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沈望春仔细端详萧雪雎的模样,妄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能透露出她心意的表情。
萧雪雎忽然擡头,问他:“看我做什么?”
沈望春摇头道:“没什么。”
萧雪雎没再问他,她擡头看向长街的尽头,疯狂的女人拿着砍刀杀死了变心的夫君,随后又杀死了自己。
双喜城中的人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他们麻木地处理了尸体,擦干血迹,一切如常。
沈望春问她:“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萧雪雎走出酒楼,对沈望春说:“跟上去,看看他们会把尸体送到哪儿去。”
双喜城每天都会死很多人,大多都是少年夫妻,中年夫妻少之又少,白头到老的更是见不到,他们在这里待了两天,死在他们面前的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了,可他们至今还没有看到一场葬礼。
这些尸体又是怎么处理的?若是给每个人都堆个坟出来,怕是要占去一块非常大的地方,他们几乎走遍整个双喜城,并没有看到这样的地方,甚至是连一座坟丘都不曾看到。
沈望春与萧雪雎跟在那些人的后面,他们穿过几条街道,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天色渐渐暗下,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那些人似乎完全不在乎是否有人在跟踪他们,只低着头往前走,一路上又有几个擡着尸体的人加入他们,从始至终,他们之间都没有任何交流。
最后,这些人来到城北的一座枯井前,合力擡起压在枯井上的石板,然后把尸体全都丢了进去。
待这些人离开,沈望春和萧雪雎走上前去,移开石板,里面黑黝黝的一片,深不见底。
沈望春想下去看看,却发现枯井井口处还有一道封印,硬破的话以沈望春的能力倒也能破开,只是怕打草惊蛇,影响他们出城。
沈望春回头,与身边的萧雪雎对视一眼,道:“我有一个想法。”
萧雪雎道:“回去再说。”
沈望春莫名觉得萧雪雎可能已经明白自己的意图。
回去后,沈望春把自己的打算与萧雪雎说了,他们两个人没法搞那些爱不爱的玩意儿,但是可以伪装,像双喜城中所有曾经恩爱的夫妻一样,感情破裂,求而不得,继而生怨,最后用生命结束所有的一切。
萧雪雎站在那里,听着沈望春絮絮叨叨地说起要怎么才能扮演得真情实感,催人泪下,要怎么才能感人肺腑,让双喜城里人终生难忘,多年后还会被提起。
萧雪雎沉思片刻,道:“把他们都杀了?”
沈望春:“……”
诚然,萧雪雎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里是双喜城啊!
“开玩笑的。”萧雪雎道。
沈望春瞪着眼睛,震惊地看向萧雪雎,苍天啊大地啊,她这个人居然也会开玩笑。
萧雪雎没理会他这副见了鬼的表情,只道:“你继续说吧。”
沈望春表情恢复正常,把自己安排好的剧情娓娓道来,其实他们要演的并不多,只需让人知道他们是因爱生恨,害了彼此,将他们的尸体扔进井里就可以。
萧雪雎听后沉默了一会儿,不确定道:“我没经验,可能要拖累你。”
沈望春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停顿了片刻,然后闷闷地说:“你本色出演就可以了。”
萧雪雎向来冷情,沈望春也想象不出她为爱疯魔的模样。
有人爱慕她,她不会为此感到高兴,有人变了心,她也不会觉得失望。
她不在意,就只是这样。
也许也有那么一两个人是她在意的。
比如唐云承,再比如秦弈,总归不是他沈望春。
没关系,反正他现在已经不喜欢萧雪雎了。
“你呢?”萧雪雎问。
“我……”沈望春刚说了一个字,突然反应过来,反问萧雪雎,“你什么意思?”
萧雪雎这话是不是说他有经验啊。
他怎么就有经验了!
“嗯?”萧雪雎不明白眼前的沈望春怎么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跳起脚来。
沈望春哼了一声,道:“我天赋异禀,演戏于我不过是信手捏来的事,萧姑娘不必担心。”
萧雪雎失去了一段记忆,不记得自己与沈望春是什么关系,但隐约感觉这个人并不擅长演戏。
但她也没有再提出其他疑问,只当他说的都是真的。
夜幕降临,天空上只剩下几颗寥落星辰,双喜城里也只剩下几户人家还亮着灯,激烈的争吵声里夹杂了两声犬吠在风中飘荡。
沈望春站在院中,深深望向屋檐下的萧雪雎,昏黄色的灯光下,无数细小的尘埃在缓慢浮游。
“萧雪雎……”他轻声叫出她的名字。
萧雪雎擡起头,回望他,却没说话。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呢?”沈望春带着叹息问道,像是在萧雪雎,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什么样?”萧雪雎问。
沈望春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的目光中满是哀痛,“只是有时候,我还是会觉得困惑,为什么秦弈可以打动你?”
“幽冥狱外,你们结下封印后,去了哪里?那时候,你有想过与秦弈结为夫妻,白头到老吗?”
“或许我不该恨你,你只是不知道而已,若你知道了……”
沈望春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垂下头,看着灯下萧雪雎的影子,问:“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呢?”
这句话他在心里问了千万遍,今日终于在萧雪雎的面说出了口。
只是萧雪雎仍不明白。
她就如同他们之前说好的那样,始终淡漠地站在那里。
沈望春的许多话对她来说都很奇怪,这些真是他演出来的吗?
周围的邻居们听到响动,前来凑热闹,他们趴在墙头说着各种风凉话。
而沈望春死死瞪着眼前的萧雪雎,一双眼睛通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他恍惚中听到许多来自天外的声音,那声音微弱缥缈,沈望春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在说萧雪雎不会喜欢他的。
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那声音无孔不入,无止无休。
其实他无所谓的,萧雪雎喜不喜欢他早已不重要了。
反正她现在落在他的手里了,他是恨着她的,他只想要她流出后悔的泪水。
沈望春擡起头,对着不远处的萧雪雎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然后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他手中赫然是一把开了刃的尖刀。
围观的邻居没有一人上前阻止这场即将发生的血案,他们一个个眼睛放光,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沈望春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刀刃反射雪白的光亮,映在萧雪雎如玉的面颊上。
她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沈望春说她本色出演就足够了,他说的没错。
他举起手中尖刀,在制定计划时,他们说好的先杀死萧雪雎,然后沈望春自杀,当然并不是真的死去,只要骗过双喜城里的人便可以。
可他的手在颤抖,手中的尖刀怎么也无法落下,沈望春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后把那把尖刀刺向自己的胸口。
汩汩涌出的鲜血霎时间染透他胸前的衣衫,手中的尖刀当的一声掉落到地上,他退了两步,摇晃着倒下。
他看到萧雪雎微皱起眉头,大概是困惑他为什么没有杀掉她。
沈望春弯了弯嘴角,刚才那一刀刺得太重,却也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些,那些凭空出现在他耳边的声音好像可以激发他心中的怨恨。
实在不必,他一直都在恨着她。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在要触碰到萧雪雎裙摆的瞬间,沈望春看着指尖沾染的血迹,将手落下,他轻声叹道:“萧雪雎,其实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演着演着走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