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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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居然直接挑破了?!”
后院中,听完雇主叙述后的波文诧异不已,一手拍到脑门上:“而且还让上校撞见……您真是太冲动了!这样我们之前的计划还能继续吗?”
他这么说着,带着警惕扫了眼周围的人:“我们……是继续待在这里还是先回去?”
原本利昂娜的计划是一点点在道格拉斯夫人面前说出相关话题——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小心试探,再根据对方的反应进行下一步动作——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打算至少在这个小镇t待上一个月,就是为了尽量不打草惊蛇,徐徐图之……
可现在因为利昂娜一时的情绪失控,几乎是把所有事、包括自己的真实身份都抖了出来,这就让之前的计划完全废掉了。
利昂娜也知道自己刚刚实在太过冲动。
究其根本,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或者说,过去一次又一次的扑空已经耗干了她的耐心。在察觉到安娜·道格拉斯真的是一个知情者,还是一个活着的知情者时,过去一千多日夜积累出的压力突然爆发,让她不管不顾地把那股情绪都发泄到了对方身上。
后悔是有些后悔的,但她并不觉得自己走到了绝路。恰恰相反,道格拉斯夫人刚刚说出的一些话已经暴露了很多信息。
对她来说那就是无尽黑暗中的一点亮光。只要继续往前走,继续走下去……相信那点光亮只会越来越大……
“当然是继续待在这里。”
利昂娜理直气壮地说着,还走到一旁取来餐具,就近铲了一块馅饼放进自己的盘子上:“反正上校又没赶我们走,当然是要等到晚会结束再离开……对了,谢尔比和凯恩呢?”
波文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在甜品区狼吞虎咽的凯恩探员,又有些别扭地哼了声:“另一个之前说是去上卫生间,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可能是拉肚子了吧。”
利昂娜一边听一边用叉子的边缘将三角形的馅饼切下一角,不急不慢地送入口中。
软硬刚好的饼皮和带着熟悉调味的牛肉馅好吃到让她眯起眼,连带着那份盘踞在胸口的烦躁都不知不觉消散了几分。
“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你怎么还在生他的气?”利昂娜刚咽下口中的食物,又叉起一块放进嘴里,“差不多就行了吧?”
波文看着她越吃越快的进食速度,那股憋闷的感觉也越积越多。
在他看来谢尔比现在就是个哑炮。看着好像没事,但自己什么时候炸了都不奇怪,还会牵连周围的人……
“我就是讨厌他,从一开始就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把这样危险的家伙放在身边……”他小声嘟囔道,“您都已经救了他一命,也算是还清了他的救命之恩,那就该让他远远离开,越远越好……”
利昂娜:“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他要是真死在外面、尸体又出现异样,被当地报社报道出去,再被‘基金会’知道了,那我这个‘共犯’不是也会被怀疑?”
“所以您一开始为什么要做他的‘共犯’啊……”
波文再次叹息一声,仗着另外两人不在,周围人又不关注他们,小声在雇主身边抱怨道:“您当时寄回去的信上就该实话实说,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而且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按照您的说法,要一直监视他,以防他死了后尸体的异样被其他人发现……可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新大陆,等回马黎的时候您还要带上他吗?”他摇头道,“您难道想要在他死之前都让他待在您的视线范围之内吗?”
利昂娜有些诧异地看向波文,似是没想到他其实想了这么远,还开玩笑般晃晃叉子:“真难得,你居然会想这么多。”
波文瞪起眼:“这并不好笑,阁下!不管您是怎么打算的,把他留在新大陆也好,将人送到其他‘基金会’不关心的地方也罢……世界这么大,没有人类踏足过的地方也不少,他获得自由后可以去很多地方,但他绝对不能跟我们一起回马黎!”
“船上的事闹得太大了。就算马希先生有本事,让那些调查的人在新大陆上找不到线索,可您只要一回马黎一定会被‘他们’监视……”他压低声音道,“谢尔比在‘基金会’生活了近十年,那里的人比我们更了解他的本事,就算让他再穿上女装扮成女人也会引起怀疑……还请您好好考虑这件事。”
波文一直是个很温和的人,同时他也是个很尊重雇主意见的人。
所以之前即使他很讨厌谢尔比,在对方昏迷时也尽心尽力地照顾了,像此时这样坚定表达自己的反对观点反而很少见。
见他态度如此强硬,利昂娜的唇线也慢慢被抹平。
“…………”
“这些我都明白,你担忧的事我也在担忧。可就算时间倒流,我还是会这么做。”
她叹息一声,擡起手中的叉子打断波文的话:“我之前也想过,到底该不该直接向艾安萨宫汇报这件事……是的,如果我实话实说,那对我的利益是最大的……”
揪出一个中陆来的间谍,这可是大功一件。
更不要说能维持谢尔比生命的“药剂”还在“基金会”手里,要控制他说出更多情报再简单不过。
但她真的要这么做吗?
当谢尔比还在昏迷时,利昂娜看着那张苍白的脸,一次又一次地询问自己。
作为一位马黎贵族,把他抓起来才是对的。
身为一位由国王亲手封爵的贵族,她所拥有的土地、名誉、身份的正统性全都来自王座上的国王。她不该,也不能为了一个外国间谍背叛自己的君主。
可无论她怎样说服自己,无可否认的一件事是,谢尔比所经历的一切悲剧的根源都有马黎的参与。
不说“菲利普斯基金会”本身,就是十二年前帕鲁本与塔里默之间再次爆发的战争……不,从二百多年前开始,旧大陆上的各种战争的背后就都没有少过马黎王国的身影。
旧大陆上决不能出现威胁到马黎的霸主,只要有迹象就要打压——这就是近二百年中所有马黎国王和议会认同的基本政策。
利昂娜记得父亲曾经与她和利昂说起过一次,在她六岁那年,那次没能赶上她和兄长生日之后,他第一次向自己的两个孩子隐约透露了自己对马黎政府的真实想法。
“……尽管很多人觉得只要受伤的不是自己就无所谓,只要得到利益的是自己就无所谓……可如果人们彻底失去了对他人的怜悯之心,一切都以利益作为衡量标准,那我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记得父亲曾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伸出双手按在两人的发顶。
“记住我说过的,孩子。我不求你们会有与我相同的想法,但我希望你们起码能在未来对他人存有一份起码的怜悯之心。”
“不管是贫穷者还是富贵者,是西陆人还是南陆人,生命都不该被轻贱。”
怜悯之心让父亲救了谢尔比。
也是这份怜悯之心,最后让谢尔比选择将枪口从达勒爵士的身上移开。
父亲作为一个马黎人,却在马黎与帕鲁本是盟友的情况下救了敌国的孩子——这算是叛国吗?
谢尔比作为一个塔里默人,却违背了塔里默祭司们的要求,没有杀死那位马黎工程师——这算是叛国吗?
利昂娜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可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头衔无法让她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思考到最后,她居然只能说出与父亲相同的一番话。
“那是一条人命,波文。你知道如果我说出实话,把他交出去后他会经历什么。”
她平静地看了会盘中还剩一口的牛肉馅饼,又擡头对上波文的双眼:“他会怎么想其实对我不重要,但我知道如果我真这么做了,余生我都会因为这个决定后悔。”
对上她的视线,波文原本强硬的目光也渐渐变得颓丧起来。
“那您之后打算怎么办?”
“办法总比问题多,到时候再想也来得及。”利昂娜把最后一口馅饼送入口中,故作轻松道,“一件一件来,现在我们还是把精力集中在道格拉斯夫人身上比较好……”
两人话音刚落,之前话题中的主角突然出现在主屋通往后院的门口。
谢尔比站在三阶台阶上,视线简单扫了一圈就立刻停到利昂娜身上,很快便来到两人面前。
“屋里出了一些事,也许您会感兴趣……”走到利昂娜身侧,黑发的少年微微向前躬身,在她耳边轻声道。
他的声音很严肃,利昂娜刚转头想要继续询问,却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比她之前和波文小声说话时还要近……
莫名地,她突然想起这人在邮轮上一本正经地表示她该注意一下社交距离……看看现在,也不知道该注意的人是谁?
想到这,利昂娜在内心不怀好意地笑了声。
“在此之前,我觉得你还是注意一下社交距离比较好。”她皱眉板起脸,右脚向旁边移了半步,“你不用靠这么近t,我听得清。”
谢尔比:…………
成功看到对方吃瘪的表情,利昂娜再次在心中大笑一声,这才继续板着脸问道:“出什么事了?”
“……道格拉斯家的那两个孩子又与她们的表哥起了冲突,道格拉斯夫人和卡明夫人都赶了过去。”
谢尔比直起身,稍稍移开一点距离:“我觉得您会对这个感兴趣……”
利昂娜当然对这个很感兴趣,不等他说完就把空盘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擡步向室内走去。
当她匆匆赶到大厅时,这里已经没有之前的和谐气氛。
钢琴声和欢笑声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卡明夫人那几乎能掀开房盖的嗓音。
“……你还好意思说……这次我亲眼看到了!她们在往吉米的饮料里放了东西!”
面对一众人的视线,卡明夫人没有丝毫胆怯,反而越说越起劲。
她一边护着儿子一边瞪着抱住双胞胎的道格拉斯夫人:“谁知道她们放的是什么?会不会是毒药?你就这么纵容她们?!”
道格拉斯夫人还没说什么,一个小脑袋从她怀里挣扎出来。
“才不是毒药,就一点盐巴而已——”
格温妮丝还没说完,小脑袋再次被继母搂到怀里,制止了她之后的话。
“真的很抱歉,梅丽莎。是我没有管教好她们,我向你和詹姆斯道歉。”
这次确实是双胞胎的错,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格拉斯夫人只能低声下气地向卡明夫人道歉:“我这就让她们去自己的房间反省。”
卡明夫人还想发火,可道格拉斯上校此时也闻讯赶了过来,一进屋就开始向妻子询问情况。
卡明夫人敢对双胞胎指手画脚,也敢对着道格拉斯夫人摆脸色,但对这位多年不见的兄长她还是有些畏惧的。
在上校的调节下,双胞胎终于喜提一晚的禁闭,被继母不情不愿地带到楼上。
“连喝橙汁都要放糖,你直接喝糖水多好啊!”临走前,姐姐格温妮丝还不忘朝表哥做一个鬼脸,“女巫就喜欢吃你这样的胖小孩!”
妹妹海蒂也跟着姐姐应和:“吉米吉米猪——”
“你们————”
“立刻给我回你们的房间!”
卡明夫人和道格拉斯上校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两个女孩当即撒腿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同一个晚上,儿子居然当众被整了两次,卡明夫人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
但好在道格拉斯上校和他那位律师朋友都在。两人一人劝说卡明夫人一人与看热闹的众人说笑,鼓励坐在钢琴前的小姑娘继续弹钢琴,气氛总算好了不少。
“虽然那对母子确实不讨喜,但上校真的该管管那两个小孩了。”波文观看完整场闹剧,不由咋舌道,“再怎么讨厌对方,总是搞这种恶作剧也不好啊,这还是今晚第二次了……”
利昂娜没说话,谢尔比却是难得开口了:“其实刚刚是那个男孩先挑衅的。”
这里与后院不同,一个屋子挤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谢尔比刚说出这话周围一圈人都暗自竖起了耳朵。
利昂娜替他们问出想问的问题:“你说上校的侄子?他是怎么挑衅的?”
“他说上校亲口说了她们不是上校的亲生女儿,只是碍着面子不肯承认。”谢尔比用没什么感情的声线叙述道,“他还说等上校去世,他和卡明夫人继承了遗产,早晚要把她们全都从这里赶出去,在街上冻死。”
谢尔比的声音倒是不大,却引起周围人的震动。
先不说这话的内容是不是真的,只是听听就很让人血压升高。
“上校的遗产怎么就成他们的了?”有人面露鄙夷,“就算遗嘱上有他的名字,他怎么好意思在别人的家里这么说!”
“而且就算上校真的去世了,这房子也不归他吧?我记得这房子是上校夫人用自己的嫁妆买的,土地证说过只有道格拉斯夫人一个名字……”
“真是不要脸……放点盐都是轻的!”
人们讨论来讨论去,难免有与道格拉斯上校关系非常好的人听到后非常生气,居然直接走到卡明母子面前询问是否有此事。
卡明夫人当然矢口否认,但小卡明先生到底刚满十二岁,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还无法做到在一群人面前面不改色地说谎,大人们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说谎了。
看着兄长愈加难看的脸,卡明夫人的表情也有些挂不住,又开始拿那杯加了“料”的饮料说事。
道格拉斯上校倒也没客气,直接擡手把整杯橙汁喝光了,以此证明自己两个女儿的清白。
“里面确实加了盐,这是格温和海蒂的错。”
他看向自己的侄子,目光锐利:“不过是一杯橙汁,这里有的是,你想喝多少都可以,我不会亏待你。但你今年年纪也不小了,该知道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道格拉斯上校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靠一刀一枪的军功才取得了如今的地位。
和气说话的时候还好,此时板起脸时别说孩子,连周围很多大人都不敢出声。
小卡明先生哪还敢再说什么,讷讷点点头,用母亲的身体挡住自己。
道格拉斯上校没有再管他,见乔伊丝小姐端着空盘子从房门口路过,赶紧叫住她并让她去厨房再拿杯饮料,这便转身与其他人聊天了。
等乔伊丝小姐端着杯子再次回来时,大厅中重新响起钢琴声,一位男士正举着酒杯忘我歌唱,仿佛之前这里发生的争吵都是错觉。
“你要的橙汁。”乔伊丝小姐把杯子放到小卡明先生面前,“还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吗?”
舅舅的警告在前,小卡明先生还是很老实的,没有说什么直接拿起橙汁喝了口,但很快就被酸到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你没放糖吗?”卡明夫人看到儿子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立刻不满地抱怨道。
她不满,乔伊丝小姐也觉得她像是在给自己找碴,但还是强忍着没发作,转身走到隔壁的房间,很快便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罐回来了。
那是一个南瓜形状的陶瓷小罐,做工不算精致但看上去十分讨喜。
因为造型特别,乔伊丝小姐路过时利昂娜还特地留心看了一眼,清楚看到那小罐的盖子上有个小口,一只同样由陶瓷制成的勺柄露在外面。
小卡明先生打开小罐,足足往自己的饮料里加了五六勺糖才停下,尝了口味道,不知为何还是皱起了眉。
“怎么了,亲爱的?”时刻关注儿子的卡明夫人抽空转过身,在聊天的间隙小声对儿子说道,“要是不好喝就别喝了。”
小卡明先生刚想说些什么,可对上自己舅舅无意撇来的一眼,赶紧又擡手喝了一大口饮料。
“没有,很、很好喝……”
男孩把喝了一半的橙汁放到桌上,余光瞥见自己的舅舅已经不再看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没有人继续闹事,现场的气氛总算松弛下来。
同时外面的天色也慢慢变暗,酒足饭饱的人们纷纷聚集到明亮的屋内,宽敞还拥有一架钢琴的大厅自动成为人们的舞会主会场。
在场基本是同镇的熟人,他们互相邀请跳舞,欢声笑语没有一刻断过。
就在这时,许久不见的道格拉斯夫人端着一盘海绵蛋糕来到大厅,邀请本次宴会名义上的主角——詹姆斯·卡明来切自己的生日蛋糕。
小卡明先生原本已经吃饱,可看到那洒满糖霜的蛋糕时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生日蛋糕体积不算大,肯定无法分给现场所有人。不过吃饱的大人们也不差这一点,蛋糕的“食用权”自然而然地让给了现场的孩子。
大概是今天闹出的笑话已经很多了,小卡明先生老老实实地切好蛋糕,把稍稍大一些的那块留给自己,其他的则亲手递给现场的其他孩子。
利昂娜对如此和谐的一幕并不感兴趣,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道格拉斯夫人身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明显,后者也很快从人群中看到了她,随即立刻垂下视线,与丈夫说了声什么便离开了。
她刚走,道格拉斯上校便看了过来,端着酒杯来到利昂娜面前。
“……我以为您已经离开了。”两人的距离拉近后,年长的上校毫不客气地压低声音说道,“不管您是谁,认识的什么人,我希望您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利昂娜微挑起一边的眉毛:“看来你们夫妻的t感情真的很好,道格拉斯夫人什么都肯跟您说?”
“不,你们之间的事她没有跟我说过。但她是我的妻子,我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上校摇摇头,见对面的年轻人面带疑惑,浓密的胡须动了动,突然说道:“所有人都有秘密,可并不是所有秘密都能暴露在阳光下,先生。有时候秘密成为秘密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
利昂娜听到这话几乎想要发笑,而她也确实笑出了声。
波文听到她的这声笑就知道要遭,但此时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不是‘所有人’,而是你认为的‘所有人’。”利昂娜晃晃手中的玻璃杯,擡眼看向对方时话语中火药味十足,“我从不讨厌自私的人,上校,我自己也是自私的人。但我愿意坦坦荡荡地承认,而不是代替他人,决定其他人的真实想法。”
上校沉默片刻:“……看来我们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
“看来是这样……”
话还没说完,利昂娜的声音突然顿住。
她的视线突然从面前的上校移到他身后的一人身上——上校的侄子,那个与双胞胎针锋相对的男孩,此时突然弯下腰,一点一点跪到地上。
咣当————
随着手中的盘子掉到地上,小卡明先生的一双小眼睛陡然睁大,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嗬嗬”声。
还不等站在身边的卡明夫人反过劲来,人已经全身抽搐着瘫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明夫人的尖叫再次吸引到了全场人的注意。
利昂娜率先穿过人群走到近前,想要扒开少年那紧扣住咽喉的双手。
可一切都太迟了。
不等波文找到可以催吐的东西,躺在地上挣扎的小卡明先生突然瘫软下来,彻底没有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