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飞号”马厩里只有二十匹马,其中四匹马还是驾车用的,所以周宣只带了四名弓马娴熟的奉府兵,其中一名府兵少年时曾到过福州,略识这边路径,蔺戟也精选了四名箭法出众的金吾卫,加上四痴、房太医、力虎,一共十三人。
雪猪太子一力要与周宣同行,周宣考虑到要霸占“灵飞号”,雪猪太子在船上总不大好办,便答应雪猪太子三人同行,却没想到雪猪太子由于身体太过肥硕,不会骑马,“灵飞号”是有两辆马车,但雪猪太子乘马车,如何跟得上周宣他们?
雪猪太子道:“周客官,那中天八国的贼人掳了清乐公主去,肯定也是藏在车里,他们是车,我也是车,又没落后多少时辰,有什么赶不上的?本掌柜这两个手下武艺高强,正想救公主立功。”
周宣考虑了一下,点头道:“那就出发吧,小心不要露了身份,若被吴越人发现那麻烦可就大了。”
长溪县原属闽国,州治是福州,福州原是闽国首都,又名长乐府,李煜之父李璟灭闽之后,吴越抢占了福州,建邵武军,西南与清源泉州接壤,节度使乃是吴越王钱惟治之弟钱惟演。
周宣一行十六人扮作行路的客商,周宣骑小周后的那匹旷世名驹“照夜玉花骢”,把“云中鹤”让给房太医骑,四痴就骑清乐公主的那匹“枫露紫”,其余人等各有坐骑。
金毛犬鲁鲁跟在力虎的马前跑,鲁鲁身长四尺,象小马驹一般,跑起来也极快,在这崎岖海岸,比马还轻捷。
此处海岸比较荒僻,又且天色初明,众人跟着鲁鲁向西北方向跑出三、四里地,忽见五里外那片竹林当中射出一支响箭,尖利的哨声传得极远。
周宣一愣,心想怎么回事,有强盗?好象旧演义小说里山寨好汉喜欢用这响箭,随即便醒悟了,皱眉道:“景全和尚好生机警,特意留了人察看我们要没有追来,这是通风报信呢!”扭头对马车里的雪猪太子道:“刘掌柜,我们几个快马先追去,你随后跟来。”说罢,催动胯下“照夜玉花骢”,不理睬雪猪太子的叫唤,当先急驰,四痴、蔺戟紧随在后。
众人来到那片竹林,竹林里射响箭的人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竹林后却是山峦起伏,有三条不同方向的岔路,金毛犬鲁鲁毫不迟疑地向正北那条小路奔去。
力虎道:“主人,有鲁鲁在,他们跑不了的。”
周宣道:“追上后切莫轻举妄动,免得他们以公主来要挟,要智取,不要力敌。”
向北驰出七、八里,前面是一个集镇,鲁鲁虽然鼻子灵敏,但到了这人口聚集之地,它也踯躅茫然了,找遍了小镇四处路口,表明身怀异香的清乐公主还在这镇子上,并未离开。
周宣奇道:“僧景全怎么会跑到镇子里去?不带着公主赶紧逃吗?”
这集镇汉、蛮杂居,方圆数十里的山哈蛮人都在这里进行以货易货的交易,倒也热闹得很。
这时,几个高髻垂缨的山哈蛮女突然围了过来,向周宣嘻嘻笑,声音清脆如山泉叮咚,问:“远来的客人,是卖胭脂和花粉的吗?便宜卖我们一些可好?”
周宣见这些山哈蛮女竟个个生得清秀水灵,除了眉骨稍高之外,简直都是天生丽质,莫名其妙就上来问卖不卖胭脂花粉,肯定是受人挑拨,笑问:“是谁说我们卖胭脂花粉的?”
一个用红绒线结着长辫子的山哈少女朝十字街头一指:“是那边有人这么说的,说很便宜。”
周宣正要解释,忽然又来了一群短衫赤足的山哈汉子,手持木棍,气势汹汹冲过来,吼道:“抓住他们,他们是山外来贩卖我山哈美女的不良汉人,霞浦山主的小女儿就是被他们拐跑的,别跑,别跑——”
周宣知道这些蛮僚山哈不好惹,受僧景全的人煽动,一时也没法向他们解释清楚,三十六计走为上,赶紧掉转马头向镇外跑,那些山哈还紧追不舍,周宣他们奔出五、六里地才甩掉他们,正好遇到陈延寿、费清二人护着雪猪太子的马车赶来了。
周宣道:“景全和尚真是狡猾,诡计多端,这会他们应该趁机跑路了吧?——力虎——”
“主人有何吩咐?”
“你带着鲁鲁继续追踪,我派三名军士跟着你,发现公主踪迹就远远跟着,让军士回来禀报,这样分散开比较好,不会引人注目。”
力虎领命,牵着鲁鲁徒步而去,三名奉化府兵远远跟随。
周宣想想不放心,让费清也跟去,以防僧景全暗伏好手杀死他们这些追踪者。
费清上次没听从周宣的命令被雪猪太子打了几个耳光,记忆犹新,嘴上赶紧答应,身子不动,看着雪猪太子。
雪猪太子道:“快去快去。”
费清朝雪猪太子施了一礼,这才快步而去。
周宣等人就地歇了一会,然后绕过前面集镇,在那名识得路径的奉化府兵带领下向长溪县城方向前进,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名跟随力虎前去的府兵赶回来禀报,说已发现中天八国人的踪迹,竟是一支大商队,足有四、五十人之多,马车都有七、八辆。
周宣道:“老和尚老谋深算啊,早早就在这一带安排下接应的人手,现在他们人多势众,其中肯定也不乏武功高手,又是这吴越地界,等闲动他们不得,得想个万全之策,反正他们车马众多,一时也飞不到潮州去,只要鲁鲁确定那香味依然在那商队中就行,不急,我们远远的跟着他们。”
这日傍晚,装扮成清源商队的中天八国的人堂而皇之入驻长溪县城里的大客栈,财大气粗,把整个客栈都包下,周宣他们也在临街的客栈住下。
夜里,四痴主动提出去查探清乐公主的真切下落,毕竟光靠鲁鲁的鼻子还是让人心里不踏实。
周宣问:“老四,你的臂伤好些了吧?”
四痴道:“这点伤算什么,主人,那我去了。”
八月十二之夜,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天黑沉沉的,四痴撑一把伞悠悠出店门,周宣从后追出,钻到四痴伞下,笑道:“我与你一起去。”转头命亲兵不许跟来。
四痴翻白眼道:“主人这不是成我累赘了吗?我还能带着你去刺探消息啊?”
周宣道:“笑话,我周宣会成为别人的累赘,我永远是那么举足轻重,我是给你创造机会?”
周宣个子高,四痴只好将伞撑高一些,不解道:“什么机会?”
“边走边说。”周宣从四痴手里接过伞,说道:“哪有矮个给高个撑伞的。”
四痴斜瞅了周宣一眼,哼了一声道:“你也没多高!”
周宣笑道:“比你高就行。”
两个人撑着伞朝街口走去,秋风料峭、秋雨绵绵,街上行人稀少,虽然中秋节在即,但在这雨夜里,闽东小城长溪还是显得颇为萧索。
雪猪太子在客房二楼临街窗子里看着周宣和四痴共伞而行,很是嫉妒,肥厚的嘴唇嘟哝道:“周客官果真是好男风的,原来他喜欢小瘦子,真是气死本掌柜了,本掌柜心里好酸楚哪!”在客房里来回走动,踩得地板咯吱吱响,一边的太监陈延寿胆战心惊,准备楼板塌陷时来相救。
周宣哪里知道雪猪太子的幽怨,他撑着伞,眼里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很照顾地把伞倾向四痴。
四痴身量比林涵蕴高不了多少,大约一米六左右,周宣伞撑得高高,昂首阔步,四痴就更显瘦小了,那态势象是四痴受周宣庇护似的,这让四痴浑身不自在,赶紧找话说:“主人刚才说给我制造机会,到底什么机会?”
周宣道:“僧景全肯定知道我们跟到了这里,我敢说这百步内定有僧景全的耳目,我们这样一走,定会有人悄悄跟来,老四,你留心一下,将那跟踪者干掉。”
四痴“嗯”了一声,凝聚耳力,细细察听。
两个人故意走走停停,来到街道转角处,四痴低声道:“主人,在我们身后十丈远有个戴宽沿斗笠的家伙,就是跟踪我们的,听那脚步声,此人功夫不错。”
那戴斗笠者眼见周宣二人站在街头不走,他也走到路边一家糕饼店佯作要买饼,却见周宣二人又踅了回来,听得周宣说道:“中秋节就要到了,先买个月饼尝鲜。”
戴斗笠者见周宣二人也朝糕饼店走来,便朝门边一让,四痴突然出手,一把拿住他腰眼,戴斗笠者顿时全身无力。
“原来你也在这里。”周宣笑着拍着那人的肩,很亲热地道:“真是他乡遇故交啊,来来来,我请老兄去我下榻之处喝两杯、叙叙旧。”
那人身不由主,踉踉跄跄被周宣二人挟持回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