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彩光横扫,酒液漾光,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女们在舞池里扭动欢呼。李川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牛仔裤,灰色毛衣,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他艰难地在舞池里挤着前行,一步步靠近那个男人。
是的,那个男人。
李川托交管所的朋友查了一下,很快就查出那车牌的登记人。之所以很快,是因为基本上全市的人都认识他——陈澍泽,恒发集团的董事,生意遍布全球,资产超过十位数,连续五年被评为优秀企业家,据说今年很有可能被选为人大代表。
李川看着网上罗列出的长长的资料,一度陷入了沉思:这样的男人,左手握权,右手掌钱,怎么会跟怜草扯上关系呢?
他查了下陈澍泽的行程安排——这不难,作为几万员工的负责人,他每天工作时间的安排都会在集团官网上挂出来——然后在市政厅门口等着。晚上六点,陈澍泽跟市里的领导们一边谈笑一边走出来,然后被私家车送到酒吧。李川便一路跟到了这里。
陈澍泽定了半开放式的包厢,背靠在真皮沙发上,手上夹着半杯血腥玛丽,眼睛微闭,不知在想什么。他的三个保镖站在一旁,锐利的目光在舞池里扫视,提防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李川好不容易挤出舞池,低垂着头,在包厢边上走过。他现在还不确定陈澍泽到底在怜草的死亡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所以只是借路过的时机观察一下他。但他刚走到包厢边上时,陈澍泽突然睁开了眼睛,嘴角微笑,说:“来坐一坐吧?”
李川愣住了,看看四周,又看向陈澍泽,满脸惊疑。
“你从市政厅那里就一直跟着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吧?”
三个保镖顿时紧张起来,拦在陈澍泽身前,死死盯着李川。其中一个还把手伸进了怀里。“让开,”陈澍泽咳了一声,“不要这么没有礼貌!”
保镖们退后了几步,但目光丝毫没有离开李川。
陈澍泽指了指沙发,“坐吧,要喝什么?”
这种情况完全在李川意料之外,他感觉自己像个婴儿一样束手无措。他拘谨地坐到沙发上,手下意识地搓着。
“要喝什么?”陈澍泽又问了一遍。
“唔……喝点水吧。”
侍者端上水杯后,陈澍泽跟李川碰了杯,说:“现在你总要告诉我你的目的了吧?”
“我……”李川犹豫了一下,“我是罗怜草的丈夫。”
陈澍泽脸上的微笑一点点收敛,坐直身体,正色道:“请原谅我刚才的轻浮。我认识怜草,她是十分优秀的摄影师,也是很有魅力的女性。我听说了她的事情,真的,我很遗憾。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帮助你的,请直说。”
这番话诚恳真挚,说到后来陈澍泽的声音苦涩,眼圈都微微变红。李川直视着他,最终低下头,说:“我听保安说,她……那天,你进了我家的房间,然后怜草就……。”
“嗯,那天我是——”陈澍泽恍然大悟,把酒杯放下,“我明白了,你以为是我害死她的,啊,我——听我说,我前段时间想做文化行业,跟怜草的杂志社有生意往来。我需要了解文化定位,杂志的主编就派怜草跟我讲解,还一同去了市里的很多文化长廊,当然,有几顿饭是一起吃的。那天,我们要去董事会说服其他股东,需要她最满意的照片,但那几张照片落在家里了,我们就一起进去拿。当时她心情不是很好,给了我照片,让我先走,自己在家里处理一点事情……没想到,那就是我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心情不好,是因为我离家出走了……”李川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几丝咸味在嘴里**漾。
“我真的很遗憾。”
李川突然抬起头,“可是,为什么她不告诉我那些呢?”
“哦,主编说如果她让我入股,就升她为副主编。我想,她可能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陈澍泽说,“她跟我提过这个,她知道你的工资不高,升职之后,你们的生活会好过一些。她还说,她……”他突然停下来,抿了一口酒,却不说话。
“她说什么?”
“我不知道现在告诉你这个是否合适,但,”陈澍泽揉揉太阳穴,最终开口,“但你是她的丈夫,有必要知道这些。她说,升职之后就有钱养育孩子了,而她当时,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她想把两个惊喜一起告诉你。”
李川如被雷击般站起来。尽管他清楚了孩子的事情,但他不知道,怜草如此煞费苦心,就是为了给他惊喜。而他,因为捕风捉影的事情,居然离开了怜草,留她一个人孤单失落。
“对不起……打扰了。”李川说完,然后失魂落魄地走出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