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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眉目

    二女最对我的脾气,小丫头有着惊人的洞察力,而且豁达,对,豁达,她从不计较谁是谁非,更不计较得失,所以我辛苦找证据试图证明达莱清白的努力在她眼里是属于无用功的,牵连,或者从分析过程中发现有牵连可能的,一律治罪,决不姑息!

    杀伐果断,真要和苦难童年联系在一起实在牵强,本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性格,抱了二女的时候我感觉浑身都是斗志,有她在,先不论达莱有没有不利王家的企图,光看能力上的差距,我就打算给达莱买份保险,受益人当然是我啦。

    “好,知道就行,还用不上你插手,夫人那边暂时没必要说。”天就黑了,放二女下来,“回去找点东西吃,一天都没吃饭了。

    “那妾身给您下碗面?”二女蹲在地上穿鞋,“夫君请别操心,就算达莱是外人指派的,也闹不出大动静来,或者是前些年有人看好您的前程,费尽心机弄她进来等您有朝一日登堂入室成了权臣……如今怕是失望透顶了,估计早就将达莱这条线放弃了。”

    “好,吃面。”二女机灵,知道怎么劝人,一句话就说的我心头大宽,就是,当时为我啥来的?股票嘛,当年具有投资价值的没有几只,就我有黑马象,闹的动静不小,可后期涨势可悲,如今弄个农林院校里当副校长,外人看来失去投资价值,可能已经割肉离场了。这么想来轻快不少,一高兴架了二女跌跌撞撞地出了花园。

    见识了卢三的信用度,这盖职工住楼的工程不能再拖了,得抓紧。天放晴两天上,管家就敲锣打鼓满世界劳力汇聚一堂,不管怎么说,先得给这三百二十人安置进去,老呆在这织造作坊里也不是个事。

    带孩子也不好,自从发现劳力里有带孩子的就留上了心,不光从高丽招揽的劳力跟前有孩子,连作坊的本地职工都有好多是带了孩子来上班的,影响工作质量不说,一群小孩没人管理四处搞破坏,到时出了事让当妈的赔还是治小孩的罪?都说不过去。

    “想想办法吧,你一天当管事,也不嫌乱得慌?”最近因为安置劳工的事老朝作坊里去,待的时间一长就不爽,作坊后院一片空地本来预留出来以后扩建厂房,现在搭了几间简陋的长棚储备基建木料用。一下成了儿童乐园,弄得乱七八糟不说,朝木料上拉屎拉尿成了游戏内容之一。太可气了,揪了达莱质问,“下午就去交代清楚,往后谁再朝作坊里带小孩直接扣工钱!”

    达莱有些犹豫,想点头又忍住,为难道:“您大人大量……”

    “大个屁!我有多大量,至于什么事情都摆个求我的架势。有多为难?”还间谍呢,怎么看都不像!挑达莱这号没职业素质的间谍打入王家,是对我莫大的侮辱。“都圈起来,就不会专门雇几个婆婆看上?当妈的也放心,小孩也不会四处搞破坏。去,去,赶紧办去。往后求我一句就抽一个嘴巴。”没那么好耐心手把教人。

    “是。”达莱行礼欲退,又拿不定主意,怯生生发问,“那吃奶的……”

    “吃谁家奶?”

    达莱红脸比划个大小,“离不开大人的小人。”

    “那就回去奶大了再来上工!”够气人的,弄了半天连这号人都有,带个吃奶娃怎么工作?简直就是讹钱!气得腿肚子转筋,哆嗦摆手道:“赶紧消失,免得我压不住火伤了你……回来,都乡里乡亲的,这么撵了也不好,给发三十文断奶费,话说得好听点。好,赶紧走远。”

    朝管家喊过来,叫那帮买来的劳力也别歇过头了,看着结实点的就打发到工地上找个力所能及的活先干,吃好几天闲饭,不活动下对筋骨不好。“哦,交代下,那高惠南当个头目,既然能沟通就能让她负责一阵。给她说手续已经办好了,今后和就那帮人不同,有权利到作坊女工饭堂和本地人一同吃饭。”

    “这您放心,交给老汉操办,”管家会意,笑道:“保准让她管得比咱还卖力。”

    “嗯,就这个打算。等过几天让高惠南跟了达莱办事,从你手里推荐,别说我的意思。”思量和二女商议的话,或者可行。“对姓高那女子客气点,不但让她,也要让别人感觉她受你赏识。”

    “您放心,识文断字的本就该受赏识。”钱管家没异义,领了俩跟班朝厂房过去。

    达莱貌似有问题,可这高惠南也不一定可靠,查是不好查,国都灭了,无据可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有道理,要留神。

    看当今国际形式,相对来说唐帝国的民主建设最全面,更符合人道主义精神,也没有在这方面大做文章指责别的国家有违背民主化进程的行为,值得标榜歌颂。同时,老祖宗在建立制度的时候很注重和谐,或者可以说是以建立和谐社会为基础,在平息不同阶级之间的矛盾方面很有一套,根源就是本分。

    本分,皇帝本本分分治国,官员本本分分当差,商人本本分分抱钱,农民本本分分耕植,响马本本分分打劫,这么一来,大家显得各可供职,各有所得,互不干扰,一片和谐。所以用守不守道德、本不本分去评价一个人的好坏符合如今的观念,安分守己的人更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看来我还是不愿意把达莱和间谍拉扯到一起,存了私心,怎么都觉得达莱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姑娘,胆小谨慎以至有点怯懦,不管谁吩咐下来的事都一丝不苟完成,待人又宽和,偶尔还同情泛滥让我想抽她;反正家里上下对达莱的评价都不错,一说起来就是勤劳善良,相貌反倒成为其次,看来应了日久见人心的话。

    说到日久见人心,对这点我有过经历,曾经有位女同事。模样一般,比达莱差远了,可就是心善,一视同仁的热心。小伙子偶尔掉个扣子、扯个裤缝,她随手就能拿出针线帮忙缝补;农村外地来打工的经警收入低,入不敷出的时候看着可怜,她也不时悄无声息接济一下;新来的小代办员受人歧视,唯独在她面前能得到公平对待;说话斯斯文文,工作上一丝不苟,修养气质更是比别的女同事高出不止一筹。前后四年时间从科员提升到卡部经理顺风顺水,几乎没遇到反对声音,也从没有因为职务高升人品就发生变化。一直那么热心善良温文尔雅,连许多红眼病患者都认为这是人家该得的。直到有一天,大家都在庆贺她从卡部经理提名副行长的时候,这位女菩萨在交接职务的前一个星期请了病假。而后杳无间讯,伴随她一同消失的还有四千万巨款。当然,也粉碎了许多未婚男士脆弱的心灵。

    世上什么人都有,伪装得久了会变成习惯,这才是最高境界。达莱如果已经达到家个境界,哪怕确定她存了二心,下手的时候都难免揪心,不过我能强一点。下手归下手,揪心归揪心,各不相干。

    留了这个心病,人多少有点不爽,有时候也盼望卢三能赶紧给那人贩子给找出来,或者曾经贩卖达莱的家伙良心发现,忽然从良了?看来我心软,搁程初的脾气,直接反正各扇一百个嘴巴子胡乱一审问就开了,也是个办法。

    “最近忙得,也没说到我那坐坐。”农学、家里一屁股事,好些天没去兰陵那,今专门掐了时间在家等我。

    “要命了,实在抽不来空,乱七八糟都是事。”最近刘仁轨脑子进鼻,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和秘书监的人过不去,光听说两帮闹得不可开交,烦得皇上关他禁闭,反省三天不许出门,农学里全我一人负责。想想就来气,抱怨道:“要么就给老刘拉出去砍了,要么就赶紧让回来上班,不疼不痒地关三天,是罚他还是罚我?啥活都压我身上,招谁了?”

    “还得压几天,按刘仁轨的脾气这事完不了。”兰陵同情的眼神看得人一阵无力,“高丽王族的事。有人说梁建方在安东闹得天怒人怨,地方上已经混乱不堪难以维持,建议让高藏出任安东都督安抚安东事宜,凭借他在当地的威信或者能有改善。”

    “安东闹得那么厉害?派老梁出去本就没指望他去治理吧?”当时战事了结就迁徙一次,曾经的官员富人都强行迁往腹地,今年一阵又朝陇右迁徙不少。“安东如今大部分都是些贫民百姓,除劳力和战略需要,再没什么有价值的资源能利用,闹闹杀杀的时间一长就过去了,不至于放虎归山吧?”

    “所以刘仁轨闹不情愿,圣上本来还偏向他,可他有点过了。不但对事,还针对提议的人,在宫里当了圣上的面让几位重臣下不来台。”兰陵掩嘴笑了阵,“知道他秉性如此,圣上也没办法,只能让近卫给架出去闭门思过,这才算能安宁几天。”

    “哦,无赖嘛!”我在是李治,管你忠臣不忠臣,跑了我家还敢耍脾气,拉出去砍了再说,眼不见心不烦,闭门思过太便宜他了。“看,蹬鼻子上脸吧?对他太好了,无所顾忌,养虎为患。”

    “乱比喻。”兰陵知道我对刘仁轨有看法,不愿意在这事上纠缠,岔话道:“你家的事怎么样了?”

    “才几天,还没有眉目。”不想在这个上面多做讨论,“留心就对了,想她闹不了大乱子。”

    “嗯,也是。”兰陵点点头,拿了份邸报出来,“你家不是少劳力吗?有送上门来的。”

    “我家暂时不要,”赶紧摇手拒绝。现在京城人够,陇右那边几家联合采购劳力,开荒的时不能着急,一点点来。“陇右那边有人操心,要也明、后两年,今年暂时先这样。”

    “别后悔啊,”兰陵眨眨眼,将邸报塞加袖笼,“索性没事,去给那高什么的女子带来我看看,问两句话。”

    “胡来,都给报了户籍,你问哪门子话?”兰陵就喜欢干这些刑讯逼供的事,当年达莱就差一点成了独眼龙,今弄不好再问个偏瘫出来。“假不假的,我留心就成,你少插手。”

    “报户籍怎么了?”兰陵朝我瞥了眼,“就是有户籍,我堂堂公主就不能找平民百姓问话了?”

    达莱的事没了结前,我真不想让别人插手王家的事,兰陵目标又大,叫去问话难免朝达莱身上比较,一来二去俩人都惊动了,谁真谁假更难分辨。“你消停会,跑我这找乐子啊,少管。”

    “不是我想管,”兰陵支了下巴悠然道:“那天你走后,我仔细想这个事。这周围几个国家灭的灭,战乱的战乱。粮食都种不起来,不知道谁有心思种棉花。这挑来挑去,和咱们模样像国内又没受战乱影响的就只有倭国一家……”说到这里摆了摆手,“也是乱猜,都有可能,就数倭国可能性最大。这棉布过去得少,可你家花露水在倭国畅销,包不住就它。”

    “倭国就倭国,敢乱来叫刘仁轨打它,你现在着急不顶用。”

    胡乱敷衍几句正要给话题岔开,又给兰陵笑眯眯绕了回来,“你躲什么?没见过这么说话的,三番五次给人朝一旁引,跟自己是内奸一样。”

    “抽你了啊,胡说八道开了。”起身切了牙西瓜递过去,“赶紧吃,占了嘴就不瞎掰掰了。”

    兰陵咬了口,赞道:“嗯,甜呢。给我拉几车过去。”

    “没问题,要多少都有。想甜有窍门,有兴趣没?”

    “没,”兰陵抹抹嘴,笑道:“有你家种就行,我懒得知道窍门。好了,不和你转圈子,这事一出来你有没有仔细想过?”

    “想啥?”朝兰陵回望,从眼神里看不出来什么。

    “嗯?”兰陵笑得高深,反问道:“若万一这个高什么的女子没说谎呢?”

    “肯定说谎了!”我斩钉截铁补充道:“绝对说谎!”

    “去!”兰陵朝我脑门敲了下,“还头次从你嘴里听‘绝对’两字。本就是个左右逢源的家伙,一天把‘大概’‘或许’‘可能’挂了嘴上,但凡说‘绝对’就是谎话。”

    “我去提人犯,你等等,今非得给高惠南原形问出来。”这时候得牺牲一个了,有我在,就真的也问成假的。

    “有你在,就真的也问成假的。”兰陵白我了眼,一把扯住我,“你心里可是这么想的?”

    这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由笑了,拉了兰陵亲口,否认道:“不是。”

    “知道亲我还算有良心。”兰陵笑起来,朝我身边挪挪,温言道:“聪明人干糊涂事情,你家里大大小小的百多口人,俩夫人说不上贤惠吧,也尽心尽力扶持这个家,你出事不要紧,想过她俩没?想想我。”

    “没有吧?我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除了……”

    “那天你走后我思索好久,不怕新来的冒充,就怕先来的是假货。织造工艺、花露水配方,真让人家得去了无非多个贸易上的对手出来,要不了命。可那达莱到你家的时间蹊跷,高丽才亡国不久,你又是主谋……”

    “咱俩是主谋,别推卸责任。”嘴里说得轻巧,可脊背上飕飕凉风过去,听鬼故事的感觉。

    “嗯,可外面只知道是你一个。”兰陵得意地朝我戳了戳,继续道:“当时看出达莱是个有身份人家出来的,妾身本就没打算给她留活路。可她找的托词让我心软下来,家族既然被高藏一手剿灭,理应仇视宗主,好不容易盼有个说理的地方,再因为我一时义气丢了性命的话,显得对不起她父亲当年的努力。”

    “哦,你这么好心?”

    兰陵臭我了眼,“人嘛,一生总有心软的时候,凶穷极恶都有向善之时,何况我一介柔弱女流?”

    “不简单,今见世面了,还真不是一般的柔弱。”挡住兰陵柔弱两掌,笑道:“不操心了,假的也无所谓,要对我不利一百次动手的机会都不止。”

    “我乱猜的,你尽量小心些。若不是行刺也罢,最不济是高丽遗留下来那伙朝你家引个暗探。”

    “也没探过啥,”兰陵一说这话,我总觉得想笑,“以前在后宅伺候的时候也有机会,可她怕人,总是躲我远远的。如今有了自己的小院,早出晚归不露面,若说是探子,也忒不像话了,反正我手下若有这种探子,杀了都不解恨。”

    “也是,看来我多心了。”兰陵思索半晌,觉得派达莱这种探子的确有辱门风,咯咯笑了起来,“提醒你下,欲擒故纵也说不定呢。今天你东绕西绕就是个兆头,说明你一门心思想回护,若真是探子,这头一个目的就达到了。”

    “……”兰陵说得也对。“有点眉目了,你就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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