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霍玉兰其实很少能有什么机会出去玩。
她这一辈子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想着怎么帮助别人,包括但不限于用所有办法搞钱。
她会做的事情非常多且杂,说是十项全能也不为过了。
大姐曾经一度想要招揽霍玉兰去她公司帮忙,非常看好她的能力,只是霍玉兰一直在做心理咨询,还没机会答应……就出了爆炸那件事。
霍玉兰谈最后一个男朋友薛竟原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和他分手的决心,基本是净身出户。
而这次去城郊的温泉山庄短途旅行,霍玉兰站在别墅的客厅里面,看着牧引风的手下朝着屋子里面搬一堆又一堆的东西让她选,她挠了挠鬓角,有点哭笑不得。
“咱们就明天出去玩一天,后天一大早你还要起早坐车回来上班呢,至于弄这么多东西吗?”
“还有帐篷?”
霍玉兰看着牧引风,揶揄道:“都已经去温泉山庄了,咱们两个还去野地里搭帐篷?”
“也可以在屋子里面搭帐篷。”牧引风坐在轮椅上,眉目秀美,浅粉的眸子透着兴奋的微光。
“我们可以住屋子里的帐篷。”
这几乎是牧引风小时候的执念。
他从小性格就柔软娇弱,因为患有基因病连太阳都不能久晒,天生就是个应该被人呵护在手心里的珍品。
可是牧元蔓女士生怕自己的儿子在未来没有办法掌控她创立的庞大家业。
对他的要求一直都非常严苛。
从衣食住行到行走坐卧,全部都有专门的人负责,牧引风的童年几乎是没有任何愉悦可言的。
但是他小时候的房间里面有一顶小帐篷,每一次他因为庞大的压力而承受不了的时候,就喜欢躲在帐篷里面一个人待一会。
不过等到牧元蔓发现他的软弱行为,那个原本用来装饰的屋子的小帐篷也很快被毁掉拆除了。
牧引风早就不是一个想要找地方躲着的小孩子了。
可是今晚预设明天的游玩,他感觉时光开始在他的面前回溯,他变成了一个生在普普通通家庭的小孩子,在期待着明天的“春游和野餐”。
而霍玉兰对他来说不仅仅是爱侣,更是“玩伴”。
他非常想邀请他童年不存在的“玩伴”,去到他私密的小帐篷里面玩一玩。
霍玉兰当然不知道这种事情,可是她在很多的时候,其实和牧引风一样,对伴侣几乎是千依百顺。
而且受到牧引风愉悦心情的影响,霍玉兰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上扬。
他们一起整理明天要带的东西,一辆越野车根本就塞不下。
他们甚至还带了烧烤的炉盘和炭火。
其实根本就用不上,虽然霍玉兰会烧烤,可是牧引风恐怕不会就着西北风在野外吃东西。
说是因为他的基因病也好,他天生长得就像一个应该放展厅的珍贵展品。
或者干脆说他就是教养所致也罢,总让人觉得他应该是一个行走在皇宫之中,身着礼服的王子殿下。
他应该坐在优雅的西餐厅中,听着钢琴曲,然后食欲欠缺地吃几块汁水柔嫩的牛排,再阴郁地喝上两口价格令人咋舌的红酒。
霍玉兰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牧引风注意到后看向她说:“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以后每周都陪你出去玩。”
“你不是很忙吗?手上那个项目一旦启动之后,别说是休息日,就连吃饭和睡觉都要抽时间。”
这些话当然是她无意间在牧引风的办公室后里,听莫宁和小秘书吐槽说的。
牧引风闻言微微怔了一下,而后说:“没关系的,陪你总是有时间的。”
霍玉兰竟然因为这简单无比的,甚至听上去像是哄人的一句话愣了一下。
她知道牧引风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
他每天发消息跟霍玉兰说回家的时间,几乎是精确到分钟的。
只要不是堵车或者什么人力难以抗拒的意外,他从不食言。
可是霍玉兰又知道工作很重要,她从前所有的男朋友都很认真努力地工作,因为工作繁忙,总是很难抽出什么时间。
而霍玉兰也需要想尽各种办法赚钱,其实单纯搞风花雪月的时间很少。
她一直都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
情感之中的美妙就像“玫瑰”难养难种,一个不慎就会腐烂。
难得才是常态。
可是牧引风守着一座“玫瑰园”,轻易而举地剪了一大捧,塞进霍玉兰的手中。
“我平时工作都很忙,我又不能总是把你留在办公室,我怕我工作的时候你也会觉得很无聊。”
牧引风看着霍玉兰,眼中竟然都是真切的歉意,“我都没有陪你逛街去买过东西……”
“上一次的电影也没有看成。”
“不过我让人在休息室装了投影设备,还有下载了各种游戏,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游戏。”
“等以后你想看电影了,就来我的办公室,我午休的时候可以陪你看。”
“哦,对了,等会造型师和理发师会过来,”
牧引风操纵轮椅走到霍玉兰的身边,拉着她的手,仰着头说:“你不是不喜欢你的卷发吗?等会让他们给你拉直。”
“这个季度的所有白色系和浅色系的时装他们也会带来,等会儿你挑一下。”
“我先去洗个澡。”牧引风像是忍受不了一样说,“刚才开封那些包装袋,好多灰尘跑出来,脏死了……”
霍玉兰始终保持着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目送着牧引风上楼去洗澡。
他真的好爱洗澡,有时候一天要洗上三遍。
如果晚上两个人亲热,可能要达到四五遍。
但是他从来不会要求霍玉兰和他一样。
就像他从来不会只想着自己一样,霍玉兰甚至都想不起来,她到底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自己的卷发?
霍玉兰站在那里维持着那种僵硬的笑容想了好久。
她从来没有跟牧引风说过这种话。
她其实看似对一切都游刃有余,却不太会去表达自己在生活中的喜恶。
她能对着牧引风,对着从前的那些男朋友轻易地说出喜欢和爱他们。
半点不掺假,但其实她自己的喜恶常常被她无意识地压抑着。
如果非要去猜测牧引风到底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卷发的,大概是……她每天早上打理头发的时候表情都不太好?
而且牧引风从未和她逛过街,却知道她喜欢的东西都是浅色系。
这倒是不难,霍玉兰让两个阿姨都帮她买过东西。
牧引风打听一下就会知道。
或者他细心一点看霍玉兰穿着的衣服,也会知道。
但是这种细微的小事,他竟然也会这么放在心上吗?
他每天忙得很,真的非常繁忙,霍玉兰去过他公司好几次,他基本上没什么时间和她说话。
霍玉兰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脑子里全被一些细如牛毛的小事填充满了。
她甚至想到了冰箱里面永远有她喜欢吃的东西。
想到桃阿姨和宋阿姨虽然负责采买,却不去买进口的牛奶和看不懂标签的零食。
霍玉兰甚至悚然地看向沙发上面那条和沙发完全不搭配t的,大花粗针钩织的亮色毛毯。
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沙发上的?
他已经盖了好几次了。
可是她没有买,上一次看的时候,是在购物软件上刷到的。
当时她看着很喜欢,停留的时间比较久,又因为是中午晒着太阳看的,所以就停留在这个页面睡着了。
她甚至都没有加进购物车里。
霍玉兰感觉内心之中填充的那些牛毛一样细小的一切,化为了一根一根丝线,勒紧了她的心脏。
让她的心中流淌出鲜血一样滚烫,却让她心头酸软,又让她不可置信的液体。
液体汩汩涌出迅速浸泡了她整个胸腔。
那些久远的,被她藏在记忆之中的童年再一次复活。
冰箱里的她爱吃的酸奶,父母出差回家的时候永远让她惊喜的小礼物。
特意定做的符合她身高的矮鞋柜,一整面墙壁的公主裙……
霍玉兰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很轻很慢。
生怕用力那么一点点,这种仿佛回到她记忆中父母健在时温馨的日子的感觉,就会消散掉。
屋子里的灯光柔和,因为牧引风习惯过于明亮的灯光,所以他在家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开着柔光滤镜。
很快霍玉兰嗅到了清淡的玫瑰香。
牧引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完澡下来,正坐轮椅里面,看着发呆的霍玉兰。
“啊!”霍玉兰向后跳了一步,明显是被吓了一跳。
牧引风轻轻挑了下眉。
“想什么这么出神?”
霍玉兰看着牧引风,他的神色温柔得令人心碎,眼中浓稠的情愫让整个客厅都弥漫着蜜浆。
这一刻霍玉兰眼底的光彩是粼粼的秋水,碧波清透。
鼻腔的酸涩和心脏勾连,她的表情差一点就失控了。
但是很快她笑着控制住,说道:“我在想着明天,明天泡温泉的事情。”
霍玉兰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常说:“我还没泡过温泉呢……”
“其实都是假的温泉,别太期待。”
“整个江城周边的山里也没有真的温泉,都是噱头,是烧的水。”
“等以后年节前夕,公司都休息了,我带你去雅林瑞泡真的温泉,活水的,即使天上飘着雪,泡在里面也一点不会冷。”
霍玉兰的呼吸微微凝滞片刻,有些像一个……一个因为拿了过多的零用钱,或者穿了一件过于华丽的新衣服而变得手足无措的孩子。
“过年……过年你不用走亲戚,或者去生意伙伴家中走访拜年吗?”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情世故。
牧引风:“……我的亲戚该来给我拜年,牧氏企业算是家族企业,有一个元老是牧家人,但是我才是‘家主’。”
“我爸爸再婚了,妈妈在疗养院,探望也不一定要过年时候去。”
“我又为什么要去生意伙伴家里拜年?”
牧引风问得有些迟疑,但是脸上的表情非常好解释——他们也配?
霍玉兰又是半晌没说话,她想到重生前她的最后一个男朋友薛竟原。
他每年到年前年后都很忙,并且随着事业越做越大,他每一年年节要维持的人脉就越多。
霍玉兰每年都要陪着他跑很多地方,而因为她没有家人,霍玉兰都是去薛竟原的家中过年的。
薛竟原的老家……霍玉兰不太喜欢。
“过年这样难得的休息时间,当然是陪老婆。”
牧引风说得很自然,但是说完之后耳根又悄悄地有点发红,他赶紧调转轮椅假装去倒水喝。
背对着霍玉兰说:“或者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你先找找看,到时候我们一起做计划。”
霍玉兰没说话。
她难得的,或者说从来没有过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在两性的关系之中,从来都是主动的。
至少她一直都这么觉得,她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如何去得到那些。
她想要的人,想追求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可是还从未有眼下的这种情况,那就是……她没要,对方却已经把一切都摊开在她的面前,要她随意选择。
仿佛……这样才是正常的。
可是霍玉兰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她有一些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就在霍玉兰出神的时候,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
牧引风操纵轮椅去接,很快说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车灯闪过落地窗,牧引风给霍玉兰热了一杯牛奶。
霍玉兰接过来喝了一口之后才看他问:“你什么时候会热牛奶的?”
牧引风竟然有些局促地抓紧了轮椅,但是表情分毫不显。
“这有什么不会的?”他淡淡说,“就是用微波炉转一下而已。”
其实是前两天晚上趁霍玉兰睡觉的时候,他偷偷下楼和桃阿姨学的。
他本来还想学着煮面,毕竟他吃了好几次自己妻子煮的面,总觉得应该礼尚往来。
他因为从没有和任何人有过如此亲密的关系,格外地珍惜又格外地想保持“公平”。
他被霍玉兰温柔细致地照顾着,也希望对方能体验到自己的感觉。
他觉得这样理所当然,所以他虽然白天忙得要死,却愿意牺牲睡觉的时间,去下他这辈子都没靠近过几回的厨房。
但是煮面的难度对他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子来说难度系数太高了。
所以他先学了热牛奶。
还挺好玩的。
“你可别告诉我你还会做饭?”霍玉兰满眼都是兴味。
牧引风微微吸了口气,手指在轮椅上面抠了抠说:“那可不一定……万一哪一天我就会了呢。”
看来还想学,她很期待。
霍玉兰忍不住笑起来,她笑得非常真心实意。
没有戳穿牧引风恐怕是现学的,低头喝了一口牛奶,差点把眼泪砸进去。
等霍玉兰迅速把一杯牛奶喝完,一群人带着一大堆东西进门来了。
为首的那个人自我介绍道:“嗨!牧总!”这是对着牧引风说的。
看她转过头又对着霍玉兰道:“嗨这位是慕小姐吧?我叫mary!”
这是个色彩非常鲜艳的女人。
从各种意义的角度上都是这样,她长得浓艳,打扮得更浓艳,手指甲能当成匕首直接把人给戳死。
如果是她亲自做头发的话,说实话霍玉兰有点担心自己的脑袋。
但是很快发现她是个指挥。
所有乐队里面的那个总指挥。
一群人在她的指挥下迅速忙碌起来,霍玉兰看着牧引风被围布围上,一个蓄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低下头问牧引风:“还是修剪成习惯的长度吗?牧总。”
霍玉兰坐在那里也围上围布,准备拉直头发,面前放了一面镜子。
她的镜子刚巧和牧引风斜对着,两人能在镜子里对视。
霍玉兰从镜子里看到了牧引风,牧引风也看到了他。
他微微勾了下唇说:“不,这次只修一点点,我太太喜欢我留长发,我准备留起来。”
这话确实是当初霍玉兰表白的时候说的。
上电椅之前。
但是在这个时候,牧引风用这种类似炫耀的语气提起“我太太”,霍玉兰莫名觉得他简直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有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羞耻感。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因为她这两辈子加一起,也没有被人用这种语气介绍过“这是我太太”。
尤其是旁边还有人添油加醋“Ohmygod!”
“我早就说了牧总你适合长发,最近圈子里面非常流行长发的,而且也比较好造型。”
“结果你一直不听,现在愿意为你太太妥协了?”
“慕小姐真有眼光,你看牧总这长相,这个发色!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更适合长发吗?”
mary一直围着霍玉兰叽叽喳喳的,霍玉兰注意到她会叫牧引风牧总,却叫她“慕小姐。”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细小却微妙的点,如果不是霍玉兰足够心细的话,她甚至都不会介意和发现。
而她一旦发现了这一点,就发现了很多的点。
好像牧引风身边所有的人都不会称呼她为“牧太太”,而是会称呼她为“慕小姐”。
如果这没有人专门交代过的话,霍玉兰是不信的,就连二姐的哥哥顾樟,第一次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也是称呼霍玉兰为“慕小姐”。
这当然不至于是牧引风不将她当成妻子,他刚才还炫耀“我太太”呢。
恐怕牧引风这样专门交代,是不喜欢旁人只称呼她为“牧太太”。
连这种事情他都能注意到吗……
霍玉兰微微叹了一口气,在镜子里对着牧引风笑了笑。
牧引风就又说:“Mary,帮我太太设计一下,她不喜欢头发太卷,但是如果完全拉直又会不太蓬松,她比较喜欢我这样的卷,要刻意烫吗t?”
“哈哈哈哈哈——”
mary的笑声响彻整个客厅,音调再尖锐一点的话水晶灯都要炸了。
她笑得整个人是字面意义上的花枝乱颤。
“你太太到底是喜欢你的自然卷,还是喜欢牧总你,牧总问清楚了吗哈哈哈……”
牧引风和霍玉兰都被笑得有点脸红。
不过牧引风的自然卷确实比较蓬松且大卷,霍玉兰还真的挺喜欢的。
这他也注意过吗?
“能烫能烫……放心,我这个副手染烫一绝,别说是烫成牧总这样的蓬松自然卷,就是染成牧总你这样颜色的头发也是小case……”
mary是一个活跃气氛的好手,霍玉兰也是第一次见牧引风能和一个人搭上这么多话。
当然牧引风说的每一句话,都和霍玉兰有关。
最后搞到半夜头发才弄好,霍玉兰得到了一头和牧引风一样蓬松的大卷。
“不用怎么打理,平时直接梳开也很漂亮,慕小姐长得就比较温柔,这个头发真的非常适合你。”
霍玉兰确实很满意,而牧引风的头发倒是没有看出什么变化因为他不让人家剪短。
弄完头发又开始挑衣服,已经过了晚上11点了。
牧引风的西装都是专门定制的,不需要试穿也一定合身。
而霍玉兰就需要一件一件去试穿mary他们带来的季度新品。
她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之下换了几套,每一套甚至还做了简单的,例如用夹子夹上两下的那种头发造型。
每次她从客卧换好衣服出来,牧引风都会非常认真地看。
整体最后的评语都是:“很棒。”
“很适合你。”
“这个风格也很适合你。”
“好看。”
“真美。”
不过在诚恳的夸赞之后,他还会给出一些微小却点睛之笔一样的搭配意见。
mary忍不住说道:“牧总对时尚搭配这么有心得吗!”
牧引风双眼定在霍玉兰的身上,所以微微带些笑意说:“我只是很了解我太太罢了。”
mary又夸张地笑起来。
霍玉兰人都快麻了。
她不是累,也不是不开心。
她是没有办法去形容自己的感觉,她今天发现了太多关于牧引风的细节。
这些细节现在汇聚成了一张大网,把她的心脏勒得酸涩难言。
最后终于折腾完已经是12点半了。
基本上所有的应季服装全部都留下了,桃阿姨和宋阿姨又带了两个阿姨大半夜地给两个人整理衣服。
霍玉兰则是和牧引风上楼睡觉。
两个人躺在床上,面对面对视。
霍玉兰心里有好多的疑惑,想问问牧引风为什么别人都不一样。
但是她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牧引风则是还沉浸在刚才“玩奇迹暖暖”一样的快乐里面。
手摸了摸霍玉兰的脸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霍玉兰又不是对自己的长相没有足够的了解,她顶多算个中上长相,胜在亲和力比较足。
但也不是什么绝色大美人,至少比起牧引风就快黯然失色了。
可是他刚才看她穿每一套衣服的时候,眼里的惊艳都毫不作伪。
让霍玉兰离奇地又想起自己的妈妈。
小时候妈妈带她去商场买衣服的时候,她妈妈也是这样。
“这个好看……”
“这个也好看耶……”
“这个这个这个……”
“天啊怎么办,我女儿穿什么都好看!简直就是个小公主!”
年幼的霍玉兰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吃了满脸,半点不像个公主,却被妈妈夸得人都要飘起来。
现在的牧引风就像那时候的妈妈。
霍玉兰又笑了,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牧引风根本一点也不像她妈妈。
霍玉兰才更像她自己的妈妈,这其中或许有刻意模仿的成分,无论从长相,还是气质来说都非常像。
因此霍玉兰忍不住说:“知不知道,我总觉得你有点像我妈妈……”
霍玉兰顿了顿又说,“有时候也像我爸爸。”
“哈哈哈哈哈……”霍玉兰说完了之后自己就笑起来。
牧引风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是很快也释然地笑了。
他伸手圈住霍玉兰,摸着她蓬松的,带着一些烫发水味道的头发。
低声道:“我可以设法帮你把你妈妈带出来,你想和她一起生活的话,我去找慕景龙交涉。”不过就是一些利益交换罢了。
慕景龙的情妇那么多,甚至还有一个没有曝光的私生子,未必在乎自己的老婆。
霍玉兰靠在他肩膀上,闻言心脏又像是被狠狠收紧。
她带着一些鼻音,低头道:“不了,我不想见他们。他们……他们不是我的妈妈爸爸。”
她的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可惜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应该是像她和姐妹们一样,去了另一个世界吧。
一定是的。
牧引风却以为霍玉兰这样说,是因为她还在伤心之前慕家把她舍弃不管的事情。
他低头亲吻她的头顶说:“对不起。”
“当时……当时我没有好好吃药,才会把你关起来。”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做那种事了。”
霍玉兰本来有一点伤感的,又被他的话逗笑了。
她仰头亲了亲牧引风的脖子,说道:“我原谅你了,很晚了,睡吧。”
“嗯……睡?”
“明天是休息日,按照规律,不是要……”
“什么规律啊?”霍玉兰顿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
“你把那事也都编成规律了吗?”
“135还是246啊?”
霍玉兰忍俊不禁。
牧引风微微粉着脸,用手压着霍玉兰的脑袋,不让她看自己。
轻声说:“我看书上说,夫妻生活是亲密关系里非常重要的一环。”
“最好是有规律,有……有高潮,这样更能促进彼此的爱意。”
“我的腿一直都不太能用得上力气。”
“你每次……都有吗?”
霍玉兰笑得像一个疯狂震动的手机。
故意问:“都有什么?”
牧引风不说话了,而是慢慢地朝着被子里缩了缩,扶着霍玉兰的腰身,声音闷闷道:“资料上说,女人单纯这样也能有,太晚了,还要洗澡很麻烦,我帮你。”
说着他彻底缩进去。
霍玉兰本来想阻止他把他给捞上来,她真不是什么色中饿鬼。
相比生理的需求,她更注重的是心理的需求。
但是……她咬了下嘴唇,拉被子朝下看了一眼。
一想到做这样事情的是牧引风,是她的玫瑰小王子。
她就难以抑制地悸动起来,捧住了他的脑袋,微微分开了双膝。
怎么会这样呢……
他怎么会这么细心温柔。
他好久没有发病了,可是霍玉兰竟然觉得也很满足。
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没有……嗯……没有丝毫的缝隙。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坐上了去短途旅行的车。
因为早上起得比较早而且晚上两个人闹得也比较晚,最后还是不怎么过瘾,来了一发荷枪实弹。
好吧书上说得对,这种事情比较和谐的话,确实会有利于促进夫妻亲密的关系。
两人上车时都迷迷糊糊的,很快在车后座抱着睡成一团。
蓬松的卷发缠在一起,像环环相扣的齿轮。
今天莫宁坐在副驾驶上,他今天并没有休假,负责把牧引风送到温泉山庄,还要赶回去开会呢。
他就是来看着年轻的小司机的。
小司机是莫宁家里面那边的人,是莫宁妻子的小弟弟。
前些天因为斗狗的那件事差点被开了,幸好牧总看似雷厉风行冷漠且一丝不茍,可实际上心肠比较软。
答应再给这小子一次机会,莫宁怕去温泉山庄的路上有什么松鼠之类的挡路,怕他躲避时开不稳车,所以亲自来看着他。
他顺着后视镜往后看了一下,虽然后座的座椅很宽大,可是睡两个人也有点艰难。
两个人抱得很紧,脸对着脸,睡得都很香。
额前的卷发复盖了半张脸,有细细的发丝交叠起来,像一个个永远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环。
莫宁突然就觉得,这两个人真的挺合适的。
他总感觉自己的老板太变态了,家里除了卫生间之外的所有的地方都有监控。
“慕方懿”所有接触的东西,所有的喜好,全部都在老板的掌控之中。
但是“慕方懿”本人似乎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异议。
老板偶尔过剩的掌控欲发作,还会把人弄到办公室里,一待就是一下午加一个晚上。
期间除了用余光盯着人家,连话都不怎么说。
可是“慕方懿”竟然也不觉得无聊……
莫宁奉命一直在监控着她所有的活动,她不逛街,不交朋友,甚至不回自己的家,每天活在监控下面,换成一个正常人早就疯了。
她却适应良好。
如果t这世界上真有天作之合的话……或许就应该是这样子吧?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到达了目的地之后,还是牧引风先醒的。
他的手臂被自己的妻子枕着,车子停好之后那小司机回过头来要说话,被牧引风的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住了。
霍玉兰睡得很香,梦里都是小时候已经模糊又像开了柔光滤镜一样美好的过往。
她窝在温暖的,散发着玫瑰香味的怀抱里面,在梦里拥有了一整片玫瑰花海。
她在里面翻滚,然后她看到了阳光下沉睡在花海的玫瑰小王子。
那是缩小版的牧引风。
他说这片玫瑰园是我的。
他说我把这片玫瑰园送给你。
霍玉兰猝然醒了过来。
果然是做梦……
可是一睁眼,放大版的牧引风就在她咫尺的地方,好像那个美好的梦境得以延续。
霍玉兰不受控制地凑上前亲吻牧引风玫瑰色的双唇。
两个人自然而然地亲热起来。
然后被玻璃窗外面敲玻璃的声音打断了:“克制点吧!”
莫宁像一个抓住了两个早恋学生的老师一样,表情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这里是开放式停车场,一堆人呢,车晃起来像什么样子!”
霍玉兰压在牧引风身上,回头看了一眼莫宁,莫宁那表情简直就是在控诉霍玉兰欺负人。
牧引风躺在纯黑的真皮座椅上,白发铺散开,俊美的眉目透着意乱情迷的气息。
他长得太美,稍微有些染上红潮,就显得有些色气,像是干了什么。
霍玉兰最后嘬了一口他透红的唇,笑着说:“几点了,我们这一天差点就睡过去了吧?怎么不叫我?”
牧引风撑着手臂坐起来,靠着座椅懒洋洋地说:“反正是出来玩的,有什么好紧迫?”
霍玉兰看到他起身的动作有些迟疑,拉过他手臂轻轻按揉,“被我枕麻了?你应该叫醒我的。”
“那天我枕在你腿上,你不是也没有叫醒我吗。”他说。
霍玉兰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想说你记性怎么这么好。
你怎么连这种事情都非要还回来呢?
但是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又捧着牧引风的头,亲了一下。
车窗这时候在莫宁的操控下降了下来,车窗本来是贴了单向膜的,莫宁根本不知道两人在车里干什么。
想着先透透气再让两个人下来,免得睡一身汗容易感冒,山里毕竟风大。
结果车窗一降下来就发现两个人在亲嘴。
莫宁当场捂了一下脸,因为他身边正站着今天的主角,花孔雀顾樟。
“Wow……”顾樟夸张地感叹了一声。
对立刻分开的两个人打趣道:“我之前根本想象不到牧总这样的人跟人亲吻会是什么样。”
顾樟今天穿了一身剪裁不夸张却非常贴身的燕尾服,领口插着一朵真的白玫瑰。
衬着他俊美得有些扎眼的眉目,生生多出了一点清纯的味道。
他把手擡起来做成相机的样子,口动“咔嚓”一声。
“这一幅画面太美了,”顾樟把领口的玫瑰摘下来,隔着窗户递给了霍玉兰说,“果然美人小情侣亲热才养眼,你们非常相配。”
“这朵玫瑰送给你们。”
“不过别太久哦,宴会已经开始了,你们两个睡了一个多小时了不饿吗?”
“房间已经让人给你们打扫好了,快点下车吧。”
霍玉兰整理了一下起皱的裙子,又贴心地给牧引风整理衣领。
最后低下头给他整理裤脚的时候准备下车,牧引风突然伸手扶住了她的脸,凑近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轻轻地磨蹭,却像一股电流一样直接扩散到心脏。
他很少在外的时候主动,尤其是……现在车窗还开着呢。
莫宁本来又是来催促两个人的,看见这一幕直接卧槽了一声,又转身走过去了。
霍玉兰听到了没忍住笑起来,头靠着车窗,也不急着下去了,微微张开嘴,纵容牧引风的动作。
随便吧,反正他们是夫妻。
在自己车里,又没有去大街上污染人家眼睛,合法的。
两个美人靠在车窗的边上亲吻,确实是一幅非常美的画面。
而这幅画面,却深深刺激了不远处另一辆车中的……五个人。
他们的车子也贴了单向膜,外面看不到里面,从里面却能清晰地看到外面。
不同于霍玉兰和牧引风在车里睡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刚来,车子才刚刚停稳。
本来几个人以为会需要一些手段,至少也要耐心等待许久才能见到霍玉兰。
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她。
只不过是见到她被那个白毛牧总抵在车窗边上,啃个没完。
妈的。
庄飞第一个忍不住,打开车门长腿一迈,直接下了车,想要狠狠关上车门,把这一对野鸳鸯惊散。
但是车门被后他一步下来的一个斯文俊秀的男人接住了。
男人看了一眼不远处,神色之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郁。
他轻声说:“别坏事,我们现在还不能证明她就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