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春寒料峭,春风微冷,黑河两岸不见丝毫绿意,只有几块白石依偎在一起,远远看去,像是还未融化的冰雪。
萧雪雎的情绪比较稳定,她看着眼前的沈望春,轻声安慰他说:“没那么严重,我心里有数的。”
沈望春冷笑道:“有数?你有什么数?有傻站着任由闪电劈过来的数?萧雪雎,我是真不知道你都在想什么!”
他的语气实在算不得好,手指到现在都还微微颤抖着,萧雪雎低头见了,心下一软,对他道:“沈望春,你冷静一点。”
沈望春冷眼瞧她,只道:“本座不冷静吗?你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说明本座已经够冷静的了。”
萧雪雎看他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没法交流的,也没与他争辩,只是道:“你转过去,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沈望春却是站在那里,完全不动,他哼道:“本座后背哪有伤?本座好得很,就是再劈两道雷下来,本座也扛得住,要不你再召两道雷来看看?”
萧雪雎看着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她对沈望春道:“你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
结果沈望春又笑起来,道:“好笑,本座阴阳怪气了吗?萧姑娘你还要本座怎样说话?是要本座给你拱手作揖?还是要跪下跟萧姑娘你说话吗?”
萧雪雎淡淡道:“要是这样能让你心理舒坦点,也可以。”
沈望春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皮笑肉不笑接连哈了几声,道:“真好笑啊,萧雪雎,是我想这样的吗?你怎么不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要不你把整个幽冥宫都给劈了吧,反正你早就想离开这里了。”
萧雪雎回他道:“我若是想离开,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你……”沈望春刚刚有些平复地心跳好像又躁动起来,那声音在耳膜上鸣响,吵得人头疼,他停了一会儿,才说出一句,“你那是顾忌你体内的噬心蛊。”
萧雪雎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的恐惧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消散,她低声说:“噬心蛊有没有用,你我心里都明白。”
晚风带雨,河面泛起涟漪,远处青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他恨死萧雪雎了,看见她就生气。
沈望春抿了抿唇,干脆转过头看向别处,哼了一声,道:“本座不明白。”
萧雪雎笑笑,没再说什么。
见她不说话,沈望春大概也觉得没意思了,两人都沉默下来。
细细雨丝从天空飘落,萧雪雎仰头看天,但随即一把素色纸伞遮挡了她的视线。
萧雪雎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悄悄走到身边的沈望春,沈望春的个子比她高出一些,天色昏暗,他的侧脸仿佛盈着一层浅浅的光,鼻梁高挺,下颌锋利,他目视前方,一脸冷酷,手中的伞好像只是在不经意间落在她的头顶。
萧雪雎就这么瞧着他,没过多久沈望春自己忍不住,看她一眼,问道:“还愣着干什么?回去啊!你不会是想趁着下雨再召一道雷吧?”
萧雪雎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她开口同他解释道:“刚才我是在引天雷锻骨,真的没事。”
“还真是你招来的?”沈望春气得笑起来,笑了一阵儿,才开了口道,“萧雪雎,你让我说什么好?你现在什么修为你自己不清楚吗?刚才那道雷要是落在你的身上,你……”
沈望春嘴唇几次开合,到最后也没有把那些可怕的话说出口。
他恼怒地转过头,只觉得自己的后背正火烧一样的疼。
萧雪雎却毫不在意道:“不至于,我应当可以受得住。”
沈望春回过头,直直望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她:“若是受不住呢?受不住你又当如何!”
那么粗的闪电,若是个普通人站在那里,怕是要当场灰飞烟灭。
距离萧雪雎丹田修复才过去多久?她就敢这么胡来?
真是有本事!
不愧是她萧雪雎啊!
她已有此意,只怕日后少不了还要引雷下来。
沈望春一时间只觉得呼吸困难,他头疼得厉害,心脏也疼,全身的骨头都碎过一遍,密密麻麻的疼遍布他身体的每一处。
萧雪雎却道:“刚才那道,我应当能受住,你我不同,雷电对我们的伤害也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那雷电写她萧雪雎的名字了?
沈望春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问她:“什么意思?”
萧雪雎问:“你记得我去沧澜境里找到的那部功法吗?”
沈望春冷着一张脸,不悦道:“那功法就是叫你过来挨雷劈?”
萧雪雎:“……”
这话好像没错,就是听起来有点怪。
她与沈望春把那两卷功法简单说了一遍,运转功法时,她便可以借助雷电威力,达到锻骨洗髓的目的。
沈望春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功法很厉害,但是也十分凶险,他问:“你能保证自己受得住你引下来的每一道雷吗?”
“不能。”萧雪雎说。
她答得倒是坦诚,坦诚得沈望春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再开口,却被萧雪雎抢了先,她伸出手,凉凉的雨丝落入她的掌心,她对沈望春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青霄宗的事远远没有结束。”
萧雪雎顿了一顿,擡头眺望远方,河面上落下一直灰色大鸟,扑腾翅膀,像一只离弦的箭冲入云霄,她的视线随着那只大鸟,直到再看不到,她轻声说:“我一直怀疑,当年我师父的死,还有其他原因。”
沈望春侧头看着身边的萧雪雎,有些雨水飞入伞下,落在她雪白的面颊上,沉默良久,他说:“既然你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在天一牢里还把剑骨送给莫言思,你有想过自己会是什么后果吗?”
在天一牢里,她能毫不犹豫地抽出剑骨,独自面对青霄宗众人,现在又是引九天雷电,以命相搏,她是真的不在意她自己的生死吗?
他刚才实在多此一举,就该任由那闪电劈在萧雪雎的身上。
自己怎么想的?非要犯这个贱!
那时候好像脑中是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萧雪雎护在身下。
沈望春越想越气,身上的骨头疼得好像更厉害了。
萧雪雎回答道:“在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想了想,她又对沈望春道:“你觉得我将剑骨送与他人,是愚不可及,可我若是不将此事了结,日后必有心魔缠身。”
沈望春是想好好嘲讽她一番的,可身体里那一根根骨头仿佛被巨石一遍遍碾过,疼得他笑不出来,最后只能说了一句:“你总有道理。”
他声音沉闷,有股说不出的委屈。
萧雪雎轻笑了一声,问他:“那我的道理,你愿意听吗?”
沈望春一怔,动了动唇,半晌后,他色厉内荏道:“萧雪雎,本座是要报复你的,你的道理关本座什么事。”
萧雪雎的眼睛好似在发着光,她从善如流,点头道:“好,不关你的事。”
听她这样说,沈望春的脸上也没有显露出丝毫高兴的神情。
潇潇雨下,黑河上白沫翻涌,远处有魔族斗法,各色神光交织在一起。
沈望春将手中纸伞往萧雪雎的方向偏了偏,对她道:“你不是要引雷吗?这天正好。”
萧雪雎没有回答的问题,而是问他:“你不回去吗?”
“呵,”沈望春冷笑,而后恶狠狠道:“本座回去做什么?本座要在这里亲眼看着你是怎么被雷劈的。”
萧雪雎打量了他一眼,道:“算了,今天不引了,先回去,看看你背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