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玄等人并未在罟部落逗留,也看得出来罟部落的人一直防备着他们。
“大长老,咱们真就这么离开了?”昆图登船之后,回头看了看罟部落的方位,他其实很想看看罟部落接下来的做法。
“咱们继续留在这里也没用,反而罟部落会因为咱们的原因而迟迟不行动。”邵玄朝后面招招手,示意船上的人准备起航,别再拖延时间,“而且,我感觉,罟部落正在酝酿一场大行动。”
“大行动?什么大行动?”正在小声议论的多里等人齐刷刷看向邵玄。
“我怎么知道。”邵玄扔下一句话,就开始继续完善地图。
风帆扬起,停靠在岸边的两艘船发出咔咔的声音,逐渐离开河岸,继续沿着炎河往下游行去。
虽然船离开了,但船上的人一个个都心不在焉,频频往罟部落所在的方位瞧。
对于罟部落,他们的了解有限,也知道有很多东西他们尚未见到,尤其在听到邵玄说罟部落很快会有行动的时候,一个个都心痒难耐,欲言又止,想说回头去看看罟部落到底会如何做,可又不敢说出来。
“唉!”多里挠了挠头,进船舱睡觉,今晚上轮到他守夜。
在炎角的两艘船离开之后,树林里几道身影才从岸边返回。
“炎角的人离开了?”帛骨问向刚回来的人。
“嗯,离开了,我亲眼看着他们离开才回来的。”刚进部落的人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该行动了。”说话间,帛骨面上多了几分决然。既然决定了不让炎角插手这件事情,现在也没必要后悔。
“让大家准备。”帛骨说完朝巫的屋子走过去,顺便告诉巫炎角离开的消息。
罟巫所住之处,在帛骨告知炎角动向之后,罟巫便将门关闭,此时,屋子里只有他一人。
罟部落的火种离这里很近,站在窗口能够看到火塘那里正燃烧的火焰。
面朝火塘的方向,罟巫盘腿坐下,闭上眼,抬手准确伸向旁边放置的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木盘里,用右手大拇指沾了沾里面粘稠的黑色颜料,然后在面前的一块麻布上落下。
这块麻布并不大,约莫半米的方形。罟巫沾了颜料的拇指落下之后,开始动作,在上面画出一个简单抽象的图形。
随着这个图形的逐渐完成,可以看出,罟巫在麻布上画的是一个站立的人,那人正伸出双臂,一臂上举,另一臂略下垂,像是扔出了什么的样子。而在那个人的旁边,则是一个张开的网。
这个图案画完之后,罟巫并未收回手,而是将拇指摁在人与网的中间,闭目不动。
稍许,罟巫收回手指,睁开眼,凝视着火塘的方向,半晌,才将视线从那边收回,起身走向屋内的一个房间。那里是放置先祖手记的地方。
与很多部落习惯使用的兽皮卷不同,罟部落记录事情喜欢用的是布,而且还是他们用自己的技术织出的带着特有纹路的布。那些布都经过处理,从选材到制作都与寻常他们使用的布不同,即便在此放置千百年,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柔软。
罟巫并未去看其他,而是走到一张矮桌前,在桌上放置着一个卷轴,这个卷轴他在帛骨离开的那段时间找出来,每天都会看一看。
将卷轴打开,拉到其中一段,罟巫看着上面的画,不由叹气。
在这张卷轴上这一段,画的是一个抽象的巨兽,以及一些拉网狩猎的人。
能够记载下来传至后代的画,肯定是有重要意义的,记载的狩猎肯定也是一场意义非凡的狩猎。
若是邵玄在这里,肯定会发现,卷轴上画的那只巨兽,与他那晚在河岸边见到的那只巨兽,外形很相似,即便这只是一个抽象的没有任何绘画技巧的画,但只要看到它,就会与那天夜晚所见巨兽联系在一起。
但这张卷轴,是罟部落的先祖们在一千年前留下的!
一千年前,天地灾变尚未降临,大河尚未形成,凶兽之地与这边是连在一起的!
罟巫再次长叹一声,将卷轴合拢,当整张卷轴全部合拢的那一刻,罟巫所有的感慨,所有的忧虑,全部化为决绝的杀意。
“一千年了,该有个了断了!”
之前邵玄在河岸边见到那只巨兽的时候就十分疑惑,不知道罟部落到底是如何招惹上那样一只凶物的。毕竟去年的天地灾变才让大河消失,炎河即便阻止不了所有的凶兽,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吸引来这么强的本该生活在山林深处的凶物。
而且这只凶物还处心积虑给罟部落制造麻烦,将对岸生活的那些不会水却生性凶残的食肉兽类一只只运过河。明明是一只实力强劲还狡猾的凶兽,却显得过度小心。
而事实其实是,这仇早就在一千年前结下了。
在千年前的那场灾变出现之前,炎河两岸连在一起,生活在这里的部落,也会经常接触凶兽。罟巫拿出的那张卷轴上,记载的就是千年前的那一场狩猎。
当年,罟部落的先祖们盯上了那只凶兽,并布下猎网,想要将之猎杀,可惜的是,最后那只凶兽离开了。
之后没多久,天地灾变来临,一条巨大的裂缝出现,危险的河流以及从未存在于此的河中巨兽们陆续出现,将巨兽隔断于对岸,而河这边的所有部落,迎来了将近一千年的新的几乎没有凶兽的生活,因为河这边的凶兽被陆续猎杀,却再无凶兽穿过大河来到这边。
现在,隔断失去,记恨了千年的凶兽再次出现。
过去一千年了,罟部落曾经狩猎过那只凶兽的先祖们早已逝去,可那只巨兽却活着,更强大,更聪明,它也属于无限生长的兽类,只要活着,便能继续成长下去。
现在,它还记得剁爪之仇,回来报仇了。
为什么它异常小心谨慎?
即便实力早已高出当年不知多少,却仍旧有所顾忌,因为就算过去一千年,它察觉到罟部落火种的气息,还是会反射性胆怯,毕竟它曾经险些被罟部落的先祖们抓了下锅,甚至被剁下一半前爪!
罟部落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其中的隐秘,只有极少人知道,就怕引起恐慌,毕竟多少年没接触凶兽了,一出现就出现这么棘手的一只,罟巫担心引发整个部落恐慌,而那只凶兽在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大动作,所以罟巫是打算等帛骨回来再说。
当时帛骨正在从炎河交易区回来的路上,帛络自然也无从得知真相,不然他怎么敢去河边捕鱼?若是帛骨当时在部落,得知真相之后,就算不会全部告知自己的儿子,也会隐晦提示,并且强制阻拦他去河边。
之后帛骨回来,部落内的一些核心族员也得知了真相,不过,从今天起,罟巫会告知每一个罟部落人那只凶兽的来历。
至于为何不让炎角插手,这是罟巫觉得,这是罟部落自己的事情,涉及到罟部落的先祖,相当于先祖留下的未完成的任务,他们这些后人们要为之补完。
当年留下那份手记的人就是那一代的罟巫,他在绘制之后,与卷轴末尾留下了一句话:“如遇,杀之!”
恐怕那个时候,罟部落的巫就预感到了那只凶兽对于自己部落的威胁,只可惜,天地灾变带来一条天堑横档在前,拦住了他们彻底解决麻烦的计划。
笃笃笃!
门被敲响,将罟巫的思绪拉回。
这个节奏和力道,罟巫知道来的人是谁,即便不听声音,他也能知道外面站的是哪个人,他能感知到每一个罟部落人,巫在罟部落之所以地位超然,也是有原因的。
“进。”罟巫眼中因为卷轴上的画而产生的杀气褪去,面色淡然走出房间。
来人是罟部落首领帛骨,他知道这个时间,巫应该将事情决定好了。每一次狩猎之前,罟巫都会占卜,从而决定是否狩猎,以及何时狩猎,甚至有时候会决定狩猎哪些兽类,以及狩猎方式。帛骨古现在过来就是为了得知罟巫占卜的答案。
“巫,如何了?”帛骨问。
“三日后。”言简意赅。
“明白了,我会在两日内将部落内无法参战的人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