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温暖一生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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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琴海的蓝天白云是温暖见过最漂亮的天和云,美得纯净,美得不含一丝瑕疵,温暖无心欣赏,叶非墨带着她一起上了爱琴海一座岛屿。
这是一座私人岛屿,柔白的沙滩,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高大的棕榈树,怪石嶙峋,这样搭配令人觉得非常的怪异和不舒服。
叶非墨查过,这座岛屿登记在一名叫顾真真的华人女子名下,可他查遍了所有的资料都找不到这顾真真是何方神圣,只能说明,要么就是此人没有记录,要么就是这人根本就不存在。
叶非墨对这样的情况并不特别在乎,毕竟这世上有其人,却在任何国家都查不到资料的人多不胜数,像一些秘密组织的人都不会有任何资料留下被人查到。
“曼珠沙华能生长在这种地方吗?”温暖问叶非墨,叶非墨蹙眉,看着漫天遍野的红,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这是黄泉路上的花,传统意义上说,这是一种不吉祥的花朵。
曼珠沙华,象征着死亡的花。
岛屿很静,叶非墨和温暖在岛屿上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遇见一个人,可看见了几座建筑风格比较古老的大宅,这种建筑像是古装剧中的深宅大院,门口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很古香古色。
风格很奇怪,有一户人家门前的石柱上雕着很多龙凤浮雕。
街道是干净的石板路,并不是很平顺,一共也就三户人家,形成一个很怪异的三角形状,每户人家门前都有一片曼珠沙华,岛屿上有一条小河,也有一座小石桥,很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
温暖和叶非墨在最近一户人家门前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应答,两人相视一眼,都去三户人家门前敲门了,都没人应答,岛屿上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偶尔听到几声嘶哑的乌鸦叫声,叫得温暖毛骨悚然,手脚发冷。
叶非墨握紧她的手,沉声说道,“别怕,有我。”
安静中,叶非墨的声音令人十分的安心,温暖点点头,幸好自己和叶非墨一起过来了,不然一定会被吓死的。
“岛上会不会没人?”温暖说道。
叶非墨摇摇头,“不会,这里有房子,况且我在海边看见很多足迹,这里一定有人。”
私人岛屿一般不会有太多在足迹,既然有,那就说明一定有人住,温妈妈昨天确定是上了这座岛屿,如果没人,她上这里做什么?
温暖看这几户人家的大门似乎都没有锁着,她想了想,问叶非墨,“不如我们推门进去看看吧。”
叶非墨正要推门进去,突然们门开了,一阵狂风吹过,一名穿着白纱的少女突然冒出来,吓了温暖一跳,潜意识地握紧叶非墨的手。
少女看起来十五六岁上下,穿着一身白纱,脸色白得像鬼一样,一点血色都没有,唇也是煞白煞白的,一头乌黑的头发飘散着,因是逆风吹着,头发乱舞,看起来有点吓人。
如果大半夜看见了,一定认为是女鬼。
可小姑娘的五官却是十分精致的,且有一双非常好看的,和温暖酷似的桃花眼。
“你们找谁?”白衣女子问,她说的是很标准的中文,语气也是轻飘飘的,和她那一身白纱飘动的衣服倒是很相配,漂亮的桃花眼没什么情绪,空洞如深渊。
叶非墨和温暖相视一眼,透过女子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情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依稀只看见一张比较典雅的藤椅,一张桌子,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温暖说道,“小姑娘,你好,请问,这座岛上有没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子?”
“没有!”白衣女子冷冷说,吐字和冰一样。
温暖蹙眉,“怎么会没有,我妈妈每年都会来岛上看她的朋友的,我听她说,她的朋友四十多岁了。”
“没有!”
温暖有些着急了,“小姑娘,那你们岛上还有什么人?”
“没有!”
连说了三次二字真言,小姑娘的语气都没有什么起伏,令人觉得一阵诡异,她的语调根本就不像是活人的语调。
温暖心中有些发毛。
叶非墨说道,“岛上就你一个人吗?”
“对。”
“昨天有一名四十多岁的女人来过岛上,她来干什么了?”叶非墨问。
白衣女子的目光落在叶非墨身上,又看了温暖一眼,出了大宅,转个身子,沿着小河一直往后走,温暖和叶非墨随着她一起往后走,他们身后的大宅门自动关上。
没多久,穿过一片曼珠沙华,白衣女子停下身子,指着叶非墨说道,“你不能再往前走。”
叶非墨危险地眯起眼睛,伸手把温暖拥在怀里,女子指着不远处青草地中一块墓碑,面无表情地看着叶非墨,言下之意,叶非墨不能过去看,只有温暖能过去。
这岛屿上处处透出诡异,叶非墨是绝对不可能让温暖一个人走进墓碑的,万一出个什么事,他得悔死了。
他甚至有点后悔带温暖来这座岛屿。
那女子也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温暖说道,“非墨,我要过去看一看。”
“温暖,我们走吧,这岛上实在太诡异,别过去了,也就一个墓碑,妈妈每年过来看的只是过世的朋友,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妈的朋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叶非墨试图说服温暖离开,温暖却摇头,说什么都不愿意走,她都来这座岛屿了,一定要看个明白。
叶非墨不知道为什么温暖这么执着,心中担忧,忍不住看向那女子。
那白衣女子根本就没看她们,叶非墨见她目光也看着那墓碑,问,“那是谁的墓碑?”
白衣少女没回答。
温暖说道,“我就过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不然我不甘心,非墨,你就在这里看着,我不会有事的,有事我会叫你。”
那是一片青草地,中间是一个十字架的墓碑,墓碑前放着一束百合花,估计是谁刚祭拜过。
温暖想,可能是妈妈。
那么,妈妈每年来看的人是一名死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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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慢慢地走进墓碑,叶非墨和白衣女同时站着不动,只有她一个人走过去,四周安静没什么声音,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清新中透出几分沉重。
墓碑上的字渐渐看清楚了,龙秀水之墓。
很简单的几个字,从年份中温暖可以推算出,龙秀水在十多年前死了,时间算一算,巧合是她四岁的时候死亡的,温暖眉心一蹙。
人死了,可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碑文。
百合花还开得很漂亮,有着不少露珠,温暖心想,这百合花是妈妈放下的吧。
每年妈妈来祭拜的人就是龙秀水,看来她们的关系很好,可这岛屿上就小姑娘一个人,妈妈一夜未归,她住在哪儿?住在岛屿上吗?
这样诡异的岛屿,妈妈心中就不害怕吗?
温暖百思不解,很快注意力就被龙秀水的碑文吸引过去了,从碑文上来,龙秀水只活了27岁,如此年轻就死了,她真的是自己的妈妈么?
突然很想看一看,她到底是什么模样,长的和她像不像,是不是母女从相貌中也能看出一二来。
温暖在墓碑前站了很久,接着行礼,对着墓碑鞠躬,祭拜。
叶非墨一直在后面看着,目光在周围巡视一圈,落在白衣女子身上,那女子似乎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温暖的背影,一句话不说,他在她脸上基本上找不到属于人的表情。
温暖祭拜后,走了过来,叶非墨主动伸出手去,温暖握住他,他把她带到身边来,轻声问,“没事吧?”
温暖摇摇头,轻笑说道,“没事。”
只是心中更沉重了。
龙秀水死了,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又断了线索,除了杜迪,她已无人可依。只有杜迪知道如何能帮她,如何能救非墨,一想到叶非墨,她的手心出了很多汗,身子一阵阵冰冷。
白衣女子往回走,叶非墨和温暖跟在身后,触目就是那片血红的曼珠沙华,温暖想了想问,“你和那人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白衣女子似乎知道温暖所问的是谁,声音冰冰冷冷地回答。
温暖不信。
如果没有关系,为什么她一个人住在岛屿上。
“我妈妈每年来,都是你接待她吗?”温暖再问,那女子不回答,沉默地往前走,她走路的姿态很优美,说是轻如飞燕也不为过,从后面看,白纱飘飘,墨发飞扬,甚是美丽。
她不回答,温暖也不死心,她对叶非墨说,“非墨,我有点事想问她,你能不能先到前面去。”
龙家的事,她不想让叶非墨知道。
诅咒的事情,她更不想叶非墨知道。
“有什么事情我不能听?”叶非墨反问,让她留温暖一个人和白衣女子单独相处,叶非墨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万一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温暖淡淡地说道,“我妈妈一些事,我不想别人知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到前面等我一会儿吧。”
她几乎是哀求了。
叶非墨看了看白衣女子,又看了看温暖,点了点头,他只同意退远一点,不愿意离得太远,温暖必须在他的实现之内,否则他不放心。
温暖也是知道叶非墨的担心,双方都退了一步,叶非墨离了她们几十米,温暖问白衣女子,“你和龙秀水,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或者说,你和龙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龙家的人?”
白衣女子诡异一笑,“温小姐,你又何必知道?”
温暖摇头,淡淡一笑,“我当然要知道,因为我也是龙家的人。那是我丈夫,龙家的诅咒会影响到他,所以我必须知道解开诅咒的办法,我以为龙秀水是我唯一的希望,可没想到,她早就去世了,如果你是龙家的人,定然对诅咒知道的多一些,可否多告诉我一些关于诅咒的事情?”
这白衣女子有一双和她酷似的桃花眼,温暖只是瞎猫去碰死耗子,也不知道对不对,只能猜一个大概,希望她能给她一些信息。
白衣女子听温暖说是龙家的人,似乎没什么惊讶,仍然是一副死水般的表情,温暖觉得很压抑,很不舒服,却没说什么,静等她回答。
她似乎想了很久,又或许什么都没想,说道,“诅咒是无法解开的,即便龙秀水活着,她也帮不了你。”
温暖恐惧加深,那女子看着温暖的眼睛,“你根本就来错了地方,如果龙秀水能帮你,为何她不能帮她自己的丈夫,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的到来,只会给爱琴海带来血腥。”
“我不懂!”温暖厉声喝住她,“为什么说我的到来会给爱琴海带来血腥,我做错了什么?我想救自己的丈夫,我有什么不对,哪怕是一点点希望,哪怕是再危险,我也不怕。”
白衣女子讥笑,“何必这么麻烦,离开他就好。”
温暖一窒,若能如此简单,她何必费尽心思来雅典,何必冒着被叶非墨知道的危险来爱琴海,她吃饱了撑着么?
“我不相信,一点办法都没有。”温暖沉声说道。
白衣女子说,“信或不信,随你,我只能告诉你,诅咒是无法避免的,你去找杜家人吧,龙家人天生就属于杜家,别去抗拒了,代价你付不起。”
“如果我能离婚,我就不会来这里了。”温暖说道,她有些失神地喃呢,“为什么世上会有这种恶毒的诅咒,为什么我偏偏又相信这样的诅咒?为什么我偏偏不是温家的女儿,为什么我要出生在龙家?”
她一连问了几个为什么,白衣女子的脸色始终如死水般没波动。
只是说了一句,“你没得选择。”
温暖知道,是的,她没得选择。
出生在龙家并不是她能选择的。
“你也是龙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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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故问。”
“那你和我……”温暖想问问她,到底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可又觉得问这个一点意思都没有,这白衣女子看起来非常年轻,比她年前,然而,少年老成,仿佛历尽沧桑。
温暖又想,自己毕竟是幸运的,她从小就不知道自己是龙家的人,也没扛过龙家什么责任,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快快乐乐,幸幸福福地长大,无忧无虑地过了二十一年。
她毕竟是幸运的。
相比于眼前的少女,她要幸福得多了。
至少,她的眼睛里没有白衣少女眼中的死寂和空洞。
温暖知道,她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最终死了心,走向叶非墨,心中很矛盾,这白衣女子是她见到的第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吧。
可她们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叶非墨问,“你和她说了什么?”
温暖摇摇头,了无生气,“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妈妈的事情,我们走吧。”
这里让她很不舒服,浑身都觉得压抑,沉重。
叶非墨也没多说,牵着温暖沿着曼珠沙华的路一直走到海边,上了游艇。
那白衣女子目送他们离开,唇角扬起一抹语意不明的微笑。
温暖一个人站在船头,爱琴海的风景真美啊,特别是在岛上的时候,更是美轮美奂,虽然种了一片很特殊的曼珠沙华的花,看起来很诡异,可夕阳落下的时候,残阳滴血,一片悲壮,是很美丽的风景。
海上看日落,真的别有一番风味。
住在这样的地方,不管是养老,还是长眠,都是不错的选择。
所以……
龙秀水应该安息了吧。
温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妈妈说不上什么感情,也没有感同身受的悲痛,只有淡淡的怜惜,或许真的是血浓于水吧,她希望龙秀水死后能得到安息。
叶非墨走过来,沉默地把她拥在怀里。
她的背影看起来很孤助,很悲伤,也很孤单,他看着心疼,温暖分明是个简单的女子,可最近他总是看不透她,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也看不透,她在琢磨什么。
她似乎有很多心事,可都埋在心中,她不愿意说,他也不愿意逼迫她。
既然她不想说,他就给她一个拥抱,让她知道凡事都有他在身边就够了。
他不逼她。
不再逼她了。
温暖靠在叶非墨怀里,满心是悲伤。
她不再抗拒这个温暖的怀抱,伸手抱紧他的腰,有叶非墨的地方,她能莫名地觉得安心,即便刚看过龙秀水的坟墓,她也觉得很安心。
可若世界上再没了这个人,对她来说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悲伤。
光是想一想,她就无法忍受。
“非墨,如果有一天……”温暖话说到一半,又忍住了,鼻尖酸涩地疼痛起来,她无法说出口,可又很想知道他的想法,“你最害怕什么?”
“最害怕么?”叶非墨温柔地扶着她的长发,眸中皆是爱怜,“如今你在我怀里,我什么不害怕,我最怕你离开我。”
温暖苦涩一笑,“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
“什么?”
温暖抱紧了他,轻声说道,“我最害怕死亡。”
人都害怕死亡,心中牵挂太多,一旦死亡,什么都不知道了,心中所牵挂的该怎么办呢?
叶非墨一顿,电光火石间,叶非墨似乎想到什么,忍不住低头看温暖,他一直忽略的某些东西似乎浮上水面,爱琴海,温妈妈……温暖……
他低头看着温暖,这些天她都是心事重重的,莫非是为了诅咒的事情?
她知道了?
谁告诉她的。
怪不得……
“温暖,杜迪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叶非墨沉声问,“你是不是知道诅咒的事情?”
温暖从他怀里起来,桃花眼无辜地看着叶非墨,一片茫然,“什么诅咒?杜迪说什么?”
叶非墨见她表情无辜茫然,一脸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神态,也忍不住迷茫了,温暖到底知不知道?
“没什么。”叶非墨说道,温暖偏头,心中暗暗吃惊,她千瞒万瞒,没想到叶非墨已经知道诅咒的事情了,他已经知道了,还要她?
为什么?
有什么比得上他的性命重要?叶非墨的性格是不会信这些的,然而,他到底知不知道龙家的特殊,是真有其事,他真的不在乎吗?
温暖心中更疼得厉害。
一个人赌上了自己的性命,还要另外一个人,这要有多少的自信和自知,又该有过什么样的挣扎和选择,温暖突然间落泪,叶非墨知道一切后,还一如既往地爱她。
可她呢,却想着离婚。
如果诅咒在她身上,她一定什么都不在乎,可如今诅咒应在叶非墨身上,她怎么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就算这样在一起,她也不会开心,叶非墨也不会开心,剩下的日子都要在愁云惨淡中度过。
两人回家的时候,温妈妈还没回来,温暖有些累,饭也不吃了,回房间休息。
叶非墨给叶宁远打电话,“哥,帮我查一件事。”
……
片刻,叶宁远给他回电话,微笑说道,“你猜得没错,那座岛屿的确是龙秀水以前住过的,只是有一件事很奇怪……前几天第一恐怖组织的卫星拍摄雅典全景和爱琴海风光,因为这座岛屿上种了很多曼珠沙华,我觉得很有意思所以命人拍摄了全景。我找来找去,都没发现你说的坟墓。照你说的,龙秀水死了十多年,坟墓早就该存在了,没道理我前几天拍摄还没有,你们今天去看就有了。只有一种可能,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坟墓,这几天才弄出来的,只是障眼法。”
501(2111字)
温暖晚上又做了噩梦,又梦见那染血的蝴蝶,吓得她一身冷汗,从噩梦中转醒,叶非墨把慌乱恐惧的她拥在怀里,紧紧地抱着,温暖浑身发抖,好一会儿才缓下来。
“非墨……”
“乖,没事了,做恶梦而已。”
……
一夜无眠,温暖心思不宁,叶非墨抱着她安慰许久,都没有安抚她慌乱的恐惧。
第二天,温妈妈约温暖去逛街,她没什么精神,却不想扫温妈妈的兴致,随着她一起去逛街,叶非墨联络龙门的密探去查那座岛屿的事情,可想了想,最终又打消了念头,不想再查。
岛屿的确有诡异之处,他却不想深入调查了。
就让温暖以为龙秀水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
温妈妈离开一天,就有了一个坟墓,如果龙秀水没死,却有意造出这个坟墓来误导温暖,那就说明她不想见温暖,温妈妈那么疼爱温暖,龙秀水若是她生母,虎毒不食子,她们不会害温暖,既然不想见,定然有苦衷,他没有必要让温暖再面对这些。
就算查到龙秀水没死,也未必能知道诅咒的事情。
不如就这么算了。
有些事情别人不想让温暖知道,他也不想让温暖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温暖好。
温妈妈真是一个滴水不漏的人,叶非墨真觉得以前错看了她,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家庭主妇,从小娇生惯养,后来又被丈夫宠着,什么都不懂,没想到在温暖这件事上这么果断和冷静,竟然看不出一点点破绽,连一点不安都没有,叶非墨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几人在雅典呆了几日,温暖越来越沉默了,不爱说话,也没了笑容。
国内的媒体口风却有了变化,有人拍到叶非墨和温暖一起旅行的照片传到网上,原本两人离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谁都说离婚是离定了,谁知道又爆出两人一起在雅典旅游的照片来,媒体一致改了口风,说两人感情和睦,情比金坚,一下子转了口风。
温暖也知道这件事情,蔡晓静和她聊天的事情提起的。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如今她的名声在圈内并不算很好,就算她是叶家二少奶奶,有很多广告商也因为她之前的丑闻取笑了合约,声势大不如前,丑闻太多对她的名声始终有影响,叶家再有权有势也无法封住所有人的嘴。
雅典之行,夫妻两人的感情没什么进展,一直到回来,温暖也没有复合的意思,还是回了温家。
温爸爸和程安雅分别来机场接他们,坐了很久的飞机也累了,两家人也没有一起吃个饭,温暖和温妈妈跟着温爸爸回家,程安雅接叶非墨回家。
路上,程安雅笑问,“怎么样,乖儿子,我看你们小两口没什么进展嘛。”
叶非墨挑眉,“也不算没什么进展,我这么死皮赖脸跟过去,总会有一点发展,至少温暖不会摆一个冷脸给我看,至少我知道……她并不想离婚。”
程安雅赞了他一声,“干得不错,比我期望的好一点。”
叶非墨微微一笑,并没有说温暖知道诅咒的事情,这件事情他们夫妻两人就能够解决,没必要惊动爹地妈咪,程安雅笑看了叶非墨一眼,见他十分精神,心中很开心。
这一次旅游,看来他收获不小。
“杜月盈找到没有?”叶非墨问。
程安雅点点头,“找到是找到了,你哥出马能有什么人找不到,不过呢。这丫头伶俐得很,本来打算来A市的,后来知道第一恐怖组织的人在找她就躲起来了,再加上杜迪的爷爷请张家的人出面说情,你也知道你哥和张家那边的关系,这点面子总要给的。”
“这么说放她回杜家了?”叶非墨脸色顿时阴鸷,精致的脸蛋上净是阴霾,就这么放过杜月盈,他说什么都不甘心。
“人呢,杜家一定得交出来,我会和张家那边说让他们不要插手。”程安雅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一个杜月盈,也没必要弄得两家人不开心。最好的办法是杜家能好好管教管教她。”
毕竟孩子没了,杀了杜月盈也救不回孩子的命,再说,杜月盈陷害温暖只是导火线,孩子是他们夫妻弄没了。
程安雅的脾气已没有年轻时那么尖锐,几十年了,尖锐的菱角早就磨平了。再加上涉及到杜家和龙家,很多东西她并不想去碰,她和温暖一个心思,不想触怒了杜月盈,把灾难带给叶非墨。
身为母亲,没什么比孩子们的平安重要。
叶非墨回来后很忙碌,温暖仍然足不出户,什么活动也不参加,蔡晓静也不逼她在公众场合出现。叶非墨去了雅典这么久,公事积累很多,再加上杜月盈的事情也要磨,忙得天昏地暗。
他有好几个夜晚是在公司过了,没有回叶家,也没有回他和温暖的家,一回去就空荡荡的,十分寂寞,那感觉不好受,他干脆就在家里过了。
程安雅打过几次电话催他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叶非墨口头上都应了,却没怎么听她的话。
温暖一早下楼,温静就喊着她过去一起看电视,原来是叶非墨出席国际癌症基金会的一场活动,叶家的慈善做得不错,温暖也参加过这个慈善活动。节目是现场直播的,温静看得津津有味,温暖一笑,拍一下她的头,“没见过你姐夫呀?”
“姐夫帅嘛,帅哥当然要多看几眼了。”温静淘气地眨眨眼睛。
他的确很帅,最近清减了许多,依然无损他清贵的气质。
“姐,你什么时候才肯原谅姐夫?”
“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看你的新闻。”
“什么小孩子,我都能谈恋爱了。”温静拍拍胸脯,一脸我是大姑娘的表情,温暖哭笑不得。
她正要去厨房拿果汁,突然看见电视画面上出现一片混乱,她脸色大变。
叶非墨昏倒了!
502(2106字)
温暖是第一个赶到医院的,一路几乎飙车过来,叶非墨的首席秘书张玲和他的秘书团都在,张玲已经通知叶三少和程安雅,他们也在赶过来的路上。
“少夫人,你怎么过来了?”张玲看见温暖匆忙赶过来,似乎很惊讶,甚至有点慌乱,那新闻她已经很快就压下了,并说叶总只是中暑,没什么大碍,没想到还是惊动了温暖。
温暖并没有看接下来的新闻,她一看叶非墨昏倒第一时间就想到他的胃病,立刻就赶来医院,叶非墨有专属的医生,温暖也知道在哪家医院,根本就不用过问别人。
她根本没看后面安宁电视台的新闻。
一个跨国集团的负责人突然昏倒,对整个集团的影响是很大的,所以张玲必须要压下整个消息,不会把叶非墨的真实情况报道出来。
她没想到温暖会在电视机前,也没想到温暖会立刻赶来,没看后面的新闻。
“我为什么不能赶过来?”温暖本来一心担忧地看着急救室,想问问张玲发生什么事,见她这么问就觉得很奇怪,就算自己和叶非墨的感情出了问题,叶非墨出了事,她赶来医院不是很正常吗?
天知道一路上让她多着急,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到他身边来。
张玲支支吾吾,不敢多说,其余秘书们也低着头,温暖厉声问,“怎么回事?”
“叶总昏迷前说……不要通知你。”张玲为难地说,所以她就打电话通知叶三少和程安雅,没通知温暖。
温暖一怔,微微握紧拳头,叶非墨是什么意思?不想让她担心吗?
她正胡思乱想就接到蔡晓静的电话,蔡晓静本来想告诉温暖叶非墨昏倒的事情,温暖告诉蔡晓静她在医院,蔡晓静这才放心,挂了电话。
“张玲,非墨出了事,估计你有很多事情要忙,你们几个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温暖说道,把张玲和几名秘书打发走了。
她一个人在急诊室外面等了快半个小时,手心都出了汗,四肢冰冷。
叶非墨的身体不好,可从来没有突然昏倒过。
他是胃疼吗?
一定是了,她不在他身边,他一定没有好好吃饭,没有好好睡觉,昨天半夜通电话,他还在公司,去雅典那么多天,回来又这么忙碌,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她正着急恐惧,叶三少和程安雅也赶来了,见了温暖也颇为意外,程安雅也来不及想什么,问了叶非墨的情况,温暖具体情况都不知道,程安雅看了叶三少一眼,勉强镇定下来,等着医生出来。
“爹地,妈咪,对不起。”
程安雅错愕地看她一眼,觉得十分好笑,“你说什么对不起?”
温暖不知道,就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该说一声对不起,叶三少说,“非墨是打不死的小强,希望真的只是中暑了。”
几人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急诊室的门才开了,叶非墨还在昏迷中,推到病房了,叶三少和程安雅慌忙迎上去,急问叶非墨的情况。
“家明,非墨的情况怎么样?”程安雅问。
刘家明是叶非墨的专属医生,几年前就专门负责叶非墨的胃病,叶非墨所有的病例他最清楚,程安雅和叶三少见刘家明神色凝重,两人心中都有些发凉,都知道情况不妙。
温暖紧跟着叶三少和程安雅进了刘家明的办公室,温暖紧张得手都没放开过。
刘家明看叶非墨的病例,良久没说话,叶三少直接问,“非墨的胃病是不是转胃癌了?”
“叶三,安雅,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的确是胃癌了。”刘家明哀痛地说。
程安雅一时怔住了。
温暖如五雷轰顶,脑海一片空白。
胃癌……
叶三少最是冷静,“非墨每年都做胃部的详细检查,距离上一次检查还不到一年,应该不是晚期吧?”
刘家明说,“这一次非墨突然昏倒一来是他最近精神状态不好,身体负荷过重,二来是因为胃癌,至于是第几期,等非墨醒来,我还要给他做一个详细的检查才能确定,最有可能是第二期,第三期的可能性不大。”
“尽快帮他安排。”叶三少说。
刘家明似是有口难言,表情十分苦涩,叶三少蹙眉说,“有什么话直说吧。”
“叶三,非墨的癌症就算是良性的……先不说手术风险,就算手术成功后,复发和转移的几率也很高。”刘家明说,很为难地看着他们,“抱歉。”
……
程安雅看着刘家明,“家明,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要非墨活着。”
“等非墨醒来,做一个详细的检查,我再和肿瘤科那边开会,总之,我们一定会尽力。”刘家明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程安雅如坠冰窖。
刘家明是国内肠胃科的最好的专家了,如果他都没办法,那非墨要怎么办?
温暖全程一句话都没说,脸色惨白无血色,愣愣地随着他们进去,又愣愣地随着他们出来,不是普通的胃病么?为什么会是胃癌。
难道诅咒这么快就灵验了吗?
非墨不能死,绝对不能死,温暖心乱如麻,又恐惧,又觉得心慌,想哭却流不出眼泪,身体僵硬又冰冷,如果叶非墨出了什么事,她活着也没意思了。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他明明只是胃病,怎么会成胃癌了呢?都是她的错,如果她没和非墨闹矛盾,他就不会十几天不眠不休地守着她。
如果不是她和他闹矛盾,他就不会没一顿,有一顿的,他的病情也不会加重。
如果不是她遇到非墨,他们就不会相爱,不会结婚。
就不会有诅咒。
诅咒两个字如恶魔般,紧紧地掐住温暖的脖子。
程安雅担心地看着她,“暖暖,没事吧。”
温暖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恐惧,无法自拔。
503(2038字)
温暖留在病房陪着叶非墨,程安雅和叶三少去办手续,程安雅一路上心不在焉,叶非墨的胃癌不是小事,这么多年来,这是让她唯一觉得害怕的事情。
有些事情是人力无法改变的。
程安雅心不在焉,彷徨不安,叶三少只是握紧妻子的手,“非墨不会有事的。”
“白夜是不是和你说过非墨的情况不容乐观?”程安雅突然问,叶三少刚刚表现得太过冷静,她一时没多想,似乎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嗯,去年白夜从家明这里拿过非墨的报告,后来他打电话告诉我,非墨会得胃癌的几率非常高。”叶三少也不隐瞒,沉声说道,“白夜说情况最糟也该会有四五年的时间,没想到这么快。”
“这件事为什么没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该做的预防措施我都做了,非墨平时吃的药都是白夜给配的,这一次情况恶化我们都不想。”叶三少说道,他对叶非墨的关心不比程安雅少。
程安雅无力地靠着墙壁,轻声问,“白夜那边有法子吗?”
“等家明给非墨做过详细的报告,再给白夜和苏曼看看,如果他们都没有办法,恐怕就……”叶三少欲言又止,程安雅浑身冰凉。
她叹息一声,“我现在看着温暖就发悚……”
“安雅……”
“她一定会和非墨离婚的,这个打击不知道非墨能不能受得住,如果不是胃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看如今……”程安雅眼眶微红,“我真的心疼非墨。”
……
叶非墨醒来时,已近黄昏。
他有些恍惚,触目的白色令他觉得无比的厌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一直看到吊瓶才想起自己因为胃疼晕倒,估计是送医院了。
最近总觉得胃很不舒服,总是一阵阵抽疼,他没在意,工作又忙,温暖又不在身边,难免疏忽了,没想到就犯病了。
夕阳余辉照得很舒服,叶非墨侧头就看见温暖在一旁定定地看着他,他心中暗喊了声糟糕,他已经嘱咐张玲不准通知温暖,她怎么会在这里?
温暖见他醒来,也有些恍惚。
“非墨……”她喃喃喊了声,叶非墨见她神色伤痛,心中也是不舍,握住她的手,紧贴在唇边,她的手冰冷如霜,“我没事……”
温暖听了这话,更觉得难受。
胃癌呢,怎么会没事,每年因为胃癌死亡的人那么多,怎么会没事?
她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只是反手握紧他的手,叶非墨觉得身体很疲软,又不想躺着,他很少这么脆弱地躺着,温暖调高了床的高度,他坐起身子来。
他有些饿了,程安雅早就熬好了粥热着,温暖把粥倒出来,一口一口地喂着叶非墨吃。
叶非墨看着她白皙的脸,心中如热巧克力化开了般,甜丝丝的,温暖在照顾他,如此细心,如此温柔,难得的温顺,虽然看起来满腹心事,悲伤萦绕不去,可她待他,却是温柔的。
“这粥难喝。”叶非墨诚实地说,粥是他喜欢的姜丝鸡丝粥,可熬得实在不怎么样,可因为有温暖喂食,这粥似乎又变得美味了。
“妈咪熬的。”温暖微笑说,叶非墨了然,怪不得,他就说温暖熬粥很好喝的,没理由一下子失了水准,原来是妈咪熬的……
两人都不说话,温暖一直低着头,叶非墨察觉有异,蹙眉问,“有心事?”
温暖摇头,把碗放好,问他还要不要吃,叶非墨摇头,温暖淡淡头,把粥放到一边,叶非墨拉着她的手坐到病床上,温暖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没说话。
她太沉默了,叶非墨觉得很奇怪,问:“为什么不说话?”
“你想说什么?”
叶非墨道,“说什么都好。”
只要她和他说说话,说什么都行,“从雅典回来,我们都没怎么好好说话。”
提起雅典,温暖心中更是苦涩,转念想到他自己如此不爱惜身体,又觉得悲愤,“你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为什么不好好睡觉,安宁没你也垮不了,为什么要弄得自己进医院,叶非墨,你总是这样,你这样子让我怎么……”
怎么放心离开你。
她的眼睛微红,叶非墨挑眉,疑惑地看着温暖,眸中掠过一抹惊喜,温暖这是关心他么?
“暖暖……”
“不要叫我,我讨厌死你了。”温暖心中有苦说不出,赌气甩开他的手,叶非墨又重新抓着她的手,温暖怕扯到他的针头,没敢太用力挣扎,叶非墨如珠如宝地捧着她的手,甚是欢喜。
“那你回来照顾我好不好?外卖真的好难吃。”叶非墨得寸进尺地提要求,“没你在身边,胃口当然不好了,你回来好不好?”
“你别耍无赖。”温暖气恼说,他真的揪着她的弱点了,明知道自己舍不得他,还说得这么可怜,“以前你不认识我的时候都是怎么过了,也没见你怎么样,怎么现在就娇气了?”
叶非墨理直气壮地说,“暖暖,你不能把我的胃口捧上天又狠狠地摔下来,它会受不住的,它的主人也受不住的,它今天娇气也是因为你造成的,你得对它负责。”
他越是如此说,温暖越是难受,一想到非墨的胃癌,温暖心如刀割。
他本来只是普通的胃病,现在却成了胃癌,温暖自责不已,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非墨经常和她闹矛盾糟蹋自己的身体,他不一定会有胃癌。
负责,她也想负责,他的胃癌转移到她身上可不可以?
温暖咬着牙,叶非墨见她神色痛苦,敏感地察觉不对劲,“温暖,怎么了?是不是我的病情有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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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听叶非墨如此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程安雅开门进来,见他醒了,程安雅很开心,温暖抽出自己的手站起来。
“妈咪……”她喊了声,乖巧地站在一边,非墨胃癌的事情,还是交给妈咪说吧,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叶非墨说,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这件事。
叶非墨年纪轻轻,却有这种病,她真的痛心。
他这身体,是因为韩碧,才弄成今天这样。
“我早就警告你要多休息,偏不听,偏要进了医院才知道轻重,你想气死我是不是?”程安雅忍不住说,若不是见儿子脸色苍白,她真会一巴掌过去揍他。
叶非墨看了看程安雅,又看了看温暖,沉声问,“我到底怎么了?”
程安雅也不隐瞒,“恭喜你呀,胃癌。”
叶非墨一怔,有点反应不过来,温暖见他错愕的表情,心中难受,不忍去看,任由是谁听到自己得了癌症,表情都不会很好。
那一瞬间,非墨在想什么呢?
温暖只知道,自己听到他得了胃癌,且情况不容乐观的那一刻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反应过来后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非墨绝对不能死。
叶非墨震惊、错愕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很快就反应过来,难怪温暖满身悲痛,原来是他的病情恶化了。
今年胃部检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怎么突然就有了胃癌?
“第三期了吗?”叶非墨问程安雅。
“明天做一个胃部的详细检查,等结果出来才知道。”程安雅诚实地说,温暖很佩服自己婆婆的直接和坚强,自己的儿子得了癌症,没有隐瞒,没有伤痛,冷静得令人意外。
本来以为大家都会瞒着叶非墨,她是不敢说,没想到程安雅一进来就告诉叶非墨了,没有给叶非墨一点心理准备。
平常人恐怕不能接受自己得了癌症吧。
特别是叶非墨才二十多岁。
叶非墨看向温暖,她逃避他的目光,程安雅见状,心中叹息,也没说什么。
唐舒文,陈雪如和林宁、蔡晓静,苏然等好朋友傍晚也过来看他,胃癌的事情叶非墨也没瞒着,大家听了心情都很沉重,人多的时候,温暖都很沉默,几乎没什么话说,众人也只当她太过伤心,只有叶非墨,时刻关心温暖的情绪变化,她脸上没一个表情都逃不了叶非墨的眼睛。
他发现温暖几乎没有直视过他的眼睛。
唐舒文和林宁等人走后,程安雅也让温暖回家,她从叶非墨住院一直到晚上都在医院,没休息,也没吃过东西,程安雅让她回家休息一晚。
温暖也没有逞强,她的确没有精神继续留在医院。
胃癌,诅咒这两个词如扼住她的咽喉,几乎让她窒息,她特别的难受,一秒钟也不想留着医院。
叶非墨想和她说什么,温暖并不想听,匆匆离开,没有留意到叶非墨沉痛的目光。
出了医院后,温暖奔跑着离开,她必须借助某些事情来缓解心中的压力和痛苦,除了奔跑,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跑累了,上了一辆的士,本想回家,车子经过河边的时候她下车,一个人在河边走一走,温妈妈也知道叶非墨的事情,给了打了好几个电话,温暖回了一个,她想清静一会,索性关机了。
几乎是习惯性的,她找到他们经常坐的长椅,今晚的夜很深,江边风大,吹得温暖浑身冰冷,苍穹如墨,没有星光,也没有月光,温暖一个人坐着,总觉得天空像是一只黑色的恶魔,正朝她逼近。
她恐惧,她无奈,她颤抖,她绝望……
可恶魔没有放过她。
江边人来人往,温暖一个人坐着,脑海里回想着她和叶非墨曾经的点点滴滴,幸福的,悲痛的,开心的,绝望的……她仰着头,倏然感觉天空下起了咸涩的雨。
她捂着脸,号啕大哭……
他患胃癌的消息被压下来,外界都以为叶非墨只是中暑住院,安宁并没什么影响。叶非墨培养了一批年轻有为的安宁高层领导者,即便他住院,安宁也是井然有序。
一连几日,温暖都是中午来医院看叶非墨,待了一会儿就走,没有停留,唯独看报告的时候,温暖在医院多留了一段时间,叶非墨的胃部详细检查出来了。
证实是胃癌第二期,必须要动手术。
刘家明和叶三少、程安雅等人讨论过,叶非墨的手术成功率并不是很高,他只有五成的把握,且就算手术成功后,日后复发的机会也非常高。
叶非墨最多只有五年的寿命,这个消息对叶家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叶三少和程安雅这一生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了,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子女生离死别,两人都很镇定,他们没有同意叶非墨立刻动手术,而是等苏曼和白夜过来。
叶非墨的病例报告也传给白夜了,叶三少和程安雅把希望都寄托在白夜身上,如果刘家明对手术只有五成的把握,白夜应该能有八成。
温暖并不知道白夜的医术,叶三少和程安雅简单说了一遍,却没能减缓她心中的害怕,她这几天担惊受怕够了,可面上没怎么表现出来,很是冷静。
蔡晓静等人都知道温暖的性格,对她这么冷静的态度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冷静,近似于一种冷漠。
令人寒心。
诸位好友并没有说什么,可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想法,大家都猜测可能温暖因为孩子和丑闻的事情还在怪叶非墨,所以表现得有点冷漠。
程安雅和叶三少倒没什么,一门心思都在叶非墨的手术上面。
“温暖,一些莫须有的事情,你别想太多。”程安雅语重心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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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故作不懂程安雅在说什么,程安雅也没有强求,温暖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她心中也是矛盾,所以没有插手温暖和叶非墨的问题。
“白夜的医术举世无双,别的医生都有一半的几率能医好非墨,他绝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程安雅说道,鼓励温暖,也鼓励自己,一切都要乐观。
温暖笑问,“妈咪,你真的很有信心吗?”
“对!”
温暖轻轻一笑,“如果妈咪真的这么有信心,为什么还是这么害怕呢?”
程安雅一怔,没想到温暖会看穿她心中的恐惧。
的确,她也害怕。
嘴上说百分之百的确定,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他也不敢保证白夜是否能有把握医好非墨,谁都不敢保证。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好,没想到被温暖看穿了。
“我害怕,不是因为害怕非墨治不好,而是害怕……”程安雅看了温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算了,不说了,你多陪陪他吧。”
温暖低下头,不应答,也不拒绝。
他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白夜和刘家明开过电话会议,暂时把叶非墨的癌细胞控制住,没有让癌细胞扩散,白夜在为叶非墨配一种新药,需要十几天,不能立刻来A市。
只要饮食得当,调理得好,几个月内叶非墨是没什么大碍的。
温暖天天来医院,叶非墨的朋友不算多,来来去去也就林宁和唐舒文他们几个人,这几人几乎也天天都来医院看望叶非墨,诸人都很关心叶非墨的身体。
陈雪如见温暖这几天都很沉默,忍不住问,“是不是害怕非墨的病情加重?”
温暖摇头,一笑而过。
陈雪如问什么,她都不太说话,到最后,陈雪如也不好再说。
叶非墨更不会问温暖什么,只要温暖陪着他,他就心满意足。
温妈妈和温爸爸隔三差五也来看叶非墨,嘘寒问暖,比温暖要热情得多,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成病人,即便他的脸色憔悴难看,不管是长辈还是朋友,都看出他这份心思,只是当他是普通的病,怕多说他不高兴。
叶非墨实在是怕了程安雅的手艺,所以他住院期间,都是温暖给他熬粥,叶非墨似乎回到过去被温暖喂养的生活,过得十分滋润,他喜欢吃什么,温暖都能给他做出来。
所以他住院住得脸色红润,风生水起。
不仅给他做营养好吃的,还亲自喂,叶非墨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午饭,晚饭时间,日子过得十分甜蜜。
好似,他们两人之间的隔阂已经不存在了。
他知道,这些隔阂怎么都存在,只是因为他的病,温暖无暇顾及。他倒是愿意这一次能够病得久一些,这样温暖就会留在他身边久一些。
“温暖,后天我就出院了,回家好不好?”叶非墨试探问,他吃定温暖心疼他,敢拿自己的身体打赌,赌温暖的不忍心……
手术安排在十几天后,他不喜欢总在医院里住,刘家明批准他后天出院。
温暖正在给他切苹果,顿了顿,“我想在家里陪妈妈,你回家住吧,妈咪会好好照顾你的。”
叶非墨低头,遮去眸中的黯淡。
温暖仍然不愿意回来。
程安雅不敢让他一个人住名城,叶非墨也拗不过程安雅,只得回家住,身体没什么大碍后,照常上班,照常工作,外界各种揣测也平息下来。
温暖最近也接了一些工作,活动在银屏上,为《梁红玉》做宣传。
这部片子要放到12月上映,网上早就铺天盖地地做宣传了,气势很足,她状态并不是很好,蔡晓静也没给她接剧本,只是出席一些活动,拍摄几支广告。
叶非墨没想到,温暖会主动约他吃饭。
他出院后,约了她几次,温暖都以各种借口推了,没有和他单独在一起吃饭,温暖能主动约他,叶非墨着实没想到。
她约他在一家常去的餐厅。
离安宁集团并不远。
今天参加一个剪裁活动后,温暖就在安宁等叶非墨下班,两人一起去吃饭。
为了避免有闲人打扰,叶非墨已经把餐厅都包下来,两人去的时候,餐厅里只有侍应生和一名弹钢琴的歌手,叶非墨点了一首带着一点爵士风情的钢琴曲,餐厅里飘着悦耳的钢琴曲,一切都没好得不可思议。
“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喜欢来这家餐厅吃饭?”叶非墨问,他们在一起后,比较常这家餐厅。
温暖淡淡说道,“我喜欢这家餐厅的口味。”
浓淡皆宜。
叶非墨并不多问,今晚的温暖比寻常更安静,总是低着头,除非他问,她才回答,很多时候,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成一个很大的空间,谁都进不去。
这种隔着真空的感觉,让叶非墨有很不好的预感。
饭菜很快就上来,两人沉默地用餐。
温暖偶尔问叶非墨的身体状况,叶非墨都说没事,她点头,也没多说,他蹙眉看着她,总觉得她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她胃口不好,吃得不多,叶非墨一直在揣摩温暖的心思,也吃得不多,撤了主食后,侍应生上了饭后甜点和咖啡,温暖静静地喝着。
“是不是有事想和我说?”叶非墨主动问,他一贯习惯掌控主动权,可在温暖这一事上,他总是太过于被动,只因为她是他最心爱的人,他没办法用强的。
温暖深深地凝着他,餐厅光线比较暗,旁边的水幕镜墙时而掠过一道水润的光线,时明时暗地在她脸上掠过,添了几天道不明的悲伤。
他心惊胆战,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后悔问出这句话。
他有预感,接下来的事情,绝对是他不能接受的。
温暖低头,从包包里缓慢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叶非墨,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试图保持着她的好风度,叶非墨蹙眉,接过,如遭雷击……
离婚协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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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低头,从包包里缓慢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叶非墨,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试图保持着她的好风度,叶非墨蹙眉,接过,如遭雷击……
离婚协议书。
这几个字如最耀眼的白光,刺痛他的眼睛,他的视线有短暂的模糊和发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离婚协议书?
叶非墨什么都看不清,唯独看见这几个字,还有温暖力透纸张的签名,这是一份温暖已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只要他一签名,这份离婚协议书就生效了。
她还是坚持要离婚?
“为什么?”叶非墨喃喃自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温暖,在她脸上却找不出半分不忍,只有冷漠。
在他身患绝症的时候,她提出离婚?
她不要他了。
是嫌弃他了么?
“这份离婚协议书在我去雅典前就去律师楼办好了,当时出国散心,本想回来再处理这件事,可回来后你又太忙,接着住院,一直耽搁下来。”温暖淡淡地说道,目光如一潭温水,平静而清润,“非墨,我们离婚吧,我已经签了名,我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我狠感谢你这一年来的疼爱和关心,不管怎么说,这一年都是我生命中最灿烂的一年,因为有你,只是,我们的婚姻遇到问题,所以……结束吧。”
“我不会离婚。”叶非墨沉声道,目光如利刃般看向温暖,“你分明还爱我,为什么一定要离婚?”
“我不否认,我还爱你。”温暖淡淡说,目光微垂,像是背好台词般,缓缓说道,“相爱并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世上有很多相爱的情侣最后都分开了。就像一个游戏,结束了,那就要重新开始。我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累,韩碧的影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出现,你总是在曲解我的事业,我的生活。还有你的不信任,还有你把我从楼梯上推下来,失去了孩子,我很想把这一切都忘记,我们重新来过,可惜,我忘不了。所以我很累,很累,我也知道你很累。非墨,夫妻之间不是这样子的,做人开开心心最重要,既然我们都活得这么累,为什么还要在一起,不如分开,各自重新开始。”
下一次,你就找一个活泼一点,简单的一点的女孩,因为这样的女孩会让你开心,不会让你很心烦。
“口是心非。”叶非墨冷声说道,“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把刚刚的那些说重新说一遍?”
温暖心中绞痛,依然抬起头,微微一笑,“说多少次都是一样,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慢慢的,我们都会把彼此忘记,我们还年轻,将来还有很多机会。当年你爱韩碧的时候,不是也是此生非她不娶吗?最后怎么样,还不是爱上了别人,当年我爱方柳城的时候,也是此生非他不嫁,可最后还是嫁给你,谁也说不准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们还会遇到什么人。或许,你我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等以后想起来,放在回忆里看一看就足够了。”
叶非墨呼吸沉重,目光阴鸷带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温暖,手背上青筋暴跳,他极力忍耐这什么,仿佛到了极限,下一秒就要爆发,吞噬面前这位让自己心痛,绝望的女人。
离婚……
温暖要离婚。
除非他死。
似是看穿他在想什么我,温暖轻哼,表情复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非墨,你现在身体,能保证什么?谁知道你能活几年,长痛不如短痛,我为什么要花时间在你身上?叶非墨,我很害怕死亡,也不敢面对死亡,你说我胆小也好,说我无情也罢,既然你得了癌症,那就不要拖累我了。”
“你说什么?”叶非墨瞪大了眼睛,这样绝情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他做梦都没想到。
她说他活不了多久,所以……不想花费时间在他身上?
温暖顿了顿,不动声色收紧了拳头,“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希望你能在上面签字,放彼此自由,再见。”
她说罢,起身离开餐厅,留叶非墨一个人在餐厅坐了很久,很久……
手中的离婚协议书,几乎被他揉碎。
温暖几乎是逃着离开餐厅,踉踉跄跄地上了车,音色几乎全沙哑,说不出话来,冰冷的泪水在脸上流淌,泪流不止,痛苦和绝望一拥而上,把她完全淹没。
非墨,对不起……
对不起!
她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的,她不是有意的。
她比谁都想非墨长命百岁,幸福安康,她比谁都想,她不想说那些恶毒的话来伤害他,天知道,说那些话的同时,刺了叶非墨一刀,却反噬自己十刀。
她也很痛。
眼泪从她的指缝中流淌下来,温暖的心在滴血。
把他从生命中推开,就像在心脏上狠狠地砍了一刀,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
她知道,一旦说离婚,一旦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她一定会难受得想死掉,然而,事情发生了,她才知道,疼痛是想象中的十倍百倍。
她如此疼痛,非墨也是。
老天为什么要给他们开这么大一个玩笑。
“大小姐,你没事吧。”温家的司机担心地问。
温暖抑制住哭声,只是摇头,司机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哭得这么伤心,也不敢多问。
她不想回家让家人担心,就在江边走一走。
城市灯光璀璨,夜景灿烂,她的心却是一片荒芜。
离开叶非墨,她从此再也不会快乐,这辈子所有的快乐和开心都将终止,成了曾经。
当初结婚的时候,从没想过结束。
她是认认真真想和叶非墨过完一辈子,认认真真想给彼此幸福,只可惜,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
她一定是受了诅咒的女人,所以幸福离她太遥远,不敢拥有。
非墨,你现在一定恨死我了吧。
一定恨死了。
我也恨自己,我也恨……
他过去多爱她,现在就会多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