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宜仙子不伸手指头,周宣就开不了口,两眼直勾勾盯着那一双柔荑玉手,等她翘起其中一只。
静宜仙子迟疑着,右手四个手指象按箫孔一般起伏按捺,不知该翘哪只手指好!
周宣心思电转,双手将静宜仙子的两只手连同茶罐一直捧住,笑道:“待我来细细辨识。”对静宜仙子微一点头,表示不用她翘手指头了,他自己来。
静宜仙子轻轻抽回手,茶罐落到了周宣掌中,因为有面纱遮掩,看不到静宜仙子脸红,但雪白的脖子却从透出一抹胭脂色,直至纤细棱起的双肩锁骨。
四痴说:“你说这是什么茶?”
周宣施展他的忽悠神功,摇头笑道:“老四,你休要瞒我,这根本不是什么名茶!”
四痴愣了愣神,说:“这怎么不是名茶?这茶绝不比先前五种茶差,只高不低,你辨不出来了吧,哈哈。”
周宣嗅着罐里的香茶,说道:“这茶的确不差,但绝不知名,称不上名茶,若我所料不错,这是老四你四处云游时偶遇的某种茶叶,觉得不错,就采摘下来的吧。”
四痴矫舌不下,说不出话来。
三痴插嘴说:“主人说得没错,这是四弟在雁宕山发现的龙湫茗,茶味之美不输于十大名茶,但外界却少有人知。”
四痴点头道:“周宣,算你厉害,现在该我了,捧茶来吧。”
静宜仙子早已端出一个盘子,上面五个越瓷茶盏,放着五种茶叶。
四痴将五个茶盏一一看过,分别嗅了嗅,朗朗道:“越州兰亭三月花坞茶、四月天台茶、四月袁州金观音茶、三月湖州紫笋茶、三月歙州谢源茶。”
周宣一听,和午后静宜仙子说过的半点不差,看来这四痴对茶道还真有两下子,说:“算你都猜对了——”
四痴瞪眼道:“什么猜对了!我是看茶叶形状、闻茶叶香味辨别出来的。”
周宣说:“那也是我的茶都是名茶,好辨识,哪象你这么卑鄙,从哪个山旮旯头里摘一些茶叶来想难倒我,老四你真无耻!”
四痴胀红了脸,争辩道:“你没辨出来我也没说你输呀,而且这龙湫茗不出十年肯定名扬天下。”
周宣宽宏大量地说:“不多说了,第一场算你平局好了。”
四痴真是不忿,五种茶叶他全辩对了,可周宣的口气却是容让他似的,这平局平得窝囊。
第二场——识水味。
二十个茶盏,十个茶盏水波荡漾,十个茶盏空空,放置在四痴身前案上。
周宣起身过来与四痴隔案对坐,说:“不瞒你,这十种水我都知道,我既然是东道主,这点便宜是应该占的,这就叫主场之利,但具体哪种水在哪一盏则需要辨别,我们各选五盏,我让你先选好了。”
四痴说:“不要你让,你先选吧。”
周宣很随意地把左侧五只茶盏轻轻移到一边,剩下的五只就是四痴的了。
还是由周宣先来,品每一盏水之先他都倒出一半在一边的空盏里,以便四痴验证,每一盏水周宣都是茶盏转来转去品了又品,好象相当的认真和慎重,其实是看茶盏上人物图案手指的变化呢,然后将五只茶盏一字排开,悠缓地说道:“自左往右,分别是庐山雪后的谷帘泉水、庐山春季的招隐泉水、蕲州兰溪泉水、广陵蜀冈峰泉水,最后是我们江州的浔阳江水,这水其实不能烹茶,考验的是辨味的能力——老四,该你了。”
四痴说:“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说对呢。”把周宣这边对应的五只茶盏取来一一品过,点点头说:“嗯,差不离。”
下面该轮到四痴来识水味了,这和他验证周宣的五盏水不同,周宣已经说出泉水名,他只需辨别是不是这种泉水就行,相对来说容易得多。
只见四痴好象练功似的深深吐纳,然后捧起一盏水,倒出一半在空盏里,品之再三,说:“这是信州陆羽泉。”
周宣取过边上那盏水,品了品,点头说:“没错。”
四痴又品一盏,说:“就是无锡惠山石泉。”
周宣也装模作样品品,看了看四痴那只茶盏绘的人物手指,说:“又被老四说着了,老四这是猜枚射覆的功夫吧?”
四痴白眼道:“什么猜枚射覆,这是多年品水的功夫,你没见我这些天从不吃荤腥吗!一般斗茶之前至少七日不能喝酒吃荤,免得损了辨味的能力,哪象你,天天喝酒吃肉,却能品出水味,真是怪哉。”
周宣笑道:“有些人要靠苦练才行,有些人是天赋,比如我。”
四痴“哼”了一声,取过第三盏水,品了好一会抬起头来皱眉说:“怎么回事,这也是庐山谷帘泉水!”
周宣品了品说:“是谷帘泉水没错,但我那盏是庐山雪后的谷帘泉水,更加冷冽,你这盏是春季的谷帘泉水,细品,还是有细微区别的。”
四痴把先前那盏雪后谷帘泉水拿过来再品,面有愧色,不说话。
周宣说:“好了,我们原先也没说同一种泉水还分季节,算你说对了,来,品第四盏。”
这第四盏,四痴品来品去,品了大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摇头说:“这盏品不出来,我肯定没尝过这种水,不在天下十大名泉之列。”
周宣品了品,见茶盏上人物是翘着右手小指,便呵呵笑道:“老四你真糊涂,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就是白云观前的小溪水嘛。”
四痴不服道:“这这,小溪水也算哪!这不是和我用雁宕山龙湫茗一样是糊弄人嘛!”
周宣说:“是你糊弄人,我可没有糊弄人,雁宕山我从没去过,而这白云观小溪水你刚刚还从桥上过,一个真正痴于茶道的人,每到一处,一看到河水、溪水、泉水就都要去喝两口尝尝,要知天下水味,而不是仅仅局限于一些名泉,那小溪水清澈可爱,你怎么就没想到喝两口尝尝,这能怪我糊弄你吗?”
四痴气得直哼哼,说:“这场算我输了,再来第三场吧——看谁煮茶速度快?你用雪后庐山谷帘泉水煮北苑茶,我用惠山石泉煮龙湫茗,开始吧。”
左右两个小室,四痴与周宣各据一间,那个身材美妙的侍女蕴宜自然要给周宣煽风点火,其实是周宣给她煽炉子,用碾木碾碎茶叶、漉水囊滤水……配合得倒也默契。
四痴是忙得不开交,无暇注意这边,也根本没想到这侍女竟是茶道高手!
短短时间,周宣掀帘而出,几乎就在同时,四痴也端着茶壶出来了,袅袅热气从壶嘴里升起。
周宣是紫砂壶、黑瓯盏,注茶入盏,清香淡淡。
周宣说:“我们似乎一样块,这第三场也算平手吧,接着就是比茶色的高下,请看我这盏茶,色泽青白,茶盏无痕,而老四这盏,色泽略还淡黄,摇晃之际,盏边有淡淡茶痕,这高下一目了然了吧。”
四痴刚才为追求速度,火候掌握得不大好,这时也只好认负,说:“还有最后一场——品茶味,我定要赢你。”
周宣笑道:“老四,还比什么比,你已经输了还浑浑噩噩,前面四场你两平两负,这最后一场就算你赢了又怎样?”
四痴“啊”了一声:“我已经输了?”还不相信似的。
“莫非你想耍赖?敢做不敢当?”周宣问。
四痴脸通红,看看三痴,又看看周宣,一咬牙,跪倒道:“主人在上,请受虫奴、茶奴、棋奴一拜,不管什么奴,随你怎么叫吧。”
周宣笑呵呵说:“老四平身,你不爱听虫奴、棋奴的我便不叫,依旧称呼你为老四如何?剑奴也不叫剑奴,就叫老三,老三老四,很好很好。”
四痴还是很不服气,立即给周宣出个难题:“主人,既然我已是你手下,那我就要参加明年的十大都护府棋战,我三哥自然也要参加,主人看着办吧。”心想:“把你挤得没得参加,哼!”
周宣说:“自然都有得参加,这难不倒我,老三顶替傅延年,老四作为候补,随时待命顶替古六泉。”
四痴问:“候补,这是什么意思?”
周宣道:“就是说古老先生万一有个头痛脑热上不了场,你就顶上。”
四痴说:“那好,等开赛前我给古六泉当胸一拳,打得他吐血,自然由我参赛了。”
周宣彻底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