    蔡可薇躺在床上,渐渐地从董雪欣死亡的悲痛中恢复过来,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窘态,于是,尴尬地对张蕊蕊说:“蕊蕊,我……”

    “可薇姐,你别想那么多,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就应该勇敢地去面对。”

    蔡可薇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张蕊蕊诧异地盯着她,犹豫了一下,问:“可薇姐,你刚才说什么‘家族诅咒’,究竟指的是什么?”

    蔡可薇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继续低头沉默。

    张蕊蕊真诚地说:“可薇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我们是好姐妹,我希望能帮助你分担一些。”

    蔡可薇又叹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身体倚在床头,然后从衣袋里拿出了一个漂亮的首饰盒。虽然房间内光线很暗,但是首饰盒上的玉石仍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顿时,房间内弥漫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啊——”

    张蕊蕊发出一声惊呼,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首饰盒。

    蔡可薇发现她似乎已经被首饰盒深深吸引,而且她的脸上露出了贪婪的表情,这种表情不属于张蕊蕊,此时的她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于是,她干咳了一声,说:“蕊蕊,它很漂亮吧?”

    而张蕊蕊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睛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首饰盒,似乎首饰盒正释放出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着她,将人性丑恶贪婪的一面展现出来,过了一会儿,张蕊蕊恢复了常态,羡慕地说:“可薇姐,它一定很珍贵吧?”

    “也许吧,它是我们家祖传下来的。”蔡可薇说这句话时,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祖传的,那一定是无价之宝。”

    蔡可薇脸色一变,说:“可是,据我奶奶说,它已经被诅咒了,它给我们家族带来了很多厄运。”

    “诅咒?这么漂亮的东西被诅咒了?”张蕊蕊不可思议地问。

    蔡可薇沉默了一会儿,向她简单讲述了那段首饰盒被诅咒的离奇故事,不过,为了顾及脸面,蔡可薇撒谎说祖辈无意中杀了一个好人,然后被诅咒。

    张蕊蕊被她讲述的故事深深吸引,惊呼不断,之后张蕊蕊安慰说:“可薇姐,我认为不可能有诅咒,那也许只是奶奶一种迷信的思想吧,我们当代的大学生,应该相信科学。”

    “可是,我的身边发生了太多的悲剧。”

    “也许都是巧合,与诅咒无关。”

    “但愿如此,希望悲剧再也不要发生。”蔡可薇收起了首饰盒,仰起头,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突然,蔡可薇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她迅速向左转头,发现画中的女孩儿向她眨了眨眼睛,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蔡可薇惊呆了,恐惧地盯着画中的女孩儿。

    “可薇姐,你怎么啦?”发现蔡可薇正盯着墙上那幅画中的女孩儿,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恐惧,于是,张蕊蕊紧张地问道。

    蔡可薇颤抖的手指着画中女孩儿的眼睛,“她的眼睛动了。”

    张蕊蕊惊讶地盯着画看了很久,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心想:也许,蔡可薇还沉浸在失去好友的悲痛中,所以出现了幻觉。想到这里,张蕊蕊安慰说:“可薇姐,别想太多了,休息一会吧!”

    蔡可薇严肃地说:“蕊蕊,我刚才真的看到她的眼睛眨了一下,她好像要告诉我什么。”

    张蕊蕊眼睛盯着画中的女孩儿,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陈大伟在食堂说的那番话,她的心跳开始加快,表情紧张地说:“可薇姐,会不会是她的鬼魂?”

    “谁?谁的鬼魂?”

    张蕊蕊脸色变得苍白,声音颤抖地说:“陈大伟说,十二年前一个女孩儿从这里坠楼而死,这个宿舍在深夜时经常传来女孩儿的哭声,甚至有人看见过死去女孩儿的身影在走廊内徘徊。”张蕊蕊一边说,一边回过头环视四周,仿佛害怕她口中的那个鬼魂正在她的背后凝视着她。

    “啪啪——”

    突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啊——”

    两个女孩儿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3

    理工大学A教学楼的阶梯教室。李易思教授在教室内仔细地搜索着,但是,他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自从第一次见到蔡可薇,李易思就觉得她长得特别像死去的女朋友,蔡可薇白皙的脸庞,嘴角挂着的浅浅忧伤,一双有神的大眼睛,向上翘起的长长睫毛,甚至走路的样子都很像。他非常清楚,自己可能是喜欢上了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姑娘,喜欢的理由很简单,她长得太像自己死去的女朋友了,她的容貌令他重新勾起了对爱情的幻想,那颗尘封了十二年的心又苏醒了,也许他们并不般配,他想控制自己的感情,但是每当想起蔡可薇忧伤的眼神,他就欲罢不能。

    李易思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打开电脑,开始讲课。

    90分钟的课,对李易思来说很漫长,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等所有的学生走光才离开教室,而是第一个走出教室。

    回到办公室,李易思很担心蔡可薇,他不知道蔡可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有来上课?会不会生病了?或者遇到了什么不测?

    李易思突然很怕蔡可薇遇到不测,十二年前,他的女朋友就是突然坠楼死亡的,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

    这时,一个同事回到办公室问:“老李,你听说了吗?”

    李易思敏感地反问道:“听说什么?”

    “今天C教学楼出现了一具女尸,据说死者是一名大一新生。”

    李易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地问:“你说什么?女尸?”

    “是呀!听说死得很惨。”

    李易思控制住悲痛的心情,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学校两万多名学生,一定不会这么巧的。但是,蔡可薇为什么没有上课呢?

    带着种种疑问,李易思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死者叫什么名字吗?”

    同事摇摇头说:“不知道。”

    李易思慌乱地站起来,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向10号公寓方向走去。

    一路上,李易思想了很多。如果蔡可薇没有发生意外,这样去会不会太唐突了?蔡可薇会不会因此而对自己产生反感?会不会遭到别人的非议?但是李易思顾不了这么多,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蔡可薇的安危,与蔡可薇的安危相比,自己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想到这里,李易思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快到10号公寓的时候,李易思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他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10号公寓依然像很多年前一样矗立在那,与周围众多崭新的学生公寓相比,更显示出的他的破旧不堪。自从李易思的女朋友坠楼死亡后,他没有再来过10号公寓,他不愿意见到它,他怕看到它,他怕见到它后会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

    现在,李易思站在了那座再熟悉不过的10公寓楼前。忽然,他发现脚下有一具尸体,睡衣已经完全被血水染红,尸体的周围布满了猩红的血迹。他忽然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去。

    几秒钟后,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恐惧地环视着四周,空旷的场地上只有他一个人,而刚才的那具尸体已经消失了。

    他拍了拍额头,头脑中掠过一段痛苦的回忆。李易思犹豫了,他不知道是否应该走进10号公寓,李易思害怕了,他害怕十二年前的悲剧会再次上演。

    李易思是一个坚强的男人,在面对女朋友坠楼惨死时,他没有退缩,没有逃避,而是勇往直前,面对现实。如今,他依然选择了前进。

    走进10号公寓,李易思好像回到了十二年前,因为楼道内墙面的颜色,楼梯扶手的颜色,一点都没变,就连楼内潮湿的气味还依然如故。

    李易思有一次和蔡可薇谈话的时候了解到,她住在10号公寓613宿舍,而613这个数字他再熟悉不过,因为他的女朋友曾经就住在这个宿舍。

    现在是上课时间,楼道内人很少。李易思很快来到了613宿舍门口,他看到了门上清晰地写着“613”,李易思想起了十二年前那个早晨,613宿舍来了很多警察,其中一个警察告诉了他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话:“你女朋友已经坠楼身亡。”

    李易思从痛苦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门开了,一个肤色黝黑的女孩儿探出头问:“哦?是李教授,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李教授认出她就是经常和蔡可薇在一起的女孩儿,他有些尴尬地说:“蔡可薇在吗?”

    “在呀!您找蔡可薇?她生病了,正在床上休息呢。”

    李易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悬了很久的心终于落地了,他犹豫了一下说:“啊!我就不进去了。”

    “老师,您快请进吧!”说着,女孩儿热情地伸手去拉李易思的胳膊。

    李易思走进了613宿舍,屋内已经找不到十二年前的影子。

    蔡可薇正躺在床上,看到李易思走进来,她感到很奇怪,李教授为什么来了?

    当她想从床上坐起来,表示对李教授的尊重时,李易思摆摆手说:“你身体不适,就别起来了,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蔡可薇疑惑地问:“李教授,您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李易思怕蔡可薇多想,于是撒了一个谎说:“啊,今天上课你没来,我听其他同学说你生病了,所以就过来看看你。”

    李易思尴尬地看了一眼蔡可薇,继续说:“看你没什么事,我也就放心了,我走了。”

    张蕊蕊立刻说:“李教授,您再坐一会吧,我正好有几个关于法律方面的问题想请教您。”

    其实李易思也不想立刻走,只是一个男人在女生宿舍里感觉很别扭,但听张蕊蕊这样说,他又坐在椅子上说:“那好吧。”

    突然,李易思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画,画中的女孩儿正柔情蜜意地盯着自己,他心中一酸,眼圈有些湿润了。

    蔡可薇发现李教授正含情脉脉地盯着画中的女孩儿,表情很专注。她知道,李教授以前的女友曾经也住在这里,难道,画中的女孩儿真的是李教授死去的女友?怀着各种疑问,蔡可薇大胆地问:“李教授,我听说您以前有个女朋友也住在这个宿舍?”

    李易思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将视线转移到蔡可薇的脸上。他不愿意别人在他面前提起往事,每当别人提起,他都会非常气愤,因为那段伤心的往事他永远不想提起。其实,李易思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他每天都在想念着死去的女友,直到蔡可薇出现的那天。那天他看到蔡可薇,他以为自己十二年的守候感动了上帝,上帝实在不忍心看到他孤独终老,特意把蔡可薇送到他身边,他为此兴奋了很久。慢慢地他发现自己错了,蔡可薇对他并没有好感,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长辈和老师来看待。

    蔡可薇看李教授很久没有回答,她小心翼翼地问:“李教授,是不是不方便说?”

    李易思叹了一口气,说:“哎!没什么不方便的。”

    于是,李易思开始讲述那段尘封在心中十二年的痛苦往事。

    十六年前,年轻的李易思刚刚研究生毕业,怀着对工作的热情,对未来的向往,他来到了这所大学。那个年代,清华大学研究生毕业的他,可谓稀有人才,他的语言魅力更是征服了无数学生的心,就在他教课的头一年,一个大学一年级的漂亮女孩儿偷偷地喜欢上了他,经常给他写情书。年轻的他,自然喜欢漂亮的女孩儿,但是他知道自己是老师,为人师表,所以他坚决地拒绝了她的约会,但是那个女孩并没有就此作罢,继续疯狂地追他。

    一个月后,这件事开始在校园内流传。

    当年,学校的学生处处长叫王傅宏,他是一个阴险的小人,能把一点点小事扩大化,然后他站出来再去平息,这样做就会给自己添加很多的政绩。有人给李易思写情书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他知道后立刻上报学院,变成了轰动一时的大事。

    两天后,他给经济管理学院的导员打电话,命令犯错误的女孩儿立刻到他的办公室来。

    导员无奈,只好按照王傅宏的要求去做。

    当女孩儿走进办公室时,他被眼前女孩儿的美貌所深深吸引,他开始嫉妒李易思的艳福不浅。王傅宏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着女孩儿问:“你就是经济管理学院的魏黎曼?”

    女孩儿看着眼前的领导说:“处长,我是魏黎曼。”

    王傅宏故作一脸正色地说:“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误吗?”

    “处长,我不知道。”

    “你和李易思什么关系?”

    “师生关系。”

    “就这么简单?你是不是跟李易思教师有男女关系?”

    “我承认我喜欢李老师,但是我跟李老师的关系很清白。”

    王傅宏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突然变了一副嘴脸,色迷迷地盯着她说:“姑娘,我也是为了你好,那个李易思有什么好,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你要是想找情人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这时,他忽然站起来,冲到魏黎曼面前,抱紧了她的身体,试图亲吻她的脸蛋儿,此时的王处长俨然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色狼。

    魏黎曼一声尖叫,大声地说:“放开我,你这个禽兽。”

    王傅宏被她的反抗激怒了,更加疯狂地抱着她,口中不停地说:“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欲望驱使着王傅宏,令他欲罢不能,他迫不及待地用手去撕扯魏黎曼身上的衣服。

    魏黎曼大声喊道:“救命,快来人呀!”

    经济管理学院的导员和李易思是高中时代的同学,私交很深。王处长找走了魏黎曼,导员心中便开始琢磨这件事,他知道王傅宏人品很差,他怕这件事影响到李易思,于是给李易思打了一个电话,将事情告知,并嘱咐李易思千万别得罪王傅宏。

    李易思听完后心里很乱,他倒是不怕惹麻烦,关键是怕那个女孩儿会得到系里的处分,他岂不成了罪人,于是他一路小跑向王傅宏的办公室走去。走到办公室附近,他听到了屋内传出魏黎曼求救的声音,他不假思索,用身体撞开了处长办公室的门,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

    屋内魏黎曼正与王处长撕扯着,魏黎曼的衣衫已经凌乱不堪,李易思的闯入惊吓到了王傅宏,他立刻放开了抱紧魏黎曼的双臂,向后退了一步。

    魏黎曼用手捂住裸露出的肌肤,杏眼圆睁地瞪着王傅宏,当她发现撞开房门的人正是李易思时,她羞愤地低下了头。

    王傅宏看到李易思闯入,头脑飞快地转动,大声地说:“我本来要处分这个学生,但是她的情绪失控,与我厮打起来,我年纪大了,不是她的对手啊!李老师你来得正好,快把她送到保卫处。”

    魏黎曼听他如此颠倒是非,立刻站起来用手指着王傅宏的鼻子大声地说:“你这个衣冠禽兽,根本不配当领导。”

    李易思知道是王傅宏对她动了花花心,但是他毕竟是处长,自己只是一个刚刚参加工作,根基未稳的普通教员,所以他没有直接拆穿他的阴谋,而是尽量缓和事态,他恭敬地说:“王处长,她还是孩子,有得罪的地方还希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她考上大学也不容易,您就放她一马吧!”

    王傅宏也不想把自己的丑事扩大化,害怕这件事影响到他升迁,于是,他适合时机地说:“嗯,今天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她一马,不过我以后不想听到……”

    李易思立刻接过话说:“放心吧,王处长,我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王傅宏走到李易思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他说:“嗯,你们以后什么关系我不管,但是不要太过分。好了,你带她走吧,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魏黎曼还想说些什么,李易思立刻上前拽着她的胳膊,走出了王傅宏的办公室。

    由于在王傅宏的办公室受到了惊吓,之后的很长时间,魏黎曼经常神情恍惚,胡思乱想,一度想到了自杀。李易思看在眼里,痛在心上,虽然他并没有直接伤害到魏黎曼,但是事情是因他而起,他也深深的自责,他觉得魏黎曼很无辜,很可怜,便经常找她聊天,排解她的压力,让她从阴影中走出来。几个月后,在李易思的关心下,魏黎曼逐渐走出了阴影,恢复了以往阳光的心态,不过,李易思发现,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儿。

    经过一年多的接触,两个人深深相爱,他们决定抛开世俗的约束,大胆去爱。从此以后,两个人经常在校园内出双入对,一时间成为校园的奇闻,很多老师对李易思投去了鄙视的眼神,很多学生也觉得魏黎曼就是一个狐狸精,但是两个人并没有因为世俗的眼神而放弃心中的爱,而是坚定地爱着对方。

    由于魏黎曼的师生恋,大家都疏远了她,宿舍的姐妹们都搬走了,只有魏黎曼一个人孤独地住在613宿舍,李易思经常到宿舍去看她,给她买很多好吃的东西,两个人的感情也在逐渐升温。

    很快,美好的大学生活即将结束。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大学生,毕业还是实行分配制,但是魏黎曼的老家不是F城的,要想留在F城困难也很大。临近大学毕业李易思决定让魏黎曼留在本学校任教,他也明白这件事不好办,需要走动走动,于是,他将这几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都拿了出来,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跟领导谈谈。

    但是,悲惨的事情却在第二天凌晨发生了,魏黎曼坠楼死了。

    讲到这里,李易思眼圈已经湿润,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摇了摇头说:“今,今天就讲到这吧,我心里堵得慌。”

    蔡可薇也被两个人真挚的爱情所感动,没想讲台上那个斯斯文文的老师,竟然有一段如此刻骨铭心的爱情,这十几年来他一定生活得很痛苦,她很同情他的遭遇,甚至有些可怜他,于是,她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李教授,我不该问您这样多,勾起了您伤心的回忆。”

    李易思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盯着画中的女孩儿。过了一会儿,他指着画中的女孩儿,语气忧伤地对蔡可薇说:“她就是魏黎曼,她生前很喜欢画画,这是她的自画像。”

    李易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眼睛盯着蔡可薇问:“你一定也猜出来了吧?”

    她其实已经猜到李教授的意思,但还是有些怀疑,于是疑惑地问:“猜出什么?”

    李易思表情依旧严肃说:“你跟魏黎曼长得很像,不,应该说你同魏黎曼长得一模一样。”

    蔡可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画中的女孩儿,然而,她却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惊呆了。因为,她发现画中女孩儿脸上甜蜜的微笑已经消失,眼圈开始湿润,两颗晶莹的泪花沿着脸颊缓缓滑落。

    “啊——”

    蔡可薇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

    “怎么了?”李易思和张蕊蕊同时惊讶地看着她。

    蔡可薇用手指了指画中的女孩儿,说:“她……她哭了,哭得很伤心。”

    李易思迅速将视线转移到画中女孩儿的脸上,但是,他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画中的女孩儿依旧安静地站在枫树下,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在敲613宿舍的门。张蕊蕊打开门,看到两个警察和值班教师王刚站在门外。

    王刚大声问:“蔡可薇是这个宿舍的吧?她在不在?”

    蔡可薇从床上下来,疑惑地问:“老师我在,请问有什么事吗?”

    一个警察走过来,严肃地说:“你涉及到一起凶杀案,我们想了解一些情况,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4

    朱骏走进停尸房,注视着眼前这具冰冷的女尸,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颈部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朱骏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长约五公分的刀痕,就是这个刀痕,让一个花季女孩儿永远地离开了世界。

    这时,法医走过来,朱骏向他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尸检。

    法医从女孩儿身上抽取一些血样,交给检验师,然后将覆盖在女尸身上的白布掀开,将女尸的衣服全部退去,开始解剖。当朱骏看到女尸胸腔被打开时,他感到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中午吃的食物开始往上涌。

    朱骏迅速跑到洗手间,“哇”的一声,把中午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他没有再回去,而是回到了办公室。喝了一点水,他感觉好多了。朱骏无奈地摇摇头,他不明白,以前每次尸检都没这样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两个小时后,助手赵琪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尸检报告递了过来说:“头儿,你没事吧?”

    朱骏摇摇头,接过报告说:“有没有新发现?”

    赵棋高兴地说:“头儿,没有新发现。不过,您猜对了,死者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9点至凌晨12点之间。”

    朱骏脸上没有一丝喜悦的表情,冷冷地问道:“小赵,你是如何分析这件案子的?”

    赵琪想了想说:“头儿,我认为死者一定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害。”

    “你根据什么这么说?”

    “现场没有反抗的痕迹,被害人一定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遇害的。”

    “那有可能是凶手杀人后移尸到C教学楼的。”

    “这个可能完全可以排除,因为C教学楼大厅的一大滩血迹足以证明那就是第一现场。”

    朱骏点点头,继续问:“那你认为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尸检之前,我认为是因色或因财而杀,但是现在可以完全否定,死者临死之前没有被性侵犯,因财而杀也不太可能,我在死者上衣口袋找到一个装满一千三百元钱的钱包,如果是因财而杀,凶手应该将所有钱财全部拿走,所以因财而杀也可以排除。”

    赵琪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继续说:“现在我们可以放在仇杀、情杀或者其他可能上。”

    朱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点点头说:“嗯,你观察得很仔细,那你说说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赵琪很高兴上司如此赏识自己,他笑了笑,继续说:“头儿,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找出昨天与死者有过密切接触的人,因为他们中肯定有一个是杀害死者的真凶。”

    朱骏摇摇头说:“你分析得很正确,但也不是绝对的,无论凶手在不在这些人中,但至少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可靠的线索。”

    “头儿,还是您高明呀!”

    朱骏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好了,别拍马屁了。看来刘大鹏和王青山可以完全排除,现在你去调查死者在昨天晚上9点之前接触过什么人?要细致,一个都不能放过。”

    赵棋认真地说:“头儿,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快查明,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赵琪走后,朱骏靠在办公椅上发呆,想到最近发生的两起凶杀案,杀人手法如此相像,应该是同一人或同一个团伙所为,但是,凶手太狡猾了,除了半根香烟外,作案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不过,两名死者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理工大学的大一新生,但是,两位死者之间并不认识,他们都是普通的大学生,社会交往有限,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狠毒地杀害了他们?凶手的杀人动机究竟是什么?

    忽然,他看到了自己桌上的那张照片。

    一个黑色木框里镶嵌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身穿制服的中年警察,四十左右的年龄,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放出冷峻的光芒,即使是照片,那双眼睛也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感觉。

    朱骏拿起照片,轻轻地抚摸着,眼圈有些湿润了,他似乎在想着一段往事,这段往事一定对他打击很大,不然,性格刚毅的朱骏不会这样伤心。

    朱骏用手摸了一下额头的疤痕,回忆起了那场车祸。

    十二年前,朱骏还是一个刚刚从刑警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大学学的是刑侦专业,他被分配到F市刑警大队工作,当时他的上司就是照片里的人——柳萧,他是十二年前F市著名的侦探。柳萧对朱骏很好,平日里就很照顾这个小兄弟,关心他的生活、工作情况,经常鼓励他,还将自己工作方面的经验传授给他。

    十二年前发生一起震惊F城的女大学生坠楼案,柳萧恰好负责此案,经过柳萧的层层剥茧,最终抓到杀人凶手,可是,就在当天晚上,意外发生了。

    柳萧有一个习惯,每次破案之后都会请他身边的助手喝酒。朱骏理解柳萧的做法,他知道柳萧每次接到案子都会废寝忘食地工作,破案之前柳萧就是一个工作狂,而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破案后应该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

    那天晚上,柳萧开车载着朱骏和另外一个助手到酒吧喝酒庆祝,三个人喝了很多酒。离开酒吧后,柳萧开车送两个助手回家,在途中遭遇车祸,柳萧和另外一个助手当场死亡,只有朱骏幸免于难。

    事后,经过交警大队的调查,造成这起车祸的直接原因是酒后驾车。不过,交警队反馈了另外一个造成车祸的主要原因,刹车失灵。

    朱骏心中默念“刹车失灵”这四个字,为什么会刹车失灵呢?那可是单位新配的车,车子的性能很好,怎么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刹车失灵呢?

    突然,朱骏的电话响起,他立刻从回忆中回过神,接起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赵琪的喜悦的声音:“头儿,经过走访,我们已经查到最后与死者接触的人。”

    朱骏眼前一亮,兴奋地说:“好,这个人非常关键,也许我们能从他口中得到线索,你马上将这个人带到警局。”

    半个小时后,赵琪带着两个女孩儿和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走进来。

    朱骏立刻认出眼前这个熟悉的女孩儿,而那个中年男子似乎也在什么地方见过。

    朱骏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以为蔡可薇是询问张思旗案子的进展情况,于是,他问:“蔡可薇,你怎么来了?”

    蔡可薇在车上已经知道赵琪带自己来的原因,她也希望知道的能对破案有些帮助。于是,她说:“朱警官,我是雪欣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朱骏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赵棋向朱骏介绍了另外两个人的身份,当赵棋介绍李易思的时候,朱骏的脸色一变,心想:李易思,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朱骏头脑飞速地运转,希望能找到答案,他终于想起十二年前的女大学生坠楼案,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不就是十二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大学教师吗?难怪看他起来这样面熟。

    虽然事隔十二年,但是李易思一进办公室就认出了眼前的警察,只是他的脸上平添了一道岁月不能磨灭的伤疤。

    李易思伸出手说:“朱警官,多年不见了,你还好吧!”

    朱骏伸出手和他的手握在一起,苦笑着说:“岁月不饶人啊,一晃十二年了。”看了一眼李易思身后的两个女孩儿,他问道:“这两个孩子是你的学生?”

    李易思点点头说:“是的,她俩是我学生。”

    朱骏用手指了指沙发,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说:“今天贵校发生了一件凶杀案,一会儿,我们要询问蔡可薇同学一些事情。”

    蔡可薇刚刚坐到沙发上,又迅速站起来说:“我也希望尽快抓住凶手,为雪欣报仇,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

    朱骏点点头说:“好的,你跟我来。”

    带蔡可薇来到另一个办公室,朱骏示意蔡可薇坐下,然后问:“你昨天与死者分开的具体时间还记得吗?”

    蔡可薇摇摇头说:“朱警官,能不能称呼她的名字,我感觉这样会更好些。”

    朱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尴尬地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还记得与董雪欣分开的具体时间吗?”

    蔡可薇想了想说:“当时我没看表,不过应该是九点左右吧。”

    “你们见面的时间你应该记得吧?”

    “记得,我们约好六点在图书馆的咖啡厅见面。”

    “途中死者……”

    朱骏意识到“死者”两个字刺激到了女孩儿脆弱的心灵,于是,他又尴尬地笑笑,说:“不好意思,途中董雪欣有没有离开过你?”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一直在咖啡厅聊天,直到她把我送到10号公寓,她才离开。”

    朱骏想了想,继续问道:“你知道她离开后要去什么地方,或者要与什么人见面吗?”

    “我曾邀请她到我的宿舍过夜,可她不肯,说她们宿舍查得很严,晚上必须回宿舍住。我拗不过她,只好依她,可是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当初不让她走就好了……”蔡可薇拿出纸巾擦擦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雪欣离开我后应该回宿舍了,肯定不会去别的地方。”

    这时,朱骏的助手走进来,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朱骏点点头对他说:“你让她进来吧!”

    一会儿,张蕊蕊走了进来。

    朱骏示意她坐下,然后疑惑地问:“你昨天晚上九点半见过死……见过董雪欣?”

    她点点头说:“昨天我晚上我在C教学楼把脚扭伤了,陈大伟扶着我回宿舍,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曾经见过董雪欣。”

    朱骏疑惑地问:“你见过她?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蕊蕊说:“朱警官,原来我并不认识董雪欣,今天在C教学楼我看到她的尸体时,我也没有认出来是她。刚才我突然想起来,昨天从C教学楼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她,她曾问我是否需要帮助。”

    明白了她的意思,朱骏继续问:“后来呢?”

    张蕊蕊摇摇头说:“后来陈大伟扶着我回宿舍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我也不得而知。”

    朱骏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问道:“陈大伟是什么人?”

    “陈大伟是我的……朋友。”张蕊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说。

    朱骏没有继续追问,站起来说:“好的,谢谢你们提供的线索。”

    5

    从警局出来,蔡可薇的心情很糟糕,张蕊蕊一路上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希望她能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

    很快,她们回到了校园,李易思坚持要送她们回宿舍,他想多安慰蔡可薇几句,让她尽快从悲痛的情绪中走出来。

    这时一辆豪华轿车向他们的方向快速驶来,就在快要相遇的时候,豪华轿车降低了行驶的速度,缓缓向她们靠近。

    就在与豪华轿车相遇的时候,蔡可薇下意识地向车内看了一眼,但是,车窗的玻璃是黑色的,看不到车内的情况。

    突然,豪华轿车加快了速度,很快消失在蔡可薇的视线里。

    蔡可薇感觉这辆轿车有些奇怪,似乎车的主人在看到自己的脸之后受了极大的惊吓,慌乱地逃开了,蔡可薇没有心情多想,依旧麻木地向前走着。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10号公寓前。

    李易思停下脚步,发出一阵感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张蕊蕊看着眼前两个奇怪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易思似乎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说:“我就送到这里吧。”

    张蕊蕊客气地说:“谢谢你,李老师。”

    似乎想到了什么,李易思脸色紧张地说:“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锁好窗,记住,一定要锁好。”说完,李易思转身离开10号公寓。

    蔡可薇和张蕊蕊回到613宿舍,蔡可薇感到很累,她感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她脱掉衣裤和鞋子,爬到了床上。

    这时,宿舍的电话突然想起。

    “你好,找哪位?”张蕊蕊抓起电话问,片刻后将话筒放在桌子上,对蔡可薇说:“可薇姐,找你的。”

    蔡可薇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床上下来,拿起电话问:“你好,我是蔡可薇,您是哪位?”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可薇,我是王大爷。”

    “王大爷?”蔡可薇在心中快速搜索着这个人,她忽然想起王大爷就是与奶奶同住一个村子的人,平日与奶奶家走动很多,关系很好。童年时,蔡可薇经常回东北的农村老家,那个叫王大爷的人每次见到蔡可薇都会将她抱在怀里,还常夸她长得漂亮,但年幼的蔡可薇并不喜欢这个王大爷,因为他长得太丑了,他的脸上有一个红色的胎记。想到这里,蔡可薇有礼貌地问:“王大爷,您有什么事吗?”

    “你奶奶……住院了。”

    “住院了?她怎么了?”蔡可薇急切地问。

    “你奶奶心脏病突发正在住院,病情很严重,你快回来吧!”

    蔡可薇感到眼前一阵眩晕,手中的话筒掉在桌子上,身体也开始向后倒。张蕊蕊立刻扶住她问:“可薇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蔡可薇慢慢睁开眼睛,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她彻底绝望了,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如果奶奶遇到不测,她将失去最后的亲人。蔡可薇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地离她而去?现在奶奶又生死未卜,难道真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控制着这一切?难道真的是——诅咒?

    张蕊蕊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伤心、绝望,她小心翼翼地安慰说:“可薇姐,你坚强点,别把身体哭坏了。”

    她眼神呆滞地看着张蕊蕊,一遍遍重复说:“我奶奶出事了,我不能失去她……”

    张蕊蕊很同情蔡可薇的遭遇,但是她却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安慰说:“可薇姐,你别太伤心了,你还是尽早回去看看吧!”

    蔡可薇没有说话,眼神无助地盯着窗外。

    旁边的张蕊蕊感觉她的眼神中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令人感觉很恐怖,但究竟是什么,她却看不明白。

    从张蕊蕊的怀里挣脱,蔡可薇声音怪异地说:“你帮我去请个假,我今天晚上就回东北老家。”

    张蕊蕊用力地点点头,“好吧,我现在就去帮你买车票。”

    晚上八点,在张蕊蕊和陈大伟的陪同下,蔡可薇来到了F城的火车站。

    陈大伟和张蕊蕊一路上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但蔡可薇始终一言不发,脸色苍白,那双美丽的眼睛一直呆滞地看着前方。

    随着一声汽笛响起,火车载着蔡可薇慢慢远去,渐渐地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张蕊蕊叹了一口气,伤心地说:“她真是一个不幸的女孩儿,短短的两个月就失去了那么多亲人。”

    “也许她奶奶不会出事。”陈大伟拉了拉她的衣角,关心地说,“很晚了,我们回学校吧,现在校园内夜晚很不安全。”

    张蕊蕊答应一声,两个人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路过大学生服务区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吴哲熙,吴哲熙与两个人打过招呼,然后问张蕊蕊:“蔡可薇没跟你们在一起?”

    张蕊蕊伤心地说:“可薇姐回老家了,我们刚刚送她离开。”

    吴哲熙关心地问:“她怎么了?为什么要回老家?”

    张蕊蕊叹了一口气说:“可薇姐的奶奶生病了,所以……”

    没等她说完,吴哲熙惊讶地问:“她奶奶生病了?严重吗?”

    “现在还不知道,正在住院。”张蕊蕊顿了一下,伤心地说,“可薇姐真是一个苦命的女孩儿,爸妈刚刚去世不久,奶奶又生病了……”

    吴哲熙沉默了很久,安慰说:“也许蔡可薇的奶奶不会有事,我们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但愿如此,吴会长,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休息了,再见。”张蕊蕊说完,转身向10号公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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