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旁边的乔挽月看到明决脸上露出类似苦恼的神色,忍不住掩唇轻笑了声。
周大夫继续道:“之前老夫开的药膳现在恐怕是不太适合明决了,等老夫再重新写个方子吧。”
明决脸上几乎看不出表情来。
他不得不思考,他当时搬过来砸在自己脚上的到底是怎样的一块石头,怎么还移不开了呢?他搬来怕是一座泰山吧,见了鬼了。
乔挽月倒是觉得他这个样子非常可爱,她知道向来明决不太喜欢喝药,已经尽可能让下人们将药膳炖得好吃一点了,就是最后的结果好像并没有好多少,乔挽月握着明决的手,对周大夫道:“真是麻烦周大夫了。”
周大夫正要打趣他们两句,一低头忽然注意到蹲在地上的炎犴,问乔挽月:“小姐什么时候还养猫了?”
乔挽月道:“在白云城里捡到的,瞧着可爱,就给带回来了。”
炎犴听到乔挽月的话,立刻迈着小短腿连跳带爬地来到凳子上,仰着头,它这几日的生活过的很不错,那张小脸又圆了不少。它已经发现了新的生存技巧,整天只要随便地卖卖萌,就有不少乔家弟子用小鱼干小鸡腿来投喂它,在乔挽月看不到的地方,它吃了不少好东西,也有乔家弟子奇怪喂它的东西都被它吃到哪里去了,不过见它没事,也就放了心。
炎犴想要冲乔挽月撒个娇,于是趴在凳子上打了一个滚,结果咚的一声,直接掉到了地上,不过它也不觉得疼,马上站起来,冲着乔挽月使劲摇了摇身后的尾巴。
它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好歹是堂堂一个凶兽,这种生活真是太堕落了,一边卖萌卖得更加熟练。
卖萌可耻,但是有用。
“确实挺可爱的,不过家主记得小心些,别被抓伤了。”周大夫笑呵呵地弯下腰摸了摸炎犴的脑袋,随后站起身来,把药箱背在身上,看着他们两个还握在一起的手,有些促地眨了下眼睛,笑道:“那老夫就不在这里打扰家主了。”
乔挽月松开手,将周大夫一直送到院门外面,周大夫不放心地又和乔挽月叮嘱道:“我也不知道你遇见的那位文光长老是用什么办法将明决的经脉都恢复好,不过我刚才细细查了一遍,明决身上各种病根差不多都除尽了,只是从前他的身体太差了,还是得多注意点。”
乔挽月点头应道:“我都记下了。”
乔挽月行事周大夫自然是信任的,他提醒乔挽月说:“既然经脉修复好了,也该让他试着引气入体,开始修炼了。”
乔挽月也是这样打算的,她此前觉得明决在修行上的天赋可能比不过秦凡那样好,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归一派被欺负成那个样子,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也许是归一派的功法不适合他,究竟要怎么办,还是要等明决正式再踏入修炼这一途来决定。
说起功法这个事,乔挽月在比试大会上突然意识到,秦凡现在所修炼的功法也不是太适合他。
对了,秦凡还有禁闭没有关,等会儿得去跟她二师叔说一声。
乔昱章很快从周大夫的口中得知了明决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知道是文光长老帮的忙后,更是大吃一惊,待到乔挽月来同他说起秦凡的事他也没能认真听,只让乔挽月这个做家主的自己看着处理了。
等乔挽月把该说的都说完以后,他开口向乔挽月问道:“你是怎么说动了文光长老来帮明决看病的?”
乔挽月没想到乔昱章听了这么多,出口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会是这个,坦然道:“不是我,是城主帮的忙。”
乔昱章略为奇怪,虽然他和白君泽的关系不错,但要白君泽说动文光长老多半是要花上些力气,他向乔挽月问道:“文光长老是直接答应了?”
“应该是吧,”城主是怎么同文光长老说的乔挽月本人也不清楚,乔挽月道,“文光长老人很和气,也很好说话,就是有时候有点奇怪,常常说话没头没尾的,不过也可能是我听得不清楚吧。”
乔昱章眉头紧皱,面露疑惑,那表情好像是在问乔挽月,你说的真的是文光长老吗?
他前些年曾与天辰宗的那几位有过一面之缘,文光这人虽不像他那位师兄叶长风一般差点都能放冷气出来了,但与和气两个字好像也搭不上边。
乔昱章想了想,这些话并没有说出来,如今明决的经脉确实被文光给治好了,他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准备一份厚礼送到天辰宗去吧。”
乔挽月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乔昱章道:“我这里还有几样宝贝,你看看一起送过去吧。”
“不用的,我私库里的东西不少。”乔挽月拒绝道,从前她还小的时候她二师叔就没少给她送各种好东西,没道理现在还要让他往自己这里填东西。
乔昱章没逼着她收,只是提点了她两句,最后嘱咐她说:“如今明决的经脉已经修复,你要督促他好好修炼了。”
“我知道的。”
乔昱章叹道:“我也不求他天赋有多好,能不能帮着你什么,至少得长长久久陪在你的身边。”
现在明决的情况已经比乔昱章之前预想的好了很多。
乔挽月看起来对这事并不烦心,还能安抚乔昱章说:“二叔不用担心,他从前怎么说也是归一派的入门弟子,在修炼一途上不会太差的。”
“我听你说,你过几日要去霜天境一趟?”见乔挽月点了头,乔昱章继续道,“那到时候就让明决到我这里来吧,我教教他。”
乔挽月犹豫道:“会不会太麻烦二叔了?”
乔昱章:“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麻烦的。”
“那可谢谢二叔了。”
乔挽月这边与乔昱章将接下来乔家弟子们的安排都定下,又罚了秦凡思过三日,才回了她和明决的院子里。
明决坐在院子中的秋千上,银白月光落了满院子,树枝的影子在夜风中摇曳,如同数条小鱼游于其中,见到乔挽月回来,明决半真半假地抱怨说:“挽月怎么去了那么久?”
乔挽月道:“顺便去见了二叔。”
她走到明决的面前,对他伸出手,“外面风凉,先进去再说吧。”
眼下已经快要入冬,乔挽月握着明决有些冰凉的手,对他说:“外面这么冷,你也不多穿点?”
“只是出来坐一会儿,没事的。”
乔挽月推开门,道:“还是多注意点好。”
“我记下了。”
乔挽月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抱怨他道:“记下了记下了,你每次都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呢?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声音娇软,像是含了糖块似的,听得明决心中微荡,想着去年他们去随玉京城的百姓们一起去花神庙祭祀的时候,天降神火,少女手持一把渡雪剑挡在自己的面前,剑影与流火将她的身影衬托得格外清晰,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映着满天星火。
后来他们一同掉进花神庙下面的洞窟里,那时候他谨记自己是个身体不大好的废人,拖个后腿也是常事,他娘子丝毫不嫌弃他,极有耐心,要不是他极力拒绝,说不定她都能背着自己在那洞窟里寻找出路。
在茫茫的黑暗中,她避开所有人,将从神庙里顺手拿的贡果偷偷塞到他的手中。
在乔挽月催促的目光下,明决尝了一口,味道又酸又涩。
乔挽月压着声音,问他好吃么。
黑暗中,明决擡起头看着乔挽月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间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吃了,酸涩中带了一丝甜,他笑着回她好吃。
然后他娘子又塞了两个贡果到他的手中。
那时明决低头看着手中的贡果,颇有些哭笑不得。
而眼下,乔挽月关上门,转回头,正好对上明决的眼睛,屋子里的灯盏还没有亮起,浅浅的月光浮在幽暗的房间当中,她却可以从明决的眼睛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影,明决生得好看,乔挽月一直都知道,她当初从西市买下大概也是看着他长得好看吧,虽然第一眼的时候,她其实也没有看清楚明决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年轻人好点颜色也不是大毛病,乔挽月伸出手,抚在明决的脸颊上,心中一动,她轻声向明决问道:“你要亲我吗?”
明决嗯了一声,乔挽月都这么说了,他当然抵抗不了这种诱惑,他低下头,碰了碰乔挽月的嘴唇,起初的时候如蜻蜓点水一般,短暂地接触便分开,然后再次贴近。
明决的嘴唇有些微凉,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那些喘息声在静谧的房间中被无限放大,乔挽月反客为主,勾着明决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从门口到床上,然后紧急刹车,乔挽月坐在明决的腰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她低下头去,看着躺在床上的明决此时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就忍不住想要欺负他。
乔挽月从前都没发现自己还有这样恶劣的时候,之前的时候每每做到这一步还会觉得心虚,现在明决的身体越来越好了,她就变得格外想要逗逗他。
她从明决的身上起身,伸手将他刚刚被自己扯开的衣襟整理好,低头轻声与他说:“那个过两日我要去霜天境中一趟。”
明决擡起手在乔挽月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把,他现在就觉得乔挽月有点学坏了,这属不属于是先给两个甜枣,然后再捶他一下。
可她娘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他娘子不过是想扔下他,一个人出去闯一闯罢了。
明决明明知道这一点,还故意向乔挽月问道:“所以这一回是不打算带着我一起去了吗?”
乔挽月嗯了一声,有点心虚,但直觉告诉她不能在明决的面前把这份心虚给表现出来,于是她轻咳了一声,对明决说:“你这段时间在家正好可以先试着修炼。”
明决握着乔挽月的手,问她:“多久回来?”
乔挽月回答道:“半个月之内吧。”
明决继续问她:“你自己一个人前去吗?”
“应该会有一位前辈一同前去。”乔挽月也不清楚那位银面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但她就是莫名地相信那位前辈不会对自己食言。
明决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也没必要为了这事让她为难,所以点头道:“小心些。”
乔挽月略微有些惊讶,今日明决怎么这样好说话了?她还以为自己要花上好大的一番工夫才能劝得明决一个人留在乔家的。
明决拉着乔挽月在自己的身边躺下,银白的月光落在窗纱上,树枝的影子轻轻摇曳,床上的帘子哗啦一下散开,打破这一室的寂静,明决握着乔挽月的手,一直沉默着,就在乔挽月以为他是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他开口向自己问道:“那段轻舟不会跟着一起去吧。”
“啊?”乔挽月侧过身,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则从明决的手中抽开,无聊地把他的头发缠到自己的手指上面,绕了一圈又一圈,她向明决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了?”
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了,至少在白云城的时候她完全没听段轻舟有要去霜天境的意思。
“就是随便问问。”明决说道。
如果没有段轻舟退了他和乔挽月的婚事,他和乔挽月应该不可能再一起的,他应该好好感谢感谢这位小段道友的。
就是有些时候,听着那些八卦的小道友们说着乔挽月与段轻舟当年是如何的相配,如何的天生一对,明决这心里也极为罕见地冒出一点酸水来,世人看问题太过简单,很难看得透彻,自己与乔挽月难道不必那个段轻舟更相配么。
他有天竟然会吃这种陈年老醋,着实是稀奇。
明决抱着乔挽月,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听着乔挽月道:“应该不会去吧,在白云城的时候也没听他们说过。”
没听到明决应声,乔挽月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放心吧,醋大公子,就算段轻舟也到了霜天境里,我也一定洁身自好,守身如玉,玉不琢不成器……”
明决:“……”
乔挽月笑着总结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明决问她:“不往万花丛中走行不行啊?”
乔挽月想了想,回他说:“也行,反正他们也不算上是花。”
明决对乔挽月道:“虽然我觉得你回避了我的问题,但是听你这么说,我好像还是挺开心的。”
乔挽月噗的一声笑起来,两个人在床上打闹了一会儿,乔挽月趴在明决的胸口,听着他胸腔里心脏有力的跳动声,对他说:“周大夫说还要帮你补一补,谨慎起见,我觉得我们还是依着周大夫的意思来。”
乔挽月的手指在明决的胸膛上划来划去,察觉到某种异样后,她连忙停下手,擡头对上明决那双满是无奈的眼睛,乔挽月有些尴尬地停下手,对明决说:“等过了年,我们再做吧。”
明决嗯了一声,也知道今天有了周大夫的那一番话,他与他娘子一时半会儿不能圆房,他将双手搭在她的腰上,稍一用力,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更贴近了许多,乔挽月问他:“你这样不会更难受吗?”
她温热的呼吸扑在明决的耳侧,要说一点不难受,那肯定是假的,不过这种折磨明决也不是第一次受着,习惯也就好了,于是明决把乔挽月抱得更紧一些。
乔挽月的嘴唇贴在他的耳侧,那声音仿佛在引诱着人堕入深深的魔渊里,温热的风吹拂过他泛红的耳尖,乔挽月轻声对明决说:“我之前还研究了好久双修的功法,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努力修炼啊。”
明决转过头,嘴唇擦过乔挽月的脸侧,他很想告诉他娘子,自己这里双修的法子可能比她还要多一些,从前他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如今突然间顿悟,觉得这些东西也有一些可取之处的。
然以他现在的身份,只能对乔挽月说:“都听你的。”
乔挽月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她这些日子确实累着了,枕着明决的胳膊闭上眼睛。
明决冷静下来后,就不怎么着急了,他一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么几天,反正他娘子就在这里,又跑不了的。
房间静悄悄的,连流动的空气都变得甜蜜起来。
本来已经要睡着的乔挽月在这个时候忽然睁开眼,明决察觉到她的动作,轻声问他:“怎么了?”
乔挽月对明决道:“还有件事刚才忘记同你说了,等我走后,你就到二叔那里去,他带着你修炼。”
明决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住,“会不会太麻烦二叔了?”
乔挽月道:“没事,横竖这个时候二叔也没什么事,就是二叔到时对你可能会比较严格,你多顺着他些,不要偷懒,他也是为了你好。”
明决沉默了好半晌,才挤出来一句:“……我知道了,真是多谢二叔了。”
乔挽月嗯了一声,对明决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