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海对雀斑小护十说自己患有DVT,这种叫做深静脉血栓的疾病并不致命,表征当中最明显的便是嘴唇会发紫,所以她被瞒了过去,并不知道那抹紫代表着毒素正在缓慢而坚决地入侵某人的循环系统。
紫是一鼻很诡异的颜色,科学家们早就得出过相关的实验结果,人类最难以接受的食物颜色便是紫色,但两性专家又得出过另一种实验结果,女性最愿意接受的男牲口红颜色正是紫色。
这代表女性很愿意品尝男性嘴唇上的紫色口红,却不愿意吃紫色的菜,这中间的区别究竟在哪里?就因为男性嘴唇上的那抹紫代表着妖艳和超越性别的美丽?
优秀而傲娇的男人,尤其是那些敢涂紫色口红的男人,往往不怎么在意大多数人在意的东西,他们更看重活着的时候散发光彩,选择那种尽情嚣张的散发方式。
就像如今的施清海一样,他英俊的面容因为消瘦而变得越来越魅惑,和紫色嘴唇相衬着的眼眸像星星一样幽深,在夜深人情的医院房间中,听着血液透析机和离心汞的声音,叼着烟卷,眸现不屑,望着窗外两轮月,带着傲娇味道狠狠咒骂道:“去死?去死去死!”
很屌的表达方式,但生死终究还是人世间最艰难的问题。
很难有人完全无畏地面对死亡的到来,慷慨就义并不难,再怎样混帐的老人年轻时被热血冲昏大脑后都能尖叫着抛头颅引一快,但从容赴死的难度却太大,只有那些最坚定的信道者或革命者才能做到。
所以曹秋道走的时候很平静,提前很长时间就在洗碗池的污水泡沫间淡然定了后事,然后死的悄无声息,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墓地在哪里。
施清海虽然无组织无纪律无情操对异性无情只愿操从而显得有些操蛋,但他的革命意志无可怀疑,尤其这种意志是他经过多年审慎冷静考虑不曾动摇丝毫的自觉意志。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绝对不会提前就对向生命举手投降,直到确认无法活下去,那么才会考虑怎样去死,怎样死才有价值。
这个过程,他很冷静,真正的淡定从容,所以格外优雅。
挂着粉红色小熊挂坠的小屏幕私人电脑,无论是从外表还是性能上看,都不能成为优秀特工使用的工作台。
施清海没有任何意见,抱着黄丽的小电脑,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最新一期政论最大党节目,然后忍受着数据流的缓慢,等待着商用卫星地图的打开,在那【pian】分辩率约为半米的电子地图上认真地标注着行动细节。
他很认真地拟定着计划了,就像这个狭小房间里的输液设备和透析设备无比认真地进行着蛋白解压程序,这个疗程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清晨时分,美妙的光束从春树的枝丫间透了过来,又极幸福地穿透小窗玻璃,落在施清海的脸上,让他从沉思中惊醒。
忙碌一夜的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上的那抹紫却更深了些,衬的眉眼格外妖魅漂亮。
从腰带扣里取出通讯芯【pian】,极其熟练地放入花一百八十元购买的粗笨上宪历电话中,施清海拨通了一个私人电话号码,他很少打过这个电话,甚至连许乐都不知道。
“您好,这里是三林联合银行贵宾部,尊敬的VIP年费会员贵宾,非常荣幸接到您的来电,因为您此次来电号码未曾登记,所以麻烦您报上自己的卡号以及十八位螺旋密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性工作人员轻柔温和的声音。
施清海报出卡号和密码,待户头核准后继续说道:“通知法务部入线,我需要律师做线上见证。”
“好的,请稍候。”
大概一分钟之后,电话那头传来准备就绪的声音,施清海从床边取出香烟点燃,眯着眼睛说道:“现在户头下面的资产情况怎么样?”
“龚先生,根据您在七年前自主拟定的投资计划,该保密帐户内的资金被均分成三份,分别购买了S2环山四州和平重建债券,果壳机动公司军用机甲分部的股票,以及……联邦晶矿联合体的股票。”
电话那头的律师及金融师不知道见过多少古怪的委托请求,然而看到这个保密帐户七年来的投资记录时,声音依然止不住颤抖起来。
七年间联邦发生了很多大事,青龙山反【zheηgfu】军与联邦【zheηgfu】大和解,果壳机动公司研发成功MX机甲,联邦部队成功进入帝国腹部,占领了富有晶矿的X3星系,正是其中的三项。
问题是七年前反【zheηgfu】军正和【zheηgfu】军血战连绵,果壳机动公司工程部的新式机甲计划陈纸柜中,尤其是当年的晶矿朕今体,因为联邦晶矿资源匮乏的缘故,已经快要无法支撑六百万员工的工[姿],濒临破产边缘……
谁能在七年之前就推测到这三件大事的发生,从而毫不犹豫地买入利益相关方的债券和股票?这已经不再是投资眼光的问题,而更像神乎其神的命运预测!
这个秘密帐户的主人神奇般地把握住了联邦政治经济局面的大势,从而获得了匪夷所思的投资回报,单以帐面数据计算,这个帐户毫无疑问是七年来联邦的投资最强者。
以至于电话那头三林联合银行的金融合算师,在震惊之余,忍不住打破了职业规矩,极为诚恳地邀请他到三林银行总部大楼一叙,替总裁先生表示强烈的请贤渴望。
电话这头的施清海没有什么情绪变化,他知道自己可以成为联邦最优秀的基金经理,最优秀的医生或是律师,然而那又有什么意义?那些并不能改变什么。
“资产全部变现。”他对着电话说道,”然后全部用来购买你们银行的基准股票,再替我做一个信托计划。”
“是的,龚先生。”电话那头的律师问道:“请问信托计划的受益人是谁?”
“他叫邹流火,公民编号是……”施清海又点燃一根香烟,缓慢地报着数字,然后按照银行的要求,进行了极为麻烦的数据认证。
挂断电话之后,施清海开始发呆,药液缓慢无声地滴注进他的静脉,清淡的晨光缓慢无声地润泽着他紫色的嘴唇,他在回忆自己的这一生,越来越觉得自己亏欠过很多人,很多女人。
于是他拿起电话,开始拨打一个个电话号码。
这些电话号码的主人散布在联邦各州,甚至有一位远在西林落日州,她们无一例外都是各有风情的女子,都曾经和他有过露水姻缘,奇妙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些电话号码,这种记忆力实在有些惊人。
电话那头有的是忙音,有的是空号,有的在施清海自报家门,然后温柔讲到某个雪夜曾在某个酒店,试图帮助对方唤醒美好回忆之时,便被用力地挂断,就像那位女子在惊慌地躲避某个恶魔。
但电话那头更多的女人则是对施清海的来电表现出无比的惊喜,依然年轻的姑娘惊声尖叫,成熟的妇人低声沙哑诱人问何时再会,难以掩饰那份激动,甚至有两位女子激动地直接晕倒在卧室之中。
施清海没有给邹郁打电话,这轮电话的最后一个,他拨给了当年陪他用脚步量遍海岛沙滩美好的那位美丽姑娘。
“喵喵,我是公子施,你……现在还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女孩儿有些犹豫不自信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你是老龚?”
恶趣味而针耻的施公子拿着电话,手指微微用力,前一段时间他曾经对许乐说过,这一生有过那么多异性陪伴,如今细细想来,却最难忘记南科州海滩上的她,这是为什么?
大抵是因为当时以为麦德林必废,自己可以真正放松,甚至可以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而且那【pian】海滩实在是太美丽。
所谓正确的人,就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见的人。
“是我。”施清海用食指指腹轻轻搓*揉着嘴唇,却无法把那抹紫像花瓣里的汁一样搓淡几许,“很久不见,打电话过来问候一下,看你现在过的好不好,你现在还是在当老师吗?”
电话那头的姑娘沉默【pian】刻,有些慌乱低声回答,就像只乖巧的小猫那般咕咕着:“是,是啊……我还在当老师,现在在望都十七小学,你呢?……你还好吗?现在在做什么?”
“你在望都?”施清海的眉尖微微皱了起来,想着那个并不遥远的地方,下意识里往窗外望去。
他没有去问这个叫喵喵的姑娘为什么换了城市,隔了这么长时间,却依然保留着以前的电话号码,因为他怕听到一个过于言情伤感的答案。
“我一切都好,只是打电话看看你怎么样,然后……感谢你曾经在生命中带给我的那段美好时光,再见。”
说完这段对每位女孩儿都认真重复了一遍的话,施清海毫不犹豫地挂断了典话,紧抿着淡紫色的唇。
黄丽下了夜班,没有回那个没有什么热乎气息的家,而习惯性回到了只属于自己的休息间,虽然休息间里现在多了一个男人,也多了很多热乎劲儿。
小护士和施清海在聊天,她皱着可爱的鼻尖,对烟雾表示强烈的不慢,手中打毛衣的针却没有停下来,她觉得这种生活很紧张,很刺激,却不想停止。
“你有没有什么平时非常想干,却怎么也不敢干的事情?”
施清海仰躺在床头,叼着香烟,眯着眼睛,像色鬼一样看着漂漂亮亮的小护士,问题是他的嘴唇太紫,偏生眉眼又太正,所以色鬼变成了某种宗教壁画里的迷人存在。
“你怎么这么坏?”黄丽害羞地深埋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盯着串了行的毛衣针:“归(亏?)你还是个联邦军官。”
施清海被呛的连连咳嗽,赶紧解释道:“我是认真的。”
黄丽皱着眉尖抬起头来,雀斑在上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忽然认真开口说道:“我被男朋友甩了,你能不能帮我出气?”
“好。”施清海回答的很简单直接。
“你不问问是什么情况?”黄丽惊讶地睁大眼睛,捂着嘴唇问道。
“拜托,我是做间谍的,哪有这么多时间去研究这些事情,答应你做就走了。”施清海挥了挥手指里夹着的香烟。
“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你说的特情人员。”
黄丽有些恼怒地放下毛衣,替他冲了杯高浓度蛋白粉,沉默【pian】刻后解释道:“我男朋友找了一个大家族的千金小姐,我知道这种事情很正常,我现在也不喜欢他,可就是不想让他过的太得意,所以想找个很优秀的男人去气气他……”
“我喜欢你的性格,虽然老套了些,没有什么新意。”施清海伸出大拇指,说道:“而且要找优秀男人去气别的男人,我肯定是全联邦最佳选择。”
“德性。”黄丽嘲笑道:“赶紧把病治好,不然看见你的紫口红,别人会以为你是特种行业的人……”
施清海笑了笑,却不生气,问道:“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吴征。”黄丽微微低头说道:“病理部最有前途的医生。”
狭窄的休息室内有个更狭窄的洗漱间,黄丽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信任那个神秘的联邦军官,为什么会把情伤的故事全部讲给对方听。
忽然间她有些后悔,看着镜中一时绯红一时苍白的脸颊,咬着下嘴唇,低头想着,这个家伙看着坏坏的,但长的真的很好看亚,希望他不会误会什么……
……
“你中毒了为什么不说?我已经查过了,你要我帮忙偷的这些军用药物,是用来治疗神经类毒素的药物。”小护士紧张地望着施清海,颤声说道:“医生都不知道这些药物的用法,最后还是在1区论文体系里查到的文章,问题是这种治疗方法还处于试验阶段,你难道要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
“那不然怎么办?”施清海没有想到这个糊涂的可爱雀斑小护士居然会通过药物发现自己身体内的问题,微微一笑温柔说道:“你好心地把我藏在这里,晚上就睡在我的脚边,我虽然没有说过,但真的很感激你,我可不想给你带来太多的麻烦,这种病找医生治和我自己治是差不多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中的什么毒,但看情况透析和滤血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应该去找医生,进行临床大换血也许会有机会。”
黄丽紧张地盯着他,眼睛里湿湿的,像是急的要哭了般。
“没那么严重,我身体已经好多了。”
施清海笑了两声,拍拍小护士的肩膀表示安慰,心里却清楚临床大换血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联邦特种军战部队用的毒药太厉害,施清海相信这支黑暗部队以前恐怕都没有用过如此昂贵而稀有的药物,他的反应和救治手段已经足够及时和准确,可依然无法阻止毒素的侵袭。
“你没有变好,我这几天天天看着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黄丽紧张恐惧地说道。
是的,施清海的身体没有变好,如果不是当年接受特工训练时,曾经长达三年不间断摄入微量毒素以提高抵抗力,或许他这时候早就已经昏迷在病床之上。
“除非大换血后做移植骨桅手术,才有希望活下来。”
看着滋然欲泣的小护士,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儿会如此信任自己的施清海,在沉默【pian】刻后决定说出实话,微笑着说道:“但我不想做,至少现在不想做……”
“为什么?”黄丽小护士擦掉脸上的泪水,睁着大大的眼睛疑惑问道。
“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瘫痪。”施清海皱了皱鼻子,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距离,”非常大,所以没意思。”
“活着就有意思……”小护士紧握着小拳头,用力地反驳道。
“如果来世可以转生,却只能当动物,你愿意当一只老鹰还是一只乌龟?”
施清海低头吸着香烟,淡紫色的嘴唇非常鲜艳夺目:“所以对于生命而言,活的潇洒永远比死的缓慢更重要。”
小护士睁着微红的眼睛,倔犟说道:“为什么不当免子?”
施清海笑了笑,依然低头玩弄着手指间的碳芯过滤嘴,说道:“我喝过最好的酒,开过最快的车,开过飞机飞船,玩过最猛的枪,上过最漂亮的女人,这辈子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为什么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因为这是席勒早期剧本里花花公子的公用台词。”
“上过最漂亮的女人?”黄丽笨拙地嘲笑他,试图说服他:“花花公子不要总试图吹嘘自己的战绩,你又没和简水儿上过床。”
施清海仰起那张漂亮的脸,开心大笑说道:“朋友妻,当然不能欺。不过就算是简水儿她男人也必须承认,我上过的那个女人不比简水儿生的差。”
“可是,可是……你还是应该做手术啊……”小护士无言以对,挣红着脸说道。
施清海望着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指尖温柔搓*揉着颌下那团软腻的肉,低声说道:“不是装逼,死真的不怎么可怕,最可怕的是死在床上,在睡梦中死去。”
“这种离开人间的方法不应该是最幸福的吗?”
“我们出生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们没有批准和审核的权限,我们甚至没有任何记忆。”
施清海说道:“人这辈子不过就是生死两个字,生已经不可记忆,如果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那这辈子未免也太糊涂懵懂了些,哪里有什么幸福可言?”
“我一直盼望着能够知道或者掌握自己的死法,如果时间充分,我当然要把死法设计的非常漂亮,如果时间更充分一些,我甚至想提前安排一场葬礼,让所有朋友亲人都来落泪致词,而自己坐在棺材里微笑着观看这场戏剧。”
施清海的目光非常平静,因为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有精神病……得治。”
小护士怔怔望着他,咬着下唇倔犟说道:“所以你不能走。”
电子泵发出嘀的一声轻响,蛋白压解标程流程结束,施清海望着空荡荡药液瓶,忽然笑了起来,从手背拔出尖针,站在地面穿好衣服,将沉甸甸的手【炝】插进腰后。
轻轻揽住小护士,表示最真诚的感谢,施清海淡紫色的嘴唇微动,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我不可能总住下去,总让你帮我偷药,是会曝露的,我答应你,这件任务完全之后,我马上回来做手术。”
“你在骗我。”黄丽紧紧抿着嘴唇说道。
“没有骗你,我必须出任务,不然怎么赚津贴,怎么治病,怎么养那么多女人?”
施清海微笑着拍拍她的脸颊,没有什么停留往房间外走去。
黄丽怔怔望着微微摇晃的房间门,手指尖有些麻痛,其实也许她早就猜到这个男人在撒谎,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揭穿。
女人都是浪漫主义的俘虏,但对于这个长着可爱雀斑的善良小护士来说,那个男人,这次遭逢,和浪漫主义扯不上任何关系,她只是看着那个抹紫口红的漂亮男子便觉得欢喜,心跳加快。
这不是浪漫,这是喜欢,对于小护士来说,这短暂的几天大概会是她这一生最难以忘怀的时光,老去之时她若要给孙女讲述当年的故事,这一段肯定不会遗漏。
“我养你啊!”
她忽然冲出房间,对着走廊那头用力地大声喊道,或许是因为喊的太用力的缘故,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走廊那头没有出现任何人,只有被惊动的病人和护士好奇地探出头来,看着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的女孩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后门离开陆军总医院的施清海,并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他微笑着偷了一辆汽车,然后进入首都特区,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安取出需要的工具,然后走进一条偏僻街区陈旧的假发店中,买了一顶棕红色的假发。
对着镜子,他试着套在自己头上,觉得榨红色头发配着淡紫色嘴唇实在是非常难看,不由摇了摇头。
因为军神葬礼,联邦【zheηgfu】有很多项事物被迫延迟,尤其是一些与葬礼肃穆气氛相抵触的活动,比如颁奖、庆典之类的活动被推迟的时间更长一些。
进攻帝国本土的第一批部队已经轮转班师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因为这个原因,授勋和嘉奖仪式一直到个天才召开。
前线官兵英勇善战,获得了赫赫战功,因此被嘉奖的人数特别多,整个授勋仪式被迫分成两天举行。昨天帕布尔总统先生,已经为以十七师为代表的第一军区部队举行了仪式,今天仪式的主角,则是轮到了以铁七师为代表的第三军区部队,而今天到场的最重要大人,则是拜伦副总统。
必须承认,杜少卿和他的铁七师在此次进攻帝国战略中,立下了最大的功劳,所以哪怕总统先生因要务无法亲至,整个授勋的规格感觉却比昨天还要更高一些。
宪章广【肠】一角的议会山,已经云集了无数达官贵人,而联邦各大电视台除了进入大厅的记者外,在长长石阶下安排了更密集的摄像镜头,他们要负责把铁七师及其它部队官兵英勇威武的形象,传递到每个家庭的电视光幕之中。
西门谨知道今天自己将被授予二等紫信勋章,这是非常难得的荣耀,但他关心的重点并不在这里,他忧虑的是自己和师长之间的关系,似乎再也无法回到当年的模样,虽然他一样无比忠诚于师长,然而很明显,自从发现自己直接领取任务之后,师长对他的信任早已不复当年。
站在便池前,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白瓷上反射的身影,西门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很多年前就知道,议会山洗手间里的超细白瓷立式便池的价格,恰好和东林矿区失业矿工一家领取的救济金相等,那时候年轻人们在网上闹了很长一段时间,结果却没有引起任何回应。
如果不是今天有机会真的来到议会山洗手间,来到这块立式便池前,西门谨自己都或许快要忘记了这件往事,想到当年天真而冲动的热血,联想到如今的冷静与前景,他微微一笑,觉得大腿间的热流走的十分舒畅。
就在这个的时候,他身后隐隐传来一阵尖锐的口哨声,有人走了进来。
口哨声并不响亮,但格外尖细,曲调活泼跳跃不停,而且有些耳熟,西门谨的眼睛与鼻梁同时皱了起来,想要分辩出这究竟是什么曲子,明明耳熟,但记忆中却没有这么轻快的曲调,师长应该也没有演奏过。
后面那个人踩着湿漉的地面啪啪走动,重重地放下水桶和拖把,然后关上门,重新开始吹口哨,然后向西门谨后背走来。
其实在口哨声第一次响起的时候,西门糙会阴处的肌肉已经开始警惕地抽紧,某种无法言喻的极端危险感,让他迅速中断排泄动作,准备迎接袭击。
那个人没有发起袭击,而是沉默安静地站在了他的背后。
随着两声清楚的啪啪声,两只长筒清洁手套被扔在了西门谨脚边,点点水渍溅上军官锃亮的军靴,顿时破坏了某种庄严的仪式美感。
听着身后从尖锐渐渐变得低哑的口哨声,西门谨眼瞳微缩,盯着白瓷中自己的身影和后方那个模糊的影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声,紧抿着嘴唇,刷的一声拉上军裤拉链,然后默然转身。
一身笔挺崭新的军服,铁七师高级军官西门谨上校背负双手,表情冷漠,看着面前那个戴着帽子的清洁工人,看着此人口罩上那双清亮冷的眼睛,问道:“施清海?”
清洁工人缓缓取下口罩,翘起那双淡紫色的嘴唇,微笑请教道:“西门谨上校?”
“你应该死了。”西门谨沉默【pian】刻后,忽然开口说道。
施清海重新戴好那面大大的白棉口罩,声音从口罩下面透了出来:“我运气不错。”
西门谨锐利的目光落在他的口罩上,说道:“我们研究过你,你这个人过于自信,所以并不是太难对付。”
“自信当然是有自信的理由。”施清海用微湿的左手插了揉鼻子,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能站在你的面前。”
“酒好喝吗?我很少喝那么贵的酒,听说你喜欢,所以专门为你备了一些……”西门谨忽然笑了起来,平静说道:“你应该知道酒里面的调料,比那十几瓶酒加起来都要贵很多。”
“味道不错,很可惜,我以为你也是好酒之人,当时还赞扬了你的品位。”施清海说道:“现在想起来我犯了一个错,真正贪杯之人,不可能活的像你这样琐碎而怯懦。”
西门谨背负双手,同情地望着他,说道:“你既然已经喝了酒,那么迟早都是死,除非你马上去做骨髓移植,但那又可能变成植物人,作为一院最优秀的学生,青龙山最了不起的间谍,你应该很清楚这种后果,既然如此,我建议你应该马上去医院,而不是站在这里和我闲聊。”
“语言上的羞辱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你错了。我不是在和你闲聊,我就是在羞辱你,恐吓你,让你感到恐惧,因为我很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施清海轻握着手【炝】,微笑瞄准西门谨的眉心,说道:“而且你必须清楚,我们从来都不是一种人,尤其是现在,我的手里有枪,你没有,那么你只能接受我的羞辱。”
依靠着三层芯【pian】扫描及全身扫描,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把武器带进议会山大厅,但今天,施清海明显打破了这条戒律,因为紫唇他有时候能够发蓝光。
被黑洞洞枪口瞄准的西门谨,眉梢像发痒般忍不住轻轻抽搐两丝,皱眉沉声说道:“你可以直接抠动扳机。”
“为什么这么做?”施清海忽然皱毒眉头问道。
“为了联邦,为了公平,你们这些人根本都不知道,我们是在从事一项多么伟大的事业。”西门谨微微仰头,翘起的下颌流妥出很坚硬的骄傲和淡淡嘲弄:“单凭你们这些人,怎么可能阻止历史的潮流?”
施清海耸耸肩:“当年临海州体育馆那件案子,我查了五年,现在终于逮到了你,你必须承认这个事实。”
“我又算什么?”西门谨忽然神经质地笑了笑,像看着什么荒唐事物般看着施清海脸上的大口罩,质问道:“你和许乐究竟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吗?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施清海举起手【炝】瞄准他的眉心,平静问道:“是的,我很想知道你身后那位议员先生究竟是谁,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拜伦,但发现我把时间轴算错了两个月,所以你服务的那位议员先生另有其人,另外就是我想知道,在这件事情里,杜少卿究竟参与了多深?”
西门谨似乎能够猜到子弹下一刻便会进入自己的大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pian】刻后眉头极皱,冷声说道:“开枪吧,或许将来在地下,我能够说服你,为什么我们的道路是正确的,我们为什么要对那些家族下手,这个联邦……”
没有等他把这段慷慨激昂的话说完,一声沉闷的脆响回荡在洗手间内,上了消声器的手【炝】子弹喷射的声音不大,但钢簧击发的脆响却是那般悦耳。
西门谨捂着鲜血迸流的腹部,踉跄着靠在墙上,不可思议地望着施清海手中枪管冒出的轻烟,似乎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如此突然的开枪,他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着的电子军刺,也凄惨地落到了地上。
“感觉到自己要死,所以要搞一番演讲来坚定自己怕死的心?还是试图用这些话来说服我?”
施清海居高临下,像看着小丑一样看着西门谨,用枪管蹭蹭口罩下被鼻血弄的有些发痒的皮肤,嘲讽说道:“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只是在逗你玩?真操蛋,我最讨厌上政治课。
西门谨脸色苍白,捂着鲜血油油流淌的腹部,痛的额上汗珠直滴,虚弱地从墙面滑下,一屁股坐进了细瓷立式小便池中,双腿无力地摊开,他急促呼吸,惨然一笑说道:“你们这些人怎么会明白……”
“我不需要明白你的伟大光荣正确。”
施清海面无表情地处理着消声器,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伟大光荣正确,你的那些对于我而言就是谋杀无耻和卑劣。”
他抬起右脚,踩在西门谨的小腹上,隔着那只手碾压着伤口,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金属丝卷成的小球,开始不停抽拨。
西门谨因为这个动作痛的脸色青白一【pian】,问道:“你想做什么?”
“以前青龙山上政治课,说过一句话,公正不但必须做到,为了令人信服,它还必须被人看到。”
施清海低头将金属丝穿过军官的咽喉,再绕到背后打了几个很复杂的绳节,又安装了几个复合滑轮组,接着解释道:“署名是比奇科默,后来我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到这个叫比奇科默的人究竟是谁,所以我很怀疑这是青龙山四科伪造的一句名言。”
“不过我今天准备这么做。”
将极为坚韧的金属丝那头系到小便池金属开关上,施清海满意地检查了一遍,然后偏头望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的西门谨,说道:“这件事情和正义有关,因为这和临海州体育馆里的死者,演唱会上的死者,还有我那位可爱的胖老师,这些无辜者有关。”
西门谨惨然笑道:“简水儿演唱会和我可没有关系。”
“噢,抱歉,我冤枉你了。”施清海略显夸张地道歉,然后沉声说道:“这不是你们最擅长的事情吗?”
“我要让你所受的惩罚被人看见,而且我呆会儿还要去处理很多事情,比如你们那位师长,那位和我老师差不多胖的先生,所以你不能死的太快,不然宪章局里的人会有反应。”
施清海用力地继续自己的拧金属丝工作,汗水渐渐渗出后背,他喘着粗气说道:“拉尔夫雪山活结,是不是很专业?”
西门谨痛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依然强悍地点了点头。
施清海从湿漉漉的地面上拣起那把军刺,在西门谨的腹部比刮了两下,然后缓缓地捅了进去,锦利的金属和紧绷的肌肉摩擦着发出怪异的声音,鲜血缓缓从边缘渗了出来。
“那枪穿过小肠,破坏了你的柱神经束,这一刺刚好进脾,入表零点三公分,按照放血的速度,你马上就会昏迷,然后半小时后才会死亡,宪章局才会接到你芯【pian】失效的消息。”
施清海皱着眉尖缓慢地拔出军刺,对身下被痛楚刺激的快要昏厥的西门谨进行最后的技术解释:“你说我是不是很专业?”
将军刺扔进旁边的隔间,施清海取下口罩,擦掉鼻孔里新流出来的血块,喘了两口粗气,靠着小便池上的西门糙点燃了一根香烟,用力地吸了两口。
“这件事情还有一个和正义没关系的重要原因。”
他望着房间对面那排瓷白小便池,叼着烟卷说道:“你是个很职业的家伙,我也是专业人士,既然已经干了这么多年,最后总要很职业的拼出个胜负。男人嘛,一辈子争的不就是这个?”
施清海取下嘴里的烟卷,塞进西门谨的嘴里,拍了拍他的脸。
西门谨枯白的嘴唇快速颤抖,贪婪地快速吸了两口。
“其实如果你真的相信自己坚持的那些东西,刚才临死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说出来说服自己。”
施清海从衣服里取出那顶榨红色的假发,有些困难地套在了西门谨的头上,然后取出手机瞄准他,认真地说道:“笑一个。”
烟卷落在衣服上,又落在了血泊中,瞬间熄灭,西门瑾终于昏了过去,被金属丝五花大绑,腹部两个伤口缓慢地渗着血,枯白的嘴唇间吐着血泡,瘫软而耻辱地坐在小便池上,坐在自己的尿液上。
“这是我当年答应那个家伙的事情。”施清海看着昏迷中的敌人,弃些遗憾的耸耸肩。
想了会儿后,他蹲到小便池旁,将脸凑到西门谨的脸旁,高高举起便宜的手机自拍了一张照【pian】,然后用短信即时发给了远在西林的许乐。
照【pian】中的西门谨嘴唇发白,昏迷中吐着血泡,再加上那顶榨红色再劣质假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邪恶的小丑。
旁边施公子那张脸却是笑的无比愉悦,虽然有一双淡紫色的妖异的唇,但却是如此美丽,却有一种残忍的孩童的天真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