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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正文 第37章

    自从安镜离开,大宅子里又重新归于宁寂。

    楚媛正站在花台前修剪花草。

    她很多年没做过这件事了,可再捡起来,依然觉得得心应手,就像有些人,就算很久没见,再回来的时候,也一如当初。

    她慢条斯理的剪掉多余的枝杈,退后一步,左右看看,又重新调整角度,继续修剪。

    对待孩子也如同养花,要耐心些,因为这些孩子,时常不会照着你希望的方向去生长。

    楚媛眯起眼,看了一眼刚回来的儿子。

    多年以来,儿子一直是她的骄傲:长相英俊,天赋极高,性情也沉稳,一看就是个能担大事的孩子。

    谁想到,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这孩子,却悄悄长出了歪心思。

    她又拿起花剪,轻轻剪去了一根斜逸出去的粗枝。

    江屿走过来,和母亲问好,楚媛姿态优雅的点点头,说:“我刚才和宋岚他们家打过电话,商量好了,安镜过几天就回来住,你先提前准备一下。”

    江屿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点了点头。

    楚媛嗤笑:“我儿子可真是出息了,为了争风吃醋,竟然用那种手段,去对付一个刚成年的孩子。”

    江屿垂下眼,漠不吭声。

    “还有那位吴老师,也是你耍的花招吧?”

    “我只是让助理整理了东城比较合适的老师名单推荐过去而已,那位吴老师的名气,在东城一直很大。”江屿的声音冷淡而克制,没有泄露分毫情绪。

    “要是被安镜知道你背后搞的这些小花招,你觉得她什么想法?”楚媛没去看儿子,而是漫不经心的扫了扫花台,把那些残枝败叶扫进了旁边的垃圾箱里。

    江屿又不说话了。

    “我还是那个意思,如果那孩子一直当你是哥哥,你就永远只能是哥哥,”楚媛冷眼看向儿子,“你最好把你那些龌龊心思都藏好了,要不然,万一那孩子知道你骨子里这么疯,你觉得她会是什么想法?”

    江屿眼神微动,缓缓捏紧了双手。

    “是,我明白母亲。”他说。

    阳光落在他背上,光辉灿烂,他的脸,却藏在晦暗的另一边。

    楚媛无奈地看一眼儿子,实在觉得头疼。

    还是女儿好,一个又乖又软,又撒娇又贴心,另一个虽然大大咧咧的,但至少是个事业脑,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惹人心烦。

    宋梨若也知道妹妹又要来京市了。

    她先是一阵高兴,又开始发愁。

    愁的倒不是江屿——她现在觉得,那个神经病对自己的妹妹应该没什么威胁了,两个人看起来也根本不搭尬。

    她发愁的是,妹妹这次过来,可能要住挺长一段时间,也不好一直赖在江宅,她就琢磨着,要不要给妹妹在京市买一套房,毕竟小姑娘以后要是真来京市读书,有套自己的房子也方便。

    宋梨若如今不缺钱,想买一套适合单身女孩子住的小公寓,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她去和楚媛商量,没想到,楚媛却不同意。

    “你这做姐姐的心也太大了,那孩子走路都不方便,你放心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江家这么大的宅子,难道会缺给你妹妹住的地方?”她教训女儿。

    宋梨若乖乖低着头,等母亲说完了,才回:“我就是觉得,她老住在望舒的房间,不太好。”

    她其实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当初母亲怎么会突然开放了那个套间,还让自己的妹妹住了进来。

    说实话,她自己都不太愿意进那个房间。

    那个早逝的少女太过惊艳,就像横亘在每个人心头的一缕白月光,总叫人难以放下。

    偶尔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妹妹和望舒很像——但是瞬间又觉得,这种想法对两个人都是一种侮辱。

    可惜,这事儿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觉得。

    楚媛无奈看着粗线条的女儿,一阵好笑,半晌才说:“我和你哥都没意见,你妹妹也住得习惯,你操什么心?”

    这孩子真是,操心挺重,可惜全不在点子上。

    也一样叫人发愁。

    宋梨若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确实,妹妹对这事儿都无所谓,她管太多反而不好。

    “那我等再过一段时间,她要是能考上大学,再送她一套。”富婆姐姐豪爽的说。

    楚媛也笑:“只要能考上,我也有礼物要送的。”

    结果,安镜还没上路呢,就听说她姐拿出重奖,鼓励自己考上好大学。

    “姐,你可真会给我上压力。”安镜无奈。

    “楚女士也说要送,以她的作派,你的压力肯定更大。”宋梨若大大咧咧的笑,倒是一点不在意她亲妈的关爱,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要是问宋梨若,她大概会说:那个人可是她妹,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一直就是个心挺大的人,明明作为真千金,按理来说该更敏感一点,可惜,这事儿好像跟她一点关系没有。

    反正有好处她就拿着,给别人她也不在意,专心致志搞事业,一门心思往前冲。

    从小,安镜就特别崇拜姐姐这样的人:心性坚定,内核很强,看准一个目标就一直往前走,不像自己,懒懒散散的,好像总需要有人在背后推着才行。

    “有什么关系,那我就当你背后的推手好了,”宋梨若笑眯眯的哄着妹妹,“不用害怕,不管什么事,姐都能帮你顶着!”

    安镜还没来得及感动,又听姐姐开始八卦自己和李墨涵的事情。

    她一脸无奈:“什么都没有,最近我们都好久没联系了,他好像去京市参加一个培训了,还挺忙。”

    “那不正好!”宋梨若一脸惊喜地说,“你马上就要过来了,以后上课的时候,说不定还有个照应。”

    安镜:……

    她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姐姐总觉得自己和那个男孩子,能有点什么。

    安镜对他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次我就不来接你了,江屿那个疯子给我派了个大活,挺有挑战的,我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她说,“这次他答应捎带你过来——虽然不知道安的什么好心,不过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别太招惹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跟这种人,就不用在乎礼貌不礼貌哈。”

    宋梨若叮嘱妹妹。

    江氏集团在东城有个投资,是江屿主持的,投入的资源还挺多,不过宋梨若没管这一块,具体也不太了解。

    这不,江屿前段时间刚去过一回,现在是这个月第二次,正好安镜准备过来,他就说可以捎带着妹妹一起。

    宋梨若虽然不那么情愿把安镜交给这人,但自己现在确实抽不出空,也只能无奈托给江屿了——她虽然不喜欢这家伙,也不得不承认,单论办事能力,他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安镜笑:“姐,我觉得江屿哥人挺好的,你怎么老对他那么大的意见。”

    宋梨若一言难尽的叹口气:“那是因为你不了解那家伙……总而言之,保持距离就对了。”

    安镜对此只能表示无奈。

    刚回来没多久,她又要准备出远门了,而且这回,估计会要常住一段时间。

    楚媛在电话里说帮她联系了一个老师,不过要试课,宋岚和安恒益对此不抱希望,也没怎么提,生怕给女儿太大的压力。

    安镜却很清楚,以楚媛的手腕,这件事十有八九已经稳了。

    那时候江望舒刚确定要走艺术这条路,楚媛便开始广交这类朋友,这么多年下来,她和不少有名望的艺术家都有交情,想给女儿找一个合适的老师,就是分分钟的事。

    当然,安镜也不能给母亲丢脸。

    这段时间,除了终于摆脱轮椅,她也开始进行大量基础的吐息练习——对目前的她来说,这是最需要弥补的一块短板,至于其他,毕竟底子在那里,安镜一点不虚。

    说起请老师这事儿,就在前两天,那位吴老师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安镜的联系方式,加了她的好友,说是已经帮安镜做了一套很完整的职业规划,只要跟他们公司签约,保证三个月涨粉20万。

    同时还发了很长一个的合同文件过来,说自己给出的待遇,绝对已经是同行业最好的,这机会要是错过,以后就再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了。

    安镜随便点开一翻,就能看出那合同里藏着的不少坑,这合同要是签了,人身自由都几乎卖给了人家,以后就只能随别人拿捏。

    她被气笑了,干脆拒绝那边的邀请,果断把人给拉黑了。

    水平不怎么样,脸皮倒是厚,无耻的嘴脸,也挺叫人叹为观止的。

    除了感叹一下物种的多样性,安镜没怎么把这人放在心上,没想到这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就听安恒益八卦地说,东城最大的音乐机构爆雷,现在几个门店全被家长围住,正闹着要退款。

    负责人想跑没跑得了,连夜被人在机场堵住,揍进了医院,另一个合伙人,也就是那位吴老师也没讨得了好,现在家门口还有不少人堵着,学生家长和老师都有,正跟他要钱呢。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安恒益幸灾乐祸,“他不是还吹他那个公司多厉害吗,现在正被查账呢,说是偷税漏税,金额还不小,足够把他送进局子了。”

    安镜听得目瞪口呆,也是一阵庆幸,还好当初及时看清这人的嘴脸,要不然,他们家也要成为追讨费用的学生家长之一了。

    “这个问题倒不大,”安恒益也很庆幸,“毕竟人拦住了,资金也没外流,听说现在派出所那边正在给家长登记,一笔一笔退钱呢。”

    这算是这起爆雷事件里,最大的好消息了。

    安镜眯着眼笑,虽然这事儿严格来说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毕竟听到讨厌的人倒霉,就让人心情愉快。

    “不说这些晦气事儿了,”安恒益看向女儿,“你明天就要出发了,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我等下再多转你一笔钱,出门在外的不要怕花钱,爸妈现在情况也好了,用不着你帮我们省。”

    安镜乖乖点头,顺便又收获了一笔零花钱。

    宋岚也说,她这次一去就是几个月,学习上面一定不能放松,要是那个老师愿意收她最好,要是不收,她也会拜托楚媛给孩子找个补习班,争取拿个文凭,努力摆脱连初中都没毕业的名头。

    毕竟孩子现在还小,以后路长着呢,有个文凭在手里,工作都好找一点。

    安镜鬼头鬼脑的笑:“不用担心,保证完成任务!那老师肯定能收我。”

    “你就瞎得意吧,”宋岚无奈的点女儿的额头,“到时候被拒了,别哭鼻子就行。”

    要不是在东城确实找不到合适的老师,治疗也还要继续,她真舍不得女儿去京市——不但隔得十万八千里,还要麻烦别人,一两个月还好,这么动辄小半年,也不知道女儿习不习惯。

    不过,看安镜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宋岚又觉得自己的操心,着实有点多余。

    “妈,你本来就是多余操心,有我姐还有楚阿姨在,谁能让我受委屈?”小姑娘翘着鼻子,一副理所当然被宠的模样。

    “你哟,别给人家添麻烦,我就要谢天谢地了。”宋岚叹气。

    第二天一大早,江屿就过来接女儿了。

    江屿一进门,首先就注意到安镜夹着的拐杖。

    安镜得意的左右摇了摇:“我又多出两条腿了,看起来帅气吧!”

    她甚至还故意擡起其中一条拐杖,做了个展示性的动作,结果没站稳,晃了晃,差点翻车。

    江屿伸手扶住安镜,又迅速的松开手,一脸无奈的看她。

    安镜咧嘴笑,也没觉得丢脸,反而很得意的样子,还中气十足的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宋岚把一个行李箱推过来,一脸好笑的瞪一眼女儿,又对江屿说这一路上要麻烦他了。

    江屿接过行李,跟宋岚和安恒益也各打了个招呼。

    宋岚对这个小伙子印象还挺不错的,斯文有礼,长得又帅,跟长女依稀有点像,叫她觉得挺亲切。

    不过听说今天是直接去机场,她一愣:“我还以为你们是开车回去呢,去机场的话,早知道应该让我们自己买票的。”

    虽然她也知道,江家不差这点钱,但她们同样没必要占这个便宜。

    江屿微微一笑,看起来更加风度翩翩,俊美无铸:“没必要买票,是家里自己的飞机,接送也方便。”

    宋岚……就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她一直知道江家财力雄厚,但还是没想到,这家连私人飞机都有。

    安镜倒不意外,她还知道,这架飞机其实是江屿自己的,是他在国外做成一笔大生意以后给自己的奖励,不过说起这架飞机,用得更多的反而是江望舒,她以前经常国内国外的到处飞,感觉确实比一般的商业航班要自由些。

    看女儿理所当然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的样子,宋岚抽了抽嘴角,更发愁了。

    这要是适应了有钱人的骄奢淫逸,以后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也是个麻烦。

    后来她跟大女儿打电话,说起这件心烦事,宋梨若胸脯一拍:“不用担心,再过一阵子我还准备送妹妹一套京市的房子,本来想买个小公寓的,后来又觉得还是大点好,位置也要选好了,以后妹妹结婚生孩子,就不用担心学区的问题了。”

    宋岚:……

    她就多余跟大女儿说这一嘴!这两个孩子,真的一点都不能理解当妈的烦恼,实在叫人头疼。

    安镜当然不知道宋岚在那边百转千结的发愁,她一上飞机,就惊喜地哇了一声,冲到一个展示柜前,眼睛发光。

    她有一阵子迷上了逛市场,寒暑假一有空,就会国内国外到处走,而且专门去那种当地的老市场,买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把玩。

    这些东西价格不高,但是胜在造型清奇,楚媛管女儿这种行为叫世界各地捡破烂,捡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摆在家里都嫌辣眼。

    她也知道这些东西拿不出手,又舍不得丢,就干脆精挑细选出几件最奇葩最特别的,放在江屿的私人飞机上,还特别安置了一个展示柜,每次出行的时候,都能欣赏自己的珍藏,顺便琢磨这次又能带回点什么特别的东西。

    说起来,那个展示柜的价格,都要比这些破烂玩意儿贵不少。

    所以醒来以后,安镜还以为这些东西肯定被清理了,没想到,竟然全好好的留着,还放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动!

    她心情一激动,忍不住转身,用力抱了江屿一下。

    江屿愣在原地,垂眼看满脸欢欣的少女。

    安镜眼睛放光,面色红润,看起来比刚见到的时候健康了很多,但身材依然纤细,双臂也没什么力气,还要夹着拐杖,所以抱住他的时候,就像是柔软的柳条,在他怀里轻轻的拂了一下,又飞快跳开,继续欢欢喜喜去看那些久违的珍藏。

    高兴得就像一个小孩子。

    他的黑眸渐深,凝望着少女的背影,仿佛想要把这个身影,彻底刻在自己的眼底。

    “这些东西品味真的太好了,看起来好特别呀!”安镜装模作样的和主人客套了两句,“我可以拿出来把玩吗?”

    得到江屿允许之后,她马上原形毕露,欢呼一声,开始玩起那些古古怪怪的宝贝:有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戴着一顶稀奇古怪绿帽子的毛线狐貍,有不知道用什么石头雕刻的小房子,五彩斑斓的,上面还镶嵌着各种各样不知名的彩色小石子,有一种特别独特的后现代美——或者丑。

    也难怪楚媛觉得这些东西瞎眼睛,不让女儿带回去。

    安镜倒是觉得,这些玩意儿多有趣啊,一看就很特别,丑萌丑萌的,让人印象深刻,比那些千篇一律的流水线商品强多了。

    她把那个绿帽子的毛线狐貍放在脸颊边,问江屿,这个玩偶是不是特别可爱。

    江屿无奈地看她一眼,点点头,结果又被继续逼问,这狐貍究竟哪里可爱。

    江屿:……

    “它跟你挺像的。”他说。

    安镜先是瞪大了眼,马上转头跟大小眼的狐貍认真对视,然后,就像是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姐妹,用力把狐貍抱进怀里:“果然,我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我就说,难怪这么眼熟!”

    这个戏精,还真演上了。

    江屿都懒得再搭理她,转过身,拿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看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擡头,少女还在那边高高兴兴的耍宝,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下亲亲那个,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宝贝得不得了。

    江屿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笑意。

    安镜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下转头看过来,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明媚的笑容,少女眼睛里泛着光,皮肤也润泽得如同珍贵的玉石,红唇微扬,眉目灿烂,仿佛他最希望梦到的那样。

    江屿有一瞬间的晃神,又突然仓皇的垂下眼,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样,神色变得冰冷而狼狈。

    安镜一愣,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好端端的又变脸了。

    难不成,男人也有生理期?

    她没有继续多想,而是开开心心的,又去亲了亲那只可爱的毛线小狐貍。

    跟许久不见的珍藏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一个小时不到,飞机就落到了一个近郊的京市停机场。

    安镜恋恋不舍的跟这些宝贝一一告别,又把它们重新小心的收回了展示柜,才拄着拐,一步一步跟着江屿下了飞机。

    不过走下舷梯的时候,因为担心安镜走不稳,江屿伸手扶了她一下,安镜注意到,那双手似乎又有些凉。

    江屿的脸色也显得苍白而冷漠,就像一块冰冷的大理石。

    他这是……又发病了?

    安镜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到了过来接她的楚媛。

    安镜马上像一只欢快的弹簧一样,拄着拐,高高兴兴的往妈妈身边跑了过去,顺便还展示了一下她漂亮的银灰色拐杖,跟现在这身衣服搭配得有多协调。

    楚媛一下被无厘头的女儿逗笑了,伸手抱了抱她:“欢迎回家。”

    本来还开开心心的安镜,这时候又有点鼻酸了,一头拱进妈妈怀里,轻轻蹭了蹭:“妈,我回来啦。”

    等上了车,她就一直挨着楚媛坐着,细声细气的说这段时间的琐碎事,有些她其实已经在电话里跟楚媛说过,不过当面聊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

    江屿坐在副驾驶座,不时透过后视镜,盯着安镜看,偶尔目光被楚媛捕捉到,母子俩的眼神在镜子里对视又交错,各有各的心思。

    楚媛收回目光,低下头,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发:“这次过来,你就安心住一阵,彻底把腿调理好,上课的事情也不用担心,我给你请的是最好的老师,再也不会发生像东城那样的事情了。”

    安镜惊讶:“您也听说东城的事了?那人真的太离谱了,素质也差,我真没想到,竟然会碰到这样的老师。”

    楚媛又冷冷地看一眼江屿,转而对女儿温和的笑:“是呀,碰到这种人,可真是太倒霉了。”

    江屿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马路,黄黄白白的交通标示线快速滑过他的视野,明明井然有序,看起来又觉得很凌乱。

    “对了,我姐呢?”安镜还不忘关心宋梨若,“这次我给她带了她最喜欢的老街小吃,妈你也尝一尝,味道可好了,不过这个东西就是要当天吃,放一放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楚媛笑:“好,我回去就尝尝。”

    “哥你也尝尝呗,用我的人格担保,你肯定喜欢!”安镜又对江屿说,保证一个人都不放过。

    江屿还是没回头,只是冷淡的说:“嗯,好。”

    他脾气一阵一阵的,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说起这个……安镜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从她姐那里听来的八卦。

    等回了宅子,安镜先整理东西,她动作慢,东西又多,磨磨蹭蹭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东西整理好了,她又去找楚媛,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她又想起之前惦记的那个八卦,终于忍不住,神神秘秘地问:“妈,我怎么听我姐说,江屿结过婚,老婆还死了?到底真的还是假的?”

    其实这事儿她觉得八成是假,毕竟她回来这么久了,一点风都没摸到,可是吧,她又觉得她姐不像胡说八道,总要有点什么根据,才会这么说。

    楚媛听见女儿的话,眉头一挑,又冷笑:“我不清楚这事儿,你自己问你哥去。”

    安镜缩了缩肩膀:“我不敢问,几年不见,他看起来比以前凶多了,说不定,真是因为当了鳏夫,脾气才这么臭的。”

    楚媛差点被气笑了,瞪着女儿看了半天,又无奈叹气。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就这么叫人操心呢!

    偏偏安镜还无知无觉,一脸无辜的看着母亲:“您就偷偷跟我说一说呗,我保证不去刺激我哥,毕竟这事要是真的,他可就太惨了……”

    楚媛已经彻底不想跟女儿说话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她突然又问女儿:“你哥要有了嫂子,你什么想法?”

    安镜眨巴眨巴眼睛:“挺好啊,总比他当鳏夫好。”

    ……这一出是绕不过去了是吧。

    楚媛无奈的叹气:“没这回事,就是你姐瞎说,她大咧咧的什么话都敢往外放,不要太信她说的。”

    “就是,我姐老说江屿的坏话,还要我离我哥远点,我觉得她就是对我哥有偏见。”安镜马上附和母亲。

    ……这句话,倒也不是不能听一听。

    楚媛被儿女间的关系绕得头疼,干脆放弃,无奈摸着安镜的头:“你还小呢,现在不用想那么多,等你大了再说。”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操心太过,老的可是自己。

    安镜还不服气,挺着胸脯一脸严肃:“我早就长大了,您不能老把我当小孩子看。”

    可惜得到的回应只有:“乖,别多想了,先去吃饭,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不少事呢,够你忙的。”

    安镜就这么一脸无奈被她妈给打发走了,内心充满了愤愤不平。

    回房间的时候,她还遇见了江屿,应该是刚从公司回来,正站在花园里抽烟。

    她向来不喜欢烟味,江屿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抽过,乍然看见这一幕,安镜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江屿这样,看起来竟然还挺帅……

    时值黄昏,暮色四合,天色昏沉,一切都罩在一种暧昧的暖黄色光影里,高大的青年站在树下,微低着头,烟头的火光在指尖明明灭灭,就像是老电影里的主角,带着一种忧郁而深沉的气质,捉摸不定,又英俊得出奇。

    安镜一时看得出了神,等到江屿回头看她,她才慌慌张张的收回视线,装模作样的在鼻子前面扇了扇,还没说话,江屿已经把烟头重重地按熄了。

    他好像本来想要走过来,又碍于身上的烟味,走了几步就停下,远远的看一眼安镜,嗓子有点哑:“你先去餐厅,我等一下再过去。”

    那种莫名别扭的感觉再次找上来,安镜点点头,没说话,扭头走了,又过了几分钟,江屿才过来,脸上手上微微带点湿气,身上的气息很清爽,完全没有了那股子烟草味儿。

    两个人侧对着坐着,江屿始终低着头,神色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不怎么说话,安镜倒是时不时往他那边看一眼,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安镜旁边坐的是宋梨若,她刚从公司赶回来,一回来正好赶上饭点,她洗了手,先重重亲了妹妹一口,才嚷嚷着肚子饿了,去看菜色,又见到自己最喜欢的老家小吃,更欢喜了,热情推销了一圈,甚至连江屿,她都大方的给了两块。

    江志儒今天也在,他乐呵呵的看一眼两个小姑娘,又看一看妻子和儿子,觉得这样和乐融融的气氛着实不错,要是能把那个叫做安镜的小姑娘收作干女儿,他也是乐意的。

    可惜,这事儿他之前跟妻子提过一嘴,结果妻子瞪了他一眼,让他少操闲心,管好自己就行。

    江志儒还挺委屈,不过看妻子的样子,心里应该有计较,他也就懒得管这一茬了。

    宋梨若突然又咯咯的笑起来,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侧过头,低声跟妹妹说悄悄话。

    安镜弯着眉眼笑,看着姐姐。

    江屿的目光,又轻轻看了她一眼。

    江志儒乐呵呵的拍了拍肚子,一副心满意足,岁月静好的模样。

    楚媛看看儿女们,又瞪一眼丈夫,叹口气,总觉得自己的白头发,好像又多了两根。

    她以前总觉得,梨若跟自己很像,现在仔细看起来,她那粗得像钢筋一样的性子倒更肖似丈夫,一看就是不操心的人,轻轻松松长命百岁。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