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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澜道 正文 第44章

所属书籍: 沧澜道

    (修)44章

    两人寒暄而过,郑璧月便冷静下来,走了回去,站到李归玉身边,同李归玉说了什么。

    李归玉看了洛婉清一眼,便收回目光。

    他知道郑璧月怕什么。

    这个人太像了。

    连方才那个笑容,都像极了洛婉清。

    不过本身就是精心培养的赝品,再像他都不奇怪。

    他的小姐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更不可能有这么一身好武艺,和那如利刃一样的眼神。

    之前不过是为了套谢恒到芳菲阁和她逢场作戏,假装对这个赝品多在乎。

    但小姐永远是小姐,赝品永远是赝品。

    假的,除了死没有任何意义。

    李归玉心中翻涌杀意,擡手摸了摸手上玉扳指,神色不变。

    洛婉清远远瞧着两人,确认了身份,也懒得再多给他们一个眼神,便四处张望。

    两人身边站着一位中年人,他时不时和郑璧月说说话,应当就是郑璧月的父亲,刑部尚书郑平生。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紫衣宦官,洛婉清感觉昨夜似乎隐约间见过他,想来会站在这里,应当是昨夜奉命搜查的中御府大监杨淳。

    洛婉清把人梳理了一遍,便等来御书房内的召唤,她由太监引路进了内殿,低着头叩首,恭敬道:“卑职柳惜娘,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一个中年人慈爱的声音传来,“你身上有伤,恒儿同我说过了,昨夜你护驾有功,赐座吧。”

    洛婉清闻言,不敢擡头,由侍女扶着起身,坐到了带到了带着软垫的椅子上。

    座上皇帝李宗见状不由得笑起来,转头看了一旁坐着的谢恒,笑道:“你这监察司终于来了个规矩人。”

    谢恒看了低头坐得端正的洛婉清一眼,她是普通闺阁女子的坐法,只沾了椅子一点边,坐得端端正正,江湖上倒少有这么规矩的。

    谢恒莞尔一笑,应声道:“她是个胆小的。”

    李宗闻言,摆手笑起来,转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文书,只道:“你们监察司哪儿有胆小的?更何况这还是个贩盐的死囚吧?”

    洛婉清闻言一凛,李宗却没有多加计较,直接道:“昨夜怎么回事,说说。”

    李宗说话很温和,全然不像一位帝王,洛婉清按着谢恒的说法说,他时不时问上一两句,等洛婉清说完,他便陷入沉思,轻声道:“这么说……你是不知道是谁刺杀太子了?”

    “卑职不知。”

    洛婉清垂下眼眸,不明白李宗为何完全不疑监察司。

    李宗点头,随后道:“太子受了伤,伤上有毒,至今还未清醒,若当真如你所说,等他醒了,朕叫他来同你道谢。”

    “这是卑职应做的,不敢居功。”

    “该赏就赏,不然谁为朕做事?”

    李宗笑起来,随后擡头看向门外,语气淡了几分:“叫三殿下和郑尚书,还有璧月进来吧。”

    洛婉清闻言,擡眸看去,就见李归玉同郑平生、郑璧月一起走了进来。

    听李宗的口吻,明显是对郑璧月颇为亲近,似如长辈。

    洛婉清心中分析所有信息,看三人跪地行礼。

    李宗先点了李归玉,淡道:“归玉,你来说说吧,”李宗低头抚摸着玉玺,“你上报说怀疑监察司对太子图谋不轨,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收到了别人送到门口的信。”

    李归玉恭敬开口,旁边人立刻呈上一张纸条,纸条端到桌面,李宗看了一眼内容,擡头道:“知道是谁送的吗?”

    “儿臣不知。”

    “不知你就往宫里送消息?”李宗笑起来,“朕怎么不知你是如此草率的脾气?”

    “儿臣心系太子殿下,不敢有半点冒失。”

    “这么关心太子,你一身好武艺,还不去芳菲阁救人?”李宗言语锐利,李归玉面色不动。

    “儿臣不敢去。”

    “有何不敢?”

    “儿臣收到消息,立刻通知宫中,为了避嫌特意去尚书府,如此尚被怀疑,儿臣若在当场,此事说不清。”李归玉似是心灰意冷,语气平淡。

    李宗见状,抚摸着玉玺动作一顿。

    李归玉不辩解,不多言,但正是这样的态度,配合着他萧瑟神态,竟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李宗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谢恒:“恒儿,你又为何说怀疑是归玉刺杀太子?”

    “回禀陛下,”谢恒平静道,“因为微臣亲眼看见了一位与三殿下极为相似之人,故而说‘疑似’上报。今日监察司在现场勘察,凶手遗留的痕迹,也与三殿下武学路数一致。”

    有痕迹,虽然不是铁证,但也比一群人的话要有分量。

    李宗沉默不言,似是思考,静默之间,外面突然传来喧哗之声。

    所有人擡眸看去,洛婉清便见一个女子,穿着金线绣凤宫装,头顶金冠,冷着脸领着人,气势汹汹踏入殿中。

    她似乎是气急了,进入殿内,沉默着朝着李宗行了个礼。

    李宗一愣,随后道:“皇后,你怎么……”

    话没说完,皇后便转身回头,猛地一耳光狠狠扇在李归玉脸上!

    李归玉平静受了这一巴掌,皇后含泪回头,盯着李宗:“陛下,你怎还让这个逆子在此?”

    李宗脸色有些难看,谢恒垂眸,低头拨弄着手腕上千机珠链。

    洛婉清注视着这一切,就见皇后指着李归玉,咬牙切齿道:“太子是他亲弟弟,他都下得去手,如此狼心狗肺之徒,陛下不将他即刻扔入诏狱,还等什么?!”

    “皇后。”

    李宗冷着声:“事情还不确定。”

    “审审不就确定了吗?!”

    皇后盯着李宗,提醒:“陛下,那是太子!他连太子都敢动,还有何不敢?如此滔天大罪,陛下连过刑都不愿,怎能让我一个母亲安心?”

    这话让李宗动作微顿,所有人都察觉李宗意动,旁边郑璧月闻言,忙道:“不,陛下,三殿下是冤枉的,昨夜他一直在郑府,我可以……”

    “闭嘴!”

    郑平生喝住郑璧月,但所有人都能听出来,郑璧月是打算用她的清誉作保。

    郑璧月被郑平生叱喝,便安静下来,满怀歉意看了李归玉一眼。

    两方僵持不下,李归玉轻声一笑,擡眼看向皇后。

    “母后,”李归玉平静看着她,“七弟是您的孩子,我不是吗?”

    皇后一顿,随后转头看他,眼中全是失望:“你是,所以母妃才更为失望。”

    李归玉闻言,苦笑出声,随后叩首在地,恭敬道:“父皇,既然如此,还请父皇将儿臣下狱,过刑重审吧。”

    听到这话,李宗擡眸看他,此时此刻,若是有外人在场,见得李归玉姿态,怕是无不可怜。

    皇后恨恨看着他,捏起拳头。

    李归玉平静叩首在地,李宗想了一会儿,似在犹豫。

    隔了许久,谢恒淡淡出声:“陛下。”

    李宗转眸看去,谢恒擡眸,认真道:“不如密审罢?此事就我们在场之人知晓,审一审,”谢恒擡眸,看向皇后,“以安娘娘爱子之心。”

    听到这话,皇后神色锐利,李宗却似是解决了心上大患,点头道:“密审不错。那就由……”

    李宗迟疑,看了周遭一圈。

    密审,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谁来审?

    中御府?

    那毕竟是宦官,他们管的都是内宫之事,鲜少有刑讯大臣的经验,下手根本没个轻重,而且不知有多少皇后的人在里面,去了中御府,怕是活不出来。

    刑部?

    那是李归玉的未来岳丈,且不说皇后同不同意,李宗自己都觉得不妥。

    御史台?

    送过去,又多一批人知道,而且那是皇后的本家,进去了,李归玉怕也出不来。

    唯一他能信的,竟只剩下一个牵扯其中的监察司。

    监察司虽然涉案,但谢恒和李归玉无冤无仇,甚至于,他和李归玉本该是一个立场,他却还愿意检举李归玉。而且他们相比中御府,谢恒下手有底,不会让李归玉出事。

    最重要的是,谢恒是他的人。

    李宗略一思索,便有了结果。

    “那就由监察司密审吧。”

    “陛下!”听到这话,皇后立刻皱起眉头,“监察司本就是涉案之人,为何不让中御府审案?”

    “皇后,”李宗擡眸,淡道,“适可而止。”

    皇后面色一僵,李宗转头看向谢恒,认真道:“好好审,明白么?”

    谢恒瞬间明了了李宗的意思,起身行礼,恭敬道:“微臣明白。”

    听到这话,洛婉清忍不住擡眼看向谢恒。

    来得路上他就说,若能把李归玉弄进监察司,就把他交给她审,如今竟然当真如他所说,由皇后出面,将李归玉弄进监察司了?

    他怎么做到的?

    洛婉清心生疑惑,却不敢说话,侍卫上前来打算带走李归玉,这时郑璧月突然上前,一把拉开侍卫,急道:“陛下,在这么多人,您为何只罚三殿下?”

    所有人一起看去,就见郑璧月急急擡头,正要说什么,便迎上谢恒冰冷平淡的目光。

    郑璧月声音一顿,不敢再看谢恒,但她似又不甘心,随即想起一旁安静坐着的洛婉清,将目光迅速挪到洛婉清身上,咬牙道:“她呢?!”

    李宗眉头微皱,就听郑璧月指着洛婉清道:“她劫持太子,陛下,您连她都放过,”郑璧月面露凄色,“就不能放过三殿下吗?”

    “壁月。”

    闻言,李归玉冷眼看过去,似是警告:“不必多言。”

    然而郑璧月明显没有听进去,她惶惶提声:“陛下!”

    只是不等她再说些什么,洛婉清便轻声道:“这位小姐知道得不少。”

    众人看向洛婉清,洛婉清盯着郑璧月,似是在审问一个犯人一般,认真道:“谁告诉小姐,我劫持太子的?”

    这话让郑璧月一顿,李归玉冷眼看了过去。

    洛婉清劫持太子一事,发生在风雨阁内,莫要说她一介闺阁女子,就算是他爹郑平生,也未必有这么快的消息。

    洛婉清若有似无提了一句:“若非在场之人,是谁把消息走得这么快?”

    听到这话,谢恒不由得看了洛婉清一眼,眼中压了几分极浅的笑意。

    郑璧月神色微僵,只道:“是来搜查府邸的人说的。”

    “哪位士兵?”洛婉清追问。

    郑璧月面色难看起来,随即想起什么,擡头盯向洛婉清,厉喝:“你什么身份,也敢来审我?!”

    “嗯?”

    谢恒闻言,转眸看了过去,冷淡询问:“郑小姐什么身份,监察司过问不得?”

    “壁月。”

    谢恒开口,旁边郑平生终于出声,提醒道:“道听途说的事儿,你也拿来胡说八道。”

    郑璧月被训,终于冷静几分,低下头道:“是,是壁月胡说了。还望陛下见谅。”

    李宗听到郑璧月认错,叹了口气,摇头道:“唉,你这孩子,遇见归玉的事就犯糊涂。”

    听到这话,郑璧月眼泪就落了下来。

    李宗似是有些疲惫,摆手道:“就这样吧,你们先下去,监察司密审归玉,中御府继续追查其他线索,等太子醒了,再议吧。皇后留下,”李宗擡眼看向皇后,温和道,“我同你聊聊。”

    听到这话,众人起身应是,各自走出去,只留了皇后一人在御书房,同李宗“聊聊”。

    洛婉清由侍女搀扶着,跟着谢恒走出房间,到了门外,她便觉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

    洛婉清擡眸看去,发现是郑璧月,意识到洛婉清察觉自己的打量,郑璧月立刻收回眼神,故作镇定跟着郑平生离开。

    谢恒看了一眼两个女子之间无声的风起云涌,没有多说,只让人扶着洛婉清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便坐了上去。

    等两人进了马车,洛婉清才出声道:“皇后为何会来?”

    “你问得太多。”谢恒冷冷扫她一眼。

    洛婉清瞬间明白自己逾越,忙道:“卑职知错。”

    谢恒没再出声,从旁边拿起卷宗,想了想后,开口:“皇后动向你不必管,劫持太子之事也不必担心。”

    “陛下不怪我?”

    洛婉清知道这是她可以问的话,只把疑惑问出来。

    劫持太子不算小罪,皇帝竟是一点都不问罪她,谢恒到底做了什么?

    “今日朝会后我同陛下说过了”谢恒解释,“我怀疑昨夜风雨阁的人和皇后有关系,所以想用太子试试。对于陛下而言,劫持太子确认风雨阁的身份,这值得。”

    洛婉清听这话一顿,便明白了谢恒在李宗心中的分量,以及他对宫中局势绝对的把握。

    她不敢多言,四平八稳道:“公子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谢恒听惯了这些溜须拍马的言论,对她的反应似是不甚满意,瞟了她一眼,没再多说。

    两人一起下了马车,谢恒让人用软轿擡着洛婉清回去。

    临走之时,留了一句:“李归玉监察司后,等崔观澜通知你,由你来审三殿下,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你要有分寸,明白吗?”

    听到这话,洛婉清动作微顿,随后知道,这是谢恒的警告。

    洛婉清恭敬行礼:“是。”

    谢恒见她明白,点了点头,随即便领着人离开。

    洛婉清被软轿一路擡回谢恒所在的后山。

    现下她虽然确认不是张九然,谢恒却也没有让她离开,谢恒不开口,谁都不敢动她,洛婉清躺在床上歇了一下午,便听竹思来通报说秦珏想见她。

    洛婉清心中记挂着张九然,只是从昨夜以来事情太多,现下秦珏主动过来,洛婉清立刻让竹思请他进来。

    秦珏进屋,洛婉清坐在床,立刻道:“九然如何?”

    “昨夜司主将母蛊给了我,我连夜将蛊虫解了。”

    秦珏平静道:“今日清晨,我给她擦手,她动了手指,想来应该很快便会慢慢恢复了。”

    听到这话,洛婉清舒了口气。

    秦珏神色淡淡,只道:“昨夜司主已经和我聊过,只要我放过她,她愿意立功赎罪,监察司可以给她一条生路,现下不必躲躲藏藏,过几日,我便将她送到你这里来。”

    洛婉清一愣,秦珏垂眸:“莫说我见过她,就当我们从未相见吧。”

    “可是……”

    “她若知道我在如今还救她,”秦珏似是怕她说什么求情的话,骤然擡头,冷声道,“我觉得恶心。”

    怕她知道他的软弱可欺,他恶心。

    洛婉清沉默下来,随后应声:“我明白。”

    “我就说这么多,”秦珏起身,“我走了。”

    洛婉清没有挽留,她沉默着,看着秦珏离开。

    秦珏像是另一个她,可她知道,她永远、永远,不会像秦珏一样对待李归玉。

    他没有秦珏的宽容和慈悲,她只是堕入地狱的恶鬼。

    而今夜,恶鬼就要见到李归玉。

    她可以杀了他。

    洛婉清清晰意识到,她从未离报仇这么近过,只要她愿意,今夜她以命换命,就可以杀了他。

    她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李归玉痛哭流涕道歉的模样,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她平复着自己的心境,骤然意识到,她走这么久,求这么多,内心最深处想要的,竟是那一句,他错了。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用最简单的报复,向她九泉之下的家人悔过。

    洛婉清缓了许久,睁开眼睛,便见残阳如血。

    竹思进来给她上菜,随后奉药,洛婉清吃了饭,喝了药,便换好了监察司司使的衣服,等待着崔恒。

    等到夜幕降临,崔恒终于敲响了她的房门,轻声道:“你不必开门,只要应声,我自己推门。”

    洛婉清闻言应声,崔恒便推开大门,提了一盏兔子灯,带着面具,笑意盈盈看着洛婉清。

    洛婉清一愣,崔恒提步走来,将兔子灯递给她,笑道:“好看么?”

    洛婉清拿着兔子灯,有些茫然,擡眼看向崔恒:“这个给我?”

    “探望病患总得带点礼物吧?”崔恒笑着开口,随后问,“今夜什么打算?”

    听到问话,洛婉清动作微顿。

    “听说李归玉入监察司了,由你审讯,”崔恒说着,垂眸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她,笑道,“今夜他任你宰割,你想怎么做?”

    洛婉清没出声,崔恒双手放在扶手上,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认真打量着道:“要不要杀了他?”

    “要。”洛婉清冷静开口。

    崔恒面上笑意淡了几分:“真的?”

    “假的。”

    洛婉清笑起来:“我打算告诉他我的身份,他只要知道是我,就会知道我是真的要杀他。我不会今晚动手,你给他个机会,今夜把消息送出去。”

    “送什么消息?送给谁?”崔恒对她“身份”完全没有理会,只问李归玉相关问题。

    “皇后。”洛婉清知是他体贴,擡眸看他,“现在拦着他出监察司的是皇后,可只要太子死了,皇后就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太子死得越快,他就能越快离开。”

    “所以他只要知道你是真的要杀他,他就会想方设法,杀了太子,离开监察司。”

    崔恒明白了洛婉清的打算,直起身来,摊开双手:“好吧,那我陪司使走一遭。软轿去地牢不方便,我抱你可以吗?”

    想到要被崔恒抱到地宫,洛婉清不知为何,面上微赫,正想开口拒绝,就听崔恒道:“按你的伤势,本不是不该去主持刑讯的,这次是公子破例,但你也不能乱来。”

    “我没事。”

    洛婉清尴尬道:“你这样……被人看到……我,我面子……”

    “到门口我放你下来,”崔恒到难得坚持,语气淡了几分,似是妥协,“绝不会让李归玉看到,拂了您司使的面子。”

    听到这话,洛婉清反倒觉得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洛婉清沉默着放下兔子灯,由崔恒抱起,一路到了地牢。

    崔恒倒给洛婉清一些体面,没走大道,几乎没有人察觉,就到了地牢门口,等到了门前,崔恒便将她放下来,擡手替她开了地牢大门,同她一起进了刑讯室。

    进了房间,她便见李归玉被玄铁拴在行刑架上,闭着眼睛,似是养神。

    听到声音,李归玉睁开眼睛,见到洛婉清和崔恒走进来,李归玉似是意外,盯着洛婉清身上伤口,轻笑了一声:“柳司使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要被委派来审讯在下,看来谢司主是很相信您这张脸对在下的影响啊?”

    李归玉完全没有想过她来这里是因为自己想来,只当时谢恒对付他,重伤也要把她这个长着洛婉清面容的司使叫过来刑讯他。

    洛婉清闻言没有多加解释,只淡道:“拖您的福,最后那一箭有些歪,我还好好活着。”

    这话让李归玉神色淡了下去。

    他自己知道,最后那一刻,看着那张脸扬起来时,他始终颤了手。

    这张脸终究是造成了些许影响,哪怕是个赝品。

    这明明白白的算计,他却还是着了道。

    “为什么呢?”洛婉清走到审讯官的椅子前,不是很理解,“因为愧疚?”

    如果愧疚,当初还做这些事吗?

    李归玉没应声,看着她由崔恒扶着坐下。

    他一直盯在崔恒碰她的手上,崔恒察觉,含笑不语,在洛婉清坐下之后,又体贴在身后放上软枕,然后为洛婉清递过热茶。

    洛婉清习惯了侍奉,浑然不觉旁人在侧。

    崔恒扶她,她就坐。

    崔恒放软枕,她靠下。

    崔恒递茶,她不用看就能接下。

    甚至于接茶杯时,小指微翘,每一个细节都模仿得和洛婉清一模一样,只是身边侍奉那个人,不是江少言。

    李归玉看着这些动作,眸色微深。

    洛婉清察觉杀意,她坐定,擡眸看向李归玉,疑惑中带了警告:“三殿下?”

    “你要审我?”

    李归玉没有直接回答他,他若答她,便是承认了自己昨夜在芳菲阁,是那位射箭伤她之人。

    洛婉清颔首点头:“在下今日是您主审官。”

    “好啊。”

    李归玉答得轻佻。

    他转眼看向崔恒,语气猛地下沉:“那就让他滚。”

    崔恒眉眼一挑,李归玉回头将目光落在洛婉清身上,眼神温和,露出一个艳丽的笑来,似是商量:“只有你我二人在此,柳司使问,我便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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