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愁轻松落在了地上,负手面对着古兰修,在古兰修爆发出的斗气面前依旧不动如山。
“老师,你这又是何苦?”
古兰修不答,面色凝重地双手紧握着月下美人,随后大吼一声,重重地将长剑竖直插落进地面之中。
“和我一起在这雪山之上长眠吧,愁!!!”
伴随着古兰修的大吼,整个广场开始了轰鸣的震动。
一道道冰晶,自地面上向上纵横生长,交织蔓延,便宛如一个正在成型的巨茧一般。
白河愁轻哼一声,挥动弯刀便要斩开已伸展到面前的冰晶。但弯刀刚刚碰到冰晶之时,却讶然发现弯刀竟然斩不进冰晶之中。
“没用的。大雪山巫术中最强的封印,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破解?”古兰修面色凝重,一点点地继续将月下美人向着广场中心继续插去。
白河愁一蹙眉,一蓬红莲自右臂熊熊燃起,向前蔓延到了整个弯刀刀身。这一次,弯刀艰涩地破开了身前的冰晶。
但尽管白河愁不断地催动火焰斗气,以弯刀一刀刀斩向身周的冰晶,却始终赶不上冰晶生长的速度。
随着月下美人一点点深入地下,冰晶长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已经初见雏形的巨茧,将两个人都渐渐包裹在了其中。再也看不见其中的情形。
“老师!”赤水断双目赤红,待要向前扑去,却被蓝海悦拉住了衣袖。
“放手!悦!”赤水断狠狠扭过头,瞪着表情平静的蓝海悦。蓝海悦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依旧仅仅抓着赤水断的手腕:“别去,断。我们去了也只是给老师添乱而已。”
“难道你要我们眼睁睁看着老师将自己也封印在其中!?放开!!”赤水断厉声道,状若疯虎般用力挣开了蓝海悦的手。
“够了!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看不清自己和愁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么!”一直温文尔雅的蓝海悦脸上也现出了薄薄怒意,一把揪住了赤水断的衣领低吼了起来:“若不是……若不是他之前一直留手,等着你我承认他的巫王地位,我们早就死在他的手上了!你现在上去,又能做些什么?”
赤水断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双目血红:“就算什么都做不了,和老师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这不会是老师要的!”蓝海悦摇头道:“若你我之死,能阻止愁,我自然不会吝惜这一命。但分明于事无补之举,何必为此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
“断,悦说得对。”
自已然成型大半的冰茧中,响起了巫王的声音。奇怪的是,分明冰茧离两人并不太远,但古兰修的声音却仿佛自数千里外传来一般。
古兰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但却无比的严肃:“从现在起,你们要好好听清记下我所说的每一个字,并且照做。绝不许违抗。”
“这是我大雪山一脉凭借月下美人才能施展出的最强封印术,只有每一任巫王接任时才能得获传授。我曾以为,这封印术毫无意义,毕竟以巫王之实力,又有谁能迫其施展?但没想到……没想到……”
冰茧中传来了几声轻咳后,古兰修继续道:“我现在虽然已将愁同我自己一起封在了这里,但他如今的实力,我也不知究竟到了何等境界。这封印能封得住他多久,也是难说得很。一旦他破阵出来,你们更加不是他的对手。趁现在,赶紧逃下雪山去,逃得越远越好。”
说完,一道长虹自已将渐渐合拢的冰茧缝隙之中直穿而出,插落在蓝海悦的身前地上。
“月下美人……?老师!”蓝海悦望着身前的长剑眉毛一皱,微诧道。
而长剑被古兰修掷出之后,冰茧也终于合拢完成,再无丝毫缝隙透过。
“封印巫术已成,我已不需要了。你们收好这柄剑,日后……日后还可用它来打开后山雪峰禁地。记住,千万不可让白河愁得到这柄月下美人!逃!”
“逃?逃?”赤水断不忿地咬着牙,冲冰茧大声道:“若是老师你真的封不住白河愁这家伙,他破阵之后难道就能放过我们?纵使这天下再大,我们又能逃到哪儿去?”
说着,赤水断的情绪更加激昂亢烈:“要我赤水断一生东躲西藏,再被白河愁如猫捉老鼠一般杀死,那还不如现在便和老师你死在一起!”
“不。你们只要能逃出这大雪山,就可保你们无虞。”冰茧内,古兰修的声音道:“我大雪山一脉的巫术,自开创之日起便融入了一种特殊的法门。只要学了雪山巫术,无论愿不愿意,这诅咒禁制便已经深深印在了身上。只要修炼大雪山巫术之人,绝不得杀害同门。否则,禁制立时发动,诅咒缠身,无人能得以幸免。无论实力多强,哪怕到了圣阶,也绝不可能对抗这诅咒。相反,实力越强,这禁制诅咒也便越强。这诅咒一旦发作,受了这诅咒之人,每分每秒都在飞速衰老,纵使生命力再顽强之人,也撑不过半天。”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何必要逃?”赤水断高声道:“我们便在这里守着,待诅咒发作,白河愁死后,再合力将老师你救出来!”
冰茧中的古兰修沉默了一阵,才低声叹息道:“……以愁的本事,我真的不知道这诅咒究竟能不能杀得了他……”
赤水断面色一变,还待要再说,却被蓝海悦止住了话头。
“老师,我们这就下山。”
说罢,蓝海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面色坚毅,向着冰茧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抬起头,沉声道:“老师,弟子这就与断下山。若是白河愁死于这诅咒之下,弟子自当回来服侍老师。但……若是白河愁真的能脱困而出,又在诅咒之下保命不死,弟子也必当尽此一生,勤修苦炼,击败白河愁为老师报仇!”
蓝海悦说完这一番话,握住地上的月下美人,站起身来再不回头,向着山下便走。
赤水断望望冰茧,再望望已然只剩背影的蓝海悦,咬着牙,脸上肌肉连番变幻了几次表情,终于心一横,也如蓝海悦一般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头,一语不发地向山下狂奔而去。
直到赤水断与蓝海悦的背影都消失在山路尽头,冰茧中才再度响起了一阵悠长的叹息。
“愁……教出你这样的弟子,也不知于我雪山一脉,究竟是福,还是祸啊……”
冰茧中,却没有白河愁的声音传来。原本那弯刀劈斩冰晶的声音,此刻也已停了下来。
周围的其余雪山弟子围着仅存的两个大萨满,面面相觑,却不知自己该如何。
“你们……便各自散了吧。”
良久,古兰修自冰茧中幽幽长叹一声:“若是最后自这封印中走出的是我,那自是一切无妨。若是走出的是白河愁,你们……你们便奉他为新的巫王罢了。只要如此,他想必也不会为难你们。否则……让他再这么杀下去,只怕我大雪山一脉,就要自此灭门了。”
两名大萨满犹豫了片刻,便齐齐点了点头,吩咐开其余弟子各自回到自己居所,自己却依旧侯在冰茧之旁。
天阴如盖,自天色上也看不出时间的流逝。只有那一座巨大的冰茧矗立在广场中央,动也不动。无论是白河愁也好,古兰修也好,都静悄悄的没有再发出半点声响。
直到光线越来越黯淡,才显出已近入夜时分。
两名大萨满依旧恭谨地守在冰茧之前,半分也未曾挪动,就连脸上的神情也始终是苍白僵化,丝毫未变。
雪山一脉,原本便是每个人都修炼得僵如冰雪。如赤水断、格尔萨那般暴烈的性子,反倒是雪山上的异类了。莫说是等上半天,就是让他们在这里站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然而此刻,冰茧内却再度响起了一声轻微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