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说着,谢恒将棋子轻扣在棋桌上,洛婉清也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恒是故意的。
上次张逸然在马车他就把人弄晕了,这次干脆弄晕了两个。
他的马车,似乎除了她就容不得清醒的人。
洛婉清一时有些想笑,但也没表现出来,只看了一眼瓶子,好奇道:“迷药在水里?”
“嗯,刚放的。”谢恒说着,看她一眼,“怎么,惜娘还不放心?”
“是不太放心。”
洛婉清点头,谢恒要开口,就见洛婉清拿了瓶子起来,就对着纪青洒了一脸。
谢恒的话生生止住,面色稍霁,垂眸用棋子敲打着棋盘,等着洛婉清落座下来。
洛婉清坐下,从旁边撚了白子,解释道:“这样就放心了。”
说着,洛婉清便落下棋子。
谢恒看着棋盘,慢条斯理落子道:“看来司使也是想同在下说上几句的。”
“公子不是说有要事吗?”洛婉清听着他唤‘司使’,便知他心情好些。
她大概观察出来,叫她惜娘的时候,要么是用“谢恒”的身份不太高兴,要么是动情。
叫她“司使”,便是用着崔观澜的身份,大多是放低了姿态之意。
她垂下眼眸,遮住眼中悦色,轻声道:“既然是要事,自然不能让外人听闻,张大人青绿都中了药,纪青当也不能掉以轻心。”
“原来是这样,”谢恒笑笑,擡眸看了洛婉清一眼,试探道,“我还以为张大人都中了药,别人更不能放过。”
“倒也是这个道理。”
洛婉清点头,谢恒却没接话,只在棋盘上“啪嗒”落下一子,困住洛婉清的棋子,颔首提子:“承让。”
洛婉清笑着看了谢恒一眼,径直询问:“公子不高兴?”
“取一颗棋,便是不高兴吗?”
谢恒擡眸看向洛婉清,笑意却不见眼底:“惜娘将我看得太过小气了。”
洛婉清见他绕着弯子,便干脆点头,从一旁拿了棋子,松了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
谢恒动作微顿,似是想说什么,就见洛婉清什么都没察觉一般,继续解释:“我还当我带张大人来,公子不喜。看来公子宽宏大量,今日应当就是专程来等我们的。”
谢恒听着洛婉清的话,便知洛婉清是反应过来了,敲着棋盘没有出声。
洛婉清见谢恒不应声,便询问起正事:“张大人带着纪青贸然离开,扬州那边就给纪青发了通缉令,想必是察觉了,那纪青家人那边,公子可有安排?”
“此等小事,我怎会注意?”谢恒答得随意,明显不想说实话。
洛婉清想了想,随后突然转了话题:“公子今日穿着打扮与常日不同。”
谢恒下着棋,语气不动声色:“为了不让人发现我出来接人,自然要乔装打扮。”
“甚为好看。”
洛婉清由衷夸赞,
谢恒面上没有反应,平静落下棋子,等擡眸时,就见对面人笑意盈盈,迎着他的眼神,继续夸赞道:“公子生来俊美,气质清贵,今日这间衣衫,衣色素雅,却用银线绣制白梅,艳而不俗,颇为风雅,与公子相得益彰,更显风姿绰绝。”
谢恒不说话,只笑着看着她,黑色棋子被他灵巧玩弄在指尖,更衬他肤色白皙,手如玉琢。
洛婉清被他打量着,不知为何,便觉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谢恒见她神色中终于有了几分不自在,轻笑一声,转头看向棋盘,似乎是心情好了几分,终于开始说洛婉清想听的事:“监察司不是一块铁板,他刚查到纪青,监察司这边消息就漏了出去,我便让秦怀玉清查了一次,纪青家人上东都路上更危险,也没必要,我让秦怀玉亲自看守纪青家人,你们放心。风雨阁擅暗杀隐匿,青绿带他离开之后,监察司便找不到人。我猜他会通知你准备后手,便一直在等你这边消息。”
洛婉清听着谢恒安排,点了点头,终于安心下来,不由得道:“我便知公子会安排好。那……方才商议之事,”洛婉清擡眸看向谢恒,征询着道,“就这么定了,我回去立案?”
谢恒面上带笑,却是不答,只问:“惜娘匆匆下山,就为此事?”
“不错。”洛婉清倒也没撒谎,“我收到张大人来信,便赶了下来。”
“是担心我利用他,还是担心他被人半路杀了?”谢恒问得直接。
洛婉清被问得一愣,谢恒落着棋子,补充道:“要状告郑道初,这不是件小事,张逸然这么快查到结果,还赶着来告状,惜娘不会以为是我在后面推波助澜吧?”
说着,谢恒擡眸笑笑:“若是让张大人告状,一来在陛下面前洗去此事与我的嫌疑,二来就可以让张逸然替惜娘背这个锅,所以惜娘急着下山,就怕我对张大人不利,可是如此?”
“所以……”
洛婉清慢慢反应过来,好奇道:“公子是否有此意?”
“我当然想如此,”谢恒低头落棋,语气和善,“但惜娘在意张大人,我又怎敢擅自做主?一切端看惜娘心意。”
洛婉清听他说得满不在意,却明白他既然说出口来,其实心中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在试探她的口风。
洛婉清思考片刻,便点头道:“那我回去写折子。”
谢恒不再说话,只又提了一片棋子。
洛婉清看见棋盘上骤然空一大片,指尖颤了颤,旋即稳住心神,只继续询问:“北边有消息吗?”
她早在书信里知道星灵去了北戎,这几日谢恒都没给她消息,好不容易亲自见了面,她自然要追问。
这种大事谢恒倒也没有瞒着,仔仔细细把得知的情况说了一遍后,耐心道:“惜娘还有要问的吗?”
听到这话,洛婉清想了想,没问的只剩一个人。
但一想之前一问,谢恒便断了书信,她也不敢贸然开口,试探着道:“公子觉得我还当问什么?”
“我怎么知道,惜娘还有什么关心的人呢?”谢恒擡头笑笑,“两个月,问了张大人问星灵,问了星灵问兄长,问来问去问到现在,我到也不知道,惜娘还该问问谁?”
洛婉清听着谢恒语气,便意识到他想让她问谁了。
她摩挲着棋子,慢慢悠悠道:“我的确还是有一个想问的人,但我想公子应当不会告诉我。”
谢恒一听这话,神色淡了下来:“既然觉得我不会说,便不必问了。”
“哦。”洛婉清点头,“那我就不问了。”
谢恒不回声,只低头专注在棋盘上攻城略地,棋风狠厉,明显憋了口气。
洛婉清看谢恒杀得红眼,笑着没出声,低头看着棋局,不觉专注起来。
马车行了一会儿,便到了监察司门口,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道:“公子,到监察司了。”
洛婉清得话,才从棋局中回过神,她看了一眼外面,发现是监察司后门,随即道:“公子,那要不您先回司里?”
“我先?”
谢恒擡眸看她,洛婉清,洛婉清便开始收拾棋子,思考着道:“张大人既然被盯上了,现下怕是不安全,我先跟着张大人回去,等您派人过来,我再换班回来。要是监察司没有合适的人手,我便暂且留在张府。”
“你刚回来,便打算留在张府?”
谢恒询问,面上笑意也有些挂不住,洛婉清一顿,想了想,她慢慢擡眼:“公子不想我留在张府?”
“我想与不想,对于惜娘而言重要吗?”
谢恒面色不善:“好似也不重要。”
“公子不试试,”洛婉清笑起来,“又怎知不重要?”
“那我当怎么试?”
谢恒看着她眼中笑意,目光一动不动,仿佛是最认真不过的学子,悉心求教。
洛婉清撚着棋子,思索着道:“谋者,当取之所长,乘风借势,才是应当。公子今日打扮虽是为了掩人耳目,但的确是姿容甚丽。”
“皮囊而已,有何稀罕?”谢恒看着她,却是道,“惜娘莫不是也如俗人一般,贪图红尘美色?”
“人皆俗人,我又有何不同?公子把解药给我吧,”洛婉清调笑着谢恒,笑着起身,“我先带他们……”
话没说完,谢恒骤然出手,拽过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扯过去。
洛婉清整个人失重往前,扑过棋桌,几乎要撞在谢恒怀中时,洛婉清猛地撑在桌上,急急稳住身形,另外一只手被谢恒抓得卸力,指尖轻颤,棋子便顺势落入谢恒衣衫之中。
洛婉清慌忙擡头,正要说话,就看谢恒仰头看着她,轻声询问:“不是试试吗?”
洛婉清一愣,谢恒静静看着她,于浮光中带着她手,慢慢触碰到他颈间。
洛婉清心跳快了起来,她看着谢恒不加遮掩仰头看着她的眼眸,感受着指下的温度。
这是人最孱弱之处,洛婉清可以清楚看见那只要那稍稍用力便致死的青筋就在她的指腹,以她的身手,顷刻便可取他性命。
然而他却没有半点害怕,只盯着她的眼睛,领着她的手,慢慢划往自己身前。
“衣服是我特意穿的,但张逸然还轮不到我来接。”
他说着,带着她的手探入衣衫,触碰到落到胸口的棋子。
洛婉清的触觉一瞬变得格外敏锐,她清晰感知到棋子带着磨砂的质感,被内衫隔着,却还是被他体温染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就想到了竹林别院中那些日夜。
洛婉清故作镇定,脸却烧得厉害。
谢恒倾身上前,靠在她耳边,压低声道:“今夜带这颗棋子来找我。你来,我告诉你那个人的消息。”
洛婉清心如擂鼓,不敢应声,只有手指不受控制轻蜷,将棋子捞入掌心。
谢恒感受到棋子被她取走,眼底有了笑意:“那我等司使。”
说着,他又贴近她几分,唇仿佛是亲吻在她耳廓,随着他说话张合,反复摩擦着她的皮肤,轻声道:“还望司使切勿,叶、公、好、龙。”
洛婉清觉得耳朵发烫得厉害,一动不敢动,谢恒轻笑一声,放开洛婉清,从袖中取了一个小瓶放到桌上,随后起身起身往外。
“桌上白梅赠你,等会儿我让人换你守张逸然。”
谢恒松香混合着白梅香味的衣衫翩然拂过她的面颊,带着他的话语:“戌时我让马车去接你,清清,”谢恒走到马车门边,突然开口,洛婉清回头看去,就见他温和一笑。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