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李大人披头散发,嘴巴塞着一团麻布,一根绳子勒进他的嘴里,眼睛惊恐地乱转,苍白的脸色沾着泥土,哪里还有半分颐指气使、养尊处优的派头!
林涵蕴叫了一声:“李大人!”大眼睛里露出害怕的神色,这个三痴终于显露凶残杀手的本性了,老董都被他一下子打倒,这老董怎么这么不经打呢,平时不是挺厉害吗?
三痴垂眼瞧着地上捆成一团的李大人,用脚尖踢了踢,说道:“我千里远来,就是为了取他项上人头,佣金是黄金三千两,但上次在山神庙被周公子赢了我的剑去,以至我行踪暴露,是以迟迟不能得手,前日得知此人要看水军,我巧为布置,今天轻松将他拿下,如果不是前面在山道上与周公子偶遇,他现在的脑袋已经提在我手上。”
周宣说:“老兄的意思是用这位李大人的脑袋当彩头来和我赌?”
三痴点头道:“正是。”
周宣说:“赌脑袋,太可怕,我可出不起这样的彩头。”
歪在地上的李大人斜眼看着周宣,露出哀求之意。
周宣心道:“别这么看我,我不可能拿自己脑袋来赌你脑袋,再说了,我和你又没交情,论起来还有点仇,看你在公堂上那样子,我不落井下石就够意思了。”
三痴说道:“你输了,我也不会要你脑袋,我要你脑袋干什么,你脑袋又不值钱——”
掉脑袋虽然悲惨,但被三痴这么轻视地说他脑袋不值钱,实在让周宣恼羞成怒,恨不得有人出一万两黄金来买他脑袋!
三痴接下来一句让周宣差点晕倒:“——你输了,你就终生做我的棋奴。”
周宣知道有性奴,没听说过还有棋奴,这个三痴太恶心了,摇头说:“我不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现在活得很快活自在,怎好拿自己的一生来赌!”
“什么,你不赌?”三痴似乎没想到周宣会不赌,说:“你如果赢了,救下这位李大人,你就能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周宣笑嘻嘻说:“这么说,我倒要谢谢三痴老兄了,送了这么个天大的富贵给我,老兄是不是认为和我赌必输无疑啊。”
三痴冷冷道:“你若不肯赌,我也不强求,这就割了他脑袋走人。”
地上的李大人除了身子被绑之外可能还被点了穴,只有眼睛能动,这会狂眨眼睛,眼睛真的会说话,谁都明白他的意思: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林涵蕴说:“周宣,救救李大人吧,他好可怜,我知道你一定能赌赢的,你还没赌输过。”
周宣说:“以前没输过不表示这次不会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对吧,三痴兄。”
三痴面无表情地问:“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赌还是不赌?”
周宣还没回答,躺在地上的老董开口了:“周公子,你一定要赌,一定要赢,不然的话会有很多人惨死,包括你的义兄林黑山。”
周宣心中一动,问:“老董,这位李大人究竟是谁?”
老董闭上嘴巴,什么也不说了。
周宣见三痴反手要抽剑,赶紧说:“且慢,我赌。”
那李大人身子不能动,耳朵却是极灵敏,敏锐地听到三痴拔剑的声响,不禁毛骨悚然,听到周宣这一声“我赌”,顿时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身子象抽了筋一样,不管赌输赌赢,起码暂时不会被砍头了。
三痴露出笑意,将拔出一半的剑插回鞘中:“我知道你会赌的。”
周宣既然决定要赌、要救这个身份神秘的李大人,那就要把人情做足,不要最后救了人却不得好,那太亏本了,不是哥们的风格,斩钉截铁地说:“我当然要赌!李大人好歹与我同席喝过酒,雅量非常,我们二人是惺惺相惜——是不是李大人?”
李大人连眨眼皮,流露出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眼神。
周宣慷慨激昂地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下虽然不会武艺,但一颗侠义之心却是一点不差,这赌我赌定了,这李大人我救定了!”
李大人又哭了,感动哇!
三痴抱臂冷眼看着周宣,嘴角勾出讥讽的笑,说道:“先别忙着示好卖乖,要想好输了怎么办?我听说你还是新婚哪,你输了之后就得立即跟我走,帮我拎他的脑袋,免得脏了我的手。”
周宣年不惯三痴这狂傲的样子,笑呵呵地说:“三痴兄,对彩头之事在下有个精彩的提议——”
“哦,精彩的提议,你说说看。”
“所谓赌局,就是要参赌各方都揪心赌局的结果,要牵肠挂肚、要魂梦系之,这才是真正有意思、够激烈的赌局,对不对?”
三痴点头说:“说得对。”
周宣一拍手:“原来三痴兄也这么认为,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那好,我提议,三痴兄要增加你的彩头。”
“什么?”三痴愕然问:“难道这位李大人的脑袋还不够份量吗?”
周宣笑道:“李大人脑袋当然金贵,但对三痴兄你来说却是无所谓,输了也就是少了三千两黄金,钱财身外之物嘛,算得了什么,所以赌起来,三痴兄会少很多乐趣,无法全身心投入赌局,这样就不够刺激,不够酣畅——”
三痴打断道:“你说,要我增加什么彩头?”
周宣笑道:“三痴兄真是个爽快人,这样吧,你输了我也不会要你的脑袋,你武艺不错,就终生做我的剑奴、保护我安全怎么样?”
“你!”三痴怒叱一声,眼睛里似乎射出紫芒,身子也突然高大起来,给周宣强大的无形压力。
周宣硬着头皮坚决顶住:“如果三痴兄信心不足,那就算了,只赌李大人的脑袋好了,输了你也就损失点钱,说吧,怎么赌?”
三痴瞪着周宣,半晌才垂下眼皮,淡淡地说:“你的激将法很高明,让人明知是套也要往下跳,好,就照你说的来赌,我输了,我终生做你的剑奴!”
周宣只想扰乱三痴心神,在接下来的赌局中占据先机,没想到三痴竟真答应了,赶紧赞道:“好,三痴兄果然是性情中人,能和你这样的人赌,实在是痛快。”
三痴遥望云遮雾绕的庐山,落落寡合地说:“如果这次赌不赢你,我这三痴的名号也的确可以除名了,为奴为仆正合适。”
周宣心道:“这家伙真肯拼命呀,看来是孤注一掷、破釜沉舟了,嘿嘿,有必要和我这么拼吗,这人的确有点痴!”朗声道:“好,你赢了,我就是你的棋奴,我把我的三十六道绝妙珍珑题一一奉上,这三十六道珍珑题无一不是千锤百炼、超级难解的死活题,精妙手段匪夷所思,每一题都使得你花十天半月去研究,包管你茶饭不思、痴痴如醉,通晓这三十六道珍珑,三痴兄就是天下第一围棋高手,二痴也不如你。”
周宣是信口开河,想当然地认为三痴的棋不如二痴。
周宣又说对了,三痴的棋的确不如二痴,三痴一直很努力,在剑法上他已经和二痴相差无几,但在棋艺上他一直无法突破被二痴让先的棋格,所以听了周宣的话,就象看到裸体情人一样眼神炽热。
周宣说:“就请三痴兄放了老董,让他和林小姐回城,我随你上山,怎么赌都随你,我相信你是一个有良好赌品的人,不会和我赌那些我根本不会的东西对吧。”
三痴不答,觉得和周宣说话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用无形的绳索束缚住手脚,还是少理睬他为妙。
奇怪,三痴不去为老董解穴,却伸手扯断李大人勒口的绳子,取出塞在他嘴里的麻布,问:“你有什么表明你身份的物品?”
李大人被三痴吓破了胆了,颤声说:“有,我有一块玉佩,在腰间帛鱼里。”
三痴伸手从他腰间摸出那块玉佩,看了看,随手丢在老董怀里,说:“回去告诉林岱,后日午时之前不要派人来搜山,除非他想要看到三个脑袋。”身形如风,一把揪住林涵蕴后领,将她提上大青马背鞍。
周宣都没看到他出手点林涵蕴的穴,林涵蕴就软软的伏在马鞍上挣扎不得了。
“上山吧。”三痴说了一句,一手提着李大人,一手牵着马,往远处的庐山行去。
林涵蕴身子不能动,嘴巴却是大叫:“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三痴知道林涵蕴是林岱的女儿,为保不受打扰,就顺手把林涵蕴也抓去为质。
周宣无可奈何,看着还不能动弹的老董,喊道:“先把老董放了吧。”
三痴头也不回地说:“一个时辰后他自然行动如常,正好回去报信。”
周宣只好弃了马,快马跟上,心想:“他刚才说林大人如果派兵搜山,就会搜出三个脑袋,李大人算一个,林涵蕴也差不多要算一个,还有一个脑袋是谁的?”
周宣伸手摸摸自己脑袋,山风吹来,不禁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