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生产力低下的时候,部落人所掌握的技术还没有这么多,他们所用的类似锁钥的东西,就是用骨头、石头以及草绳等制作而成,被称为骨错、石错,如今仍有人沿用这样的称呼,比如“畀”组织的人。
“首领骨错?”众人对这个并不了解,但也猜到应当是与觿类似的东西,而且还挺特别,称呼带着“首领”二字就能看出来。
“是的。”盗七面带得色,“那是‘畀’每一任首领的身份象征和证明,新老交替的时候,老首领会将它交给新继任的首领。传言,那东西是用一种已经不存在的猛兽身上最坚硬的骨头制作而成。”
“畀”组织的奴隶主们,除了他们用于解绳结的觿之外,还有一种象征身份的觿,类同于身份令牌。
畀组织内部,地位高的人所拥有的觿,在构造上要复杂,但那种复杂并非贵族们用作饰物注重外观的那种复杂,而是实用性上的复杂。打结的时候能借用觿打出更难解的结,而解开的时候,也需要借助觿才能更快捷地将打出的结解开。
如果说,一般人身上带着的解绳结的觿算是一中钥匙的话,那么,“畀”内高职位的人所拥有的更复杂的觿,则是国之利刃,它综合了许多形状的觿的功用,其上每一个弧度、每一个镂空的地方,都有它的用处,在技能娴熟的人手中,觿能变成一把绳结神器。
而盗七偷到的,则是象征首领身份的那个东西,算是一把意义重大的“国之利刃”。没了它,畀组织新老交替的时候,少了一个步骤,虽不至于如传国玉玺“得之则受命于天,失之则气数已尽”那般严重,但没谁愿意成为一个白版首领,总感觉少了什么,底气不足。
这东西被偷,搁谁也不能忍。
“你真的从畀那里偷到首领骨错?”其他人怀疑地问。
“那当然,我从‘畀’的首领巳那里偷到的。”面对众人的怀疑,盗七很不满。他多厉害啊,这些人竟然心存怀疑!
“你躲到奴隶队伍里,就是为了避过巳的追杀?”邵玄问。
“是。”盗七不仅不觉得自己这种逃跑的方式怂,反而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巳肯定不会想到他会躲到组织押送奴隶的队伍里面去。
盗七在邵玄手上栽了两次,甚至被降级,要不是后来前面的人有翘辫子的,他才保住了“七”的排名,否则,他就要被撸到“八”了。耻辱!
后来天地灾变,两块大陆拉近,“盗”将目标转移到这边来,朝贵族们下手了。盗七也因为之前的失败,认真分析过,想尽办法提升,将一些细节之处做得更完美,他甚至学会了改变汗液的气味,也就是说,他能完美地模拟别人的气味,这也是他能避过那些嗅觉灵敏的追踪虫兽的原因。
不过,也不知道巳到底用什么办法在追踪,即便没有了气味痕迹,仍旧能追过来,只是追得慢了一点。
盗本身就善于装扮,盗七在逃避巳的追杀时,决定潜入这支奴隶队伍,这样也成功躲过了几波巳派出来的人的查找。巳不愿将这事公开,所以派出的都是亲信,在畀内的职位都比较高,这支队伍的领队见到那些人都得点头哈腰,可惜,灯下黑,不是没有道理的。每看着一拨查找的人擦身而过,盗七就在暗自得意,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那个老奴隶在一个夜里因病死了,盗七找了个机会,撒药放倒了周围的其他奴隶,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老奴隶的尸身转移出去,自己则扮成了他的样子。
按照盗七的计划,他是打算潜入朝秋城之后逃脱,然后藏于人海之中,人越多的地方,对他越有利。只是他没想到,竟然又落到了炎角人手里。
盗七始终不敢相信,自己骗过了王宫的人,骗过了堂堂第一奴隶贸易组织“畀”的首领巳,那些阅历丰富的奴隶主们没能在他身上看出什么来,却三次都栽在同一个人手上!他决定,以后见到邵玄就开溜,不能抱任何侥幸。
而盗七之所以选择直接说真话,一是希望炎角能将这个光辉事迹传播出去,二则是已经想好了怎么脱身的办法:先带炎角人出去找,然后找机会开溜。
“东西呢?”归壑问,“那个首领骨错,放在哪里?”
来了!盗七心中一定,正准备回答,就听旁边邵玄道:“别听他鬼扯。来几个人,先把他扒了。”
盗七:“……”等等!正常的发展路线不该是他告诉炎角人将东西藏在某个地方,然后炎角人让他带路,他再带着炎角人到处找,最后找机会脱身?可现在,这事情发展路线不对啊!
周围人将盗七给制住,这种时候,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逃不脱。
盗七正欲狡辩,就见邵玄提着刀过来,刀刃反射的阳光带着刺目的森寒,吓得盗七一个激灵。
“且慢!你们不能杀我!”盗七心中急转,嚷道。
“那你就自己来,将藏在腹部的东西取出来。”邵玄道。
盗七满脑子的鬼主意,一下子没了出路,邵玄的话让他一下子卡壳。
“什……什么?”盗七难得结巴。
邵玄用刀尖点了点盗七的腹部,“这里的东西,取出来,你还准备藏着生蛋?”
盗七咬牙切齿:“……你怎会知道?”
周围其他人一脸茫然,随即又反应过来,盗七这是藏了东西!
围在周围的人,都看向盗七的腹部。
知道真避不过,盗七也没有闲扯的心思了,神情阴郁,动了动胳膊,“放开,我自己来。”
抓着盗七的人松开手,就见盗七手指一动,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骨片就出现在他手指中,骨片边沿锋利,刚才抓着盗七的人心中一凛,若是盗七真的拼命,第一个死的肯定是他。大意了!
盗七没管其他人怎么想,他现在只琢磨着怎么能保住自己的战利品。
盗七用那小片骨片在腹部划了一条手指长的线,很浅,众人以为连皮都破不了,但是,却发现那条浅浅的口子越裂越大,盗七用手指一拨,一张看似与人皮差不多的皮被揭开。
伪装!
“盗”的人,为了提高每一次出手的成功率,他们掌握了越来越多的伪装技术,如今,不仅是身体的变化,还有借助外物的辅助。
那层假皮揭开,盗七腹部有个凹陷,凹陷处藏了个巴掌大的形状像兽牙的东西。
“觿?!”
“这莫非就是……首领骨错?”归壑猜测。能让盗七护得这么好的东西,肯定不是寻常物品,再加上盗七刚才也说了,他从畀组织的首领巳手上偷到了首领骨错,那么,这可能性就大了。
“原来藏在那里,难怪他之前一直弯着腰,就不怕受伤?”敖问。就算那个觿不像刀刃那么锋利,但也有弯曲的尖角,用东西包着也不安全,腹部脏器若是因藏着的东西受伤,那就危险了,毕竟外面可不是随时都有巫来施救。
盗七扯扯嘴,不语。在别人看来,盗七为了藏住东西也是拼了,但邵玄能通过特殊视野看出来,盗的人,身体构造与别人不同,盗七在藏东西的时候,腹部比别人多出了四片骨头,护着脏器,盗七敢将东西,自然是考虑到了多方因素。
无法用寻常思维去考虑“盗”的人,他们的身体构造,几乎每一处都是为了更好地伪装,同时还能起到自我保护,就算全身的骨头错位,肌肉压缩,脏器移动,也一点影响不到他们。
这边很多组织是由不同出身的人聚集起来的,但盗的人,却是拥有共同的祖先,血统使然,让他们天生拥有伪装的优势。但不同个体间也存在差异,就像以前邵玄见过的盗十一盗十二他们,相比起盗七来说就逊色一些,盗七的身体构造优势,将来还真可能被他冲到盗内前三位的排名里面去。
视线从盗七身上挪开,邵玄从盗七手中将首领骨错拿过来,盗七还不舍得放手,抓着首领骨错满脸肉疼。
这个首领骨错同别的奴隶主领队佩戴的觿,大致形状看上去没有太多的不同,只是多了一些镂空的花纹,边沿处多了几道弯弧,尖的一端仍旧保留着兽牙的牙尖形状,钝的一端则雕刻出了一个兽头的形状。与那双明明雕刻模糊的兽眼对视时,能感觉到明显的来自骨错的压迫,即便那个生命体早已经死去,这块骨头也被人为雕琢,但见到它的人,仍旧能在第一眼就感受到古老的威严气势。
邵玄之所以能一眼认出盗七,就是因为这个首领骨错,在他的特殊视野中,这个东西很亮,那一队奴隶和奴隶主的骨架在它对比之下黯然失色,就像灰霾的夜空里唯一的明星,邵玄想忽视都难。
而当然看到这个东西存在于一个看似快断气的老奴隶身上时,就令人疑惑了。
其实,盗七的伪装真的想比起以往提升了很多,乍一看去邵玄都没能将他从那群人中认出来,但有了这个首领骨错,邵玄再次仔细去看,才看出了点端倪。
自打从易家的那个古怪的精神意识世界中出来,邵玄就发现,他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身上融合的不同火种,每个人身上所带着的火种所呈现出来的都不同,就像指纹。盗七掩藏得再好,但在邵玄认真之后,也辨认出来了。
归壑等人好奇盗七是如何从巳手中偷到这个首领骨错,但这种涉及技术的问题,盗七是绝对不会回答的。
“阿玄,这个东西,你打算怎么办?”归壑从邵玄手上接过首领骨错研究了一下,问道。
“拿着,到时候去跟畀谈条件,拿不出满意的条件,这东西他们就别想要回去了。”邵玄说道。
归壑点点头,他也是同样的想法,这个首领骨错确实是好东西,其硬度就算是新青铜也未必能在上面留下明显的痕迹,而且,这东西对别人而言最大的用处是打绳结和解绳结,而对畀而言,则有着更重要的意义。与其将这东西据为己有,不如发挥它最大的价值,去跟畀的人谈条件。
“畀”与“盗”,在众人看来,就像是蚊子与臭虫,谁都不喜欢。能从盗手上抢到东西,再去跟畀谈条件,再好不过了。
见炎角人真不打算将东西还回来,盗七真正由内至外散发出来的生无可恋的情绪,他冲前三的计划,恐怕要推迟了。
不行!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盗七脑中急转,思索着怎么能从炎角手里将东西要回来,当初他第一次被邵玄一拍子拍下来抓住的时候,炎角也是跟他谈过条件才将他放走的……
“等等!”
盗七叫住邵玄和归壑,眼睛盯着归壑手里的首领骨错看了一眼,又转向邵玄,“我用一个消息跟你们换。”
“什么消息?”归壑饶有兴致地问。他倒想听听盗七能拿什么出来换回首领骨错。
“对你们来说绝对值!若是我说出这个消息,你们把东西还我。反正你们留着也没用,反而还会惹来麻烦。”盗七道。
“你先说。”邵玄看向盗七。
“不行,你们先答应,我再说。”
“那算了。”
“等等!急什么!”盗七一面说着邵玄,一边语气急促,生怕说慢了邵玄走人,“我知道你们这次是为了丢失的部落人过来的。我可以用一个关于‘畀’的重要消息跟你们换,或许有助于你们与‘畀’和王城谈判。”
“‘畀’和王城?”邵玄和归壑都敏锐地发现了这话中潜藏的意思。
“那么重要的消息,你又是如何得知?”归壑问。
盗七理直气壮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偷东西的时候偷听到的。”
盗的人生观价值观——偷东西不是错,是荣耀。
归壑闻言沉默,看了邵玄一眼,见邵玄点头,便抬手一挥,示意围在周围的其他人先撤开,只留下归壑、邵玄和敖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