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让身处此事其中的人想像不出,一个普通的电话骚扰能演绎出这么多种的方式来,不过这一次,隐隐地知道了唐大头的意图,刘方晖可不敢小觑了,万一在这个时候公司承揽的抢修那一处中断而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抢修来,那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没有想很多,只顾得上这个燃眉之急了,刘方晖驾车疾驰在大原的大街上,几个知道住所的部下挨个通知,再发动其他人通知认识的人,从各个小区进进出出,用的是最原始的方式,口头转述。半个小时后网络、线路、抢修以及几个相关的中层都被通知到了公司,草草地一说紧急情况,线路组敷设了两条专线,把平时几乎不用的后勤保障电话拉到了应急报修的位置、几个重要岗位的人员刘方晖又通知紧急更换联系方式,确保突发情况下能找得到人。内部处理完了,又紧急和业主以及各运营商的值班电话联系,更改了应急抢修专线。
当这一切安排妥当的时候,年总的车又一次被惊动了,刚刚回家便重来公司。刘方晖也觉得自己反应不错,可以长舒一口气了,不过让他有点郁闷的是,这一切准备完毕之后,骚扰的电话跟着嘎然而止,就像考验四方的应急反应速度一般,抢修值班几部电话瞬间停了,恢复正常了,在场的各人一开手机,也正常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忙得火急火燎,满头大汗的一干人有点哭笑不得了,刘方晖此时再不敢小看那个说话出口成脏、走路一摇三晃的唐流氓了,紧张地和被惊到公司来的年总磋商上了,一番商议的结果,年总开始找圈内认识房地产行业的人,试图和李威联系上将此事说和说和。还是刘副总出面邀唐授渔经理,价码呢,可以再加……
双方天平,在一点一点倾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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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什么?请我吃饭……我那有时间?我这一分钟大几十万,那有时间跟你们磨那嘴皮子……不吃。谈什么?那有什么可谈的,白纸黑字合同在那儿呢,那不比嘴说管用呀!?你看你看……你们这么大个四方,怎么跟个小娘们似的,不就三二百万么?要是美元欧元还值得扯一会,这么俩小钱你可好意思扯来扯去,算了,我也没朝你们要啊,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就这样,挂了啊,没大事别来烦我。”
吧唧,唐大头电话挂了,电话的那一头刘方晖不相信地看着手机,有道是欠债的是爷,今天邪了,欠债的当孙子恬着脸,人家都不理会了。听这口气,好像比拥资亿万的年总还要牛逼几分。
电话的这边,唐大头得意洋洋的把手机塞进口袋,看着对面坐着的人笑,正是简凡,俩个人此时正身处明珠大酒店的三楼包厢里,品尝着据说是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这段时间唐大头也发现简凡个性了,你要请他,他不一定来,但你要说那里有稀罕吃货,一定能请得动人。
馋不馋女人唐大头说不准,不过小孩馋嘴是肯定的。电话来时,饭局已经接近了尾声,俩人吃着的时候唐大头还偶而试了试几个要阻拦的电话,结果非常满意,忙音,根本打不进去,一想起四方现在又是鸡飞狗跳,自然让吃过瘪的唐大头觉得畅快无比。看着简凡惬意地享受似地品着白酒,唐大头有点不太同意地问:“哎,简凡,我就不明白了,干嘛一个小时就停了,就这样子搞他三天,让他干啥他干啥,他换了手机、换了电话,咱们继续操他,三天过来他就受不了了。”
“呵呵……”简凡笑着放下杯子,二指一迸说着:“核讹诈比核爆炸更厉害懂不?”
唐大头一愣,简凡知道这货听不懂,手指做了个手势解释道:“两种方式,第一种,我直接开枪爆了你;第二种,我拿枪顶着你的脑门,随时准备扣板机。哪一种更让你害怕?”
“废话不是,当然第二种了,死逑了谁还知道害怕。”唐大头想当然地说道。
“对了嘛,他现在知道你有这个能力,等于是有枪顶上脑门了,晚上睡觉都安生不了。可你真要整出大事了,惹急火了,一咬牙真跟你飚上了,那可就难办了……在没有失去既得利益的时候,他都是试图保持现状,这是人之常情。快了……走。”简凡笑着抽了纸巾抹抹手,俩个桌前扔了一堆蟹壳,一瓶五十三度老白汾业已见底,看样今天吃得确实不错。
俩人起身着,服务员领着下楼,并肩走着的唐大头悄声问着:“哎,简凡,明儿咱们咋办,刚才光顾着吃了,还没告诉我呢?还这样呀?不过这样也不错哦。”
“笨蛋,你弱智呀,这跟吃饭样,一桌上能上俩样相同的菜么?那还有什么意思,今天一过人家就有防备了。”简凡笑着唆导道。
“那咋办?要不跟他们谈谈?我看回本没问题了。”唐大头道。
“你更弱智,这和做生意一样,卖方市场和买方市场的区别,现在话语权在你的手里,谈什么谈?唐大头,真不知道你这些年咋混得,连这形势也看不清楚。”简凡浅笑着损着唐大头。唐大头再笨也能觉得出来形势越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听得这话并不介意,反而呵呵地笑着,现在对这个小警察可是几近个人崇拜了。
下了楼,吧台的服务生叫住了俩人,吃了饭敢情还有优惠券送,唐大头随意地调笑了服务员两句,简凡先行一步等在门口,不料有人在背后叫了一声:“简凡!?”
一回头,一下愣了,喉咙里的嗝应差一点喷出来,眼前伫立着一位一米八大个子,脸上的看得星星点点痘痘,可不是最嗝应的市局的吴镝是谁。只见得这人笔挺的西装裤、金狐狸的T恤、三七分的发型裎亮,脱了警服依然是有几分虎虎生威。简凡一怔,笑着应对了句:“吴科长呀!?吃饭呀?”
“呵呵,等人……专案组没撤你就先撤了,听说你病了?”
“对,重感冒,休息了几天。”
“郭老有几次还念叨你呢,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市局坐坐。”
“哎,好好。”
吴镝看样今天的心情不错,言语里颇有关心下属的意思,简凡却是巴不得结束这种谈话,正说着唐大头一摇三晃出来了,愣生生一看,比简凡还客气还高兴,嘴里喊着,哟哟,谁呀?那的哥们,简凡,给介绍介绍,看这多不巧,要不咱们仨再回喝两盅去。
看着一脸不善、一嘴酒气,浑身痞气的唐大头,微微有点皱眉的吴镝还未开口,简凡早一把拖住唐大头挟到了胳膊下,笑着对吴镝说着:“吴科长,别理他,喝多了……您忙,我先告辞了啊……回见……”
一转身却把唐大头的嘴捂着,走了几步小声叱着:“别说话,我们领导。”
又走了几步唐大头终于挣脱了,擦擦嘴不乐意地说着:“你们领导怎么啦?怕见人呀。看那傻不拉叽杵那儿,跟傻柱差不多,切……”
“哟……”简凡嘿嘿笑着回应道:“严重同意你的看法啊,我也觉得是,就跟傻柱样,走走……”
又找到共同点了,俩人嘿嘿地笑着,刚到了车前开着车门,转身过来的简凡突见得辆出租车停到了酒店门口,车上款款下来一个人,一个女人,让简凡霎时一看傻眼了。又是一个意外,虽然换下了警服,还是一眼认出来是杨红杏,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挎着红色的坤包,红色的连衣裙款款地走向门厅,和吴镝并肩着进了明珠酒店。
惊鸿一现,让简凡顿时看傻眼了,敢情……敢情,那天在铁路二院没看错?俩人还真在处对象,还没想明白,唐大头凑过来,顺着简凡的目光发现了那个女人,评价脱口而出:“看妞呐,没准是个小姐啊。”。
“扯淡,你女朋友才是小姐,你管人家是什么?”简凡拍门上车,骂了一句。
“哇,你怎么知道,我马子菲菲,可是当年盛唐的头牌啊。”唐大头拽色地说道。
简凡一愣,细细一看唐大头,很正经的说这事,像是在叙述老子当年勇一般虎气,看得这表情,连气都没得生了。
……
……
一次偶然的邂逅,对于杨红杏并不知道暗处的目光在看到她的时候有多少复杂。
和吴镝相随着,上了二层的包厢,吴镝代替了服务员的工作,殷勤地倒水、递盘碟、擦筷了,而杨红杏却是对一切坦然而受之,没有谢意,反而有点扭捏像在耍小脾气一般。
看着吴镝殷勤的样子,这个样子不止一次发生在自己眼前了,不过每一次都不让杨红杏觉得有什么兴喜,就连这一次的约会也是双方的父母安排的。作为官宦之家的子女,在这一方面,却连普通人也不如,家里的干涉要比普通人更多,很多时候父母愿意按照自己的意思为子女选择一个对事业、对将来更有帮助的伴侣。
吴镝笑着,看着俩人间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太多可说的,找着话题说了句:“红杏,我刚才还见到你们单位人了。”
“谁呀?”杨红杏不冷不热问了句。
“6·24专案组当时你们队来的,简凡。”吴镝说了句。杨红杏一听,刚端手里的杯子差点拿捏不稳,吓了一跳,悄悄地看看吴镝,好像就是随意说的一句,这才暗暗放下心来了,也装着随意问道:“是吗?他一个人?”
“噢,不是,俩个人。”吴镝道。
“和他女朋友来的吧?”杨红杏在诱供了,心里酸酸的。
“不是呀!?男的,好像喝多了,大脑袋,留两撇小胡子,是你们队的么?”吴镝道了句。
“不知道。”杨红杏的声音又沉下来了,没感觉了,敢情是放心了。
这一个话题又冷了,等待上菜的当会,吴镝看着杨红杏,小心翼翼地问道:“红杏,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以前没有捅破这层关系,你还把我当朋友,现在我们双方父母都同意这事了,为什么反而比以前都不如了?有必要非要这样拒人以千里之外吗?”
“拜托,吴科长,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不成。我对你实在没感觉,你让我怎么和你谈?”杨红杏苦着脸,怎么也料不到花前月下的事,会在这种场合和这种人之间发生。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咱们认识有好几年了吧?”吴镝套着近乎。
“是啊,是好几年了,好几年都没进展,您不觉得没希望呀?”
“不觉得呀,只要努力就有希望。”吴镝不急不恼,对待女士颇有谦谦君子的风度,笑吟吟让着座位让服务员放菜,补了句:“两个人的相处是需要耐心和宽容的,这样吧,你不喜欢我什么地方,说出来,我改正还不行么?”
杨红杏一愣,抬眼一看吴镝正色无比,敢情是非常认真,心思一转,不客气地接了句:“吴科长,您别麻烦改了,你说你吧,你喜欢我什么地方,我改总行了吧?”
吴镝这次被茶水猛噎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杨红杏,杨红杏也不示弱,抿着嘴,像在示威一般,静默了半晌,吴镝才让步似地说着:“都别改了,随缘吧,就当朋友间吃顿饭啊。”
“我也没把你当别人呀?”杨红杏给了个卫生眼,倒先自不客气地吃上了。
又是一顿不欢之宴。
……
……
唐大头驾着那辆破面包车直把简凡送到了五一路胡同口,停下车来的时候,看着简凡还在若有所思想什么,拉着手刹随意地问了句:“简凡,怎么了?”
“没怎么。”简凡道。
“哟,这么深沉。”唐大头乐呵了,逗着说道:“男人一深沉、肯定想女人;女人一深沉,肯定想发春。哈哈……哥哥我就是从你这年龄过来的,这年纪枪硬劲足火力旺,别委曲了自己,女人嘛,就那么回事,你太把她当回事了,她就不把你当回事,其实说穿了有什么呀?没意思,我现在有时候宁愿自己个打飞机都懒得去找女人,感觉基本相同。”
简凡听着却是呵呵笑上了,这个过来的说话倒是颇有见地。笑着唐大头又邀上了:“哎,说什么呢,明儿晚上咱们去海德休闲山庄咋样?那儿的荷叶鸭、葱包鱼不错,听说是空运的鲈鱼……”
“去过,一般化。”简凡支着身子坐正了,摇摇头:“刚开业还可以,后来就做假了,一炒出名气来就都不地道了……不去了,上班。”
“那倒是……那明天?”唐大头应了声,说起吃来,更比不过这个小警察。
“就那样吧,不过你刚才一说起男女这乱七八糟的事了,我倒有个更好的想法,这样……”简凡说着,声音压低了,几近不闻,几乎是凑在唐大头的耳朵上说的。说了半晌,唐大头先是吃吃、后是呵呵、最后是哈哈大笑上了。
“怎么样,好玩吧?”简凡坏笑着。
“好……绝对好玩。哈哈……”唐大头哈哈笑着,简凡却是哄地一开车门准备走了,唐大头喊了句:“喂喂……简凡,等等,我有句话问你呢?”
“说呗。”
“小事,我心里就一直迷闷呐啊,这主意你咋想的?条条都还挺管用。”
“呵呵……太简单了,全国的案例我差不多看过几千件了,我只不过把其中的暴力因素剔除了一部分而已,这些主意无伤大雅,也不会被严厉打击,不过你得有耐心,有时候软刀子连枪炮还好使。”
“高!高!……你这么帮我,不怕有后患呀?”
“做一件事都要有一定的目的性,我当警察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万一有一天我脱了警服了,我可不想光着屁股走,总得留点什么吧?比如,房子,存款……人不都自私的么?偶而为自己打算一回,不至于遭天谴吧?你这么坏都没有被雷劈,我怕什么?”
简凡笑着说着,拍门而去。背后的唐大头哈哈大笑了,笑着喊了句:“没事,有雷劈你,我挡着……”
再回头的时候,车声已杳。简凡有点可笑、心里有点微微触动,步履缓缓地顺着胡同,孤寂地走在暗暗地胡同里,夜色阑珊,灰蒙蒙的天空只见得微弱的星星点点,酷热的白天之后,又感觉到了有点冷意和冷清袭来,一大队大门上唯余了一盏路灯,院子里黑洞洞地一片。刚刚进门,电话在兜里震动着,掏出来,一看,是杨红杏的号码,刚要摁接听的简凡手顿下了,想了想,又放回了兜里,任凭那电话响着,再没有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