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行洲有场饭局。
他今晚心情不好,难得在饭局上待到了最后。大家都觉得奇怪,毕竟陆行洲出了名的我行我素,十场饭局邀请他能出席一场已经算他很给面子。
且通常过来最多待个半小时就会离开,像今天这样居然一直坐到了快散场还没走,简直是破天荒头一次。
连孟梁都觉得奇怪,吃饭时频频看陆行洲,看了半天,看得陆行洲终于烦了。
他懒怠地歪靠在椅背里,朝着一直往他这边看的孟梁看过去,说了句,“眼睛长着没什么用就挖了吧,省得在脸上待着碍事儿。”
“我靠。”孟梁道:“你有没有良心啊陆行洲,这么毒!”
陆行洲没心情跟他插科打诨,他收回视线,低眸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他看着是在玩打火机,但其实只是手上机械的动作,人看起来完全是在走神。
孟梁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想什么呢?走神一晚上了。而且你今天什么情况?居然能在饭局上待到这么晚?”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地笑道:“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沈灵珊出差了,回去见不到老婆,还不如待在饭局上打发时间呢。”
陆行洲听到这里,拨动打火机的手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他擡头朝着孟梁看去,英俊的眉微蹙,问了句,“你说什么?”
“啊?”
孟梁没反应过来,看着陆行洲,茫然问道:“什么我说什么?”
陆行洲问:“你说沈灵珊出差了?她去哪儿出差?”
“啊?”
孟梁更懵了。
呆愣了两秒回答说:“不是,你自己女朋友出差你不知道啊,怎么还问我?”
陆行洲沉着脸看他,显然是真不知道这事儿。
虽然也不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出差了。
但孟梁看陆行洲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卖关子了,说:“我也是今天中午从港城回来,在机场碰到你老婆的。我看她推着行李箱,跟一大群人在一起,正准备去托运行李,就问她去哪儿,她说她去纽约参加比赛啊。”
陆行洲:“……”
陆行洲突然头痛,擡手闭上眼睛按太阳穴,要深呼吸才能把他心口那股闷气给压下去。
他回想了一下他早上出门时说的话,太阳穴顿时更疼了。
他深呼吸了几次,最后睁开眼睛,拿起外套起身。
对面的一位老总见陆行洲拿着外套起身了,急忙问:“陆总,要走了吗?”
陆行洲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后悔,哪有心情听人说话,拿着外套直接就走了。
问话那位老总有点尴尬地立在那儿。
孟梁笑着打圆场,说:“孙总,别在意啊,跟他女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
孟梁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老总眼睛都亮了,十分八卦地问:“真的假的啊孟总?陆总交女朋友了?是哪家的千金啊?”
孟梁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至于是谁暂时就不说了,你们也知道陆行洲那祖宗的脾气,我可不敢私下乱议论他的私事。”
*
陆行洲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他进屋就下意识地往电视柜旁看。
之前摆在那里狗窝已经没了。
他往沙发上看,之前沈灵珊买的卡通抱枕也不在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地站在门口,半晌没进屋。
刘姨正在打扫屋子,见陆行洲站在门口半天没进来,急忙迎上去。
以为陆行洲是嫌家里脏,忙解释道:“陆总,上午就已经帮沈小姐把东西全都收拾好送走了,家里的沙发和地毯也全都洗干净烘干了,您房间里的四件套和沙发套也都换了全新,保证没有留一点沈小姐的痕迹。”
“……”
陆行洲脸色更难看了,朝着刘姨看了一眼,说了句,“你还挺厉害。”
他说完径直进屋,把西装外套扔门口的脏衣篓里,看着心情就很不好地上楼去了。
刘姨愣在原地。
等陆行洲砰一声甩上卧室门后,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旁边的管家,担心地询问道:“陆总怎么这么不高兴?我是不是做错了?不是他自己说,晚上回来不想看到任何跟沈小姐有关的东西吗?”
管家摇摇头,小声说:“我哪知道啊。”
陷入爱情里的男人也实在叫人猜不准到底在想什么。
*
回到卧室,陆行洲看着焕然一新的床上四件套,心情更烦躁了。
他难得到家没先去洗澡,心烦到先到阳台去抽了支烟。
不怪他今早以为沈灵珊是要离开他,主要是因为他看到沈灵珊拎着行李箱,完全没想到她是要去出差。
昨晚在她学校,无意听见那两个路人说,沈灵珊打架挂了彩,应该没办法参加比赛。
他这会儿回忆起来,才发现自己昨晚气得脑子都不清醒了,居然随便听信那两个路人的话。
但是不该说的话今早也说出去了,他也实在拉不下脸去哄沈灵珊回来。
越想越心烦。
他坐在阳台抽完一支烟,然后才摁灭了烟头回屋去洗澡。
托刘姨“勤劳仔细”的福,晚上睡在完全没有沈灵珊香味的床上,他破天荒地失眠了。
半夜烦到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去床头柜上摸烟盒的时候,目光忽然落到床垫和床架的夹缝间。
夹缝间仿佛有个熟悉的东西。
他伸手去摸出来,展开一看,果然是沈灵珊的内衣。
也不知道是哪天晚上脱掉之后掉进了床垫和床架的夹缝之间。
但这会儿让他看到沈灵珊的内衣,跟让他看得见摸不着有什么区别。
他顿时更烦了,明明想把内衣扔床边的脏衣篓里,但不知怎么鬼使神差攥在了手里。
他靠在床头抽了半支烟,最后把烟头摁灭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
这晚注定失眠,他抽完烟索性起身,到浴室冲了澡,然后到书房去处理公事。
*
一月三日,沈灵珊在纽约歌剧院比赛。
以往她无论去哪里演出或者比赛,不管妈妈来不来,她都会给妈妈演出的票,并且给她留一个第一排的位置。
但这次没有了,她没有告诉妈妈她要参加比赛,更没有再给她留位置。
在后台化妆的时候,她看到别的同学都有妈妈陪在身边,以往她会很羡慕,会想妈妈要是也在她身边陪着她该有多好,但她现在不会了。
她不再期待她妈妈的爱,自然也不再羡慕别人。
她自己化好妆换好鞋子,就径直到舞台旁边去候场。
她今天有一场独舞,抽签抽到第三个出场,所以要早点到前面去候场。
她从小参加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比赛,对这种场合已经见怪不怪,完全不紧张,所以当她候场的时候,从舞台的幕布旁边,看到一道熟悉身影从剧院左边的大门走进来。
那道英俊挺拔的身影,她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谁。
他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男人,不认识,但显然两人是一起来的。
他们的座位在后排,两人坐下来后,时不时在交流什么。
沈灵珊站在幕布旁边,当她发现陆行洲朝她看过来时,她白了他一眼,然后挪到幕布后面去。
确定陆行洲看不到她了,她没忍住弯起唇角笑,心里不自觉地有点甜蜜。
前面两个舞者跳完,快轮到她上场时,她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收回到舞蹈上。
当音乐声响起,沈灵珊从舞台旁边跳跃着出场时,陆行洲整个心神都落到了沈灵珊的身上,完全听不见旁边的朋友在说什么。
整整五分钟的表演,陆行洲的目光没有一秒钟从沈灵珊身上移开过,直到沈灵珊最后谢幕,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陆行洲这才稍稍回神,他如痴如醉地看着沈灵珊,也擡起手来鼓了鼓掌。
身边的朋友很激动,说:“这个女孩儿跳得真好,难怪你看得这么专注。”
“……”
陆行洲心想,他看他老婆,能不专注吗?
这场比赛,沈灵珊毫无悬念地代表学校拿到第一名,领完奖卸完妆,换好衣服从剧院出来的时候,远远看到陆行洲和他朋友还在外面讲话。
他们就站在剧院外面的台阶上。
沈灵珊假装没看到陆行洲,迈下台阶正准备离开,陆行洲忽然在身后叫住她,“沈灵珊。”
沈灵珊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陆行洲。
看到陆行洲的时候,她面露惊讶神色,惊讶道:“呀,这不是陆总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
陆行洲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看着她,陪着她装,“我朋友正好有两张票,过来看表演,没想到你也在,恭喜你得奖啊,跳得不错。”
“……??”朋友有点奇怪地看向陆行洲。心想,这票不是你给我的吗???
沈灵珊微笑道:“谢谢。前几天让个坏蛋气到了,要不然还能跳得更好。”
陆行洲:“……”
盯着沈灵珊沉默了半天。
最后装不下去了,问:“吃晚饭吗?要不要一起?”
他话音刚落,有人开着辆跑车停到剧院门口,降下车窗朝沈灵珊喊,“灵珊走了。”
沈灵珊回头朝对方笑道:“马上就来。”
她应完又回头看向陆行洲,脸上绽开漂亮的笑容,说:“不好意思啊陆总,我朋友约我吃饭,我就先走了,goodbye。”
说完还笑眯眯地朝陆行洲挥了下手,然后转身跑下台阶,走到红色跑车前,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陆行洲站在剧院门口,看着红色跑车开走,目光落到车牌号上,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只有熟悉的朋友能感觉到他这会儿心情不太妙。
旁边的朋友感觉到陆行洲跟刚才这位美女大概率有点故事,不由得十分八卦,忍不住好奇地问:“陆总,刚才这位美女是?”
陆行洲看到沈灵珊坐的车开远,收回目光,淡淡回了句,“女朋友。”
“啊?”
朋友震惊。哪有女朋友和男朋友看起来这么不熟的?
陆行洲像是知道朋友在想什么,又回了句,“吵了点架,闹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