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易庐家的聚会,朱德和黄荔茵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衣香鬓影,而即便在这样的场合,张易庐也把两人照顾的很周到。
她们在张易庐家的花园里逗狗,听张易庐说趣事。张易庐去过很多地方,能说很多事情,张易庐今年的寒假打算要去瑞士,他说到时候给两人带礼物。张易庐还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和想法,他有一个航拍的玩具飞机,他给朱德她们看他拍的东西。
那一年,航拍是个很新潮的高科技,朱德和黄荔茵看得很惊喜。她们看到张易庐操控飞机摇摇晃晃飞到二楼阳台拍了一张模糊又璀璨的夜景花园,两个人都觉得很美。
“我以后就想学摄影,周游世界,拍很多美丽的风景。你们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哪里也去不了,他们就只能看图片看照片,而人一定要看到世界才会真正学会去善待世界。我就想做这某一部分不远行的人和这个世界的连接。”张易庐拿着他的飞机慷慨和朱德她们分享他的梦想。
朱德和黄荔茵并肩坐那听着,她们都觉得眼前这个男孩温柔美好。
张易庐的妈妈一直在招呼朋友,但她也一直记挂着儿子的朋友,她特意出来花园,看到三个人在那说笑的开心,她也觉得很开心,她走过去谢谢朱德和黄荔茵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
张易庐的妈妈还扶着两人的肩头,真诚表示高兴:“易庐的朋友并不多,带回来的朋友更少,看到你们成为朋友,阿姨觉得很开心。”
朱德和黄荔茵被张易庐妈妈的话都说得红了脸,她们是有些感动。
这晚回去的路上,黄荔茵对朱德说道:“易庐学长有那么好的家境,那么优秀却那么内敛谦和,我觉得他真的很难得。他让我很意外,这就是修养吧。”
“很少听到你夸奖一个人。”朱德笑说道。
“那是因为遇到的人并没有几个是真正优秀的。”黄荔茵说道。
“易庐学长是很难得。”朱德笑说道。
黄荔茵微笑没再作声。
朱德推着车,低头踢了踢石子,她在想季归浙和陈虹雁今晚到底是没有来,张易庐的招待再周到热情,朱德还是觉得怅然若失。
季归浙练了一天的球,回到家就躺在床上懒得动。他听到手机在震动,擡手摸过书桌上的手机一看是陈虹雁,她问他累不累。今天她陪他练了一天的球,她一直在球场里,坐在地上写作业。
季归浙给陈虹雁回了一条短信说不累,然后他翻看着手机通讯录,屏幕微蓝的光投在他的脸上,他的神色显得很寂寥。
季归浙给张易庐发了一条信息,他问他晚上生日宴会怎么样。他想象的就是热闹开心。
而张易庐的回复也的确如此:很开心,朱德和小茵都来了。原来朱德的梦想是作曲。
季归浙看着这条短息半晌,他最终把手机放回了桌案,擡起手手腕压在了眼睛上,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像一张网在等待捕捉他,他疲于逃脱又不能放弃。
不知不觉,季归浙感觉自己仿佛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了外婆的咳嗽声,他一下惊醒坐起来,咳嗽声又停止了。
季归浙转头看了看桌案上的闹钟,看到月光从窗口透进来,洁白无瑕像一个女孩。
朱德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们那么拼命,才一天就把试卷都改出来了,期中考的成绩就公布了。
朱德的化学及格了,她和黄荔茵都是正常发挥,保持了自己原有的水准,一个中等一个上游。但季归浙这一次考试显然没有发挥好,朱德听说他从上游到了中游。
朱德不了解季归浙具体的情况,不知道他的手伤,不知道他一直面临着的抉择和不被看好,不知道他心里对他自己的失望和压力,因此她就觉得成绩的浮动很正常,对于季归浙黑沉着吓人的脸,她还和他说什么考试不是目的只是一种方式的话去安慰他。
朱德在说这话的时候,陈虹雁他们都在,他们是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遇到。陈虹雁很担心季归浙会发火让朱德闭嘴,她忙笑了笑唤了声朱德名字,朱德这才感觉到气氛不对,闭了嘴。
“你让季学长静一下。”陈虹雁说道。
朱德感觉自己很笨拙,她点了点头。
而季归浙擡起头是看了陈虹雁一眼,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对他那么小心翼翼,这点反而让季归浙恼火。
所以,午休在体育馆里,季归浙和陈虹雁两人起了争执。
季归浙当时四仰八叉地躺在体育馆的网球场地上。他从进去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倒下躺着闭目养神,陈虹雁觉得季归浙这样是在担心成绩,疲于坚持。
陈虹雁也很担心季归浙的成绩,思来想去她下定决心对季归浙劝说道:“阿浙,网球赛的事情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
“什么意思?”季归浙张开眼睛看着蹲在他面前的陈虹雁。
“我希望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陈虹雁说道。
季归浙闻言坐了起来,他背对着陈虹雁,显得深沉难以琢磨。
“等过了高考,你还可以继续打网球不是吗?”陈虹雁轻声说道。
“打什么样的网球?兴趣爱好?还是偶尔锻炼身体用?”季归浙问道,他转过了头看着陈虹雁。
陈虹雁抿唇垂眸,片刻犹疑,她擡起了眼睛,也是望着季归浙没有退让,她说道:“阿浙,你的状况的确不适合做职业网球运动员了。即便你参加了比赛,哪怕有点成绩,你自己也知道你是走不远的不是吗?人是要改变的。”
“你就是靠外界对你的衡量去坚持梦想的吗,雁雁?”季归浙问道。
“没有外界的认可,一个人的坚持和热爱有什么用?”陈虹雁说道,话语有些苍凉。
“因为那是呼吸。”季归浙说道,他的目光专注而犀利,带着隐隐的愤怒,神色却因此格外平静。
陈虹雁被季归浙的眼神给惊住,她的神情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尴尬,她显得有点慌乱。陈虹雁感觉她和季归浙之间无形筑起了一堵墙。
朱德在倒水,她又在泡她的速溶咖啡。热水出的特别慢,朱德安静等着,她看着咖啡粉末渐渐溶开,朱德不自觉叹了口气。
一只深蓝色的保温杯伸过来在另一个热水口接水,杯子的主人问朱德在叹什么气。
朱德擡起头对上了张易庐笑盈盈的眉眼。
“易庐学长,你怎么来这接水?”朱德很意外笑道。
“脚快好了高兴就多走两步。”张易庐说道。
“易庐学长,你还是要少走点啦。”朱德说道。
张易庐笑了笑,又问朱德刚才在叹什么气。
朱德抿嘴笑了笑,说道:“也没有什么,就是觉得高三好像很累,季学长看上去压力很大。”
“站在人生的路口多少都会受到质疑有压力的。”张易庐微笑说道,话语耐心。
朱德点点头说道:“其实即便不是站在人生的路口,也会受到很多质疑和压力的。”她说这话显得有点感触。
张易庐闻言看着朱德的脸,笑道:“你也有烦恼?”
朱德关了热水,盖上杯盖,说道:“当然了,我怎么可能没有烦恼?”
“那你的烦恼是什么?”张易庐问道。
朱德思考着,她在想要不要告诉张易庐。
“感觉有点伤心啊,被你沉默的拒绝了。”张易庐也关了热水,拿起杯子笑说道。语气轻松可亲。
朱德被逗笑了,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
“那可以告诉我吧?”张易庐说道。
朱德笑了声,然后两人边说边往花坛走去,坐在了花坛上。
“我之前有告诉过你,我的梦想是作曲是吧,易庐学长?”朱德说道。
张易庐点点头。
朱德说道:“我初一的时候,我妈妈知道我很喜欢音乐,那么小自己就会写曲子什么的,我妈妈觉得我厉害坏了,她就想让我专门去学这个,还带我去过少艺校报名。去考试的那天,我们带了很多我写的小曲子过去的,少艺校都是要面试的,面试的时候只能一个人进去,我就一个人信心满满地进去了,当时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很特别。面试的教室很大,里面坐了一排的老师,我过去一个个老师问好,问他们姓什么,我还没有问完,有个老师就让我回去,让我快点开始。”
“这么粗鲁的老师。”张易庐皱眉说道。
“是吧,但现在想想也能理解,外面还有很多很多和我一样的学生在等面试,我不能占用别人的时间。”朱德笑说道。
“然后呢?”张易庐问道。
“然后我就开始面试了,我给那些老师唱了歌,还把我自己写的曲子拿给他们看,和他们说我很喜欢很喜欢作曲。”朱德回忆那天笑说道,“我当时真的是信心满满觉得自己百分百是会被录取的,因为我想不到自己被拒绝的理由,我觉得我那么热爱和真诚。”
“结果你被拒绝了?”张易庐是个很好的听众,问道。
“是啊,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很清楚,那几个老师说我资质很一般。我为此伤心了很久,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很一般。不对,也不是觉得自己很一般,而是分不清好坏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样才算优秀什么样才算一般,不敢去判断了。”朱德说道。
“那些老师真的很过分啊。”张易庐说道,他的脾气难得有了些激动。
朱德为此哈哈笑说道:“当时我也这么觉得,回家哭了很久,我妈后悔死了,她后悔让我去报考什么少艺校,不去报我肯定会快乐一点。现在我想起来觉得还好,我感觉热爱梦想这种事情就是呼吸对于生命的意义,每个人都有,并不特别却意义非凡,自己要热爱才能一直呼吸,才会延续生命。被人否定过也好,至少我能去理解和体谅到另外一些和我相同的人,也能看到了别人的努力和热爱。”比如说季归浙。
朱德想起初二那年在青少年网球赛上看到季归浙,看到他打球,她就觉得很感动,她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热爱和坚持,她的心也为之颤动。朱德就是在那一刻觉得被那些老师们否定并不是什么事,自己还有坚持和热爱那就足够了,生命的意义向来都是先对个人有意义,很久之后才会对其他人有意义的。
“你还会再写曲子吗?”张易庐说道,他望着朱德,他在她脸上看到了很浅的忧伤,因此他很想早点认识她,保护她的梦想。
“当然!不是现在就是将来!”朱德笑说道,朱德她能自己让自己透亮起来。
张易庐被朱德忽然扬起的笑脸明亮了内心,他觉得眼前一亮,仿佛真的能看到一条叫生命的河流,而河岸边会有一块石头,上面刻着爱情。
张易庐也笑了,他说道:“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作曲家的,朱德。”
“坚持到我自己认可我自己,相信自己,我就算成功了。”朱德笑说道。
张易庐觉得朱德说的很有道理,他们相视而笑。
季归浙和陈虹雁不欢而散,他回到教学楼,在楼上看到楼下花坛里,朱德和张易庐坐在一起相谈甚欢,他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能那么开心,那么无忧。
阳光迎面直射而来,在季归浙身后投下的却全部都是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