椭圆办公厅内寂静一片,官员们神情复杂地望着帕布尔总统,没有人敢说话。(.)
沉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总统将电话放到桌上,动作非常缓慢,电话与桌面接触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宽厚的手背渐隐的青筋表现出他此刻真实的愤怒情绪。
“在财政部大楼里,我曾经和许乐上校有过一次长时间的谈话,在进入那扇合金门之前-,特勤局试图阻止,因为他们担心我的人身安全。”
帕布尔总统忽然说出一段令众人感到意外的话,他那张拗黑的脸颊上没有什么情绪,声音在椭圆办公厅里显得格外低沉。
“当时我说,当许乐上校都想要杀我的时候,那说明我真的是该死了。”他双手扶在桌上,宽厚的双肩如往常那般稳定,脸上现出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嘲讽的复杂笑容“现在想起来,这个笑话大概并不怎么好笑。”
总统先生疲惫地伸出右手挥了挥,椭圆办公厅里的官员们合意,草草结束了针对今天下午军事法庭袭击的情况汇报,快速离开。
官邸办公室主任布林推开沉重的复古门走了进来,他表情复杂地看着总统先生疲惫的背影,犹豫片刻后走上前去轻声说道:“总统先生,刚刚拿到的大选民意调查,您的支持车上升了百分之……”
话还没有说完,帕布尔总统站直身体,用力地挥动右臂,平日演讲中浑厚迷人的声音,在这一刻瞬间变得格外暴躁:“民意民意民意!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总统先生马上反应过来自己难得的失态,沉就片刻后,拍了拍表情震惊的布林主任肩头,声音低沉说道:“抱歉,我今天的情绪有些糟糕。“没关系。”
布林主任极为魉强地笑了笑,顺着总统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只粉色的可爱电话上,他皱了皱眉头,说道:“我马上通知情报组中断小姐的通信权限。”
“不用。”帕布尔总统此时已经平静,疲惫地摆了摆手,说道:“我相信许乐还会打电话过来。”
“按照某些方面的说法,这位金求德委员应该和官邸方面很早就建立了联系,不过没有人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搭成了或者搭成过什么协议。
流风坡会所里一片幽静,联邦副议长锡安先生喝了一口名贵的红酒,轻轻抚弄着头顶花白的头发,矜持而又极礼貌地与桌对面的夫人进行对话。
“今天辛苦您了。”邰夫人微笑望着老人,似乎很随意地说道:“拜伦先生不幸离开我们之后,您需要承担的责任重了很多,您应该多保重身体。”
锡安副议长意味难明地笑了笑,他清楚夫人所说的辛苦所指何事,关于空港那场欢迎仪式,他只需要两个电话,便成功地转移了政府机构的注意,从某种意义上说,如今还处于绝对保密期的军事法庭袭击一案,和他有很深层的关联。
老人并不清楚邰夫人和那位令人畏惧的上校先生之间有怎样的交易或者说就契,事实上他也并不准备询问,每个大人物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涉及到这种大事。然而夫人看似随意说出的这句话,却让他心脏的温度有些微的升高,沉就很长一段时间后,抬起头来平静说道:“但很明显,总统先生似乎并不希望在大选前解决这件事情。”
根据联邦宪章相关条例,当联邦政府总统在任期内意外死亡或者因为其-它原因无法履行职责时,将由副总统接替,而副总统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则会由管理委员会副议长接替。
拜伦副总统死在施清海枪下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联邦各大势力一直催促帕布尔总统尽快完成此次更替程序,由锡妥副议长出任联邦副总统,然而官邸方面一直宣称因为战事和大选临近的关系,此项程序被推迟至大选之后。
邰夫人似乎没有想到桌对面这位资历深厚、老谋深算的政客,此刻竟会选择如此直接的对话方式,略现愕然后微笑望着会所楼下某处僻静的餐桌角落,说了一句看似完全无关的内容。
“前些天,许乐上校在那张餐桌上用了一份晚餐。”夫人平静望着那处,说道:“现在联邦里有很多人都希望他能端上一席丰盛的晚餐。
锡安副议长平静品尝着杯中的红酒,情绪却不像表面如此平静,他明白夫人这句话隐锋所指,只是想到那种可能性,想到自己的双脚有可能踏入那幢白色的官邸,淡醇的红酒仿佛瞬间变烈了无数倍,入喉后一片灼烫。“过去那几年,当我试图给小家伙一些挫折教育时,自己却受到了极大的挫折,那是因为他的背后曾经有两座真正山峰,老爷子和总统先生。
邰夫人说道:“现在老爷子走了,总统先生成为他最大的敌人,我很好奇,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他还能折腾出怎样的风波,不过最近这些天的回借似乎表明,他折腾的能力和决心已经超出了我的想像。”
锡安副议长再次摩娑了一把额顶花白的头发,细细地品尝着唇舌间名贵红酒有如烈酒的灼烫感,发专卜-声轻微的满足叹息,微笑默然想着,这场风波越大越好。
安着金属脚的浴缸边缘雕着瓷花,虽然触感并不舒服,但看上去感觉十分奢华,浴缸里的水温滚烫无比,翻滚着热气。
许乐右手端着一杯红酒,大半身体浸在水中,皮肤没有丝毫烫红的痕迹,所有的疲惫顺着扩张的毛孔快速泄出,他喝了。红酒,身体往水里又下沉几分,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浴室的门紧紧关闭,将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和自动打印声隔绝在外,临楼的窗户却是开眷的,微凉的秋风从宪章广场上灌入,卷着高温的蒸气四处弥漫,让视野所及之处都变得有些模糊。有些时候,模糊便是放松的完全同义词。
许乐敏锐的目光能轻易地穿透水雾,望向窗外的广场风景,腿上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水温醉人,悬在浴缸边的右手端着的那杯红酒也很醉人,广场上的风景也很醉人,此时虽然身体里的疲惫已经被尽数压榨而出,但脑子里的倦意却不受控制地泛起。
许乐眯着眼睛,穿透层层$”雾,看着笼罩在夜色中的广场,看着仿古铜五人小组的雕像,看着更远处死后依然坐在M37机甲座舱里的老爷子,端起红酒杯遥遥相敬,轻声自言自语道:“老爷子,对不起我没有做到答应过你的事情,我真的很喜欢做清洁工这个工作。然后他的身体与精神完全放松,在浴缸里沉沉入睡。“对于你这段时间的工作,我相当不满意!
金求德委员在桌旁快速踱步,似乎要用这些动作来平息自己的愤怒,他忽然站定身体,伸出手指沉声训斥道:“组织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你,让你在这幢充满腐朽味道的建筑里工作,是非常难得的信任,而你做了些什么?我命令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四科的工作交接,然后回山里进行述职。”
老人的手指快要戮到那副黑框眼镜上,显得格外强势无礼,做为青龙山反*政*府军的二号大人物,对付一名下属,这样的表现似乎理所当然,
然而出乎老人和那些随他自青龙山来的战士意料,那副黑框眼镜的主人不仅没有马上进行检讨和道歉,甚至就连表情都还是那样的平静。
张小萌缓慢地伸出右手食指,将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向上推了推,望着老人平静说道:“委员同志,我想知道原因。”
金求德清晰地感受到站在面前的她,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平静,老人清楚只有内心真正足够强大的人,才能展现出绝对的平静,心中生出一些警意,沉声缓慢说道:“难道你要我把那条小鱼的死亡过程仔细地复述一遍?”
老人的声音无比阴寒,曾经主持过多次血腥内部清肃行动的他身体由内而外都散发着某种恐怖桧味道,在青龙山里,无数人在暗中痛恨他,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当面表现出这种情绪,因为冷酷无情在很多时候都是震慑人心最强大的武器。“这是四科的内部行动,我不认为有什么需要向你解释。”张小萌平静说道,既然已经清楚委员的目的,她甚至连敬称都直接省去。
房间里的人们陷入了绝对的震惊,包括那位身材妖艳的女性职员在内,所有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小萌,不知道她怎么敢用这样的语气和委员对话。
金求德委员眼窝里的情绪显得格外阴沉,他盯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声音细的像是毒蛇吐信,极缓慢地说道:“联邦里愚蠢的民众叫你青龙山之叶,难道你以为凭借这张漂亮脸蛋,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要忘记是组织培养了你,你是在我的直接领导下工作。”
“委员同志,我想纠正您一点,我是直接为组织工作。”张小萌沉就片刻后,平静直视老人的眼睛,微笑说道:“这是我的一片海,除非委员会通过决议,否则任何个人都不可能把我的这片海抢走。
金求德委员冷冷地盯着她的脸,他三年前曾经在那个自己最讨厌的家伙身边见过她,只不过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除了长的很漂亮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然而如今的张小萌领导着青龙山在联邦内部最重要的情报网络,无论是气质还是意志都有了令人惊叹的变化。(.)
“这么大一片深海,不是哪一个个人可以拥有的。”
老人微微躬身,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穿透镜片,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顶多只是一个渔夫。在我的意志下,这片海里最大的那条鱼轻易的死去,女渔夫也不会有任何意外。”
张小萌微仰着脸,微笑回答道:“委员同志,远道而来应该累了,我随时准备接受委员会的正式决议,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告辞,明天你还要在议会上发表正式演讲,至于海和渔夫的童话故事,可以找时间再说。”
很平静的回答却蕴藏着很坚定的意志,张小萌再次轻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向金求德微微点头致意,便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她的手扶上光滑的门把时,老人委员微哑却毒辣的声音在身后再次响起:“听说你那位前男友已经和联邦政丅府开战,组织需丅要相关的情况,另外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很乐意看到他死去,相信你也明白,这是组织对你的考验。”
房间里人们能够看到张小萌的背影,仅仅从背影上看,她听到这段话后没有丝毫异样的反应,然而众人看不到那副黑框眼镜里面闪过一抹犀利的亮光。
张小萌离开后,负责保护金求德委员悔青龙山战士也各自离开,留下两人守在门外,这些山里最精锐的战士即便是去死,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房间里的领袖。
金求德委员望着紧闭的房门,苍老而阴沉的脸上忽然浮现起一丝怪异的笑容,对身旁的女人嘲讽说道:“如果许乐来杀我却被我杀死,帕布尔总统肯定很喜欢我送给他的这个礼物,你说,这份礼物加上这片深海,可不可以换一个联邦副总统的位置?”
这位他最忠心的女下属正值熟艳诱人年龄,媚丽的容颜上闪过一丝紧张,颤声说道:“当然……没有问题。”
金求德转身冷淡望着她胸口那抹腻白,心中厌恶想道真是愚蠢而胆小的女人,不过他需丅要的只是那抹腻白,至于其它方面则是越愚蠢越好。
……
……
联邦政丅府和青龙山实现大和解之后,议会山通过法案在大楼内部专门为青龙山驻首都办事处腾出了一排房间,做为反政丅府军在联邦里的发言人,张小萌在这里拥有一间带生活起居室的办公套间,正在这议会山这间豪华的套间里,她暗中主持着青龙山四科的工作,看着那片所有人都不知深浅的海。
从下属手中接过那份自临海州寄来的礼物,她本以为这又是海清舟寄来的首饰之类,准备让下属直接寄回,不料却看到了上面潦草却带有独特银钩韵味的签名,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认出是那位大学教授父亲的笔迹。
她回到联邦很长时间,与家庭的关系极大的好转,颇有社会地位的父母再也没有对她的人生选择进行愤怒的责骂,时不时还会寄些温暖的礼物过来,只是依然担心她的终身大事。
关好房门,张小萌拆开盒子,发现是个很可爱的银熊吊坠,猜到应该是母亲挑选的礼物,微笑着与手中的电子钥匙串连在了一起,然后踢掉脚下的高跟鞋,胡乱套进软棉棉的绒狗头拖鞋中。
这间办公室后方的起居室是属于她个人的私密空间,未经允许没有任何人能够进来,甚至这两年里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
打开电视光幕,换好睡衣的她疲惫地揉了揉头发,靠在沙发上,顺手拿起手边的一袋小狗饼干噗哧噗哧地嚼了起来,越嚼脸颊的线条越是生硬,似乎充满了愤怒,低声咒骂道:“你这个老sè狗,居然想抢老娘的东西,门儿都没有,死去!”
她是著名的青龙山之叶,在联邦民众面前是平静可亲的新闻发言人,在政丅府官员面前是冷静又充满压迫感的谈判官,在下属面前是极高效的管理者,在那序深海里的间谍们心中却是最冷酷无情的领袖。
然而在这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中,她抱着饼干袋,双脚蹬着桌子,眼睛盯着电视光幕,披头散发,碍言乱语,就像是一个刚刚被情敌抢走名贵包包的普通女人。
正常的普通女人都需丅要爱,从当年那场双月节舞会后,戴着黑框眼镜的她再也没有找到自己的爱,不懈追求她多年的州议员公子海清舟,失望地回到了临海州,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议会大楼内忙碌紧张的工作,然后穿着绒狗头拖鞋,吃小狗饼干,看无味的电视。
张小萌并不认为自己的生活已经悲伤逆流成河,也从来没有在夜深人静时抱着枕头哭泣,或是一个人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哭泣,所以当她看到镜片逐渐模糊时,根本没有想过这是自己眼睛散发的雾气。
小狗饼干悄无声息地放下,她的脸上平静异常,右手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轻巧的银sè手丅枪,缓缓站起转身,向正缓缓散出丝丝热备的浴室走去,脚下的狗头拖鞋挂着细绒,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推开浴室的门,冰冷的枪口在最短的时间内穿过蒸腾的热雾,指向正躺在浴缸里熟睡的男人,她的手臂骤然僵硬,然后缓缓放下手中的枪,缓慢而犹豫不决地走了过去。
张小萌站在蒸腾的水雾里,静静看着浴缸里睡着的男人,忽然取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不是因为镜片沾了雾气看不清楚,而是因为她知道他不喜欢。
她蹲了下来,微偏着头看着浴缸中的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睡梦中的他在想些什么,竟然像个孩子一样笑的如此开心。
虽然政丅府全面封锁了军事法庭袭击的消息,但她知道这个浴缸中的男人下午做过什么,在这种最危险的时刻,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在自己的浴缸里如此放松地酣然放睡,这代表着怎样的信任?
张小萌蹲在浴缸边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然后伸出手指,纤细的指尖隔着毫米的距离,从他的光滑的额头,挺直的鼻粱上滑过,滑过他的单眼皮,滑过他薄薄的嘴唇,滑过他的锁骨,滑过他带着陈年伤痕的**身躯。
幸福和满感的情感占据了她的脑海,让她愉悦而羞涩的笑了起来,眼睛里却不知怎么变得有些湿丅润。
忽然间,她用手指快速地梳理头安,动作格外慌乱,虽然浴缸里的男人正在熟睡,可她依然不愿意自己以披头散发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放好手丅枪,扎好马尾辫,半蹲在浴缸边的她重新开始端详那个男人的脸,很长时间之后,或许是浴室内太热的缘故,两抹极淡的红晕浮现脸颊,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让她低头轻轻亲在他薄薄的嘴唇上。
淡淡眩晕,张小萌两只手紧张地扶着浴缸光滑的瓷花边缘,细长手指非常用力,艰难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
……
许乐醒了过来,睁着那双小眼睛,看着满室的热雾和近在咫尺的女孩儿的脸,看着她眼眸里闪过的慌乱,感受着唇上的柔软,有些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浴室太热,水雾弥漫其间,模糊了所有记忆,如果时间真的是一把残忍的雕刻刀,那子它刀锋下的雕像至少在这一刻是模糊不清的。
蜻蜓轻触水面般的轻吻,瞬间变成下意识里的唇瓣磨擦,然后迅速化为火热的深吻,湿舌慌乱而笨拙地加入了战斗,有人失去平衡,跌进那片像海一样温暖幽深的浴缸中,似是怕再也抓不到救命的绳索,于是两个人努力地抓住彼此,开始在水中翻滚,激荡着热水一波一波地溢出浴缸绘着瓷花的边缘。
仿佛回到当年飘雪的校园,新年时寂寞的铁塔上,翻过来又翻过去,只是很久没有见过玫瑰河畔的雪,女生宿舍楼下送清粥和花的男生不知换了多少批,水中的二人现时的生活早已脱离正常世界太长时间,但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想要回到当年的渴望在荡漾的水波里竟表现的如此强烈。
很长时间之后,两个人才缓缓分开,相视无言,傻呵呵地笑了两声后,张小萌忽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爬出浴缸,动作非常笨拙,恰如先前的反应。
“我带了瓶红酒,喝了一杯,味道不错,你要不要来点。”许乐有些尴尬地看着正在淌水的女孩儿,取过浴缸边的红酒瓶。
“好啊,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最需丅要吃点儿什么。
张小萌走出浴室取了一个酒杯,然后尴尬地望着许乐说道:“不过我这里好像只有饼干了。”
许乐笑着挠了挠头,问道:“小狗的?”
“嗯。”
张小萌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身上的睡衣早已湿透,有些狼狈地贴在身上,然而没有逃离,只是头有些低,水珠自湿漉漉的发端不停滴落。
看了看占据浴室三分之二面积的浴缸,她犹豫片刻后,轻轻咬了咬红润弹嫩的下唇,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提着饼干袋,跨进了浴缸,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离许乐最远的那头。
议会山完美的生活保障系统自动更换着浴缸内的热水,弥火?愈热,时刻不断,水雾蒸腾其间,许乐和张小萌分坐浴缸两头,就着酥脆的小狗饼干,饮着醇美的红酒,讲着当年的过往。(.)
那年在流风坡会所的露台上二人一朝拥抱,便再分离,中间偶有联络,却早已不是曾今,不知道张小萌的心中是否还有亏歉,许乐却早已将很多事情看淡,淡的是不甘和愤怒抑或惘然,不可能变淡的是宪历六十五年空港大巴上误会开始的青涩情感。
谈话一直在这种平静而温暖的气氛中持续,许乐讲述着自己曾经拥有的小理想,和张小萌有关的小理想,考进某家大公司做工程师,凭大叔留给自己的银行卡和薪水买套小房子,然后结婚生子,以及当理想消失无踪后这些年他的感触,在西林在帝国战场上见过的那些生死,甚至他还提到了当初以为张小萌死后的悲伤,以及因这份悲伤而发端的很多故事。
这些故事里的关键词有MX机甲研制,林远湖院长,麦德林议员,总统大选这些很震撼人心的词汇,正如联邦某句谚语所说:每个新生富翁的身后总有一个绝情的初恋女友,虽然当年的张小萌并不能说是绝情,但这些年发生在许乐身上可以谈得上波澜壮阔的故事,必须说和她总有几分关系。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谈话,许乐低沉的声音不停地讲,大概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机会讲过,而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去讲,所以他很珍惜这个机会,在他说话的过程中,张小萌基本上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端着红酒杯专注地仔细看着他的脸,似乎要把这张平凡普通的脸记得深一些,再深一些,永远也不要忘记。
张小萌忽然看着他认真轻声说道:“我们……做丅爱吧。”
许乐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但是……我们做丅爱吧。”张小萌目光微垂,看着杯中荡漾的红酒轻声说道。
经历了四天地底的疲惫饥渴忍耐,然后在热水间浸泡一夜,许乐精神不错,但是心理方面并不处于最好的状态,骤然听着水雾那边传来的女孩儿的声音,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对于爱这个字给予正面的回答,声音低沉反问道:“为什么?”
“你随时可能死去,就当给我留个纪念好吗?或者给你自己留个儿子?”
张小萌低着头有些笨拙地寻找着理由,然后她喝了一口红酒,放下手中的杯子,缓缓解开湿透了的睡衣,像一条**的鱼儿般滑入水中,向对岸游了过去。
许乐想要解释什么,却对出水的一朵滴露玫瑰堵住了双唇,颤颤的软舌混着微涩的红酒度了过来,在此刻她没有解释,自己想和他做丅爱只是想爱。
世界从来没有这么湿丅润过,依然如当年笨拙而慌乱的进入,仿佛潜入最深的海水,阳光炽烈地透进海底,令人着迷的压力伴着温暖。
很久很久后,两个人拥抱着浮出海面,微微喘息着靠在棉软的床上。许乐将她搂在怀里,沉默很长时间,然后轻声说道你是我的第二个女人,张小萌缓缓闭上双眼,唇角绽出一丝微笑,没有女人占有后的满足,也没有抢夺某人果实的骄傲,笑容里只有平静和感激,她低声说道你也是我的第二个男人。
仿佛还是当年梨花大学门房和铁塔上的对话,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昏沉的夜sè里,许乐又沉默了很长时间,问了一句也和当年差不多的话:是不是太短了些?
……
……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深沉的黑暗,许乐在床上醒了过来,眯着的眼睛格外明亮,他试图翻身起床,却惊醒了怀中的女人。没有人开灯,看着床畔沉默穿衣服的许乐,张小萌抱着被角,轻轻咬着唇角,问道:“没有想到你真敢在议会山藏一夜。”
“大叔曾经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许乐的手指强劲有力地整理着枪丅械,让机械部件间的组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略顿了顿后,说道:“这句话不能相信超过三次,这是第二次。”
张小萌早已不是当年的张小萌,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明白了一些事情,望着他的背影微笑说道:“不要觉得对不起任何人,你现在是在用生命战斗,可以有些特权。”
然后她站起身来,全身**着站到他的身前,认真而细致地替他整理装备,把他的衣领拉的非常整齐,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个房间号码,然后送他到了门边。
窗外终于迎来了第一抹柳木白晨光,照耀在她**的身体上起伏有致的曲线泛着诱人的光,她微笑平静说道:“注意安全。”
整个过程显得很自然,她就像一个送丈夫出征的妻子,前线不远,就在这幢大楼间,或许知道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所以她做的非常认真。
门旁的钥匙串上挂着可爱的银熊吊坠,可惜出门的那个男人应该没有机会,拿这串钥匙再来打开这个家。
……
……
清晨,首都特区那幢建筑内忽然暴发起一声大喊,小眼睛部门昏昏欲睡的成员们全部被惊醒,看到那名双眼熬的通红的罪案调查专家激动地挥舞着手中写满文字的纸条,大声喊道:“我们错了!没有什么工程师的可怕耐心,也没有什么准备装备和调节的时间!”
“你在胡说什么?”被吵醒的人们恼火地询问道。
“我们都忘了最著名的那个案例,小人物的复仇从早到晚!你们忘了当年他是怎么杀死的卡顿郡王?”
专家看着腕上的手表,喊叫道:“距离莱克死亡已经超过十四个小时,许乐这时候肯定正在执行第二个计划!”
……
……
最危险的地方就走了安全的地方,再强大的堡垒最后总是从内部被攻破,许乐牢牢记着这些看似寻常的话语,并且凭借着老东西的帮助坚定地实践,军事法庭枪决莱克如此,此刻行走在议会山内部也是如此。
类似于树枝折断的轻微脆响,加装了消声器的手丅枪喷射出乎弹,守在门口的两名青龙山精锐战士,虽然一直警惕地注视着走道两头,然而在许乐不可思议的速度面前,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身上爆出两蓬血花,闷哼着倒下。
许乐双脚一错,挟风掠至,在他们的后颈加了两记掌刀,确保他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抬起头看了一眼议会山内部无处不在的监控头。
联邦中央电脑拒绝帮助关闭议会山监控设备,因为那个见鬼的核心三定律在这一次占据了它心理斗争的上风,没有老东西,许乐还有别的手段,比如身后背包里那件正在散发幽幽蓝光的小东西。
除了最古老的物理锁,现在这个社会里没有任何锁能够拦住他这个最高明的机修师,随着咯喇一声轻响,标着2046号码,代表联邦管理委员会文化艺术类别的房间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进入卧室自感应灯光亮起,床上的金求德委员比想像中更快醒来,做为青龙山内部清洗的主持者,大概是因为被人仇恨太多的缘故,所以拥有某种对危险的先天敏锐感。
看着门口穿着连帽运动衣的男人,看着帽檐阴影里那张脸,看着他手中冰冷的枪丅械,金求德并不慌张,更没有什么绝望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抬手将潦草的白发梳了梳,然后很粗鲁地推开身旁已经吓的浑身发抖的女人,从桌上拿起一根粗烟草。
“年轻人,冷静一些。”金求德已经老了,从睡梦中醒来说话带着痰音,他剪掉粗烟草的头,点燃用力吸了两口,咳嗽着说道:“既然你没有第一时间开枪,那就说明你感觉的敏锐程度超出了我的想像。”
许乐沉默举枪瞄准他的眉心,却没有抠动扳机。
按照他的xìng格和行事方式,既然决定要杀死这名青龙山的大人物替施公子报仇,就绝对不会像电影男主角那样,留给对方太多说废话的时间,哪怕是忏悔,然而就在刚才准备抠动扳机,结束对方生命时,已经沉默一夜的老东西,忽然发出了一个明确的警告,对右手指上戴的那个戒指有问题,正在发出不间断的循波信号。
金求德靠着床头平静地抽着烟烟草,伸起右手端详着那颗崭新的戒指,说道:“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然对方看不清我的局,愚蠢地杀了我,同时也杀了他所在意的人,那么大家都会非常不愉快。”
“现在应该有一个银熊吊坠正在张小萌房间甚至是她的身边。”老人咳嗽了两声,平静解释道:“那是一颗非常美妙的炸丅弹,美妙外如果不是专家告诉我,我也看不出来。”
他伸手手指,晃动着戒指,望着许乐微笑道:“戒指就是启动器,生理感应,只要脉博微血管压力温度几今生理数悔有变化,也就是说我死了,那么就会自动遥控炸死那个骄傲的女渔夫。
“也不用想着打昏而不杀死我。(.)”老人抚摩着戒指表面,像抚摩着女人的肌肤,冷漠补充道:“它只需丅要轻轻一按,便能有相同的效果。”
运动衣帽檐阴影中,许乐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离开时确实在门旁看到过一个银熊吊坠,当时甚至有冲动将那串钥匙揣在口袋里。
稳定而有力的食指将机械扳机压的更深了一些,只需丅要再得一丝便会击发,他问道:“然后?”
“然后?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些不知宇宙有多辽阔的愚蠢的年轻人们,我们这些老人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才有了现在这么一点点地位,结果你们就想这么简单地夺走?”
烟雾弥漫在金求德脸四周,苍老的皱纹愤怒而嘲讽:“诱饵?杀我!年轻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还要多,难道我没有一点准备就带了几个士兵就敢等着你来杀我?”
“直接一点。“许乐说道。
金求德的脸上混合着阴沉与兴奋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空着的左手用力地槎揉着身旁女人丰满的臀部,浑然不顾那位忠诚而愚蠢的女下属此时吓的浑身发抖。
“正常人这时候大概只会要求你离开。”老人沙哑无声地笑了笑,说道:“但我自己都觉得我不正常,我可不想今后当上了联邦政丅府的副总统,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被你暗杀。”
“所以,我要你去死。”
……
……
许乐一向认为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敌人只有一种,那就是疯子,比如帝国白sè院落里那位大师范,此时他又看见了一个同样疯狂的老人,而且这个老人更加残忍和冷酷。
湿冷的汗水渐渐渗透衣背,他开始紧张,然后愈发冷静,拥有宇宙里最粗神经的他拥有这种特殊的本事,眯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老人,快速计算抢在对方启动装置之前击昏对方有多大的可能xìng,用子丅弹彻底毁灭对方右手神经系统又有多大的可能xìng。
宪章电脑同样沉默进行着计算,比他要快很多反馈了几个极精确的数值,数值相当高,如果放在战场上足以去冒险。
但许乐迟迟没有动作,因为这不是在拿自己的命赌博,而是在用那个刚刚替自己用心整理衣领的女孩儿生命冒险。
就在令人窒息的僵持气氛中,宪章电脑再次尖动向他大脑发出警报,议会山的无声警报系统已经响起,政丅府专门针对他的强力机构已经开始集结,根据计算留给他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许乐深吸了一口气,微眯的眼睛骤然明亮,帽檐下方的阴影瞬间无踪,腰后那处的灼热力量暴烈向身体四处传递。
然而就在他准备冒险动手时,床头忽然闪过两道艳丽的刀光!
第一刀切断了金求德冷酷伸在空中的上半截手掌,第二刀极其干脆,地捅进他干瘪的肋部,噗哧一声。
五根手指整齐断裂,像被子丅弹削过的篱芭,在空中散开飞舞,鲜血从创口里喷涌而出,骤然而至的剧痛令金求德脸sè剧变,然而马上就将出口的惨呼,却因为深深捅入肋部,破开肺叶、挑破心室的那一刀戛然而止。
锋利的刀锋精确冷酷地刺破心膜,令伴着强劲压力的血液在老人身体丅内部溅射入肺叶之中,本能的生理反应,让他开始剧烈的咳嗽,根本无法发出惨嚎。
许乐注意力全部落在空中飞舞的那五根断指上,绝望而惘然的情绪,让他的反应慢了刹那,眼睁睁着看着一只白洁的手伸过来,轻巧地握住那根戴着戒指的断指。
那名年约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一手握着断指,一手握着把秀气的小刀,谁都无法想到这柄秀气的小刀能够绽放出行前那两抹冷酷而艳丽的刀光,正如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艳丽而俗媚的女人,前一刻还惊恐地瑟瑟发抖,被金求德冷漠地搓*揉着臀部,下一刻却做了这样一件事。
这个女人似乎很相信许乐控制情绪的能力,根本无视瞄准自己的黑洞洞枪管,神情专注地低下头,快速从那根渗着血水的断指上取下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拇指上。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许乐平静解释道:“委员同志不清楚,这种感应装置有一秒的延滞期。”
许乐听到这句话,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灌入腿部肌肉双纤维内的灼热力量却逐渐散去,戒指已经戴到了对方的手指上,而且很明显这个女人非常不好对付,就算知道有一秒的延滞期,他也没有把握夺过来。
女人注意到他的紧张,微笑着从床头爬了起来,像个淑女般拉了拉睡裙的下摆,胸口那片白腻的丰润却更加明显。
她走到许乐的身前,取下戒指递了过去。
许乐接过戒指迅速戴上,却没有把枪收回去,依旧瞄准着他。
女人笑了笑,没有在意他的警惕,走回床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金求德委员瘫绮在床头,眼眸被恐惧和惘然所占据,无力地看着凌乱床被间的血花,还有自己那四根断指,想要用左手去拖住不停失血的右手,却根本没有办法动作。
白发凌乱湿漉地搭在额头,这位青龙山无数人暗中恨之入骨的老人显得前所未有的凄凉,在他苍老干瘦的身躯内,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心脏正在不停地喷射血液,灌入破开两个洞口的肺叶之中。
血水侵入肺叶,引起剧烈的咳嗽,带着口水泡沫的血水不时飞溅出他苍白的嘴唇,老人异常艰难地转动眼瞳,死死地盯着床边的女人,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跟了自己很长时间,平rì里异常愚蠢俗媚的她。
金求德已经问不出声,女人看着喉咙嗬嗬作响的人严肃说道:“这是委员会最新的命令,南水领袖让我告诉你,组织只需丅要忠诚的成员。”
听到这句话,听到南水领袖四个字,这位准备成为联邦政丅府副总统的委员同志眼眸里呈现出无比的恐惧,干瘪的身体在床上抽搐两下,绝望地停止了呼吸。
许乐看着女人的背影,缓缓放下手丅枪,问道:“你随时都可以杀死他,为什么要选择现在。”
女人转过身来,脸上严肃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回复成媚丽而怯懦的样子,用轻柔的声音解释道:“如果让联邦民众认为这又是一次组织内部的血腥权力斗争,会损害委员会和南水领袖的声誉,所以只好让你来背这个黑锅。”
许乐耸了耸肩,回答道:“我很乐意。”
在离开之前,他回头望着正准备钻进床底完成角sè扮演的女人,好奇问道:“我能知道……您的姓名或者代号吗?”
跪在床边的女人回过头,微笑回答道:“你可以叫我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