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星鉴虽然棋力高强,但面对这从未见过的复杂定式,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花费了大量时间在想,而他的沙漏在不停地漏沙,搞得他有点心乱。
周宣不敢说熟知“大斜定式”的所有变化,但也懂得其中的六十多种经典变招,所以应对起来不假思索,黄星鉴一落子他紧跟着就下,他的沙漏几乎不漏沙。
黄星鉴倍感压力,尽量寻求简单的变化,但一入“大斜”就没有简单的出路,角部黑白双方分割成四块棋,互相纠缠着向中腹出头,周宣的黑棋有一块占据了角地,是安定的,也就是说一块黑棋带着两块白棋跑,缠绕攻击,黄星鉴的两块白棋都有被屠龙的危险。
因为黄星鉴频频长考,所以棋局进展颇慢,辰时开局,到了巳时三刻,盘上才有六十多枚棋子,这六十多枚棋子基本上集中在左下角,从一个角部的战斗波及全局,激战局势波澜壮阔,让外面讲棋的吴渭南和陈星垣都大呼:“精彩!精彩!”
周宣开局明显有利,黄星鉴早早的陷入苦战的境地,这让现场观战的数千位棋迷吃惊不已,黄星鉴可是唐国第一高手啊,虽说在十八大棋士中排名第四,但前三的大棋士很少露面,近年来黄星鉴最为活跃,名气最大,可现在黄星鉴竟被信州侯压着打,几乎没有还手之力,那些押黄星鉴胜的棋迷开始懊悔了,这要是押信州侯该多好哇,十赔十六啊。
午时封盘,休息一个时辰后再战,两位对局者不许与其他人接触,免得旁观者清,受人指点,这后世的围棋大赛规则对黄星鉴来说又是一种羞辱,心道:“笑话,我黄星鉴还要人指点,这里谁能指点我?除非是棋仙张拟在此,还有一个就是五年前在邯郸道上遇到的那个神秘棋士,那人棋艺在山人之上。”
斗鸡馆为两位对局者安排了丰盛的午餐,黄星鉴只随便吃了一点,便回对局室,忽而闭目养神,忽而盯着棋局目不转睛,他的白棋现在面临难局,两条龙都要跑,哪条龙都不能弃,当然,对他这样的高手来说,要把两条孤龙都做活并不是很困难的事,问题是不能委曲求全,若光是为了做活而处处退让,最后棋是活了,但便宜被黑棋占尽,那还怎么争胜?所以,棋要活,还得一步不让。
周宣细嚼慢咽,一边痴痴出神,这棋对他压力也很大,虽然目前占优,但双方都是剑拔弩张,一步都松懈不得,现在对他最有利的是,上午两个时辰的对局时间里他只占半个多时辰,而黄星鉴用去了一个多时辰,黄星鉴必须在剩下的半个多时辰里下完这局棋,也就是说他不能象上午那样频频长考了。
看台上的棋迷大半散去,到附近的茶馆酒楼吃饭去了,信州侯府这些人顾长史早已安排得妥当,马车就在馆外候着,全部回翔鸾坊用餐,稍事休息又赶来香如坊斗棋馆看棋。
下行续弈,黄星鉴苦思一个中午,终于下出强手,强行将黑龙盖住,让一黑一白两条龙在里面对杀。
黄星鉴算路很深,复杂的对杀最后演变成巧妙的双活,现在的问题是,外边那块包围住白棋的黑龙本身也没有活,如果外边这条黑龙做不活,里面双活也没有意义。
但对黄星鉴来说,做活一条龙总比做活两龙轻松,他开始为这条龙的活命奔波了,左碰右靠,极尽腾挪。
周宣时间充裕,棋可以想得细一些,利用白棋急于求活的心态,在边上占了不少便宜,而且棋也比较厚实,他知道自己在官子上不如黄星鉴,所以尽量把棋走厚,这样的话以后收官子比较好收。
申时,作为裁判的魏王徐勉提醒黄星鉴:“黄处士,你还有两刻钟。”
黄星鉴一看,他的沙漏里只剩一点点沙了,不禁有点慌神,这棋才刚刚进入大官子阶段,现在盘面呈细棋局面,他必须在官子上获得三子以上的便宜,这样贴还两子半后才能以半子之微战胜周宣,可是偏偏时间又这么紧迫。
黄星鉴只有加快行棋速度,但下着下着,面临需要计算的官子,就又长考起来。
申时三刻,黄星鉴的沙漏空了,负责颠倒沙漏的童子望着魏王叫了一声:“王爷——”
魏王徐勉看了太子李坚一眼,上前轻叩黄星鉴面前的几案——
黄星鉴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一看,沙漏空了,超时了,一张脸顿时煞白,看着周宣,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口。
周宣这时已经把后面的官子全看清楚了,他至少胜两子,两子对高手来说是很大的差距了,而且黑棋全盘厚实,官子也很好收,白棋无力翻盘。
在确认自己必胜的情况下,周宣是很愿意表现自己的宽宏大量的,微笑道:“黄山人第一次限时下棋,颇不适应,这次就不算超时了,继续下。”心道:“让你继续下你还是输,如果是我就不领这个情,输就输,下一盘再争回来。”
黄星鉴满脸羞惭,这等于是周宣开恩饶他不死了,他很想拂袖而起,爽快认输,但他刚才看到了一招官子妙手,没机会走出来简直比死还难受,当即默不作声,继续下棋,下出了那招官子妙手,一路尖。
乍看到这手棋,周宣吃了一惊,当时第一感是自己做了东郭先生,打狼不死反被狼吃,让黄星鉴想了半天想出妙手来了。
周宣定下心神,算出这手妙着能让白棋获得一个子的便宜,小官子阶段扳回一个子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再细算全局,白棋盘面只多一子,块数相等,终局时贴回两子半,黑棋还能赢一子半。
周宣开始全力收官,棋盘上的子数越来越多,黄星鉴的官子实在是强,硬是打赢单劫收后,终局时盘面胜了两子,贴子后,周宣以半子获胜。
黄星鉴神情沮丧,周宣也是眉头深锁,能赢两子半的棋最终只以半子之微胜,在官子上周宣和黄星鉴差距相当大。
当吴渭南宣布黑棋获胜时,一直坚持观战的数千名棋迷发出“哄”的一声宏大声响,押黄星鉴胜的棋迷唉声叹气,赌周宣胜的赶紧退场去领银子了,十赔十六呀,小赚一笔,这其中就有林二小姐,她押了三百两,这下子连本带利一共有七百四十两,喜得眉花眼笑。
这回周宣没有让来福押注,来福自作主张,押了姑爷一千五百六十两,这其中有念奴娇的私房银子五十两、小茴香的私房钱十两,来福还问羊不颦要不要押,羊小颦摇头。
念奴娇五十两变一百一十五两,小茴香十两变二十二两,都兴高采烈,看到周宣在四痴的陪同下过来了,一齐迎上去,夸公子、侯爷、姑爷会挣钱。
周宣笑道:“好好,有钱挣就好,不过明天你们不要押我,押黄星鉴赢吧,保证你们挣得更多。”
林涵蕴瞪大眼睛说:“怎么,周宣哥哥要故意输?”
周宣道:“回去,回去再说,坐了一整天,腰酸背痛,屁股都坐痛了,念奴娇,等下给我手引一下。”
念奴娇春心一荡,赶紧应道:“是。”
回到信州侯府,天已昏黑,小茴香服侍周宣沐浴,念奴娇给周宣按摩脖子和双肩,娇声问:“公子,腰背要不要手引?”
周宣道:“等下到床上趴着再手引。”
……
用罢晚餐,周宣与四痴、古六泉对今天这局棋进行细致的复盘,都对黄星鉴的官子深表叹服。
四痴问:“主人方才让来福他们明日押黄星鉴胜,难道主人对明日之战没有信心?”
周宣笑道:“不是没有信心,明天赢了三番棋不就结束了吗,多下一盘更好嘛。”笑容一收,认真道:“二比零胜黄星鉴不大可能,从这盘棋看来他的棋力的确在我之上,官子尤其强,我若不能在进入大官子之前获得两子以上的优势,那收官会被他反超,而且明天一局他不会在开局与我拼复杂定式,肯定是尽量走简单变化,稳扎稳打进入官子,然后靠官子功夫磨垮我。”
古六泉连连点头:“侯爷可谓知彼知己了。”
四痴问:“主人既能知彼知己,那就一定有办法对付他。”
周宣道:“明日一局就当是练兵,我要试探一下,能拿下最好,输了也无妨,真正的决战放在后天。”吟道:“胜固欣然输可喜,落子古松流水——平常心最难得。”
古六泉赞道:“周侯爷实在是雅量非常,有这样的胸怀,黄星鉴岂是侯爷的对手!”
每夜去铜雀馆是周宣必做的功课,林涵蕴一见到他就追问为什么明天要押黄星鉴胜?
周宣笑嘻嘻说:“今天押黄星鉴赢的人血本无归,亏惨了,明天自然要改辙易帜押我周侯爷胜,所以明天黄星鉴的赔率肯定很高,押他胜才有赚头。”
林涵蕴惊笑道:“周宣哥哥你真坏哦,又让明天那些押你的人输得脸发绿呀,嘻嘻,真好玩,赢棋难,想输还不容易吗?”
静宜仙子说:“宣弟,你知道皇后娘娘今天来看你下棋了吗?”
周宣“哦”了一声说:“娘娘来了吗,我不知道。”
静宜仙子没再说什么,皇后娘娘突然到来,并问她那些话让她感觉挺奇怪的。
周宣道:“小颦和念奴娇的健美操伴奏曲练习得差不多了,明天一早,我来接道蕴姐姐去芙蓉园那边一起练健美操,有音乐伴奏,感觉很不一样的。”
静宜仙子答应了,又闲话了几句,就催促周宣早点回去休息,四个时辰的棋局很费神的,明天还要接着下。
周宣辞别了林氏姐妹回“芙蓉园”,笑眯眯想着明天静宜仙子在羯鼓、琵琶声中跳健美操的娇姿,哇,期待,每天睡觉前有一件期待的事,巴不得夜晚早点过去,生活就是这么美好啊。
念奴娇等在周宣卧室等着给他手引呢,小茴香也在。
周宣脱了靴子和长袍,上床趴在枕头上,从肩到臀享受念奴娇的手引,真舒服,全身四肢百骸都轻松,不一会就睡着了。
小茴香轻声道:“姑爷睡着了,不要打扰他,念奴娇姐姐,你回房去吧。”
念奴娇卖力地手引,累得手臂酸胀,周宣却睡着了,也不留她侍寝,只好怏怏回房。
周宣睡得香,二十六日一大早就起床了,洗漱后兴冲冲去铜雀馆请林氏姐妹来跳健美操,静宜仙子和林涵蕴很快就跟着来了,还有两个俏丽侍女涧月和茗风。
芙蓉园这边,羊小颦和念奴娇也已准备停当,羊小颦敲羯鼓,念奴娇弹琵琶,按周宣的意思,以后还要增加乐师,单单两种乐器演奏不出DJ舞曲的那种效果。
周宣象个乐师指挥那样一挥手,羯鼓“咚咚咚”响起,羊小颦的羯鼓节奏感极强,随后,急雨繁弦的琵琶声倾泄出来,这两件西域乐器倒是配合得不错。
静宜仙子、林涵蕴、涧月、茗风,还有小茴香,五个人排成一列,随着乐曲的节奏跳起健美操来,甩臂踢腿,腰肢款摆,周宣真是美不胜收、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