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则衡被蔡幼晴介绍的相亲对象真姓李，叫李艺，两人一起吃了一顿晚饭，互相没看上眼。方则衡不喜欢李艺的讲究严肃，她的神态好像活在画布里，皱眉打量人，很容易流露出来的挑剔不满神情仿佛是她天生的装饰。
李艺之所以会露出不好的神情是她认为方则衡挑的餐厅格调不太好，在商场里闹哄哄，她虽然没有直接说什么，但基本上没动筷且一再强调自己吃不了这些油腻的食物总觉得不太卫生。方则衡都是笑笑，他说：“我对吃不讲究，有的吃就差不多了。”
李艺看不上方则衡的散漫，她听说过方则衡的花事，若不是碍于蔡幼晴的面子，她真的不会来。而方则衡既然已经约了她却没有精心订餐厅，见面后随便就近找了餐厅，李艺感受到了怠慢。同时，李艺还认为方则衡很飘忽，他仿佛不想融入城市的生活里，他给人一种距离感充满了随意。
于是，这顿饭两人是貌合神离，聊了几个话题都崩了，最后方则衡还把李艺惹生气了，起因是从两人聊的当代生活方式开始。
李艺说有时候感觉和一堆恶俗的事情生活在一起，现在人的生活方式很病态。方则衡问她比如什么。
“社交圈，自拍，这些都是。现在的时尚只是盲目跟风，学习流行的穿着打扮没有一点思考力，学对了洋气一时，学错了东施效颦。对我来说最恶俗的话就是今年很流行，简直侮辱了时尚。”李艺前面一段话，方则衡还是靠在椅背上听着的，后面她说，“那些天天发社交圈的人，那种分享生活的方式很低端，人和人之间应该是精神层面的分享，关注实事关注艺术。事实上并没有人在意你今天吃了什么，买了什么，而发圈所谓分享说白了都是虚荣心作祟。发生活圈就算了能忍，转发点赞这种宣传广告简直就是社交毒瘤。”
“有那么夸张吗？”方则衡端起前面的水杯喝了一口，他看着李艺问道。
“我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李艺是个绝对自信的女人，她微微擡着眉，说道，“那种转发广告宣传社交动态的人在生活里是多么无能？为了一些折扣为了一些免单就做这种事情，我感觉是没有什么自尊心也不爱惜自己社交圈子的人，所以我一般看到这种人是直接拉黑的。”
“噢，那你拉黑我和我奶奶了吗？”方则衡似笑非笑问道。
李艺微妙一笑，她的笑仿佛是终于找到了某种优越感，但她相信她的坦诚诚恳是无害的，所以她说道：“我这么说并不是争对你，我只是对这种现象感到反感，所以发表下意见。不过，Fiona发的那条宣传补习班的广告的确和她的身份违和。”李艺说完这话，心里莫名有点舒畅，从走进这个餐厅那刻开始的不适感慢慢消失了，她想这是因为她的确有生气于方则衡对她的“怠慢”。李艺认为方则衡仗着自己是老板，所以这一场相亲他就以为自己处在有势力，而她李艺最讨厌自己处在劣势。
“我认为没那么严重。”方则衡说道。
“不奇怪，因为你已经那么做了。”李艺笑了声看似幽默说道，她相信自己的观点是足以让人“敬佩”的，她也想让方则衡明白到他的行事方式并不高雅。
“对，的确，因为我认为没什么问题所以我这么做了。这就像，你认为整容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去整了你的鼻子，我却觉得很不自然，完全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整容？你这也是学对了洋气一时吗？”方则衡微笑问李艺。
李艺惊愕到了，她顿时红了脸是生气了，她皱了皱眉说道：“我整容是我有追求美的权利，而不是为了取悦谁。我不太懂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噢，原来如此，抱歉，我只是觉得整容这件事情和你清高自信的人物性格不太符合，有点违和，所以发表下意见。”方则衡又喝了口水，笑说道，他也觉得自己很无害。
李艺不傻，她听出了方则衡对她的争锋相对，只是她没有在意到自己方才争对方则衡的情绪，所以她此刻彻底怒了，她拿了包站起来说道：“很抱歉，方先生，我必须失陪离开了，我们两个一点都不合适。”
方则衡也站起来，他笑说道：“这点我和你的看法是一样的，我们终于聊到一起去了，李小姐。”
李艺匪夷所思看着方则衡，她发觉他这个人讲话真的是太可恶了，她再忍不住微微白了他一眼走了。回去的路上李艺就愤愤给自己的朋友发信息说：如果以后这个男人接管方正和杂志社，我就辞职。
方则衡在李艺走后就结了账，结账的时候，他看到收银柜台上贴着一张餐厅员工的合影，是这家餐厅店庆的时候大家站在餐厅门口的合影。方则衡把头凑上去看是因为在照片里看到了辛赏。
方则衡掏出手机拍了照片发给辛赏，他说：“你涉足各行各业啊。”
辛赏正在书桌前念书学习看到这条信息，她想不到该怎么回复，她和方则衡没什么话聊的感觉，不管他说什么话题，她都接不上话。
“我在你们店里办了张会员卡。”方则衡继续发信息。
“那是我暑假打短工的地方。”辛赏缓缓打字，回复了一条像完成了礼貌任务，她站起来把手机丢到了床上以免再被信息打扰。
晚上睡觉的时候，辛赏才再看手机，她看到方则衡后来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他问：你现在不在这打工了吗？
辛赏回复说是的。
“那我有时间去补习班找你。”方则衡很快就回复过来。
这条信息让辛赏正襟危坐起来，她叹了口气，看着手机里的信息，编辑来编辑去，把自己的想法理顺和方则衡说道：“你不要来找我，我看到你会想起车祸的事情，但并不是我还怪你，就是会想起来。我认为我们不要见面认识是最好的。”
方则衡终于不再快速回复了，许久他说了一句：“我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
这话辛赏又不会回复了，因为她又说不清楚了，她只能说：“不需要的。”
换方则衡没有回复了，不过到了周末，他就跑去辛赏的补习班去看她了。
这个周末，辛赏先是站在补习班门口发传单，后来她去了小区附近和地铁口发，方则衡问了辛赏的同事，找了半天才找到她。
见了面，辛赏没像信息里那么自然直接，她看到方则衡不自觉红了脸。方则衡倒自然自在了，他问辛赏要不要帮忙。辛赏说不需要，他就坐在一边的花坛上等，随机找话和辛赏聊，好像他们真的是很多年的朋友一样。
“你大学怎么样？”方则衡问辛赏。
“挺好的。”辛赏答道。
方则衡点点头，他打看辛赏，就他看人的眼光来说，他认为辛赏的思想有些成熟会思考，但待人处事上，她远远还是稚嫩的。她抱着一叠宣传单，有些怯生生的尴尬，偶尔微微驼着背，擡着脸望着一个方向，有人经过，她就递出传单；当有人接过传单，她和人对视说谢谢时就会微微脸红。
坐在花坛上休息的不止方则衡一个人，这里靠近地铁站，不少人从地铁站出来或是累或是还不知道下一个目的地的，都会在这逗留下。
今天有风，风还挺大，有一个女人穿着单薄的风衣拎着名贵的包从地铁口出来，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劳累。当她经过辛赏身边，辛赏给她递过传单，而女人接过传单是想借机问辛赏：“请问，你知道越秀锦苑在哪吗？”
“在那边。直走第一个路口，左转就到了。”辛赏工作的补习班就在那个小区门口。
“谢谢。”女人微笑，她道谢的时候微微垂眸，气质优雅温和，只是脸色太过苍白。
辛赏红了脸，忙说不用谢，然后她又说：“谢谢你。”
女人莞尔一笑，拿着传单缓步离开。
方则衡觉得辛赏真是有意思。
辛赏在地铁口发了大半个小时的传单，将近中午的时候，她往回走，方则衡也跟上，他问她：“你平时中午都吃什么？”
“大家一起叫外卖，或者去旁边小店里吃一点。”
“有什么好吃的吗？”
“就是沙县。”辛赏答道，她没怎么看方则衡都是看自己脚下的路。
方则衡应声，停顿了会，他又说：“那我们中午一起去吃沙县吧。”
辛赏这才擡头看了眼方则衡，他到底等了她一个早上。
沙县的小店里有点闷，里面的厨房飘出很多烟火，辛赏挑了靠近门边的位置坐，对面的方则衡已经擡头在看墙上的菜单。
两人各要了一份饭，邻座是一个房屋中介经纪人，他有点胖，穿着比他自己还胖的西装，满头大汗，一边喝可乐一边打电话，还时不时擦擦额头的汗，他和电话里的人说今天他签了一个大单。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脆的买主，前后看房不过半个小时，看完就签合同了，现场刷卡付了钱，她说自己下周一就要入住，真的是实现了立马拎包入住。有钱人啊，刷卡买房不眨眼，我从事这行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买房像买菜的。”经纪人笑哈哈。
辛赏听到这件事，惊讶转了转眼珠，她也觉得这操作太牛了。
方则衡是听笑了，他等人家挂了电话后就转过头去和人搭话：“兄弟，谁啊？这么有钱，买房跟买菜一样。方便的话给我介绍介绍。”
那经纪人憨厚一笑，他问方则衡：“介绍给你干嘛？”
“我也卖房的。”
“你哪个楼盘？”
“方正广河的。”方则衡擡了擡眉笑说道。
“广河是高端楼盘啊，房子会卖不出去？”
“管他房子多高档，就没遇见过像你客户那么高端的客户。”方则衡开玩笑道。
那经纪人又是笑哈哈，笑完，他对方则衡挤了挤眼睛道：“我挺纳闷的，如果真有钱，干嘛来城西这块买房，多偏啊。但没钱为什么这么买房，我看我那客户的脸色很不好，我想她怕是命不久。”
“跟你买房还要被咒短命，这是你们公司的销售文化，买房套餐？”方则衡好笑说道。
那经纪人也是笑，他说了句：“真的。”
“你们现在房子卖多少？”方则衡换上新话题，很快他就和人家彻底聊上了。
辛赏低头管自己吃着饭，她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人吃饭，她本来觉得挺尴尬，现在好了，完全没有感觉了。
吃过饭从店里出来，感受到外面新鲜的空气，辛赏不自觉擡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方则衡见状也擡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问她：“闻什么？”
辛赏回神尴尬脸一红，解释说道：“没什么，我觉得好像衣服上有油烟味。”
“是噢，我也有这种感觉，回去得把衣服送去干洗了。”方则衡一本正经又闻了闻他自己的袖子。
辛赏愣了会，皱了皱眉笑了，她忽然觉得方则衡这个人有点好玩。
“你们学校有干洗店吗？”方则衡想到什么问什么。
“我们的校区很旧了，这些设施都没有，只能在周边附近找。”辛赏答道。
“那有商机。”
“什么？”辛赏不理解方则衡的脑回路，好一会，她笑了声说道，“学生都很穷的好吗？我们很少把衣服拿去干洗的。”
“很少，很少，不错，这个词很好，很少对你来说就是没有。”方则衡重复辛赏的话，擡头看着前头的路，笑说道。
“是很少啊，”辛赏似懂非懂方则衡的意思，“真的很少啊，很少真的就相当于没有。”等她说完这句话被自己话里的歧义逗笑，她懂了方则衡的意思。
“你们学校里还有什么事情是很少的？”方则衡低头又问辛赏。
辛赏彻底笑了，她抿嘴笑摇了摇头是懒得理方则衡。
“还有很少什么？很少看病，很少吃饭，很少上课？”
“不对，是很少热水，很少空调，很少稳定电压。”
“哦，很少热水很少空调很少稳定电压，你看都是商机。”方则衡颔首单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和辛赏说道，仿佛若有所思。
“钱真是个好东西，让人看事情的角度都不一样了。”辛赏忍不住取笑方则衡。
“的确，你这句话很有道理。”方则衡赞成辛赏，点头说道。
辛赏笑出声，聊不下去了。
方则衡也笑了，他一直有种感觉，那就是他和辛赏会很聊得来的，此刻果然如此。
两人走到补习班门口的时候，方则衡站定问辛赏：“我明天再来找你怎么样？”
“明天我在学校里有活动不来上班。”辛赏擡脸看方则衡，她不会脸红了，莫名胸口松了口气。辛赏是想起辛书华说过的方则衡，辛书华和许冬盈说起过少东家的一些事情，他说：“小方先生是个聪明人，人也不坏，就是懒散了些，如果肯努力会有出息的。”
许冬盈说：“他们家那么有钱，努力不努力也没有什么区别。”
“噢，这点是有点可悲。”辛书华笑说道。
“这有什么好可悲的，爸？”辛赏当时好笑不解问道。
“钱不再是目标的时候，你得去找另一种意义去约束自我，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辛书华解释给辛赏听。
现在辛赏才有点懂得了，她虽然不是特别有钱，但她失去了父母，她明白到钱的确不是最重要的，她也在寻找一种新的意义去填补心里的空白，而这有时候真的比赚钱难。辛赏看着眼前的方则衡，她想他之所以来找她，也是他寻找的一个过程，不是为了钱。
方则衡听说辛赏明天不来上班，他的回答是：“那，我去你们学校找你？”
“不用了，明天没有时间。”辛赏如实说道。
“好，那就下次。”方则衡耸肩。
辛赏笑了笑。
两人正准备道别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他们看到有个女人从小区里出来，才没走几步忽然扶住额头摇晃了几下，晕倒了。
那个女人就是之前向辛赏问过路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明天不更，后天更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