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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宝石山 正文 第45章(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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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钦平和黄广亮签完协议,在公司忙完,晚上也回了许家吃饭。他回去的比较迟,大家都在等他开饭。

    许钦平进门就看到辛赏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在啃苹果,估计是饿了。

    听到响动,辛赏回头去看,她看到许钦平冲他笑了笑,清脆喊了一声哥。

    许钦平心头一荡,走进屋路过沙发的时候擡手摸了摸辛赏的脑袋。

    辛赏一笑转了回去继续看她的电视。

    许钦平去到厨房洗手,赵蓉见他回来了便喊辛赏开饭了。

    辛赏应了声,她冲楼上喊:“阿良,吃饭啦,哥回来了!”

    楼上的许致良应了声,隔了会,辛赏听到他去敲许鹏书房的门。

    等人都聚到餐厅里,辛赏帮赵蓉去盛饭,许鹏板着脸坐到主位,许钦平第一句话是和许鹏说:“黄叔已经签字了。”

    许鹏没应声。

    许钦平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起身进厨房去帮忙端饭,五个人的饭,辛赏和赵蓉得多走一趟。

    这顿饭,大家吃得安安静静,以前许致良会和辛赏拌嘴,两个人总要说来说去。现在许致良变安静了,辛赏也没什么话说,大家都是低头看自己碗里的饭。

    吃过饭,辛赏帮赵蓉收拾碗筷。她们洗碗的时候,许钦平过来问辛赏:“车票买了吗?”

    “还没。”辛赏说道。

    “那我来买吧。”许钦平说道。

    辛赏点头说好,她把冲洗完的盘子拿起来给许钦平看,笑问他:“干净吗,哥?”

    许钦平笑望着辛赏。

    赵蓉看了眼两人,低头刷着碗,问道:“什么车票?你们要出去?”

    “舅妈,我们想去玩,还有阿良和我朋友金莹,我们要去看海,你和舅舅去吗?我们都没有一起出去玩过。”辛赏转过头对赵蓉说道。

    “阿良也去吗?”赵蓉问道。

    辛赏点点头,道:“我下午刚问了他,他说可以。”

    “哦,那你们去玩吧。你舅那个鬼脾气,我看还是算了。”赵蓉低头说道。

    “其实爷爷和奶奶也想去,但爷爷身体吃不消,我们到时候拍照片给他们看。”辛赏嘀咕说道,“奶奶现在手机用的很好了,她都会和爷爷自拍了,我让她每天都要拍一张发给我和哥——”

    赵蓉默默听着。

    许钦平注意到赵蓉的情绪,他拍了拍辛赏的肩头,辛赏闭了嘴看了看赵蓉。

    赵蓉擡起头对辛赏说了一句:“你放着,舅妈来洗,悉悉,你和你哥去客厅看电视吧。”

    辛赏应声,放下手里的活,洗了手。

    辛赏和许钦平回客厅看电视,辛赏看到茶几上的苹果顺手又拿了一个吃。两人坐在三人沙发上,一人坐一边,中间还能坐一个人。

    辛赏啃着苹果又脱了拖鞋抱起腿,她今天穿着牛仔短裤,露着腿。许钦平看电视余光总看到那片白,便不由看了她好几次。

    辛赏专心吃自己的苹果看电视,等她啃到一半发现饱吃不下了,才想到许钦平,她转过头去喊了一声哥。许钦平侧头看她,她带着笑把苹果递过去,说:“你要不要吃苹果,哥?我好饱。吃不下了。”

    许钦平还没回答,就看到辛赏不自主轻轻打了个小嗝,眨了眨眼睛,样子莫名可爱,她还不好意思笑了笑。

    许钦平也笑了,他伸手去接苹果,指尖也抚摸上辛赏的手背。他们上一次亲热之后,到今天一直再没有机会在一起,辛赏期末忙,许钦平的工作刚好在季度末也很忙,两人的时间总是错开。许钦平是很想辛赏的,他想和她拥抱亲吻,(做)爱。

    辛赏还在笑,她说:“哥,下次你什么东西吃不下,我也会帮你吃的。”

    许钦平闻言不由唤了声辛赏:“悉悉。”

    辛赏亮了亮眼睛等下文,但没有。两人就互相望着在笑。

    许鹏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辛赏给许钦平递苹果,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笑得很开心,等他咳嗽了一声,许钦平就若无其事在辛赏收回手之前,接过了苹果吃起来。

    辛赏则回头看许鹏,她微微红了红脸叫了一声:“舅舅。”

    许鹏皱眉严厉看了眼辛赏就去了厨房,他去找赵蓉。

    许鹏问赵蓉找一件许冬盈的遗物,是一套留给辛赏的金首饰。

    “找那个干嘛?我收起来锁在保险箱里了。”赵蓉说道。

    “给悉悉看看。”许鹏这么回答。

    “看?看什么?”赵蓉不解。

    “就是看!”许鹏不耐。

    赵蓉见许鹏又大声说话,她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她哼声说道:“你就不要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他们自己开心不就好了?”

    许鹏不是一次两次听到赵蓉讲这话,他再忍不住说道:“你说得倒轻松,有句话我忍了很久了,说你怕你生气!你现在这么懂这个道理,当初为什么非要□□当亲生?没有你这事,会有现在这个事情?!对我来说,对我们整个许家来说,阿平就是亲儿子!”

    赵蓉一听这话面红耳赤,一下就觉得有一股火蹿到脸上,她浑身发烫,说道:“你讲点道理,可以不可以,许鹏?!当初是谁不让我开心?是你妈!你妈以前和我说没有孩子的婚姻是不幸福的!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你怎么不让你妈先懂这个道理!”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是和我过,不是跟我妈过!”许鹏很烦一直反复在提过去这件事情,这是一个心结,他和赵蓉的感情没有其他问题,但总是莫名其妙为这件事情吵架。

    “你说的倒容易!当时我们住在一个屋檐底下,我哪是跟你一个人过,是跟你全家过!你表弟媳妇生个孩子,我都是全家的罪人!坐下来吃饭就说我不生孩子!”赵蓉愤怒道。

    “你就特别夸张一点的!”许鹏也火道。

    辛赏和许钦平听到厨房里吵架,两个人过来看情况。许鹏看到两小辈,脸上更挂不住,他对赵蓉火道:“保险箱密码是多少?!”

    赵蓉没回答开大了水声。

    气氛一度很尴尬,而赵蓉这段时间心里一直很煎熬,她被负疚感折磨,她感觉也被自己的懦弱胆怯追逐嘲笑,她想狠狠回击回去。而最有力的反击方式就是直面和坦白。赵蓉很生气怨恨,怨恨自己身上那个嘲笑她看她好戏的负疚感。

    许致良在许鹏在楼上翻箱倒柜找东西的时候就有警觉,许鹏下楼,他走出房间在楼梯口看,他总感觉会父母会吵架。

    果不其然,楼下有争执声,许致良便从楼上下来,看到辛赏和许钦平沉默站在一边,而许鹏走过去一把关了赵蓉的水,沉默了会,克制对她说道:“我没有想和你吵架的意思,你把保险箱密码告诉我。”

    赵蓉也很清楚她心里难过的点和许鹏的点不一样,但她平静不下来,她说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怪我,许鹏?其实你心里都觉得是我的错是不是,所以你总要提起以前的事情?连悉悉和阿平两情相悦也是我的错是不是?没有我,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是不是?”

    “我没有这个意思!”许鹏气道。

    “你心里就是那么想的!”赵蓉指责他。

    “我怎么想?!我要想也是想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错!我们当初骗我爸妈就是错!”许鹏气道。

    “你心里觉得当初是被我逼的!你现在不敢坦白,我去说啊!有什么错就是我的错!”赵蓉说道。

    “发什么神经你?!爸现在在生病,你去说什么?!”许鹏觉得赵蓉无理取闹。

    “行了!别吵了!”喊起来的是许致良,他听不下去了,憋不住了,“你们两个干嘛?!最近一直一直吵架!哥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终于想去正视真相和事实。

    “不是!你哥不是亲生的!他想和我们家谁在一起都可以!就算悉悉是我亲生女儿,他也可以和她在一起!”赵蓉正面回答许致良。

    许致良愣住,许久,他冷静问道:“为,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当初不告诉我们?那哥的亲生父母在哪?”

    两个大人沉默。

    “哥有权利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在哪啊?”许致良有些生气。

    “你哥的亲生父母早就去世了——”许鹏说道。

    辛赏微怔,她下意识想说:“不是的——”但她还没有说完就被许钦平拽住了手,他不让她说。

    “哥是个孤儿?就像悉悉一样?”许致良惊诧,不由不忍。

    “不是!”许鹏不同意这说法。

    “不是——”赵蓉也不同意,刚吵架的两人忽然意见统一。

    许鹏看向赵蓉,其他三个孩子也看向赵蓉。赵蓉却只在看许钦平,她在他眼睛里到了审视,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起了最初这双眼睛里的审视其实就是期盼,期盼和信任她能送他回家。而此刻,那眼神仿佛回到了最初,赵蓉在刚才许钦平制止辛赏开口的瞬间,她知道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但他还在期盼她告诉他。

    “不是什么?”许致良在一阵奇异的沉默之后,先开口追问。

    “在情感上,你哥就是你亲哥。”许鹏说道,他也看着许钦平。

    许致良之前也这么想,最近他的经历给了他很大的冲击,他一直以为爱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一心去爱就可以了。现在他发现爱不全是输出,不是简单地输出自己的价值观,表达自己的想法,更多的是对自我的约束,大概就像《中国功夫》里唱的一样,是内练一口气。练好了才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不该出手。

    许致良说道:“但哥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个真相,你情感上对他的爱能不能直面那个真相给他自由?他想和悉悉在一起,悉悉也想和哥在一起。”

    许鹏瞪着许致良,然后他环看所有人,他浑身颤抖最后他愤愤走掉了。

    而许鹏走后,许致良还问赵蓉:“妈,哥的亲生父母真的都去世了吗?”

    赵蓉无言以对,她憋着一口气,涨红了脸不敢看许钦平,她转过身说道:“不要再问这件事了!”

    辛赏看着赵蓉的背影觉得特别难受,她转过头去把脸靠在许钦平的手臂上。

    许钦平擡手圈住辛赏,他安抚拍了拍她的肩膀。

    “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致良感觉到赵蓉的态度很微妙,他想起了上次晚宴的事情,他问道,“上次那个发疯的阿姨是不是哥的亲生父母?”

    赵蓉脸色骤变,她回头对许致良气道:“都叫你不要问了,为什么你还要一直问!”

    许致良被赵蓉一吼,有些震惊,他也涨红了脸,转身走了,他不忍心和赵蓉吵架。

    赵蓉仿佛很累扶着洗碗池边缘一直没有动,许久她问道:“你们是不是都知道了?”

    “妈。”许钦平喊了一声。

    “我不配做你妈。”赵蓉颤声徐徐说了一句。

    “这二十几年,我都觉得很对不起你,阿平。在阿良出生之后,我想过早知道会有阿良,当初就不要抱养你。甚至现在,我希望你能找到亲生父母,你能和悉悉在一起是因为我怕以后有你在,阿良在公司没有什么立足之地,他没有你那么优秀。”赵蓉闭了闭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阿良有他自己优秀的地方,他和爸很像,宅心仁厚,只需要一点时间去打磨就好。”许钦平说道,他紧紧抱着辛赏的肩膀,因为辛赏在颤抖。

    “我知道,我,知道其实你对阿良很好,你总是给他脸色看,是因为我偏心。小时候我不在,你都会照顾他,他小时候鸭子死了哭个不停被你爸打了,晚上睡觉还在害怕,可你爸让我们都别管他。但你半夜去他房间陪他睡了一晚——那天你和阿良在房间里说的话,其实我都听到了——后来,我有问过阿良欠你钱的事情,阿良说你是在帮他——我总是会揣测你——我对你很不公平——”赵蓉忍不住掉了眼泪,她吸了吸鼻子,擡手擦了擦眼泪扬了扬头。

    赵蓉双手笔直撑着,好像手成了她的脚能让站立,她继续说道:“我怎么会那么自私——我前段时间在网上搜了何家的事情,我才知道当时他们找你都要找疯了,而你离他们非常近——我本来完全可以很简单很轻松就帮你找到家——”

    “您让我认识了悉悉。”许钦平说道,他想过为什么要经历这些,而对他而言最好的答案就是辛赏。如果当初没有被赵蓉带回许家,许钦平认为他和辛赏交集的可能性非常低,不管是从岁数还是家世背景,没有一项可相交。

    赵蓉因为这句话彻底哭了出来,因为她感觉被原谅了,而她却从来不会原谅别人。

    赵蓉哭了会,冷静下来说道:“我得和你爸坦白这件事情——”

    “舅妈——”在辛赏眼里,赵蓉是个强硬倔强又温柔的人,她在许家这几年,赵蓉会对许鹏对许致良多少都有不耐烦的时候,但对她,赵蓉从来都是尽力满足的。她对她很耐心,也充满了热情,她是一个好舅妈。

    “悉悉啊,当年全家人说舅妈不会生孩子,总要念舅妈的时候,只有你爸和你妈没说过一句。有的人,他们就是很好的人,不议论别人的事——你妈以前总劝我想开点,劝我别钻牛角尖,做事不要那么狠心,她说你外婆就是这脾气,观念摆在那,但其实心不坏,要多一点理解,所以,我根本没想过你妈会自杀——你爸妈,是会接受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的那种人——”赵蓉说道,她厌恶过一些人,却也因为一些人明白到温暖。赵蓉对许家的感情很矛盾,她讨厌他们家的条条框框,仔细做人,但她看到许家的人都是正直的,也曾给过她理解和包容。辛赏和许致良从小不知道打过多少架,抓了脸摔了腿,但两家人从来没有因为孩子的事情红过脸。

    辛赏红了眼眶,她擡手捂了捂脸靠在许钦平怀里。

    许钦平听着赵蓉说话和她的决定,他一言不发,他听到身后有微响,一回头看到了许致良原来早折回来,一直默默站在他们身后。

    兄弟俩对了眼,许致良低下了头。

    赵蓉收拾完情绪,回身看到许致良也在,她惊愕退了一步。

    许致良喊了她一声妈,眼睛不由有些温柔,他为赵蓉决定诚实感到敬佩,他刚经历过要诚实面对自己内心的痛苦,他知道那很不容易。

    这晚,赵蓉和许鹏在房间里断断续续地争执和吵架,三个人坐在辛赏的房间里隐隐约约能听到。当他们还是一个孩子听到大人为了一些事情吵架,他们感到迷茫无从插手,就只能安静等待结束。本来以为长大了,有能力就好了,能解决协调所有的事情,结果实质上还是一样,毕竟别人的事情始终是别人之间的事情,而你自己低头能找到自己该坚持的人事就是一件幸事了。

    “忽然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许致良忍不住笑说了声。

    辛赏也笑了笑,她记得她小时候她爸妈难免也会争执吵架,她也是现在这么坐着。有一次,她等两人吵完爬到他们床上,躺在两人中间问他们为什么要吵架啊,我们过得那么幸福哎。童言无忌有感而发,带着如大自然般的感叹。

    许冬盈当时就抱住辛赏亲了又亲,她叹息说宝贝哎。许冬盈还在日记里写过这件事情,她说孩子真是天使,她希望辛赏一辈子别长大多好啊,但又很希望她长大,因为未来也是很好的。

    辛赏想着,她不自觉往许钦平身边靠了靠,许钦平伸手用力握住了辛赏的手,他也朝辛赏靠了靠,好递过肩膀给她。

    许鹏和赵蓉其实沟通清楚明白了,但两个人都有情绪还是对对方充满了愤怒。许鹏知道了赵蓉的事,他觉得更没脸和他的父母坦白了。而,在两人吵架期间,黄广亮来了电话很生气震惊问许鹏有关许钦平和辛赏的事情,他说这是件难堪的事。许鹏一下情绪就处在爆炸崩溃的边缘。这事就谈不拢了。夫妻俩陷入了冷战。

    许钦平这晚没有回家,住在许家,他半夜睡不着,心里在想很多事情,想他和辛赏,想许鹏和赵蓉,还有爷爷奶奶以及何家的所有人。他对人对事总是决断地很快,但这背后一定是因为认真的思考和判断,分辨情理,在痛苦里找方向。他也经常睡不着,这几年睡得最舒服的觉就是和辛赏一起睡的,想到要给她未来,心里才踏实和暖和。

    许钦平也经常在想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高二有一次,许钦平班上有个女生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要转学,那女生喜欢许钦平很多年,初中就是同学,她对他喜欢到大家都知道。

    所以,女孩要转学觉得遗憾哭得很伤心,有特别温暖的同学想帮她和许钦平表白,那天弄了一大的阵仗,所有人都来围观起哄想送上祝福。他们想办法把许钦平叫到操场,女生更是鼓起勇气站在台上大声表白诉说这么多年的心路历程,说哭了不少人。

    可许钦平就站在底下听,皱着眉在听只有尴尬,听完他就一句话,也不太耐烦,他说:“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了,我根本不会被你感动,你为什么还要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女孩一愣,她说:“因为我,想你总有一天会感动的——”

    “没有那一天,祝你学业顺利。”许钦平说完就要走。

    “她真的喜欢了你很多年哎,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就不能温柔一点吗——”有人看不下去了,跑上去拿过话筒帮那个泣不成声的女生喊道。

    “这么多年她自己都不对自己负责任,你要我对她负责任温柔?”许钦平站住脚回头冷声反问道。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那个人气道,他们尚在青春里,情感纯真热烈,期盼所有人都一样感动过。

    许钦平没有再说什么,他冷着脸穿过人群,有人开始议论他,说他这个人非常冷漠。后来这事过去一个学期还有人在说,他们对他的定义越来越多,或好或坏,好的使劲捧,坏的使劲说,好像都充满了道理。这些言论表面上,许钦平都没有在意,但他也是深深怀疑周围的人事的。当然,他也听过别人被别人定义,到最后,许钦平发现,那些喜欢给人下定义的人,往往没有什么安全感,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所以需要很多很多认同和证明。他们自己没有自由也不会给别人自由,就好像那个女孩,喜欢许钦平很多年放不下,她以为只有表白才是出路,大家也认为感动是唯一的反应,但不是的,每一个自由的人,谁也不是谁情感的容器,感触都不太一样,都得要存在。

    那年十八岁的许钦平听过最自由的话就是,八岁辛赏拉着他的手要帮他在赵蓉面前“出头”,问他的那句:“哥,你开心吗?”而不是我为了你好,我太喜欢你了。

    许钦平睡不着,他给隔壁的辛赏发信息:“你睡了吗,悉悉?”

    辛赏很快给他回复:“睡不着。”

    “我很想你。”许钦平对辛赏说。

    辛赏拿着手机笑,她和许钦平说:“我把手放在墙上了。”

    他们的床都是一边靠着墙的,他们隔着墙贴着手。

    许钦平不是亲生的事情以及他和辛赏的事情,是别人告诉许钦平的爷爷奶奶的,消息传的很快,就像风一样,隔天早上就有知情震惊人士打电话给奶奶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奶奶听完这事浑身气到发抖,把人臭骂了一顿说他道听途说造谣。挂了电话,奶奶给许鹏打电话,许鹏和赵蓉就去了医院。

    这事闹到最后,重点并不是许钦平是不是亲生,还有他和辛赏的感情对不对,而是奶奶痛打痛骂赵蓉,她指责她的欺骗,是她和赵蓉之间的争吵。争吵陈年往事一点点。她怪她欺骗,她说她害她不得不欺骗。

    小辈们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已经闹完,医生和护士都在调解,奶奶坐在一边角落里,赵蓉也坐在一边角落里,爷爷虚弱躺在病床上皱着眉,闭着眼睛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辛赏不太记得她进去病房待了多久,她只记得爷爷有一会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抓着她的手,特别难过痛苦和她说:“悉悉,玩笑是玩笑,你哥始终是你哥,我们许家不能出不光彩的事情。”

    辛赏低着头,许钦平和许致良也都听到了。最难过的好像是许致良,他莫名眼眶红了,转过身出去了。

    到了中午,大家都得要吃饭,许钦平出去买饭,辛赏和他一起去,他们在医院楼下的花坛里遇到了坐在那抽烟的许致良。

    “阿良,你要吃什么?”辛赏隔远喊了他,问他。

    许致良站起身就是沉默看着辛赏和许钦平,好一会他才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三个人穿过马路去买饭的时候,许致良想起小时候,他们还住在老家里,隔壁邻居家里的孩子八岁大死了,一家人哭得很伤心,哭天抢地,听得他们小孩都心有戚戚焉。而许致良家里的大人也一直在惋惜,说孩子去世多可惜。许致良感觉很难过,他当时有一个想法,他想大概以后都见不到隔壁那家人了。

    但没有隔几天,他还是看到他们家人走出房子,他们走在天底下,有时晴有时雨。原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人总要从房子里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