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迷恋
宁纷在酒店里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她泡在浴缸里,氤氲的水汽和温热的液体将她包裹,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才缓缓平静下来。
她并非什么不谙世事的良家少女,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她没有什么过多的自尊心。当黎雪拿出相机的那一刻,她甚至还有些庆幸,黎雪只是拍她的照片,并非要对她做什么更过分的事。
清高,那是有钱人才会有的东西,她从出生到现在,所求第一要事,仅仅是生存而已,只要能生存下来,一切其他的事情她都总能过去。
门口林锦琛在敲门,宁纷深吸一口气,从浴缸里爬起来,穿上浴袍,朝门口走进去。
门被拉开,林锦琛低眸看她苍白的面颊,过了会儿说:“我还以为你会想不开。”
宁纷垂着头说:“最多也就是被人议论而已,也没有缺胳膊少腿,没什么想不开的。”
林锦琛又沉默了一会儿,想要擡起手搭在她孱弱的肩膀上,最终还是没有做,只说:“你放心,那些照片不会流出去。”
宁纷终于擡起眼看她,她的眼眶跟头发同样湿润:“真的吗?”
林锦琛说:“我向你保证。”
宁纷想不明白:“你拿什么跟她做了交换?”
“你不需要知道。”
宁纷也没功夫猜,她在床褥上沉默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手机,微信冒出很多个小红点,尤其是来自郑子扬的消息格外多。
她没点开,从房间里找出吹风机,插上插座,将头发吹干,高速吹风机吹头发很快,她想要多放空一会儿都没有机会。
女人赤裸的脚前面约莫十公分的距离,男人的皮鞋停留在那儿。
林锦琛的声音从高处徐徐传来:“我带你出国吧。”
搁在吹风机开关处的拇指上移,嘶啦嘶啦的声音静了下来,宁纷将吹风机的插头拔下来。
她没有看林锦琛,而是看向窗外,珠江水安静地流淌,有风穿过窗户扬起纱帘,似乎能感受到微弱的冷空气流。
不论郑子扬是什么样的态度,如今她被拍了这些照片,又被人揭穿黑历史,又没有孩子,郑家这样注重脸面的家庭,必然是容不下她的。
根据婚前协议,她甚至分不到任何财产。
林锦琛见她沉默,又说:“我可以将国内的部分业务转移到海外。”
宁纷长睫轻颤:“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把我养在国外,而是会跟我一起过去?”
男人不置可否。
橙黄色的光线打在洁白的纱帘上。
林锦琛的确实不错的金主。
宁纷想,若是没有经历跟郑子扬的婚姻,她或许早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偏爱中沦陷。
可她早就不是三年前的宁纷了。
宁纷问:“我不会英语,去国外,我语言不通。”
林锦琛说:“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会请厨师和保姆,你只需要待在家里做些喜欢的事。”
“比如呢?”
“买东西,看电影,做美容,健身。”林锦琛说,“就像你在国内当郑太太的生活一样。”
郑太太的生活?宁纷的双眸露出微微的冷漠,可她早已经厌倦了郑太太的生活。
她厌倦了那些为了维持美貌而费尽心思的经营,譬如美容和护理。厌倦了太太圈低人一等的社交。
她更厌倦了守着一个屋子等着一个男人回来的感觉。
她喜欢的是富足的生活,而并非某个人的太太。
身侧的床褥塌陷一块,林锦琛坐在了她的身边,他微微低下头看她脸上的神情,被迅速垂落的睫毛遮挡住。
林锦琛握住她的手,温热、柔软又白皙的,仿佛一块艺术品一般,他脸上的神情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虽然在游艇上他表现得很平静,可赶去的那一路他无数次的想,如果她死了怎么办。
如果她像他大哥那样死了怎么办,他知道自己跟一个女人产生连结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如果她死了,他一定不会放过黎雪。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确认他不能失去这个人。
林锦琛问:“你在想什么?”
宁纷擡起眼,她看着他略带迷恋的神情,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我也像黎雪那样歇斯底里,你会像现在对她一样,对待我吗?”
林锦琛脸上迷恋的神情消散了些,他看着她,笃定地说:“你不会。”
宁纷连发脾气,都像是一只猫儿一样,撒着娇。
她怎么会像黎雪那样咄咄逼人?
就算她想,她也没有黎雪那个本事。
宁纷轻轻扯唇,她被装在林锦琛掌心的那只手动了动。
“出国的话,我想去荷兰。”宁纷朝他微微一笑,“听说那里的郁金香很漂亮。”
林锦琛笑了,他缓慢地抚摸着她的手背:“好。”
在找到宁纷之前,郑子扬自己先进了医院。
三天没合眼,他撑不住病倒。他睁开眼的时候,徐韵守在他身边,甚至连他常年在外出差的父亲郑俊生也回来了。
尽管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来自郑俊生冷漠的腔调:“你找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郑子扬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神经又被刺激得突突直跳,他看着自己的父亲:“什么叫乱七八糟?网上那些谣言你也信?”
郑俊生:“谣言?如果只是谣言,你以为我会出现在这里吗?”
郑子扬横眉冷对:“所以我还要谢谢你咯?”
郑俊生的手几乎是下一秒就扬了起来,徐韵微微一皱眉,侧身隔开两人:“你们闹够了没有。”
郑子扬跟郑俊生的父子关系一向水火不容,郑俊生是家庭中极富权威性的存在,徐韵甚至思考过,是否是郑俊生在郑子扬十岁之前太过严厉,导致他从青春期开始就格外叛逆,当然这种叛逆只针对他的父亲。
郑子扬如今羽翼丰厚,郑俊生的权威性也大打折扣,为了避免自己的血压升高到不可控的数值,郑俊生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离婚。”
郑子扬说:“我不会离婚。”
郑子扬句句顶撞也就算了,这种大事也分不清是非,郑俊生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暴跳如雷:“你敢再说一次?”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儿子被夺舍了,如今竟然分不清是非,这样一个满嘴谎言的卑劣女人,他竟然还要跟她在一起。
郑子扬一字一顿:“我说,我不会离婚。跟她结婚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离婚。”
徐韵闻见空气里的火药味,拉着郑俊生走远了些,她说:“他现在刚清醒过来,你就跑来数落他。这个时候你越是说1,他越是做2。”
郑俊生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个女人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徐韵回想自己跟宁纷相处的为数不多的时刻,她也分不清自己的儿子现在的反应,究竟是被迷惑,还是出于自尊心和反叛,她沉吟片刻,说:“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先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