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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澜道 正文 第161章

所属书籍: 沧澜道

    第161章

    张逸然马车追向顺天府时,洛婉清踏着晨光,走到顺天府官道。

    此时天光微亮,小摊贩开始架起摊子,街上开始陆陆续续有了人声。

    洛婉清在众人偷偷的打量中穿过长街,来到顺天府门前。

    顺天门前早已站满了士兵,郑璧奎坐在最前排椅子上,旁边放了小桌,上下将洛婉清一扫,便笑了起来:“柳司使,披麻戴孝的,来做什么?”

    “郑大公子?”洛婉清看了一眼他身后人,他身后站的人虽然穿着士兵的衣服,但一看气息沉稳,便是一流高手,她不由得握紧手上刀柄,冷声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南城十六卫负责东都安全,受顺天府所邀,听闻有人闹事,故而来此看守。”

    郑璧奎慢条斯理说着,将茶杯放到一旁,似是好奇道:“来闹事的,不会是柳司使吧?”

    “我来告状,何谈闹事?”

    洛婉清盯着郑璧奎,看向顺天府门口登闻鼓,平静道:“还请郑大公子一让。”

    “让?”

    郑璧奎笑起来:“柳司使来顺天府闹事,我还要让,有这样的道理吗?来人,”郑璧奎擡手,周边士兵立刻朝着洛婉清涌了上去,郑璧奎冷静道,“将人拿下!”

    洛婉清闻言神色骤冷,在一个士兵扑来瞬间往旁边一侧,擡脚猛地将对方一脚踩在地上,另一只手将扑来的另一个士兵一把甩开,擡眸看向郑璧奎,冷声开口:“我做了什么,你说我闹事?”

    “公然殴打护城士兵,还不叫闹事?”

    郑璧奎站起身来,扭了扭手腕,擡手道:“取弓来!”

    “郑璧奎,我乃当朝四品官员,你胆敢当街行凶?”

    洛婉清听到郑璧奎的话,立刻提醒道:“这是天子脚下的东都,不是你郑家私宅!”

    “你在顺天府找事,我不过是执行公务。”郑璧奎从旁人手中拿过弓弩,拉开弓弦,对准洛婉清,忍不住有了笑意,“杀你,有何不可?!”

    音落瞬间,羽箭爆开,疾驰而来。

    它来的速度快得超出寻常,洛婉清面色微变,知道今日郑璧奎是铁了心杀人,干脆迎着羽箭便冲了上去。

    也就是她冲上去瞬间,周边许多士兵一涌而出,这些士兵明显不是普通士兵,每一个都是接近星灵的身手。

    一个星灵洛婉清到可以应付,但一下子用涌出七八这样级别的高手,倒的确封住了洛婉清去路。

    他们在近战拦住洛婉清,便给了郑璧奎张弓的机会。

    这一次郑璧奎一次搭上三只羽箭,他对准洛婉清,瞄准片刻,骤然松弦。

    箭矢蓄力,含了郑璧奎半身内力,来得又猛又急,同时封住三处去路,洛婉清避无可避,只能强行挥刀,一刀连斩三箭!

    斩下这三箭几乎耗费了她全部力气,周身防御瞬间破开,旁边杀手见状一拥而上,洛婉清就地一滚,朝着登闻鼓疾冲而去。

    郑璧奎看出她的意图,提刀猛地冲了上来,狠狠一刀砍在洛婉清刀上。

    巨力震得洛婉清手臂发麻,与此同时周边杀手紧随而来,跟着郑璧奎一起,招式如雨而落,封住洛婉清所有去路。

    洛婉清匆忙拦截着到处冲上来的兵刃,集中全力在郑璧奎身上,抵挡着郑璧奎一次又一次全力挥砍。

    洛婉清防守严密,他们难以上前一步,可他们也封死了洛婉清接近登闻鼓的可能,洛婉清也难以触碰到鼓槌半分。

    双方僵持在顺天府门口,郑璧奎一刀一刀劈向洛婉清,眼里带了几分疯狂:“你知道我的刀练了多久吗?”

    洛婉清不明其意,就看郑璧奎猛地一转,刀锋狠狠砸在洛婉清刀刃上,两人双刀相抵,他笑起来,压低声道:“从我师父死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有一日,我一定要杀了谢恒,宗师了不起吗?”

    郑璧奎在洛婉清拦住他刀刃瞬间,一脚踹向她肚子,同时其他几个人封住洛婉清去处,洛婉清急急用刀一挡,便被郑璧奎踹飞开去。

    她落地瞬间便用手一撑跃起,旋即听疾风又至,郑璧奎再一刀砸来,她旋身一躲,听郑璧奎冷声道:“只是我不争而已。”

    听到这话瞬间,洛婉清声色一冷,反守为攻,一脚踹在周边人身上,朝着登闻鼓再次扑去!

    这一次她扑倒登闻鼓身前,握住鼓槌,但手触碰鼓槌刹那,郑璧奎刀锋急袭而来,洛婉清匆匆回身一抵,便被他重重踹开。

    尚未握稳的鼓槌被撞飞出去,无数人扑来砍向她,洛婉清在地上连滚几圈,才找到机会翻身而起。

    张逸然带着青绿纪青赶到时,就见顺天府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百姓都挤在远处,看着洛婉清被围在中间。

    张逸然见状,急道:“青绿姑娘!”

    音落瞬间,青绿一跃而入,便加入战局。

    青绿冲进入人群,为洛婉清挡下一刀,洛婉清看见青绿,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怎么来?”

    “要做什么?”青绿直接开口,洛婉清擡头看了一眼登闻鼓。

    青绿便点头:“明白。”

    说罢,洛婉清擡手一刀牵制住人,给青绿斩出道来,青绿直冲而上,郑璧奎大喝出声:“顺天府的人呢?!”

    这话一出,一直躲在门后的顺天府尹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想了片刻,终于擡手:“出去帮忙。”

    顺天府官兵得令,立刻打开大门。

    官兵鱼贯而出,结阵将青绿拦在门口,为首官兵大喝出声:“顺天府外,休要造次!”

    说话间,所有人冲上去将青绿洛婉清团团围住,旁边百姓窃窃私语,纷纷议论着这场热闹,他们不清楚发生什么,也不清楚洛婉清要做什么。

    “这两姑娘怎么和官兵打起来了?”

    “听说是闹事,不会是什么逃犯吧?”

    “她穿一身孝服做什么?这也太不吉利了。”

    ……

    张逸然听着周边人的议论,看着洛婉清和青绿被郑璧奎带着官兵步步逼退,根本碰不到登闻鼓。

    旁边纪青慌得手足无措,转头看向张逸然:“张大人,怎么办?我们要做什么?”

    张逸然没说话,他只愣愣看着被人围着的洛婉清。

    她一身孝服雪白,手中刀刃锋芒毕露,郑平生带着高手围剿着她,青绿被官兵牵制。

    她一个人,像一把不折的刀,无论如何都不会倒下,和他曾经读过那位“性温和”的玉菩萨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我不是为了争权夺利,我是为了保住张大人,是为了给洛家案更多的机会去求一个公道。”

    “这个案子除了我,还有谁在意呢?”

    “亡者只是说不出话,但不代表他们不在意。”

    ……

    “张大人?张大人你说话啊!”

    纪青见张逸然一直愣神,拉扯着他的衣衫,张逸然转头看向地上无人在意的鼓槌,过了片刻,他突然一把推开纪青,挤出人群,抓起地面鼓槌,便冲到登闻鼓前,重重击下!

    “咚”的一声沉闷巨响,鼓声瞬间传遍东都。

    在这一声巨响之后,随即是更加密集的鼓声,一声又一声,敲问在整个东都人心之上。

    所有人都惊诧看向顺天府方向,而谢恒在大殿广场,仿佛是等待已久一般,骤然睁眼转身,领着人便疾步走了出去。

    旁边官员诧异看着谢恒离开,有人忍不住提醒:“谢司主,马上要早朝……”

    然而谢恒却是没留一句话,整个人像风一般从众人身边擦身而过,逆着人流走向宫城。

    他越走越快,步子越来越大,广袖金冠,一身玉石环佩叮当作响,朱雀和青崖对视一眼,都满是惊讶,却也不敢多问,只赶紧跟了上去。等走到马车前,朱雀还未来得及伸手扶他,谢恒便骤然抽出他腰间刀刃,一刀劈断了拴在马上的绳子,随后翻身上马,只唤了一声“跟上”之后,便从宫中一路疾驰而出。

    宫门守卫太监所有人都睁大了眼,朱雀慌忙砍了马绳和青崖一起翻身上马追出去,三人从宫门冲出,朱雀唤上守在门口的侍卫,大唤:“借马跟上!”

    所有人二话不说,立刻抢了平日监察司政敌的马,跟着追上前方谢恒。

    一行人浩浩荡荡驰过东都长街,冲向顺天府时,顺天府门口早已乱成一片。

    张逸然在敲响第一声登闻鼓后,便声嘶力竭高吼:“御史张逸然,状告刑部尚书郑平生,三殿下李归玉,诬告洛氏贩盐,以致洛氏满门冤死!”

    这一声出来,众人哗然,这个案子早就在民间沸沸扬扬,只是前几日才传出张逸然诬告的消息,今日张逸然竟然击鼓鸣冤了?!

    郑璧奎很快反应过来,目眦欲裂,大喝出声:“拦住他!”

    洛婉清和青绿闻言往前一扑,将冲上去的侍卫擡手拽回,拦在张逸然身前。

    张逸然得了机会,一下又一下敲响鼓面,一声又一声大喝:“御史张逸然,状告郑平生李归玉,诬告洛氏,害人满门!”

    “郑平生李归玉,诬告洛氏,害人满门!”

    “郑平生……”

    话没说完,旁边一个杀手从青绿旁边得了空隙,猛地扑向张逸然,青绿紧随而上将对方一把抱住,对方一脚踹到张逸然身上。

    周边一下乱起来,所有人围在登闻鼓前打成一片,张逸然踉跄着起身,在人群缝隙中再一次捡起鼓槌冲去,又是“咚”一声砸在鼓面。

    鼓声响起刹那,他又被人撞飞,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他脑袋重重砸在地上,整个人有些晕眩,洛婉清拦住一个砍向他的人,急喝出声:“张逸然你走!”

    张逸然不说话,他眼睛有些看不清楚,只撑着自己,在恍惚着看着鼓槌的方向,又一步一步走上去。

    郑璧奎见状,大喝出声:“把鼓给我砸了!”

    听到这一声命令,周边人立刻朝着鼓冲了上去。

    张逸然拿着鼓槌再次敲响鼓面,青绿挡在鼓前不让人上前一步。

    在一声又一声鼓响中,郑璧奎拦住一点冲上前去,握刀对着青绿全力一劈,洛婉清见状猛地一扑而上,推开青绿,横刀胸前,接住郑璧奎倾力一刀。

    这一刀力道太重,她整个人重重撞到身后张逸然身上,张逸然撞在鼓面,发出一声重响,一口血喷在鼓面。

    登闻鼓倒落在地,顺着台阶就滚了下去,洛婉清纵身一跃砍向郑璧奎,厉喝出声:“护住张大人!”

    青绿闻声一脚踹翻砍向张逸然的人。

    张逸然在人群中喘息着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肋骨仿佛是断了,可他还是挣扎着爬起来,他一步一步往前爬,满地都是他的血迹,纪青和所有人愣愣看着。

    他们看见洛婉清和青绿一次次撞开想砍向张逸然的人,看见张逸然一步一步爬到滚落在地的登闻鼓前。

    直到最后,张逸然喘息着爬到登闻鼓旁,鼓槌早被人踩断,张逸然艰难扶起自己,擡起染血的手,重重锤在被血染红的鼓面上。

    他每一个动作都在疼,连呼吸都觉得疼。

    可他还是固执敲下去,沙哑出声:“张逸然……为洛家伸冤。”

    这话出口,洛婉清手上一颤,刀尖撞入一个杀手胸口,血飞溅她一脸。

    随后就听青绿急急出声:“柳惜娘!”

    洛婉清拔刀回头,就见郑璧奎撞开青绿,高高跃起,朝着张逸然劈去。

    洛婉清目眦欲裂,朝着张逸然急扑而去,将他重重撞开!

    刀锋急落而下,她完全来不及回挡,只觉爆裂刀风削开她的头发,眼看就要落到她头骨刹那,一把长剑突然破空而来!

    这把剑来如雷霆,狂如龙啸,郑璧奎惊惧睁眼,内力瞬间爆开回刀一挡,剑尖重重撞在刀身,他整个人被撞飞砸落到身后台阶。

    而后马蹄声急奔而来,分成两排直冲顺天府门口,将杀手士兵和洛婉清等人隔开。

    “监察司办案,”朱雀亮出令牌,翻身下马,急奔往前,大喝出声,“闲杂人等,统统避让!”

    听到这话,郑璧奎匆匆起身,只是刚一动作,朱雀便已直接拔刀,刀锋抵在郑璧奎脖颈朱雀压着火气垂眸看他:“郑大公子,我劝你老实点。”

    郑璧奎动作一僵,扫了一眼周边,便见所有人都被监察司人按住,跪成两排跪在地上。

    青绿踉跄着起身去扶张逸然,洛婉清扶着登闻鼓,喘息着擡头。

    清晨太阳彻底升起,天光破日,青年立在不远处,双手拢在袖中,任晨光镀一身金辉。

    他穿着玄色绣金朝服,头顶镶玉金冠,依旧是平日矜贵冷淡模样,但配饰早已打结,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失礼。

    洛婉清仰头看着他,她身上孝服染血,头上孝帽早已被削落,头发散开在身后,一双秋水清瞳带着孤注一掷,满眼落在他身上。

    这一瞬间,他仿佛是回到了当初扬州监狱,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他却好似听见她大呼的那一声“谢大人”。

    他驻足停立,看着惊鸿昙花一般的人,开口出声:“何人击鼓?”

    洛婉清听到这话,眼里便浮现出笑意,她撑着自己,摇摇晃晃起身。

    谢恒在袖下攥紧拳头,看着面前人和当初那个披发赤足、踩满夜灯火的少女身影重合,看着她们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不能动,不敢动,只立在原地,看着她喘息着,踩着血,踏着泪,沉稳来到他面前。

    她和当初狼狈挣扎模样不同,她稳稳握刀,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稳。

    而后她单膝跪地,脊骨如刀一般立在地面,铿锵有力道:“禀司主,今日乃御史台张逸然张大人与草民二人击鼓鸣冤。”

    “你二人有何冤?”

    “六年前,洛家救三殿下于危难,洛氏女洛婉清与三殿下订婚,然五年后,郑尚书之女郑璧月找到三殿下,二人情投意合,三殿下欲毁约迎娶郑大小姐,却不愿背负忘恩负义之名,于是由郑尚书出面,诬告洛曲舒贩卖私盐,将其逼死狱中,随后伪造供词,将洛氏一家尽数流放。”

    洛婉清扬声,将案情简单复述了一遍。周边人窃窃私语,郑璧奎厉喝出声:“你胡说!”

    “闭嘴!”

    朱雀一巴掌砸在郑璧奎头上。

    “张大人江南巡查,察觉洛氏有冤,坚持追查,却因郑家势大,被害入狱。如今走投无路,只能击鼓鸣冤,还请谢司主,为洛氏,为张大人伸冤!”

    说着,洛婉清叩首在地,谢恒垂眸看她,冷静询问:“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洛婉清闻言沉默,如果她不自爆身份,他们便有不了完整的证据。

    她略一沉吟,正欲开口,就听人群中爆出一个颤抖的声音:“有。”

    听到这个声音,洛婉清诧异擡头,就见已经伪装好的纪青颤抖着从人群中走出来,他停不下来在抖,却还是往前走,走到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牙关打着颤道:“我乃,当年洛曲舒一案办案县令的师爷纪青,我可以作证,洛曲舒是被诬陷,我亲眼看见他们逼供,他的口供是我写的。三殿下还逼我诬陷张大人……”

    说着,纪青有些支撑不住,慢慢跪了下去,随后开始疯狂叩首道:“我有罪,但我可以作证,洛家是清白的,张大人是清白的!”

    “也就是说,人证物证俱在。”

    谢恒将目光从纪青身上收回,垂眸落到还有些愣神的洛婉清身上。

    “天道在上,纵使所告之人位高权重,亦当论个是非曲直。你们敲登闻鼓,按理应当由顺天府尹上报,然而如今府尹既然不敢在,那便由我监察司接案,带诸位,去讨个公道。”

    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洛婉清突然觉得有什么情绪翻涌上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等这句话等了很久,很长。

    她看着谢恒伸出手,轻声道:“姑娘,请将状纸给我。”

    洛婉清闻言从怀中拿出血书,双手呈上。

    谢恒眼神温柔几分,认真又郑重道:“监察司谢恒,接案。”

    “多谢大人。”

    洛婉清颤声开口,谢恒收起血书,转头看向周边,立刻道:“取担架来,擡上张大人。顺天府尹何在?”

    听到这话,一直躲在院子里不敢出去的顺天府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扶了扶帽子,小跑出去,扬起笑容道:“谢司……”

    “拿下。”

    谢恒冷声开口,旁边司使擡手就将府尹按住跪在地上,谢恒扫了一眼地上胖乎乎的府尹,吩咐道:“玩忽职守,将他与郑璧奎一并看押。方才谁看到郑璧奎行凶?”

    听到这话,周边百姓都不敢出声,谢恒扫了一眼周边,平静提醒:“天理从来不会从天而降,今日你不帮他人守住公道,来日便不会有人帮你守这份公道。今日张逸然若是冤死,来人便再也不会有张逸然这样的好官。愿意站出来的,便随我入宫上朝,不愿意的,自行离去吧。”

    说完,谢恒转身看向一旁张逸然,他已经完全不能出声,躺在地上被人擡上担架,洛婉清正在给他诊脉,给他服用保命的药物固定好伤口后,洛婉清才站起来。

    两人在人群中一对视,都看见晨光落在对方眼里。

    而后谢恒挪开目光,转身道:“走吧。”

    说着,监察司的人便列做两排,洛婉清守在张逸然旁边,为张逸然盖上被子。

    张逸然看着洛婉清,喘息着道:“惜娘,对不起。”

    洛婉清动作一顿,她擡起眼眸,认真看着张逸然:“张大人,您做过的,我无以为报,这一生您都不必和我说对不起。”

    听到这话,张逸然眼神微动,他看着洛婉清,许久,才沙哑开口:“今日,我不是为我而来,张逸然,是为洛小姐伸冤而来。”

    洛婉清闻言说不出话,她想说的说不出口,然而张逸然却似是明了。

    他笑起来,轻声道:“我知道了,这世上,不止我一人在意。我会一直争下去。”

    “多谢。”

    洛婉清笑了笑,随后她转过身,走到担架前,她拂开想要擡担架的司使,平静道:“我来吧。”

    说着,她半蹲下身,和其他人一起,将担架扛在肩头,慢慢起身。

    谢恒没有骑马,他走在最前方,领着所有人往宫门走去。

    那些围观的百姓,在短暂迟疑之后,也跟上监察司的步子。

    他们不出声,不说话,就默默跟在队伍之后。

    人群浩浩荡荡,张逸然躺在担架上,看着碧蓝如洗的天,他的血顺着指尖落下,一滴一滴沿路坠在地面。

    他听见有人在旁边询问:“发生什么了?”

    “知道张大人吗?修路那个,他去敲登闻鼓了!”

    “我知道啊,之前大妞那个案子,就是他去告的,他为什么敲登闻鼓?”

    “听过洛家那个案子吗?是真的!张大人要为洛家求个公道,被郑家逼得入狱丢官,还要告他诬告!”

    “欺人太甚!草民的命不是命吗?!”

    “现下监察司接案了,谢司主说要带他们去宫里,还让百姓指认刚才殴打张大人他们的人呢!”

    “这种案子只有监察司敢接,也只有谢司主是百姓的青天了。我得去看看。”

    “我也去。”

    ……

    周边人窃窃私语,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而谢恒的队伍也越来越长。

    张逸然听着这些话,慢慢扬起笑容。

    洛婉清垂下眼眸,她扛着张逸然,内心却格外平静。

    他们一步一步走到宫门,到宫门前,谢恒冷着声道:“有百姓敲登闻鼓,我监察司接案,特带案件相关人员入宫。”

    侍卫对视一眼,随后慌忙道:“是,谢司主,我们这就通知。”

    说着,侍卫一路小跑入内,层层传过消息,传到大殿。

    李宗正在听官员汇报各州消息,听到谢恒带人上殿时,他皱了皱眉头,不由得道:“登闻鼓?怎么会是监察司接案?”

    “不……不清楚。”侍卫摇头道,“不过现下有很多人聚集在宫门,陛下,您看这个案子?”

    听到很多人,李宗有些意外,下意识道:“很多人?多少人?”

    “少说……上千,也可能上万。”

    侍卫回忆着道:“宫门前挤满了,数不清楚。”

    这个人数让所有人骇然,宋惜朝立刻道:“陛下,这样多百姓聚集宫门,绝非普通案件,谢司主并非没有分寸之人,不如谢司主先上殿。”

    说着,宋惜朝提醒:“总比一直待在宫门前好。”

    上殿,至少是官员处理,在宫门前呆的越久,消息在民间传得越快。

    李宗闻言点头,敲着桌面,不安道:“让他带人进来。”

    侍卫得话,松了口气,谢恒站在宫门前,很快就得到放行的消息。

    他领着众人入内,只是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侍卫道:“慢着,你不能进!”

    谢恒顿住步子,回过头来,就见侍卫拦住的是跟了他们一路的百姓。

    谢恒微微皱眉,有些疑惑,被拦住的百姓被谢恒一看,便有些害怕,他们不敢说话,谢恒想了想,却是反应过来,试探着道:“你们想入宫作证?”

    没有百姓出声,过了许久,一个少女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她大声道:“谢司主,我要作证,方才郑璧奎不准张大人告状,打了张大人和那两个姑娘。”

    这个声音出来之后,后面许多人的声音都响了起来。

    “我作证。”

    “我也作证。”

    洛婉清听着这一声又一声作证,转过头去,就见宫门口一张又一张害怕又坚定的面容。

    谢恒和她站在宫中,他们隔着宫门和侍卫的长矛,与那些百姓对视。

    过了许久,谢恒慢慢笑开。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笑容,那一笑仿佛是金光透过乌云,洒满山河天地。

    “多谢。”

    他轻轻颔首,随后转身道:“让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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