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回到翔鸾坊时天已黄昏,汪士璋已经在郡公府等了一天了,将小周后亲笔书录的书册奉还,另有一本临摹的给周宣保存,周宣翻开一看,真是临摹造假的高手啊,笔迹几可乱真,小周后有几处明显的笔误也照抄不误。
汪士璋道:“七日后,郡公若有暇可去聚宝门汪氏印社看活字排版,在下已命工匠夜以继日制作字模,尽快让七叉公子的大作《花萼楼志异》第一卷印行上市。”
周宣笑道:“汪翁辛苦了,七日后请汪翁陪我去看排版,还要添上皇后娘娘的一篇序,还有书名题字。”
汪士璋又问:“郡公,每册书定价几何?”
周宣问:“印五千册,总计成本几何?市面上这样厚薄的书一般售价几文?”
汪士璋道:“若依老式的木刻印刷,估计五千册需银六百两左右,而用上郡公的活字印刷术,大约四百两就足够,市面售价考虑到要给商人折扣,定价较高,一般在三百文左右。”
周宣心道:“这年头印书成本相当的高啊,书卖得也贵,那么薄薄一卷竟然要三百文,也就是人民币一、两百元,主要是读书人少,这五千册也不知卖不卖得出去?必要时来个硬性规定,举凡天下士子,必须人手一册,好比后世的这个代表那个文选一样,哈哈,玩笑玩笑。”说道:“纸张、印刷一定要精致,每册售价四百文吧。”
和赌棋、斗虫、卖宣镜相比,这印书实在是微利,就算五千册全卖光也就挣千把两银子,以后世为例,谁见过高官子弟当书商的?周宣想的是推动唐国的文化娱乐事业,赚钱是第二位,他还要把官方邸报办成集时事、政论、文学、人物专访为一体的大型刊物,引导舆论,移风易俗,让唐国成为华夏诸国中最开明、最富裕、最强大的国家,然后他就可以娇妻美妾、声色犬马,尽享荣华富贵了,此乃周宣之志也。
汪士璋告辞后,周宣独自去“芙蓉园”,秦雀、纫针听说夫君还得去南汉,昨晚空高兴了,都有点闷闷不乐。
周宣笑道:“去南汉还早呢,音乐会筹备照常进行。”
当晚由羊小颦领着众女在“缀锦楼”练习乐器,周宣去“藕园”找三痴、蔺宁商议去南汉之事,把四痴也叫过来。
三痴看了看蔺宁,说道:“阿宁,你对主人说吧,主人要去南汉,有些事必须要知道。”
蔺宁迟疑了一下,说道:“主人,我是鹘门弟子,自幼在南汉兴王府长大,鹘门门主座下共有十三上师,每位上师收三名弟子,我的师父在十三上师之中排名第五,三年前我师父因病去世,由我大师兄升任上师,我大师兄几次三番要我嫁他,很是讨厌——”
三痴愤怒道:“这回去南汉,一并收拾了那家伙。”
周宣“嘿嘿”笑,心道:“老三很霸道啊,三嫂没遇到你之前难道就不许别人追求!”问:“鹘门门主与南汉刘继兴到底是什么关系?”
蔺宁道:“门主我从未见过,但可以肯定的是,门主住在南汉皇宫里。”
“哦!”周宣与三痴、四痴互相看看,颇为惊异。
周宣问:“莫非南汉皇帝刘继兴就是鹘门门主?”
蔺宁摇头:“不是。”
周宣笑道:“不是皇帝那就是太监了,或者是老宫女,鹘门门主也有可能是女的对吧?”
蔺宁道:“上代门主是女子,那么这代就是男的,一贯如此。”
三痴道:“主人,南汉太子来金陵,定会有鹘门高手跟随保护,肯定还要追查阿宁杀死魏觉和六位鹘门中人失踪之事,七月的金陵难得平静啊。”
四痴浑不在意:“既然主人说公主不愿意嫁去南汉,那就让南汉太子和他身边的鹘门中人一并失踪好了。”
蔺宁道:“四弟不要轻敌,跟随南汉太子来的定是鹘门上师,身手不在三哥之下的。”
周宣道:“就是能杀也杀不得,这不是江湖,这是国与国,清乐公主嫁给南汉太子本来是为了两国交好联姻,若是南汉太子死在唐国,那岂不是马上要打仗了?这样一来,吴越、两宋就会一起来凑热闹,妄图瓜分唐国,那我们还到哪去悠哉优哉地踢球、下棋、斗蟋蟀?”
四痴道:“不在唐国杀,那就等到了南汉再杀。”
周宣笑道:“老四聪明,就这么干。”
三痴道:“主人,南汉之行非同小可,阿宁不便与主人同行,怕被南汉太子手下认出,不如我和阿宁由陆路先去兴王府,在那里等着接应主人如何?海上就由四弟陪着主人。”
周宣点头道:“行。”
四痴道:“三哥何不去杭州请梅妻鹤子的林逋先生相助,一道去南汉?”
蔺宁眼睛一亮:“若得林逋先生相助,那就好多了。”当日在西湖孤山上,林逋举手投足间连毙鹘门五人,实在让蔺宁震撼。
三痴皱眉道:“林师早已立誓足迹不出西湖的。”
周宣心中一动,微笑道:“或许我有办法让林先生出西湖——”
在三痴、四痴愕然的目光中,周宣提笔写下一阙词:
“《长相思》——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据南宋胡元任的《苕溪渔隐丛话》记载,林逋年轻时痴恋一女子,但不知何故,二人不得不分开,林逋填写这阙《长相思》相赠,此后林逋一直未再婚娶,这阙词也是林逋去世后友人在其诗集中发现的,也就是说林逋生前此词不传于世,现在周宣把这词送给林逋,可以想象得出林逋会有多么吃惊!
“老三,你把这阙《长相思》给林先生看,说,要知究竟,请来兴王府找我周宣。”其实周宣也不知道林逋痴恋的女子是谁,反正先糊弄他出来再说。
四痴看了看说:“主人,林逋先生五十余岁了,又不是女的,你写这情诗给他管用吗?”
周宣哈哈大笑:“老四,这词不是我写的,是林逋先生年轻时的旧作。”
四痴奇道:“林师的旧作你怎么会知道?”
周宣道:“那是因为你不爱读书嘛。”
又闲聊了一会,周宣留下一题珍珑局——“七擒孟获”,让三痴、四痴苦苦思索去,他回“芙蓉园”,一路上听得丝竹管弦,悠悠呜呜、嘈嘈切切,是那些会乐器的丫头们在苦练哪。
次日一早,例行健美操、蹴鞠之后,周宣带着那册书入宫见小周后,说了印书之事,问书名可否叫《花萼楼志异》?再求小周后为此书写一篇序。
小周后微笑道:“叫无妨《花萼楼志异》无妨,写序嘛也可以,但不能署名。”
周宣道:“谨遵姑母懿旨,不过后世寻章摘句的考据家会考据出来的,啊,原来序言是一代贤后周——所作,不仅序言,而且里面的所有篇章都出自周后之手笔,七叉公子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小周后“格格”娇笑,声若银铃,比少女的嗓音还娇美。
清乐公主翩跹而来,眼波盈盈瞟着周宣,问:“母后何事如此开怀?宣表兄说故事了吗?”
小周后道:“你宣表兄要把平日讲的那些故事收集成书,不出半月就能印出来,书名叫《花萼楼志异》。”
清乐公主喜道:“那太好了,到时宣表兄送我一册。”
周宣道:“有定价,四百文一册,愚兄靠卖文为生。”
清乐公主笑得花枝乱颤、波涛汹涌,笑个不停。
小周后矜持起来,浅笑道:“宣侄有东方朔之滑稽,机智诙谐,让人忘忧,宣侄为斛珠画像之前是不是先说一篇《花萼楼志异》?”
周宣便讲了一则《聊斋志异》里“小谢秋容”的故事,一波三折,绘声绘色。
小周后赞道:“这个故事好,待我笔录下来,夜里再写一篇短序,还有书名题鉴是吗,明日一并交给宣侄。”
小周后安排周宣在花萼相辉楼的书房为清乐公主画像,就是上次周宣和顾闳中为小周后画像的地方,小周后把内侍、宫娥遣出去,她自己亲自监督侄子和女儿。
景旭宫玉屏阁书房的两副未完成的画稿已经取来,一幅是旗袍装、一幅是超短裙装,旗袍装完成了三分之一,超短裙这幅画只有勾勒出的腰臀一道曲线。
周宣看了一眼一边端坐的小周后,对清乐公主说:“公主,先画这幅——这幅正装吧?”
清乐公主却执拗道:“不,先画另一幅,我只带了那套衣裙来。”说着,向小周后施一礼,走到书房内室换超短裙去了,片刻功夫就出来了,想必是把周宣给她的这套性感夏装当作内衣穿在里面,现在把外面长裙脱,踩着黑色皮鞋,鞋跟敲着木地板,“咚咚咚”地出来了。
清静雅致的书房陡然热了几分,清乐公主裸露的修长美体散发着强烈的热力。
周宣头也不抬,选择画笔、调试颜料、又对着画案上的画纸左右端详,很忙碌、很认真的样子,因为他感觉到小周后看看清乐公主,又盯着他看,看他的表情,毕竟这个穿着轻薄亵裙的公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的!
清乐公主故意用娇滴滴的声音道:“宣表兄,那个姿势怎么摆的?我忘了,宣表兄教我。”
周宣额头冒汗,心想:“你母后在这里呢,你发什么嗲呀,你这不是害人吗!”镇定心神道:“就扶着那书橱吧。”
清乐公主就去扶着书橱,身子却是笔直站着,回头问:“宣表兄,还怎么做?是翘起臀部吗?”
这公主就是故意的啊!周宣好生尴尬,无奈地朝小周后看去,露出无辜的一笑。
小周后也笑了笑,她也看出女儿是故意这样的,作弄宣侄,针对的却是她这个母后,看着女儿在周宣面前这样露胳膊露腿,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很尴尬,想了想,起身道:“宣侄好好画吧,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是,门外就有人侍候。”说罢出书房去。
小周后一走,清乐公主就噘着嘴,气恼地走到画案前,忿忿地说:“宣表兄,听到没有,我母后让你老实点,不要非礼我,门外可是就有耳目呢!”
周宣撇嘴道:“别啰嗦了,翘起屁股画画吧。”
“粗俗!”清乐公主脸一红,啐道:“在我面前你就放肆了,母后在这里时你装得可正经了,目不斜视,道貌岸然——”
周宣瞪眼道:“不要乱用词!公主,我们昨日不是说好了这段时间安静点吗,你想怎么样呀,难道要我惩罚你?”说着,眼睛瞄向清乐公主靛蓝色超短裙包裹着圆润翘臀。
“啊!”清乐公主霎时间脸红到耳根,双手赶紧往后护住美臀,那种久违了的麻酥酥的感觉又来了。
太撩人了,清乐公主这双手捂臀的姿势真让周宣兽血沸腾,而且这公主又是穿着这种抹胸一样的春衫和仅遮到大腿根的超短裙,真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妖精啊。
周宣移开目光:“好了,开始画画。”
清乐公主盯了周宣一眼,雪白双腿交互迈动,回到书橱边,双手一高一低扶着书橱上下格层,美臀翘起,腰肢软软,语气不再是气冲冲了,说:“我没怪宣表兄,只是觉得母后太不信任我们了,先前宣表兄也为我画过一幅这样的画,我们不都是以礼自守吗,什么也没做对不对?”
周宣忙道:“对对,你别动,也不要说话,我开始画画了。”
清乐公主安静了一会,心里有话,憋不住,又说道:“奇怪了,母后既然这么防范你,为什么又让你做我的送婚使?”
周宣哭笑不得,说道:“因为我向你母后保证了,要象一个兄长一样爱护你,平安送你到南汉。”
清乐公主一听,两条好看的柳眉立即拧起,问:“那还让不让我平安回来?”
周宣一笑,低声道:“公主你真傻,我只答应娘娘平安送你到南汉,至于后面做什么,是带你回来还是不带你回来,还不是我说了算。”
清乐公主美丽的大眼睛火辣辣地盯着周宣,突然眯起眼睛甜甜一笑,娇声道:“那我可得乖乖听宣表兄的话了,不然宣表兄不带我回来,那我岂不是悲惨?”
周宣浑身一阵燥热,清乐公主这话简直就是有意无意的挑逗,走到书房一角,在铜盆清水里洗手冷静冷静,拭干,回来继续作画。
临近午时,小周后亲自来叫周宣和清乐公主去用膳,看着女儿进去披上宫裙就出来了,小周后不禁摇头,什么澳国夏装,这就是穿着小衣亵裙在画像嘛,不过斛珠不日就要远嫁,就纵容她一些吧,好在宣侄看上去还算老成持重,应该不会闹出别的事。
此后三日,周宣专心作画,在七月初一把这幅超级诱惑的画像画好了,清乐公主很满意,小周后看看那画像,微笑着没说什么。
接下来还要画三幅正装画,一幅是旗袍装、一幅是唐国宫廷夏装,还有一幅就是所谓的澳国道装,其实就是蓬蓬起的婚纱装,这都是清乐公主自己选的服饰。
七月初三辰时,周宣为那幅旗袍装画像作最后的修饰,画完之后觉得意犹未尽,吟诗、作画者常有这种感觉,胸中会突然涌上强烈的创作冲动,这也许是周宣这几日面对清乐公主的妖娆美妙的身体压制自己的原始欲望而需要另一种渲泻途径吧,艺术往往由此产生。
周宣让清乐公主穿上那套雪白婚纱长裙,斜倚在窗前,他熟视良久,开始泼墨作写意画,红与黑、明与暗、明艳与灿烂,圆蓬蓬的长裙被画上各色蔷薇,仿佛天落花雨,洒满清乐公主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