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曦微露的时候,帅朗和飞鹏公司的配货车几乎是同时回到景区的,时间刚过六时,静悄悄的景区像一个环境优美的村落,只有不多的环卫工人在清扫着已经开始纷飞的落叶,半绿半黄的叶子,在荡漾着清晨鸟儿叽喳的声音中打着旋,如果没有如织的游人,如果没有生意上的纷争,帅朗觉得,就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了。
黄河景区工艺品门店开着,下了车,带着田园和平果,径直进了店里,电话上已经商议好了,钥匙、协议、存货账目都摆在柜台上,罗少刚和女友俩人都在,期待地看着帅朗,那眼神患得患失,好像生怕帅朗反悔一般。其实很简单,撕了那份所谓的协议就成了,当然,关键在钱上,双方商量的是转让费全额退还,不过那价值六万七的存货罗少刚准备便宜点给帅朗,便宜多少呢,还未商定。
坐下,掏了支烟,罗少刚掏着火机,女友丽丽一把抢过来,直给帅朗打火点上,笑吟吟地,一夜没休息好的帅朗有点憔悴,勉强笑了笑,草草看了下,像是很怀疑似地问着这一对:“哎?我说你们不会蒙我吧?好好的生意,就这么又还给我了?”
故意问的,田园腮帮子上的肉抽抽,二哥可不是什么好货,沾便宜还得调戏几句。不过现在倒不觉得帅朗很过分,毕竟有错也是罗少刚在先。
那俩位此时恐怕无从知道帅朗的算盘,罗少刚刚要说话,丽丽抢着道:“怎么会呀帅朗哥,我们要不是去旅游一时半会回不来,回来还得准备结婚什么的,还舍不得给你呢,要给也得给自己人不是……我听少刚说工商的也不怎么查了,这么多天都没事,肯定就没事了,你接手不正合适吗?”
“真的假的?你说让我沾兄弟的便宜,那个多不好意思不是?”帅朗客套着,好像有点为难。
“没事,没事,咱们谁跟谁呀?”罗少刚大方了句,有点心虚。
“那倒是……不过我昨天给你们打完电话听说,现在景区做这个生意的可多了,是不是不好销了?”帅朗脸上的问号更深了几分,这下子丽丽见机得快,抢着道:“销售越大,市场越大,生意一扎堆可自然好了……越多越好卖。”
“那倒是,不过价格好像低了好多,零售快赶上批发价了。”帅朗道,挑刺了。
“这个……也对,不过帅朗哥,我们在存货上可让了不少,要不这样,十五万费用加上存货六万七,二十一万七,你给我整二十万得了……怎么样?我们俩够意思吧?”丽丽摆活着,飞快地算着账,算来算去都是帅朗讨便宜,不过谁讨便宜谁知道,帅朗瞥了眼有点不大自然的罗少刚,笑着问:“那少刚的意思呢?”
“我……我听丽丽的……”罗少刚讪笑道。
“呵呵……那成,对了,饮料生意呢?你们也不想做了?”帅朗道。
“不是不想做,这不顾不上了么?”罗少刚道。
“好……不对,还有一件事。”帅朗刚说了句,话是一波三折,眨眼一变话题,明显地看到吓了罗少刚和丽丽一跳,就听帅朗为难道:“不是我不帮你们啊,从昨天接到你的电话我就开始筹钱,到现在为止,只筹到了十九万,就这还是东挪西借的,你们也知道,这段时间饮料生意不景气,我又赔了一笔货,还真拿不出再多的钱来了……要不算了!?”
罗少刚和丽丽霎时愣了,田园肚子地暗骂着,二哥是趁机压价,没安好心。
果不其然,罗少刚脸色不自然地动容,不过咬着牙答应着:“十九万就十九万,反正我们也经营了十天呢。”
丽丽有点打碎牙往肚子咽的感觉了,这样一来,货上得赔二万七,说不多也不多,说不少也不少了,可总比这么半死不活拖着强,看着帅朗斜着眼似乎对门店兴趣并不很大的样子,咬咬牙:“那就十九万吧……不过得给现钱啊,我们急等着钱用。”
“那没问题,不过话我说到啊,现在生意不怎么景气,可万一我生意好了,你们再回头找我,我又不好意思不是?你说丽丽叫帅朗哥这么亲热,少刚又是兄弟,不能说出来是我沾你们的便宜了不是?……咱丑话说前头啊,你们要觉得吃亏,这店我可宁愿不要……”
帅朗来回绕了半天,无非是想堵住俩人的退路,丽丽拉着罗少刚做了个保证,这生意才算成交了,田园把准备好的现金一次性给了罗少刚,好歹全部变现了,这一对这回是真乐了,乐颠颠地互挽着,上了小现代,一溜烟走了……
店里,帅朗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那两份看着牙痒痒的协议撕了个粉碎。
……
……
回来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平果对这些日子帅朗干了些什么无从得知,不过来了两趟景区,一路上劝了几次帅朗别盘门店,当然,已经左右不了帅朗的想法了。罗少刚这一对一走,帅朗只是安排着俩人先休息一会儿,上午开始支应摊位,出门就要去配货的地方看看,平果追着步子出来了,帅朗回头时,斜斜地盯着:“干什么?怕我给你发不了工资?”
平果一下子被帅朗的态度给惊了下,吞吞吐吐说着:“没干什么,二哥,我那个……我有点事,那个……”
什么事,帅朗心知肚明,不等平果说出来打断了道:“以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要还想在景区讨生活,就把嘴闭牢点……有些事不能办,有些钱不能拿,我要再发现你背后做什么小动作,你叫二哥可不管用了……”
没有摆出来了的事俩人都知道,平果抿抿嘴,不敢吭声了,帅朗长舒了口气,扭头自顾自走了,平果半晌才讪讪回了店里。
有些事,摆不到桌面上,就像平果这事,真让程拐知道,后果是什么帅朗还真不敢想。也像刚刚走的罗少刚,明知道兄弟在背后做手脚,可十多年光屁股长大的交情,又能说点什么?坑了一遍不说,明摆着是个烂摊子又盘给自己,估计那心思是就紧着熟人好坑呢。
真回来了,呼吸了一口景区新鲜的空气,伸展着臂膀,一夜未眠,精神有点颓废,可一点睡意也没有。
“帅朗……帅朗……”
老皮在招手。帅朗快步跑着,上得前来,和配货的司机聊了几句,司机还指着订货取笑着帅朗,帅老板,不抢了吧?现在一天都销不了一千件,再过两天,我估计您得准备好钱赔啊……帅朗笑了笑不以为忤,是说饮料生意呢,北方进了九月份天气就没那么热了,再加上旅游的高峰期已过,有时候连一千件都销不了,否则老黄和罗少刚那俩货还不至于溜了呢。
指挥着分货,老皮撇嘴诉苦了:“忙不过来呀,你这几个娃都不咋地,挣钱时候拼命抢,不挣钱了,拍拍屁股都走咧……总得留个守摊的吧?明年到了旺季,咋?再回来抢?”
“不留下你了吗?”帅朗笑着拍着老皮的肩膀,开着玩笑,又拍拍自己:“还有我,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一起扛箱送货啊,咱挣一毛是一毛,挣一块是块,我不嫌少。”
“呵呵哈哈……我看你是手里俩钱快糟塌完了吧?哈哈……这才又想起挣钱难来啦?”老皮戏谑着笑话帅朗,帅朗顺杆爬了:“对呀,哎老皮,我还真没钱了,要不你借我点,你媳妇不用娶,房子不用盖,攒那多钱干嘛吗?”
“我那还有?一夏天就落了点钱,这不变成送货车吗?就有点小钱也得攒着给娃说娶媳妇呢……你别打我主意啊。”
“吓死你……那事办得怎么样?”
“啥事?”
“就我昨天给你说的。”
“噢,那个太简单了,现在村里一锅粥,老杠家,还存了两万多小挂件,减价也出不了,老俩口天天骂架呢……候方家,就那修三层小楼的,十几万栽进去了,那雕塑还常九千多尊,哈哈,愁得他娘滴这十天瘦了好几斤……赛花和五妹家,就不用说了,打到派出所了,现在根本没心思焊沙漏,呵呵……我粗粗算了算啊,也就一天进一天出的小户还多少挣了点,村里这些囤货准备捞一笔的,全窝那儿动不了……他们能有多少钱?有钱的基本都到中州做大生意去了,人家还看不上这小生意呢……”
老皮乐了,有点幸灾乐祸,庆幸自己没有掺合到这事里面,有时候,都看到了机会未必是机会,这一点对于混久了的老皮是深有体会的,果不其然应验了,隐隐地有点怀疑是帅朗捣得鬼,不过这话没敢问出来,还没说完,被帅朗打断了问着:“别这么多废话,我问你要是咱们想办法回收怎么样?”
“你说咋样?让他们磕上仨响头都愿意……还便宜呢。”
老皮皱纹规律的波动着,那是看笑话看得乐呵了,这些看到利的村民被忽悠得都进坑里了,赔是肯定赔定了,就看赔多少的问题了。帅朗笑了笑,示意着噤声,俩人咬了会耳朵商议了几句,让老皮奇怪的是,帅朗还真挽着袖子,跟着货厢,沿着景点送货去了。
畅怀亭、浮天阁、梅园,挨个送过了,或长或短的台阶、或远或近的路程,一箱子饮料扛得一身沁汗,能挣两三块钱,扛了二十几箱帅朗有点脱力,出了一身汗,这才不过几个月,好像这种生活对于自己处处透着新鲜,特别是和一群半大后生边扛边插科打诨,荤素不忌地开着玩笑,开得很乐呵,好像离开这种生活已经很久远了,久远得让他感到亲切。
送完了饮料,帅朗独自一人上了浮天阁,这里是景区的最高点,从这里可以附瞰整个景区。
八点,各景区门店、摊位,正式开门揖客,五龙景点的20处门店,有一多半是老商户了,微微诧异地是又见到了那个奇胖的田园和嘴甜的平果,甚至于吴奇刚店里那位女店员还到田园和平果店里问好,不过俩人都没怎么搭理这妞。这妞就是吴奇刚的马前卒,据说和丽丽认识,暗地里撬走了罗少刚和黄国强。
九点,景区慢慢地热闹起来了,吴奇刚听到了店里说对面的换人了,有点紧张地到了五龙景点,不时在这个小广场上转悠,既然回来了,恐怕没好事,可偏偏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看那店的经营基本和自己的差不多,此时已经被村里那些出来摆地摊的、挂一身兜售围住了,就现在这光景,甭指望能有多高的营业额。
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出奇的招数,那店里一胖一瘦,都托着腮发呆着呢,不过吴奇刚不敢怠慢,悄悄地通知了叔叔吴荫佑,吴荫佑又通知了寇仲,到了整十时,黄晓带着七八个小伙到五龙景点了,都是水产经营上的伙计和冯山雄那帮卖坟跑腿的人,谁也说不准要发生什么事了,可万一有事,人多总比人少强,最起码眼睛都多长了几双,有个见证不是?
没发生什么,十点一刻,很意外地店里那个胖子往他们门店上挂了偌大的招牌:此房转让!
这个牌子让村里人看着直偷笑,这家准备转让,那另一家就快了,都走了才好呢,剩咱们村里人自己卖……不过也不好卖了,现在出来的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不少人已经不是全勤了,没事干的时候才出来挣包烟钱。
十一点,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十二点,黄晓留下一干人自己回去了,仍然是没有发生什么,寇仲来时嘱咐,如果见到帅朗一定拦着,有什么话可以坐下来商量,其实现在这形势也值得商榷一下了,前一天吴家叔侄俩和寇仲坐谈了良久,也有意把店面转让出去,寇仲只盼着和平解决这事,这些日子着重处处打听景区几个月来发生的事,特别大致听到帅朗怎么整飞鹏的时候,心里知道人家现在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不说别的,就火车站那帮扛饮料的搬运工全拉到景区就够所向披靡了,而做阴阳师招摇的吴师哥和做生意出身的吴大侄明显和人家不在一个层次上,真要发展到那个不可收拾的境地,一切可都无法挽回了。
十二点一刻,黄晓回了水产公司,仍然是没有发生什么事,连寇仲知悉景区情况之后也想不通,这事情究竟会从那儿出来,或者是,根本不会出来,是自己多疑了……
……
……
当然有事,只不过没人能想到出事地在那儿,此时帅朗在浮天阁的顶上,正架着高倍望远镜,看着镜头里七公里以外的地方:堤灌站,黄河宾馆,那个围墙里的院子,院子里那一堆有一米多高的存货……设计的出事地就在那儿,可在这儿已经等了几个小时了,就是没出来。
还是没动静,帅朗放下了望远镜,坐到了浮天阁的观景栏前,身后就是许愿的浮天佛,不时地有游客上来烧柱香,俩个披黄衣袈裟的和尚正给游客分着香枝,第一步:点火;第二步,阿弥佗佛,给钱;第三步……此时正看到了第三步,那位小点的和尚转了个圈下烧香台了,给导游手里悄悄塞了点东西……然后又装模作样地揖个首。
纯粹他妈俩骗子,不管那个导游把游客带进来,回头就得百分之三十的香火钱,那香枝最贵的一枝卖五百块,游客只要糊里糊涂烧个香的,许个愿都得被坑得肉疼。
景区那叫步步陷阱,帅朗顾不上没理会,靠着拦杆坐着,脑子里浮现着一个奇怪的方形,那是程拐设计的,是个长方形,像工艺品的包装箱一样大小,此时正躺在吴奇刚的存货里面,这是一个特殊的东西,据说能靠着阳光自燃,帅朗下意识地抬头又看看阳光,阳光非常好,照在身上暖洋洋地……想到此处,又架着望远镜看看出事地,仍然是没有反应,帅朗也有点坐不住了,肚子里暗道着:妈的,程拐净搞些山寨货,这都超时了都不点火。
点什么火?镜头里,放在货堆顶上那些,正是程拐派人假托吴老板的进货送进去的,连送了三天,因为存货未出的原因,看货只负责货不丢,可没想到货多也是问题,而吴奇刚估计是心忧货积压,根本未察觉自己的货多了……里面有几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方方的箱子,盖在透明雨布下面的,上层是水晶凸透镜,朝阳的箱体整个一面都是,不论太阳在那个方向照射都能起到聚焦的作用,程拐某天晚上曾给帅朗细细介绍过发火原理,通过吸收的聚焦阳光提高箱体温度,然后到了一定燃点可以着火……点火之后,然后把另外几个箱引燃……再然后“嘭”爆炸……再然后炸得稀里哗拉。
相当给放进去个不定时炸弹。
这个极端的方式曾吓了帅朗一跳,马上提出几个异议,要是有残留怎么办?被人揪着可没好。程拐的回答是,整个用玻璃材料制成的发火装置碎裂后和工艺品的碎片混在一起了,谁也不知道起火原因是什么;眨眼帅朗又来个异议,你送进去的货要是公安追查怎么办?程拐的回答是:车号假的、人是我们行内人,而且不是本地的,送完货就走了,大晚上就看一眼,他上那儿查?景区一天走的货厢没有一万也有几千,怎么查?
即便是这样,还是让帅朗踌躇未定,想了很久又提着异议,真发生爆炸,查出来咱小半生可交待啦?不过程拐根本不在乎,解释着,这玩意只能吓人而不能伤人,而且爆炸后能把事故责任扣到他们头上你干不?
于是再一细细解释,帅朗咬牙点头了……这是要以牙还牙,把吴奇刚的存货全给点了。而且要点成一个自燃,点成一个非人为原因导致的火灾。两个恶从胆边生的人实在咽不下那口气,要兵行险招了。当然,还加了不少猛料,连帅朗都不清楚,程拐这行做盗版的人能黑到什么程度,不过据说很黑,因为同行竞争车被点着了、存货被举报了烧了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有时候出来混免不了要干点出格的事,不过帅朗第一次出这么大的格,选择这个地方看现场,总有一种心跳的感觉,期待着火起,又希望火别起……究竟那一个想法孰轻孰重,连他也无从判断。
十二时三十分,帅朗又一次看,没有,仍然没有……那个院子连着宾馆的锅炉房,少有人迹,空空的大院,一上午除了倒垃圾的车再无他人,先前有点心虚,生怕这事的后果会很严重,不过箭到了弦上,却是有发愁着不了火……如果着不了火,就毁不了这批存货,毁不了这批存货,就无法开展后续的安排了,一切都悬在程拐这个山寨版发火器上,可偏偏这家伙成哑炮了。
“施主……”有人在喊。
“施主可好……”有人在提高声音喊。
帅朗这才惊省是喊自己,放下望远镜,回头笑着看着身后恭立的那个和尚,三十多岁年纪,正躬身请安,不料帅朗却是没好话了,迸了句:“滚,别打扰我看滔滔黄河,欣赏祖国大好河山。”
“你污蔑佛门弟子,死后要下地狱的啊。”和尚刺激了句,标准的中州土话。
“你剃光头也是个秃驴,成不了佛门弟子,那个佛门弟子像你成天介骗人呢?”帅朗笑骂道。
“呵呵……那咋地帅老板,你也骗人骗多了,来我们这儿忏悔思过来啦?”和尚坐下了,看样根本就是熟人。
其实就是熟人,送饮料时候早认识浮天阁上这俩招摇幢骗的和尚了,不过甭小看这俩哥们,一年给景区管理处交得收入可不少,说起来还算个创收大户呢,估计是暂时没人烧香,和尚盘腿坐着想和帅朗闲扯几句,一句忏悔思过挑到了帅朗心头上,帅朗一心虚骂了句:“忏悔个逑?”
“施主差矣,众生之身都有原罪,都需要忤悔的。”和尚笑道。
“哎,我说小秃,你冒充佛门弟子,天天骗香客钱,你忏悔过没有?”帅朗问。
“我们不用忏悔,卖香枝是香客自愿,卖出去的钱三分之一归导游,三分之一给管理处,我们就挣点辛苦钱,问心无愧啊。”和尚笑笑,被帅朗糗着,脸根本不红不黑,说着还警告帅朗道:“别叫我小秃啊,哥们法号觉尘,我师傅智能,都是嵩山记名弟子啊。”
“你们改改名,你师傅改智障、你改成觉育(绝育),我要贴个布告说这两和尚家里还有老婆,看你咋混?”帅朗笑着糗着。
和尚伸出五指,要来抓帅朗,帅朗笑得眯着了眼,推了和尚一把,这假和尚特有意思,哥几个送饮料的都喜欢逗他玩,天天笑话这俩假货白天青灯古佛、晚上洞房花烛呢。正要和和尚开玩笑,却不料和尚的眼睛睁大了,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地事一样,帅朗伸手摆摆:“哟哟哟,看见那个俏媳妇啦?”
“那儿冒烟啦……是不是失火了。”小和尚指着远处,帅朗一惊一喜一回头,架着望远镜,正好看到了“轰”地一声炸开,他的整个人随着这个景像全身颤了颤,隔着几公里,虽然听不到爆炸声音,不过能看到爆炸之后烟雾腾腾而起,把先前静谧的院子笼罩住了,一刹那间,帅朗的悬着心放到了肚子里,不过全身的血涌被激得仿佛直往头上冲。
“小秃,你眼睛真好,好像还真是起火了。烧麦秸吧?”帅朗故做镇静,放下望远镜站起身来,那和尚也没当回事,拽着帅朗:“喂喂,别走啊,大中午没人来,咱坐下聊会儿。”
“现在我得走了,晚上请你喝酒啊。”帅朗笑着拍拍起身的和尚哥,那和尚撇着嘴貌似不愿意听这话,帅朗嘿嘿一笑又加了句:“给你再找个妞总行了吧?不过费用自付啊,你一天在这儿可比我挣得多。”
顾不上看假和尚那表情,帅朗沿着台阶快步跑下去了,惊和喜之后,帅朗猛地觉得心在狂跳,咚咚地声音,血脉在加速,又有一种事后的害怕和恐惧齐齐涌上喉咙……紧张了,紧张得有点想呕吐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很好,充斥着报复的快意,激动得有点血脉贲张,边跑边打着电话:
“响了……程拐,叫他们出窝,马上人就要往出事地聚……”
……
……
响了,像一个行动的命令,在五龙景点停车场、小广场、观景点,路边,不确定的方位,不确定的人,淹没在熙攘的人群中间,不过都接到同样的电话,都下意识地在看着目标:黄河工艺品商店,备注,那个装修比较好的。
响了,是爆炸,坐在店里的吴奇刚惊得差点一头栽倒到地上,慌乱中带着个店员和黄晓留下的人,租了辆电瓶车直朝堤灌站驶来了……看了两天的店,现在成空档了,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店员。
响了,随着爆炸声起,派出所的报警电话也叮铃铃响个不停,眨眼间是各处执勤的民警拉着警报,直朝出事地赶来……
响了……吃完饭正驾车回公司的寇仲电话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吓得一个激灵,方向盘失了准头,猛踩着刹车堪堪停到了路牙边上,这个消息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很大一会儿大脑一片空白,这简直是亡命徒的干法,想到自己处处和帅朗一拔人作对,没来由的心里生出一种深深地惧意……
响了,现场一片狼籍,滚滚的浓烟四起,院子呛得根本进不去人,宾馆后窗的玻璃被震碎了十几块,威力不大,可响动很大,沿着路停了不少私车,还有过路的大巴,不少游客奇怪地看着冒烟的院子,宾馆里的保安们提着灭火器、拉着水龙头远远地冲着,消防车通知了还没有到场,先期赶到的民警接着白所长的电话,指挥着疏散……后脚跟来的吴奇刚看着滚滚浓烟和被炸得七零八落一堆的玻璃和石粉碎片,腿一软,瘫到地上了……
响了,报复的行动绝对不止一响,就在刚刚离开的五龙景点,前脚人刚走了,出事了,守店的程思雨和一位男店员眼见着后门洞开,七八位孔武剽悍的男子冲进店里,连惊呼尚未喊出,这些人又直奔门外,冲进了围着门店的兜售小贩,挥手便打、抬腿便踢,边打边骂着:让你他妈抢生意、再抢、干死你……咚咚咚一阵拳打脚踢,霎时以店门为中心放倒了七八个小贩,倒在地上被这些人猛踹。这都是一村一窝的,一吆喝要有围上来一群的,不料这些人更恶,膛膛膛几声脆响,一人手里亮出根甩棍来,砰砰叭叭没头没脑敲了一通扑上来人,霎时把人赶开了一大片,不少看着形势不对了奔回村报信还没走远,这些人却也不恋战,下了几下狠手立时退回店里,沿进来的原路从后门扬长而走,店里留的俩人蹲在柜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还以为是老板专门请的人清理门店了,吭也没吭一声。
这是个序幕,更大的变故接踵而来了,家门口被打,村里人可吃不了这亏,不多会来了一群,坐三轮的、骑自行车的、开拖拉机的,赶到五龙景点已经是全副械斗武装,锄头铁锹大木棒,围着肇事的吴奇刚那家黄河工艺品门店找人,越找不着越怒火中烧,不过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无处发泄的村民在店里砰砰叭叭一通乱砸,把门玻璃、柜台、货架砸了个稀里哗拉,偏偏在这个时候,连个巡警也没有,这倒好了,更助长村里人的恶胆,把平时看着不顺眼的店面,捎带着捅门敲玻璃干了一溜,不仅这个肇事的地方,连其他非五龙村村民开的店也遭了池鱼之殃,不是被顺手捅了玻璃窗、就是窗外扔进了几块钵大的板砖石头蛋,连帅朗的店面也未幸免,一大块水泥块从天而降,把窗户砸了个桶口大的窟窿。
惊惶失措的游客远远地围观着这场貌似骚乱的打砸,人流如织的景区以门店为中心堪堪错开了偌大一片空地,满地玻璃碎片、砖头、木棒、石头蛋、水泥块、还有斑斑的血迹和跑丢的鞋只,不过十几分钟,景色宜人的地方已是一地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