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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小姐与女仆先生 正文 病因不明

    病因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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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治安所在塔林小姐家地下室里发现的“银石头”实在有些多。

    尤其是如果之前的推论没错,这些全都是“吸足黄金”的金汞齐,那光凭这堆“石头”的价值就足够把这个案子分入“重大案件”的范畴。

    事情报到高级治安官那里,总警司思考了一阵后决定暂时把那些疑似金汞齐的石头留在庞纳。

    一是害怕这东西可能真的很昂贵,要是从庞纳运到格雷郡的途中出了事,之后又是一桩麻烦事;二则是……毕竟金汞齐这种东西,直到提炼出金子前谁也不知道里面金的含量有多少,也无法确定真正的涉案金额。

    于是治安所的人打算按照之前李维德特子爵给出的方法——用火烤,把里面的金子先精炼出来。

    等真正的涉案金额确定下来,也好决定这案子到底是该归庞纳治安所还是地方治安所受理。

    按照治安官们的想法,这方法实在简单得要命。

    就算为了保密不能在室外进行,那可以找个有壁炉的房间,把那些疑似金汞齐的石头分批放进火里烤,很快就能得出结果。

    不过现在是七月中旬,谁都不喜欢在这种时候蹲在壁炉旁烧火,可这又是案件的证物,不能让佣人或者随便什么其他人去做。

    于是也毫不意外地,这种又苦又累的活被交给了等级最低的警员去完成。

    最先被委以重任的是琼探长的得力助手——戈登警员。

    戈登警员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小伙子,人品优秀又勤劳能干,也是巡警队的小队长。

    鉴于他经常拾金不昧的良好记录,琼探长把这个诱惑力极强的重要任务交给了他。

    戈登警员对上司的信任感到很自豪,收到任务后就来到治安所二楼,一间暂时不会有人使用的办公室,点燃壁炉后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放那些“银石头”。

    这实在是个技术含量很低的工作,琼探长又对自己的这位手下很放心,因此交代完步骤后就没有怎么管。

    结果“烧石头”的工作还没持续两个小时,某位治安官路过二楼会议室时突然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同时还伴随着一阵接一阵的呕吐和呻|吟。

    那治安官顿时也没管太多,直接冲进房间,立刻就看到了跪在地上呕吐的戈登警员。

    戈登警员当即被擡了出来,可依然呕吐不止,似乎还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把二楼的治安官们全都吓t坏了。

    他们赶紧找来医生,医生看到他的症状感觉像中毒,便按照最基础的流程给人催吐洗胃。

    一番折腾下来,整个治安所都知道了这件事,外出侦办其他案件的琼探长也被叫了回来。

    因为医生坚持戈登警员是中了毒,而戈登最后接触过的人正是琼探长,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接受了同僚的一番盘问。

    可治安所中谁都知道两人关系很好,且戈登警员清醒后也说不可能是琼探长做的,这才让后者暂时摆脱嫌疑。

    戈登警员把自己从早到晚做过的所有事都跟医生说了遍,并保证自己今年才二十一岁,从小身体健康,能跑能跳,连感冒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绝对不存在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疾。

    而且早上他吃的是治安所门口一家面包房卖的面包。那家店在这里开了五十多年了,店的历史比治安所还久,在这一代很有信誉。

    因为早上老板会卖一种量大管饱的便宜面包,大部分还是单身汉的警员都是在那里买一块凑付一顿。戈登警员今天早上也是跟同事一起买、一起吃的,不可能大家都没事只有他中毒。

    医生看着不停咳嗽的戈登警员,把一个个可能性从脑海里排除,最后怀疑的指针还是指向了那个他最开始就怀疑的东西。

    “你们让他烧的东西里会不会有毒?”医生指向紧闭着大门的办公室,“他到底在里面烧什么?”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也是总警司没想到的。

    这位医生也是庞纳治安所经常合作的验尸官,算是半个自己人,总警司便掐头去尾,只说有一批证物中有金汞齐,需要把里面的金子全部烘烤出来才能确定涉案金额。

    医生听完只觉得这些治安官真是暴殄天物!

    他们脑子里就光想着金子,都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宝贝的水银!

    还好医生还算敬业,虽然斥责了两句浪费,脑子还是在思考自己的病人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是水银,那戈登警员吸入的就是汞蒸气……那可是众所周知的良药,只会帮助病人给身体排毒,而戈登警员显然并没有梅毒,怎么也会上吐下泻到这种程度?

    可转念一想,正常人吃了泻药似乎也会泻到虚脱,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医生用这套理论说服了自己,也说服了总警司。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拿走一小块“银石头”回诊所,用自己的蒸馏器验证了一番,确定蒸馏出来的蒸汽冷凝后都是水银,没发现其他不明有毒物质,总警司这才安排人手继续。

    戈登警员是倒下了,接上他位置的是威廉警员。

    第二天,在总警司转述了医生的提醒后,威廉警员把办公室的窗户都打开了,尽量保持室内空气流通。

    可不到一小时,威廉警员还是倒下了。甚至比戈登警员的症状更严重,别人发现他时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相同的医生再次来到治安所,又是一套相同的操作方式,总算把威廉警员弄醒后开始询问他昏迷前的情况。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感觉很头晕……”

    威廉警员虚弱道:“我按照您的话,把窗都打开了……对,可能是因为那个……”

    年轻的警员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半合的眼睛都努力睁大了一点:“我、我中途想要看看那些金子烤没烤好……就靠近壁炉看了会,翻翻面……然后,然后没多久,我就感觉头又疼又晕……”

    这次都不需要医生,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可能出现在那堆“石头”上了。

    “……会不会,是因为汞蒸气?”

    总警司小声试探道:“这听上去就很……”

    “不可能!”医生一口否定这种非专业人士的猜测,“用汞来治疗梅毒可是持续了二百年的药方!如果它真的有毒,怎么可能能用这么久……”

    医生虽然这么说,可内心到底有了些动摇。

    他让总警司暂时停止提炼流程,自己又取了两块“银石头”,决定去找找自己在化学方面有研究的熟人检验一下,看看这里除了金和汞是否还有其他有害的物质。

    第二天,医生带着手中的样品来到庞纳大学的化学院,找到他比较熟悉的化学教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对方说了一遍。

    化学教授倒是对此很感兴趣,留下了样品并承诺一周内会给他一个结果。

    “……对了,你猜我前段时间遇到了谁?”

    把样品放到自己的工作台上,化学教授饶有兴趣地看向自己的老友:“一个你肯定想象不到的人。”

    “谁?”

    “波文·利文朗!我记得他当年可是你的得意门生吧?真是好几年都没见到他了……”

    听到这个名字,医生的脸上似乎有一些恍惚,但很快皱起眉头。

    “他早就不是我的学生了。”医生皱眉道,“我没有一个会转职到外科,还在截肢时把病人睾|丸一起切除的学生。”

    化学教授:“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过去是因为没有麻醉剂,速度必须快!现在都有了乙|醚,病人昏迷后又不会动,那完全是他自己的失误!”

    说到这件事医生就格外生气:“而且他切掉的是一位伯爵继承人的睾|丸!还好最后人活下来了……这要是放在几十年前,他会在下手术台的下一秒就直接被送上绞刑架!”

    “可现在又不是几十年前……”化学教授无奈道,“几十年前偷几块面包都会上绞刑架呢。总是记着那种陈腐的东西有什么用?现在又不是过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

    医生痛苦地捂住额头,向老友求饶道:“但我实在不想听到有关他的任何事,拜托你也别说了!”

    “好吧。”化学教授耸了下肩,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那你可以走了,等我有结果回去通知你。”

    医生从好友的办公室走出,正好赶上下课铃响,许多学生叽叽喳喳地从教室中出来,抱着课本走在走廊里。

    也许是刚刚老友的话,医生似乎在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波文·利文朗,是他在王立医学院任教十多年里印象最为深刻的学生。

    他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但比天赋更难得的是他本人也非常努力,勤恳而谦逊,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毕业后他便邀请对方来自己的诊所实习,可却他拒绝了,还说自己其实对外科更感兴趣。

    这其实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更感兴趣的领域。医生当时也表示理解,并把他推荐给了一位手法高超的外科医生。

    之后听说他做得不错,很快就成长到能够独立完成一场手术……却没想到后来会在那种关键时刻掉链子……

    医生看着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沉沉叹出一口气。

    这大概就是命运。

    一个被上流社会集体排斥、吊销了行医执照的医生已经毫无前途可言。但最令他感到失望的是,对方在那之后居然去做了一名贵族的男仆……

    真是自甘堕落!就算那是他资助人的儿子,他也不该那样轻贱自己!

    自己把自己气出一肚子气,医生晃晃脑袋,扫去这些恼人的情绪,打算直接离开这里。

    “……史蒂文医生?”

    突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叫住他,差点让医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回过头,惊讶地发现刚刚那个自己觉得背影眼熟的人已经转过身,甚至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果然是您,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波文小跑到医生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好久不见,史蒂文医生……您最近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