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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正文 第27章

    这是一个很干净的套间,面积不大,只有黑白灰的底色,看起来十分寡淡。

    房间里唯一亮眼的色彩,是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女回眸浅笑,春意盈然。

    江屿看了眼照片,低头,整理好衬衫领带,穿上西装,又走到小桌几边,拿日常带的随身物品。

    桌上的东西一共就四样,一支蓝宝石腕表,一个手机,一个备用机,还有一个很小的首饰盒,绒质表面略微褪色,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

    他首先把首饰盒收在了怀里,然后再去带腕表,拿手机,换上鞋出门。

    助理和车已经等在了楼下,江屿上车,听助理对今天的行程进行简单汇报:先开个短会,等下还有股东会议,下午魅音的人会来商量下季度预算的事,晚上还有个商务晚宴,是业内一位重量级老前辈办的,不好推掉。

    “对了,刚才宋小姐打电话,说是董事长建议的,想请您出面,帮着联系几个声乐老师,水平比较高的那种。”助理又说。

    这个助理是前年刚进的公司,对于江家的旧事只隐约听说过一点,但也觉得这对兄妹关系很奇怪:几乎不太直接沟通,有什么事更喜欢通过助理对接,可要说有大矛盾也不像,毕竟在工作上,江总对这个妹妹还是相当照顾的,也舍得放权,给了不少锻炼的机会,提拔得也快。

    “她找声乐老师做什么?又准备出道了?”江屿挑了挑眉头。

    “说是给他妹妹请的。”助理含糊的说。

    他大约知道老板家出过真假千金的事,后来的结果,是假千金死了,真千金回归,但同时和原来那家人又保持着融洽的关系,听起来是个很圆满的结局。

    “妹妹……”江屿晃了晃神,想起宋梨若确实还有个妹妹,也是望舒的妹妹。

    他的神情便不自觉的温和一点:“你先去做进一步的对接,整理名单,再用我的名义发出邀请,钱不是问题。”

    助理点头,在备忘录上记了一笔。

    进入集团总部大楼,江屿面上的温和,就彻底退干净了。

    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手段,他脾气又冷肃,是那种容不得分毫错的人,叫底下人不由得不小心。

    助理室有几个年轻的女员工,刚开始对这位老板还有点脸红和幻想,可惜没多久,就只剩下战战兢兢了。

    短会很快就结束了,业务总监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还不小心在门口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很狼狈的样子,也没人敢笑,在江屿手底下做事,大家情绪都很紧绷。

    下午的对接,魅音的高总亲自来了。

    她是个很美艳的女人,身材婀娜,性格张扬,据说以前还追过江总,可惜没成功。

    两个人谈公事的时候,也确实看不出什么私情,甚至还有点针锋相对,互相挖坑的意思。

    一个嘲讽大老板明明日进斗金,还要在这点小钱上斤斤计较,另一个批评作为管理者,对于资金缺乏有效的把控,如果觉得自己不能胜任,他不介意帮魅音找一个更优秀的ceo。

    两边公司的与会员工,在两个老板的双重威压下,活脱脱一群在暴风雨中战栗的鸡崽。

    还好会议时间也不长,下个季度的预算案总算在磕磕碰碰中勉强达成一致,看目的基本达到,高薇心情不错,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信封袋,推给江屿:“前几天清库房时候的意外发现,你应该会喜欢。”

    江屿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第一届国风大赛的后台录像,有一段无意间录到望舒,以前没发现,我就让他们把这段剪辑出来了,”她睨着眼笑,“怎么,不感兴趣?”

    江屿沉默,伸出手,把那个信封袋拢进手心,低声说了句谢谢。

    高薇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终于能走出来了呢,都这么多年了,望舒要是能投胎,应该早上幼儿园了。”

    江屿没理她。

    “行了行了,”她拿出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夹在两根手指间,“我刚开始觉得你是个变态,后来又觉得,你真挺可怜的。”

    她对着江屿随意的摆了摆手:“不跟你说了,先走了,烟瘾犯了,我得去抽两口。”

    说完,她就又踩着婀娜的步伐,潇洒走了。

    江屿依然垂着眼,盯着那个牛皮纸的信封袋看。

    一回到办公室,他就点开了U盘里的视频文件。

    这是一段在后台彩排时候的录像,镜头摇摇晃晃,画面也不太清晰,可是随着一阵笑声传出来,他瞬间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少女的半张面庞突然跳了出来,对着镜头弯着眼笑,又去推镜头:“别拍我呀,快点拍台上的歌手!”

    又是一阵笑,声音欢快得仿佛插上了翅膀,又远得遥不可及。

    短短十几秒的视频,被循环播放了无数遍,江屿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沉默的听了好久。

    他又忍不住拿出怀里的戒指盒,打开,轻轻摩挲起那枚冰冷的钻戒。

    这枚粉钻戒指,在望舒睡着的时候,一度被套上了她的指间,本来应该随着火光一起被带走。

    没想到,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监守自盗,在火化的前一刻,悄悄把这枚戒指拿走了。

    后来东窗事发,从那人的家里搜出了很多赃物,其中就有这枚戒指。

    于是,戒指又重新回到了江屿手里,注定再也送不出去。

    就像他始终无法传递出去,只能藏在心底的隐秘心思一样。

    他睁开眼,坐正,把这段视频保存,又再传了一个备份,那个文件夹里,密密麻麻全是他能收集到的,各种关于江望舒的视频和图片。

    可惜,这无数个碎片,依然无法拼成一个完整的活人,也没办法,再对他展颜微笑了。

    江屿关上了那个文件夹,又闭上眼睛,默了默神,觉得脑子一阵阵发空。

    助理敲门,江屿回复了冷漠严肃的样子,沉着声音:“进来。”

    ————

    夜间的商务晚宴,邀请的人不多,但每一个在业内,都有相当的影响力。

    其中江屿是最年轻的一个,受到的关注和追捧,却并不比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差。

    有几个人正在高谈阔论最近的政策风向和投资策略,江屿没兴趣加入,独自靠在黑色的大理石台边,手里把玩着一只酒杯,神色淡淡,有些倦懒。

    忽然一阵香风袭来,一个脸颊边一处浅浅梨涡,眉眼清雅的少女走过来,好奇的盯着他看:“你就是江屿吧?我听爷爷说你很厉害,要我多跟你学习学习。”

    她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莫老先生的孙女,我叫莫望舒,对了,听说你以前有个妹妹,也叫这名字?”

    江屿有一瞬间的失神。

    少女的笑声仿佛重新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息。

    莫望舒歪了歪头,仔细欣赏着江屿俊逸清冷的五官,又更加欺进一步:“你可以跟我说说她的事吗,我还挺好奇那个跟我同名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女生。”

    江屿恍惚的眼神定在面前的人身上,又陡然一冷,彻底清醒过来。

    “我有些不舒服,麻烦跟你爷爷说声抱歉,我先告辞了。”他冷漠的抽身,随手把酒杯交给旁边经过的服务生,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留下那个女孩子,在原地懊恼的跺脚。

    回到车上,江屿第一时间往嘴里塞了两片止痛药,然后紧紧闭上眼,头靠在座椅上,沉默地等待这一阵剧烈的抽痛过去。

    他偏头痛的症状已经持续好几年了,看过不少医生,各科的都有,还做过心理疏导,都没什么用。

    疼痛如同附骨之蛆,时不时就会席卷而来,除了等待它慢慢消退,并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他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意愿,解决头痛的问题。

    强烈的抽痛甚至能让他产生短时间的幻觉,觉得望舒就靠在他的身边,气息纠缠,发丝勾连。

    这种想法,甚至能叫他体会到些微一点愉悦感,仿佛时间的阻隔被打通,他正和那个人,共享某些隐秘的痛苦。

    虽然伸出手,只能摸到一片冰凉的空气。

    助理也看出老板偏头痛发作了,乖觉的不敢多说,直接把车开到了老板常住的公寓楼下。

    江屿下车,进入电梯,下意识的按了顶层。

    公寓楼的最高一层只有一户,一般人是上不去的,需要指纹密码解锁。

    江屿按了指纹,电梯向上,门开,露出一扇白色的入户大门,门紧紧关着,仿佛主人还在里面熟睡。

    他又推开入户门走进去,门里是一套面积不小的平层,里面家具齐全,各种家居物品摆放得错落有致,满满当当。

    房间里很满,却又显得异常冷清。

    因为房子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留在这里的气息,也越来越淡。

    江屿站在门口,深深的喘了几口气,柔和又带点甜香的气息裹过来,他终于觉得头疼缓解了一点。

    他小心地脱下鞋,换上一双男士的毛拖鞋,鞋面也有些旧了,看得出来,已经穿了很多年,也舍不得扔。

    换好鞋以后,他又去接了一盆水,仔仔细细给窗台上的花浇水。

    这边的花已经换了好几轮了,品种和颜色却始终没变过,甚至连大小和株形,都被他小心的复刻了下来,努力维持着当初主人还在时候的样子。

    可一切,又似乎全是徒劳。

    花开了又败,残留的气息也越来越淡,近至于无。

    浇完了花,他擦干净盆台上的积水,把盆子放回去,就坐在沙发上,盖着毯子,倒头睡下去。

    他每次来的时候都带着期望,可惜每一次,总不见想念的人入梦。

    也不知道要多久,她才能想起自己来。

    再不回来看看我,我就要忘记你啦……他低声对心里那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