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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夫君,柔弱不能自理 正文 第56章

    银面人话音落下,叨逼叨着要劝他们两个别过去的道友们瞬间哑了声,没大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雪儿心道自己不能这么倒霉吧,定了定心神,向银面人问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修行不易,好自为之。”

    银面人说完这话,也没有理会程雪儿和那些小道友们的脸上都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继续向着窄桥的另一头走过去。

    乔挽月跟在银面人的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位前辈也挺坏的,他明明可以早些说的,偏偏要等到程雪儿在那些道友们眼前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后,才把这些话说出来。

    乔挽月并不怀疑银面人的这番话,她早就觉得银面人有些熟悉,如今他这样说倒也说得过去了,而且到现在为止银面人都没有同她的这些道友们道明自己的身份,平日里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根本找不到他,即便让这些道友们清楚了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那些道友们听了银面人的这番话面面相觑,一时间也判断不出他话中的真假,他们这些人中除了段轻舟,就宋致与这位程姑娘最为熟悉,他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道友们齐齐转头看向宋致,宋致没有说话,他擡眼看向程雪儿,只见程雪儿双颊通红,胸口不停起伏,看起来气得不轻,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如果银面人说的是假的,她直接上前去揭穿不就好了。

    而如果银面人说的是真的,那该生气的人也不是她这个骗子,可惜他的那个被她骗得团团转的段兄弟没有看到这场好戏。

    宋致转念一想,也幸好他没看到,不然的话现在心里不一定要怎么难受了。

    道友们再看程雪儿时心中尴尬,他们刚才还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将程雪儿给吹捧了一遍,结果这么快就被打脸了,这个滋味不大好受。

    然而看程雪儿站在那里都不尴尬,他们需要尴尬什么,有心直口快的道友直接来到程雪儿的面前,向程雪儿问道:“程姑娘,当年究竟是不是你将我们从霜天境中救出来的?”

    程雪儿抿着唇,依旧沉默,但是这些道友们看着她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位道友带着被欺骗的恼怒道:“那你刚才还——”

    程雪儿打断这位道友的质问,对他道:“我怎么了?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我是啊。”

    道友张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刚才在这里确实没有这样说过,但是她的一言一行都在故意引导他们,让他们以为是她救的人,他们这些人也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这么低级的手段,应当一眼就能看穿。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怀疑过还会有人来冒领这件事,而且还说的像模像样的,道友又问道:“既然你没有做这些,为什么你对霜天境阴阳坑会这么了解?”

    程雪儿双唇紧闭,垂下眸子,看着脚下,一副消极抵抗的模样。

    这些人也不好在这里逼供一个女子,但要是这么简单放过她也不是他们的性子,他们干脆先将程雪儿先囚禁在这里,等着段轻舟从下面的阴阳坑中出来再做决定。

    毕竟程雪儿是段轻舟带进来的,从前听闻段轻舟跟她的关系好像还不大纯洁,估计也是受了她的蒙骗。

    他们最多就是被骗得吹捧了程雪儿几句,段轻舟才是被坑得最惨的那个冤大头。

    好惨。

    这些道友们一想到有人上当受骗的时日比自己长,程度也比自己深,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有人向宋致问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宋致想了想,既然那位银面人称是他当年救下了他们,那此行应当不会太过危险,他道:“我们也过去吧。”

    有道友看了眼那窄桥,摇摇头:“我有点害怕,阴阳坑里太凶险了,就算真的是那位前辈救下了我们,谁能保证这次他还能救下我们?”

    “修仙一途本就是与天相争,若是遇见一点危险就踌躇不前,那还修炼什么?”

    这位道友说到这里,看着同伴的脸上均是露出了赞同的神色来,他话锋一转,“而且我来之前,已经跟父亲说好了,若是三日之内没有回去,他会立刻去天辰宗去请天辰宗的那些长老们前来相助,如果还不行,可能会找天阙峰的那位尊上吧。”

    “再说了,不是还有明月楼的少楼主跟着我们一起进来的吗?”

    直到这位道友提起明月楼的少楼主,他们才想起来随他们一同进入到霜天境中的还有个云朗,回头看看,却是连云朗的一根头发都没看到,有人问道:“那位少楼主呢?”

    “不知道,刚才他也没跟我们一起进那灰松林。”

    宋致觉得他们在这里啰啰嗦嗦的没完没了,等着他们商量好,黄花菜都要凉了,他出声道:“若是担心阴阳坑中凶险,便留在这里吧,我先过去看看了。”

    他先一步踏上那座窄桥,正在犹豫的几位道友,见到宋致的动作,跟在他的后面,也踏过这座窄桥。

    不久后,窄桥的这一侧就只剩下了程雪儿一个人,程雪儿被困在金钟里,动弹不得,本来是应该留两三个道友看守她的,结果几个人推卸了一番,谁也不愿意留下来,最后干脆一个也不留了。

    宋致在临走前偷偷往程雪儿的身上放了点东西,程雪儿既然跟着他们来到霜天境,她必有所图,如果她能一直被困在钟里最好不过,要是她想要逃跑,他也能很快找到她。

    她骗了他那个兄弟那么久,总不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吧。

    程雪儿对宋致的打算一无所知,在看不到这些修士的身影后,她立刻拿出各种逃命的法器,从金钟中跑了出来,现在不管他们阴阳坑中有什么目的,反正与她也没有关系。

    可惜了,她仰头看向眼前这座高大的石碑,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把灵碑之心给拿到手?

    走过窄桥之后,不远处就是那凶险异常的阴阳坑了,这里已经不见了段轻舟的身影,恐怕他已经跳了下去,而乔挽月与那银面人站在枯黄的染了白霜的草丛间,低声不知在说些什么。

    宋致正要上前,与银面人打个招呼,却又被另一位同伴给拉住,既然程雪儿不是真的,如何能确定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就一定是当初将他们从阴阳坑中救出来的那个人?

    宋致见识过这位前辈的厉害,对他的话没有任何怀疑,但是其他的道友们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被人忽悠了一次,可不想再上当受骗第二次了。

    贺行在道友们的推攘下,来到银面人的面前,一看到银面人的那双眼睛,他的气势登时就矮了一截,这个银面人怎么看都比程雪儿那副样子可信多了,他结结巴巴地对银面人道:“我们当时在阴阳坑中看到是个白衣人。”

    后面的道友们听到贺行的问题,忍不住擡手扶额,这什么鬼问题!

    银面人看了他一眼,问道:“本座这辈子难不成只能穿白衣?”

    贺行:“……”

    这倒也是,那程雪儿整天穿了一身白在他们眼前转悠,反倒是有些可疑了,好像是在故意诱导,让他们以为自己在阴阳坑中看到的那个白衣人就是她。

    贺行深吸了一口气,向银面人问道:“……那您能说一说当年您是怎么将我们从下面救出来的吗?”

    “不信就不信吧。”银面人没有回答贺行的问题,转头对着乔挽月点了下头,然后两个人向下面的阴阳坑中跳了进去。

    贺行愣在原地,这就完了?

    他转过头去,有些无辜,又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们。

    这位前辈明显没有想借用这件事向他们索取任何利益,他们的态度他自然不必去在意,道友们现在倒是更加相信当初是他救下了他们,于是跟随这他们两个,像下饺子似的一个个地都跳进阴阳坑中。

    扑通扑通几声,年轻的道友们来到阴阳坑底部故地重游,这一回不同的是,他们自己主动把自己给送进来的。

    道友们擡头向四周看去,乔挽月与银面人正向那条黝黑的地道走了过去,他们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当年他们在这条地道中没少受苦,如今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一路来竟半点意外都没有发生,穿过地道,一束天光从头顶直直落下,站在地道尽头的段轻舟整个人都笼罩在那天光之下。

    段轻舟仰头看着头顶,有道友学着他的样子,往上面看去,可是大半天过去,他们什么也看不到,自然也不知道段轻舟是在看什么。

    宋致走到段轻舟的身边,对他耳语了两句,段轻舟终于有所反应,他走到银面人的面前,也没有多问其他,直接拱手拜谢道:“当日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宋致跟在他的身后与他做着同样的动作,其他道友见状,也纷纷上前,向银面人行礼拜谢。

    “小事,”银面人道,当日顺手救下这一行小道友们,对他来说,确实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他微侧过头,看了眼身边的乔挽月,说,“不过你们是该谢谢乔家主当日帮你们拖了些时间。”

    银面人的话音落下,道友们擡头有些惊讶地看向乔挽月,他们只知道当年乔挽月并没有和他们一起陷入阴阳坑中,其他的事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段轻舟的嘴唇微动,最后却是银面人先开了口,向段轻舟问道:“你来霜天境是为了弄清楚当年这里的真相?”

    明决从见了段轻舟给乔挽月写的那封信后,对阴阳坑中发生的事也有些好奇。

    他来到的时候乔挽月已经与碑灵完成了交易,见阴阳坑里面的那些个小道友们还能撑一会儿,便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处理了一些其他的事,等会儿救他们出来也能更容易些。

    没想到就他不在了这么短的一段时间,竟然还有还有桩他不知道的事发生,而且在之后的这几年,他也都没意识到。

    段轻舟点头应了一声是。

    他从霜天境的阴阳坑出来后,就不像其他的道友那样,能够将往事全部付与一场大梦,他不断地想要探索事实的真相,但他发现知道这些真相对他来说不一定是一件好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旁人以为他的修炼之路坦荡无比,一眼就能看到所有,然而他却能够隐隐察觉到阴阳坑中的往事正在逐渐成为他的心魔,程雪儿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心魔的滋生,于是他对程雪儿有求必应,即使知道程雪儿别有所图,知道她喜欢秦凡,也都不在乎。

    可是假的终究是假的,虚假的安慰只是一时的,当程雪儿不能再蒙蔽他的时候,他要么就是任由心魔继续滋生,要么彻底解决它。

    段轻舟选择来到一切开始的地方,他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切的答案。

    没有让他想到是,最后来到这里的,还是从前的他们这一行人。

    银面人转身看着地道两侧的墙壁,远处突然传来一片尖叫声,那声音极细,音调极高,像是要把人的耳膜穿透。

    当年他们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就迎来了一大群的月狗,他们被这些月狗在地道中追得狼狈不堪,四处逃窜,好不容易用石块将那些月狗挡在地道的另一侧,他们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然下一刻就在黑暗中听到了窸窣的响声,无数冰冷滑腻的毒蛇从地下钻了出来。

    现在这个声音又一次在他们的耳畔响起来,道友们似乎已经预见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有道友忍不住骂了一声,然后一个起跳,直接跳到宋致身上。

    宋致极度无语,虽然说他刚才确实是把自己的袖子给削了一半去,但他的内心还是非常正直的,他木着一张脸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道友,现在只想叹气。

    那道友对上宋致充满了沧桑和无奈的眼睛,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大对劲,他有些尴尬地从宋致的身上下来,甩甩袖子,退到到一边去,尽量不留在宋致的身边碍眼了。

    倒也不是说他对宋致这个大老爷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这完全是当年他们在阴阳坑中过得太狼狈,现在听到这个声音就形成条件反射了。

    乔挽月没有经历过他们的痛苦是不会明白,可宋致是经历过的,为什么还不能理解自己呢!

    那尖叫声停息后,月狗没有上前,不过依然有冰冷的长蛇从龟裂的地面钻了出来,有的道友特别害怕这种软体动物,不敢上前,紧紧趴在墙壁上,

    宋致叹了一口气,都这个时候了银面人竟然还是不愿出手。

    乔挽月也不太想用渡雪剑来碰这些脏东西,干脆从灵物袋中换了一把九环大刀,一扫一大片,道友们生怕被她的这柄大刀给刮碰到,不小心落下个残疾,出去都不好意思说。

    不过这玩意儿在这个时候确实要比其他的兵器顺手多了,乔挽月砍了几刀后不过瘾,还在刀刃上抹了一把褐色的药粉,道友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看着地上被砍成了好几段的毒蛇的尸体很快自己燃烧了起来。

    怎么感觉乔挽月比几年前更加残暴了呢?

    道友们突然发现没了自己的用武之地,等到这里的毒蛇差不多都被清理干净后,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乔挽月灵物袋的目光充满好奇,这是个百宝箱吧,里面怎么什么东西都有。

    石壁上有光亮一闪而过,没有被人察觉,乔挽月拿着帕子将手中的大刀细细擦拭干净,转头看向银面人,向他问道:“前辈,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银面人回头看了这些个小道友一眼,擡手在石壁上按了按,又有东西在远处的黑暗中发出期期艾艾的声响,像是唱戏一样。

    “你们且在这里等着,不要随意走动,本座过去一下,马上就回来。”银面人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群猴子一样的异兽,这些异兽也不伤人,只是稍一不小心,身上的宝贝和法器就会被它们给偷走,就连乔挽月也不小心着了道去,腰间的灵物袋被一只金毛猴子给偷走。

    发现灵物袋没有后,乔挽月望着腰间的流苏发呆,宋致在一边催促她赶紧去找啊,她那灵物袋里装了那么多的东西,突然没了多可惜。

    乔挽月手指掐诀,回了他一句她需要时间算一算东西被拿到哪里去了,宋致道这还算什么呀,都看到那些猴子往哪里跑了,现在不去追,等会儿就算是算到了,也不一定能给找回来。

    贺行看着宋致那副火烧眉毛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莫名想到了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句话。

    真是对不起宋致兄弟啊。

    乔挽月看了宋致一眼,淡淡道:“刚才前辈走的时候交代我们留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你这么快就忘了?”

    宋致张了张嘴,他奶奶的他还真给忘了,其他丢了东西蠢蠢欲动打算追着猴子跑的道友们听到乔挽月这话,也悻悻把迈出去的那条腿。

    乔挽月丢了那么多的东西都不急,他们也学着淡定些吧。

    好在这次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武器刚被偷走就迎来一波吃人的怪物,他们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银面人终于回来,他的手里提着一只金毛猴子,正是偷了乔挽月腰间灵物袋的那一只,金毛猴子神色恹恹地把灵物袋还到乔挽月的手上,银面人这才松了手,它往后猛地一蹿,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乔挽月已经做好这个灵物袋找不回来的准备了,没想到还能再回到自己的手上,她拱手道:“多谢前辈。”

    宋致与众位道友羡慕地看着乔挽月,这里几乎每个人都丢了东西,可他只帮着乔挽月把东西给找回来,要说跟乔挽月跟这位前辈一点关系都没有,那鬼都不能信。

    “先出去吧。”

    众人擡头看着阴阳坑上方的结界,这要怎么出去?

    阴阳坑这个地方最坑的就是这一点,它这里的结界只放人进来,不让人出去,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们从前也不至于在这里被折腾的就差叫娘了。

    然而银面人擡起手轻轻一挥,头顶那差点要了他们命去的结界直接消散,直到这一刻,这些个道友才终于确信,当年就是这个人将他们从这里救出去的,

    出了阴阳坑,沿着那条窄桥走回去,他们再一次站在了石碑前,而原本待在石碑附近的程雪儿已经不知去向。

    宋致低头看了一眼掌心,脸上浮出一抹冷笑。

    银面人侧头向段轻舟道:“你当年在阴阳坑里都看到了什么?”

    段轻舟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看向乔挽月,他害怕那些往事若是当众说出来对乔挽月可能有些不好。

    乔挽月迎上他的目光,点头道:“说吧。”

    这件往事对段轻舟来说颇为沉重,只不过如今说起来勉强也能保持平静,好像是在说一桩别人的故事。

    待他将这一段旧事说完以后,道友们这才明白为什么当时段轻舟第二次从阴阳坑上面摔下来后整个人会肉眼可见的消沉起来,原来是这样。

    好不容易找到的生路被封死了,还是被自己的未婚妻亲手封上的,这滋味想想就酸爽。

    众位道友的目光在乔挽月与段轻舟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怪不得段轻舟会退了与乔挽月的亲事。

    段轻舟抿着唇站在原地,半晌后,他补充了一句:“我不确定当年在那里看到的人就是乔家主。”

    宋致想要安慰安慰他,可这件事过去实在太久了,无论再说什么好像都没了意义,只是擡起手在段轻舟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霜天境中忽然下起雨来,天将破晓,乌云却是一层一层地在头顶累积,日光再也无法投射到这片土地上来,凉凉的雨丝落在众人的面庞上,眼前的这一切似乎正在与当年某一时刻的场景渐渐重合。

    “这是本座刚刚在阴阳坑下取到的落魄珠,”银面人伸出手,他的手中赫然是一颗雪白的珠子,他对段轻舟道,“你想知道的一部分真相就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