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她认真的看着妹妹,“你和望舒才是亲姐妹,你们都像母亲,彼此之间自然也有点像,所以要是碰到什么疯子说你们长得像,还想跟你拉拉扯扯的,一概不用理,全当他是放屁。”
安镜就是安镜,不是谁的替身,是她宋梨若的宝贝妹妹,谁也别想欺负。
安镜愣愣的看着姐姐,傻傻点头。
她其实还挺意外宋梨若这么说的。
因为她觉得,至少单从长相上来说,她和江望舒也没那么相似。
以前的江望舒,长相娇艳明媚,仿佛盛开的牡丹,光彩夺目的。
相比之下,安镜这张脸就要逊色一些,更清秀,也更柔弱,娇滴滴的,不够大气,还更矮——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觉得。
要能把她和江望舒一眼就联系起来,那该多眼瞎呀,就算说是亲姐妹,大约也还要仔细研究研究,才能勉强找到一点相似的地方。
安镜从镜子里仔仔细细的打量自己这张脸,反复再三,还是觉得姐姐就是想多了。
到底哪里长得像了,也就是一点血缘的联系,才会让姐姐产生这种误会。
不过,她对姐姐嘴里那个疯子有点好奇。
安镜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也想不出可能的对象。
江望舒的人际圈相当单纯,除了几个亲近的家人朋友,唯一打交道稍微多一点的,就只剩下学校的同学了。
倒是有个前未婚夫,确实人癫癫的,不过被江屿那么一通教训,自己应该彻底成了他人生中的阴影,不至于还会蠢到来纠缠一个替身。
所以,会是谁呢?
可惜,姐姐不肯告诉她,说小孩子没必要知道,容易脏了耳朵。
不说就算了,大概是什么不重要的路人甲,安镜也没太在意。
“我也就是提醒你一下,大概率都碰不着那个人,”宋梨若拍了拍妹妹的背,“现在你唯一要关注的,就是好好治疗,不要多想。”
安镜乖巧点头,又小心的看姐姐,试探着开口:“姐,楚……阿姨帮我介绍了这个医生,咱们是不是还是应该上门去感谢一下?”
她这次过来,还是想见一见楚媛。
受了人家的帮助,上门拜访一下,说声感谢,总是应该的吧……
就算想着不要用以前的身份去打扰,但是能再看一眼,说说话,也是好的。
她甚至已经开始琢磨,回宅子的时候,应该给楚媛带点什么礼物。
以她现在的身份,特别值钱的当然送不起,不过楚媛以前教过她,这种礼节性的东西,没必要太贵重,关键还是要看有没有精心准备,尤其不能犯主人家的忌讳。
没想到,宋梨若却说:“楚女士喜静,不大欢迎客人上门,我先帮你问问吧,不过大概率咱们不用过去,领了这份情就行。”
安镜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楚媛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确实不怎么喜欢大操大办,也不像有些人家那样,三天两头举办宴会或者舞会,但是家里各种客人是从来没有少过的,而且绝大多数素质都很高。
楚媛交际手腕强,各种各样的朋友也多,以前经常会把朋友请到家里来聊天,几杯清茶,一盘小点,就能说很久的话,江望舒也常跟着旁听,学到不少东西。
这样的楚媛,怎么可能会不欢迎客人到访呢?
还是……觉得宋家这边的人身份尴尬,她不想见?
安镜的情绪又低落下去。
————
楚媛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宋梨若把那边的妹妹带过来看病了。
“她腿部的恢复情况不太好,陆医生建议在京市住一个月院,做一些针对性的治疗,治得差不多了,再回东城慢慢调养。”宋梨若告诉母亲。
楚媛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开口,或者找江屿,他和陆医生也熟。”
宋梨若道了谢:“我妹妹说,她很感激您的帮助,还想过来当面和您道个谢。”
楚媛愣一愣,笑:“随手帮个小忙而已,用不着这么正式,你叫孩子安心治疗就是。”
言下之意,就是没必要上门了。
果然一如宋梨若的预料。
她偷偷松了口气。
这次把妹妹带来京市治病,宋梨若本来也没准备让她来江宅。
来做什么?徒惹尴尬而已,一不小心,还有可能翻出那些伤心的旧事。
楚媛对宋家的态度始终很淡,偶尔随手帮一帮,其他都不会过问,江屿就更不用说了,死变态,脑子有病,除了望舒,他对其他人一概冷冰冰的,高冷得很。
宋梨若一想到江屿那副死样子就一脸嫌弃。
不过,也确实可能是她多想了,就算把安镜带到那家伙面前,他大概也就轻蔑的瞟一眼,压根不当一回事。
她很清楚,这位大少爷眼界高,人又高傲,也不至于碰到一个有点像的,就随便发癫。
要不然,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相似的人,他早找到替代品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看着都有点可怜……
轻吻梨子整理呸!心疼男人,天诛地灭!
宋梨若在心里狠狠的淬了自己一口,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好的,母亲放心,我会叮嘱她安心治疗的。”
这件事也就这么带过去了。
后来,家里的阿姨随口和楚媛说起,司机小李见过宋梨若的妹妹,当时就吓了一跳,觉得那孩子和过世的望舒小姐很像。
阿姨也是家里的老人,看着江望舒长大的,和楚媛说话的时候,就没那么多忌讳。
楚媛听到这话,微微出了一会儿神。
“听说那孩子现在正好在京市治病,要不要叫她时常过来坐坐,宅子里也能多点人气。”阿姨又建议。
楚媛却不以为意的摇头,说没必要。
“您是有顾虑?不过我看宋家那边还挺安分的,小女儿应该也差不了。”阿姨说。
梨若那个孩子就被教育得很好,聪明,有规矩,唯一可惜的,就是性子和太太还有大少爷太像,少了那份活泼生动。
楚媛苦笑,又去看外面那个荒芜已久的花台,前些日子管家还来问过,要不要把花台稍微打理一下,再摆上些花,又或者干脆拆除,改种其他花木。
要不然,就那么光秃秃一片,实在不好看。
楚媛却拒绝了。
“我是既怕那孩子太像,又怕她一点不像。”楚媛说。
就算像又怎样?她的望舒,本来就那么一个而已。
阿姨看着楚媛鬓间渐生的白发,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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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楚媛婉拒了她的拜访,安镜很失望。
宋梨若安慰妹妹:“我知道你是想感谢人家,不过……总之你先把病治好了再说,以后有得是机会。”
她知道妹妹天真善良,别人帮了忙,她就想回报,不过对于江家那种大户人家,随手帮一个忙而已,又说了不用上门,要是再眼巴巴的缠上去,反而惹人家嫌弃。
“这些事情,你记在心里就好,人家也不怎么在意。”她哄妹妹。
安镜心情低落的原因,却跟姐姐想的压根不一样。
宋梨若生怕妹妹成了别人的替身,可她其实一点都不在乎。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两个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替身不替身的,她心里清楚就好了,有什么要紧。
说起来,要是楚媛和江屿愿意把她当替身,再次认下这个女儿,承认这个妹妹,她应该会很高兴——懒懒散散的小废柴,本来也只有这点出息。
安镜忍不住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一笑,又失望的耷拉下了嘴角。
就算她想当替身,人家也看不上,这不,连门都不让进呢。
她忍不住又委屈起来,果然,楚媛也好,江屿也罢,大概早就忘记这个死掉的假女儿,冒牌妹妹了,她想攀,也攀不着。
安镜也只能安慰自己,现在不要多想这些事情,日子还长,她总有机会见到想见的人,到时候,能过去问声好,随意说几句话,她就很满足了。
小小的少女双手握拳,一本正经的给自己用力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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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集团总部,江屿的办公室。
他此时正在听两个助理汇报最近的工作,眉头微微皱起,手指抵着额头,看上去有些不耐,两个助理说话更加战战兢兢,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董事长突然闯了进来,门都没敲,直接对着两人挥挥手,两个助理就老鼠崽子一样窜走了。
江屿擡眉,惊讶的看见母亲大步走了过来。
她走到儿子的办公桌前,一脸严肃的盯着江屿看:“听说你头痛症又发作了?这才隔了多久?陆医生那边我已经帮你约好了,这次你无论如何听我的,坚持治疗一段时间,不要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在意。”
江屿揉了揉疲倦的眉心:“您又是听谁说的?我现在已经好了,没什么问题,我等一下还有个会要开,开完了再和您聊。”
他拿起电话,准备把跑出去那两个家伙再叫回来。
楚媛直接摁住了江屿手里的话筒,眼睛直视儿子,神情中终于显出几丝软弱:“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想再眼睁睁,又没了一个儿子。”
江屿沉默,慢慢松开手,叹口气:“母亲,您知道的,那些治疗对我没用。”
母子俩都很清楚真正的症结在哪里,江屿这是心病,无药可治。
唯一的解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我不管有用没用!”楚媛声音提高,“你去看看医生,至少我能安心一点!”
……
江屿终究妥协了。
他又去了一趟医院。
“先连续扎几天针吧,”陆医生说,“你总这么疼下去也不行,要是引起其他器质性病变就麻烦了。”
江屿也无所谓。
他就这么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让医生扎针。
浓浓的艾灸香气弥散上来,药香里,若有若无还浮着一股甜香,香气极柔和,被药气死死压住,几乎捕捉不住,却让江屿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这气味太熟悉了,他每次因为头痛难以入眠的时候,都会去寻这股香气。
医生被这小子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你又发什么疯,吓我这个老人家做什么?”
江屿的眼神很冷:“你这里换熏香了?”
医生莫名其妙:“什么熏香?我这里都是药味,哪还用得着特别去熏?”
“有一股甜香。”江屿说,连带着觉得头痛,都瞬间有了缓解。
陆医生用力吸了吸鼻子,可惜,除了艾灸的味道,什么都没闻到。
“这可是上好的陈年艾绒,味道最霸道,哪还能留什么其他气味,”陆医生故意加重手法,又给江屿脑袋上的针多转了两圈,“你就是头疼疼傻了,需要多扎扎针。”
浓重的药味顺着行针四处蔓延,果然下一刻,那甜香便消失无踪了。
大概就是幻觉而已,江屿又重新闭上眼。
————
第二天上午,又到了针灸熏药的时间。
护工阿姨把安镜推进来,扶起身,坐在药凳上,那个乐呵呵的老医生就弯着腰,给她点药扎针。
“你运气不错,”白胡子老医生笑,“有个狗大户最近来做治疗,特地弄了一批上好的药材过来,也给你尝尝鲜。”
安镜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狗大户?是外国人?”
老医生摇头:“不是,我打比方而已,是个有钱老板,脑子不太好。”
安镜脑袋里浮现的形象,就是一个矮矮胖胖,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
她忍不住笑:“您还挺全能的,他是脑子不好,我是腿不好,您都能治,效果还这么好。”
老医生得意的扬眉:“那是,你是没听过我当年的名气,江南第一针可不是随便能叫的。”
小姑娘马上特别捧场的夸,又把老头儿哄得眉飞色舞,笑咧开嘴。
还是小姑娘贴心,不像那个总是黑着脸的狗大户,看着烦人。
老医生笑呵呵的,决定等下再从狗大户那里弄点好药过来,给这个人美嘴甜的小姑娘用。
下午是康复锻炼,训练的量很大,不过又正好卡在安镜的体力极限上,不至于超标。
两个小时以后,她气喘吁吁的停止了锻炼,趴在栏杆上缓了好久,才恢复点精神,但还是没力气,两条腿沉重得像两根铅条。
护工阿姨推着她经过医院中心的花园的时候,问安镜想不想过去逛一逛,那边有个花池,开了不少花,挺漂亮。
安镜点头:“我上午做针灸的时候就远远看到过一眼,花开得确实很好。”
她想拍几张照给妈妈发过去,叫她安心,不用急着赶过来。
护工阿姨就拐了个弯,推着她往花池那边走。
走着走着,安镜忽然远远看见一个身影,穿着黑色的挺括西装,正好从治疗室出来,背着她们来的方向,往另一边走。
安镜一下愣住了。
那个背影有些眼熟,又和记忆中好像不太一样。
他个子很高,肩宽腰窄,因为腿长,所以步伐大,但是又很稳健,姿态优雅从容,气场很足。
可惜,安镜还没来得及回神,那人就走远了,再拐一个弯,身影便在视野里彻底消失不见。
护工阿姨也看到那人,笑:“这小伙子我之前见过,挺帅的,气质也好,一看就是有钱人。”
安镜迟疑的问:“他……经常过来?”
阿姨摇头:“也没有经常吧,这两天倒是见到过几次,应该也是陆医生的病人,好像都是每天这个时候来。”
安镜的心脏,就咚咚的跳了起来。
虽然跟五年前有些区别,肩膀更宽,气势更足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江屿。
是除了楚媛以外,她最想念的人。
甚至,跟楚媛比起来,江屿才是把她宠得无法无天的那个,任她撒娇,随她胡闹,不管惹出什么麻烦,都会帮着托底。
特别无底线,但是她最喜欢的哥哥。
安镜很想现在就追过去,跟他打个招呼,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来医院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可她现在走不了路,江屿离开得又太快。
双腿酸软的无力感,在这一刻,达到最高峰。
安镜忍不住懊恼的锤了一下自己废物一样的腿。
看女孩沮丧的样子,护工阿姨再看看远去的那个小伙子,忍不住笑,怀疑是小姑娘春心动了:“你要想打听那个小伙子是什么人,可以问问陆医生嘛,说不定还能找个机会认识一下人家,反正都是找陆医生治病的,也有共同话题。”
安镜的眼睛又亮了。
是了,她明天可以早点过来,说不定就能正好碰上江屿。
第二天上午做治疗的时候,她试探的问陆医生,他手上是不是有个病人叫江屿。
陆医生惊讶的挑眉:“你也认识那小子?”
安镜弯着眼睛笑:“是我姐姐认识,还是多亏了他们家的帮忙,我才有机会过来治病,他……是哪里不舒服啊?”
陆医生摇摇头:“病人的隐私我可不能乱说,不过他今天下午也会过来,你可以当面问问他。”
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道谢。
陆医生又不忘叮嘱一句:“你可别被那家伙的人模狗样给迷惑住了,他脾气不好,谁都不给好脸,一看就是找不到老婆的样子。”
安镜忍不住噗嗤一下笑起来,又偷偷觉得,陆医生讲的确实有道理。
她还是江望舒的时候,也因为这个问题,替江屿发过愁呢!
不过,陆医生的顾虑也没错。
她现在不是江望舒了,冒冒失失的过去打招呼,说不定还真的只能得到一张冷脸。
就跟以前那些江屿的小迷妹一样,眼巴巴的把情书递过去,结果江屿理都不理,双手插兜就径直走了。
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这臭脾气还没改过来。
不过,这副样子,又是怎么被他骗到老婆的?她一肚子的好奇,决定有机会一定仔细打听打听,肯定能吃到一大堆的瓜。
安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决定等下就跟复健锻炼室的医生商量一下,今天下午提前结束治疗,过来堵人,见到人,就说自己是宋梨若的妹妹,跟他说一句感谢就行。
要是他愿意搭理,就多说几句,不愿意搭理也没关系,能跟他见一面,说一句话,安镜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的要求,本来也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