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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亡国太子妃 正文 第146章 亡国第一百四十六天 终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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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亡国第一百四十六天终篇

    北戎十余万大军已尽数屯于凉州,随时准备挥师南下。

    雷州城楼上的守军比往日里多了数倍,却也只是盯着而已。

    汴京不是他们的盟军,他们若贸然打停驻在凉州的北戎军队,北戎人反过来扑杀他们,江淮和凉州之间隔着一个汴京,江淮的盟军没法过来支援,羌柳关的谢家军也来不及调回,万一汴京再帮着北戎人一起打他们,届时只能是雷州被北戎一举拿下。

    谢驰谢桓两兄弟日日登城楼查看战况,蛮贼就在眼皮子底下,却不能出兵攻打,谢驰憋得一肚子火气。

    雷州也给汴京去了信,只要沈彦之那边表个态同意结盟,他们雷州、汴京、江淮的势力拧成一股绳,怎么也能暂且把北戎蛮军困在凉州,让他们南下不了寸土。

    偏偏消息到了汴京,就石沉大海了一般。

    前线的急报从雷州通过秦乡关的要道一封封送往江淮,秦筝眼见到了此时汴京也没传来回信,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为了加大胜算,她命人在江淮一带广征新军,发动当地百姓一起挖壕沟设陷阱,尽量把地利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从汴京往南逃的百姓日益增多,就连普通百姓,都意识到了这一战,跟从前那些诸侯内战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若败了,此后恐怕得沦为北戎人的奴隶,如同牛马一般供人驱使。

    ……

    探子和南下的流民很快带来另一则消息,沈彦之在鲤花台设宴款待李忠,似要同李忠冰释前嫌,正式将李忠拉入麾下。

    李忠是什么货色,天下人皆知,一时间雷州和整个江淮上空都颇有几分愁云惨淡。

    他们的敌人不仅是北戎,还多了汴京的五万人马。

    在株洲一带设防的陷阱壕沟,原本是最不利于北戎军的,但两军交战时,派出在山地作战的若是汴京的军队,那么先前的地利也占不了多少优势了。

    不仅是天下文人,就连普通百姓都对沈彦之和李信唾骂不已。

    秦简更是私下给沈彦之写了多封痛斥的信件送往汴京,他和沈彦之曾是至交好友,若没有当初东宫抢亲,现在也是郎舅关系。

    但曾经有多要好,各为其主、中间又隔着家国之恨后,就有多痛恨。

    ……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秦筝和宋鹤卿一道登上株洲城楼巡视城防,惨淡的愁云将天幕压得极低,身后的旌旗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

    秦筝身着黛紫色云雁暗纹细锦袄,外罩一件妆缎狐裘镶毛斗篷,头上戴着金玉发饰,华贵威严。

    她视线沉沉望着远处隐匿在大雪中透着一点木青色的山峦,映着天光和雪色的一双眸子,浅淡疏离,不知从何时起,她眼中的神色已难叫人窥清了,文武百官见她时,更多地也是震慑于她的威严,极少会关注她的容貌。

    “宋大人,你觉着沈彦之会和北戎联手吗?”

    立在一旁的宋鹤卿两鬓花白的头发比从前更多了些,身板却依旧如悬崖上常年忍受风吹雨打的苍松,笔直峥嵘,只有在回话时,身子才稍往前倾了倾:

    “沈彦之若有意争这天下,殿下又已取江淮和南境,北庭也甘愿称臣,沈彦之毫无胜算,唯有同北戎人联手,才尚有一争之力。只是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我辈终有驱逐外敌的一日,他沈彦之若不想沦为千古罪人,遭后人唾骂,便不该勾结异族。”

    秦筝没说话,宋鹤卿说的这些,她自然也明白。

    若说从前沈彦之处处紧逼,是因为对太子恨之入骨,一心想夺回心上人。但十里亭一叙后,沈彦之送回游医的手劄,秦筝以为他明白一切,已经放下了仇恨。

    现在汴京那边的态度,却又让她有些不确定了。

    原书中沈彦之位高权重后一心想毁掉李信建立起来的陈国,作为他迟来的复仇,眼下是不是也一样?

    还是……有什么别的缘由在里边?

    寒风吹动秦筝斗篷上的毛边,雪沫子落在她浓密的乌发间,让她神色瞧着更清冷了些。

    宋鹤卿以为她担心株洲的防线,道:“娘娘莫忧,纵使我辈埋骨于此,这天下只要还有一个楚人,驱除戎狄的战争就不会停止。自古觊觎我中原之地的异族多矣,却从无哪一族可长居此地。”

    秦筝点头,深吸一口凛冽而清新的空气,目光所及皆是山川旷野,而在这座坚实的城楼之后,是手无寸铁的中原百姓,她缓慢而坚定地道:“宋大人所言极是。”

    这一仗便是胜算渺茫,也必须得打。

    倘若她们都退了,这天下的楚地百姓又能退到哪里去?

    ……

    汴京,鲤花台。

    这鲤花台,原是楚炀帝在位时修建的一座行宫,行宫湖中养了锦鲤万尾,便是隆冬时节,因有地龙暖着,湖面也不见结冰。

    楼阁飞雪,而湖中又有锦鲤成群嬉游,堪称一大盛景。

    李忠由侍者引着,穿过雕花回廊,终于到了高台观景处。

    亭子四面都放了挡风的帷幔,隐约可见一人端坐于亭内。

    侍者掀开帷幔,李忠哼笑一声,进亭大马金刀坐下后道:“沈世子好生大的排场。”

    沈彦之自封摄政王,他却还是称他为沈世子,无外乎是告诉沈彦之,自己并不承认他这个摄政王。

    昔日他意图取永州,却被前楚太子那边打得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窜,迫于无奈转投沈彦之,沈彦之并未接见他,而是打发叫花子一般让他暂居泗水城。

    沈彦之的盘算,李忠还是清楚的,泗水城正好是离株洲最近的城池。

    沈彦之让他的军队留在这里,无外乎还是防备前楚太子那边取汴京时,他的人马能先行抵挡一阵。

    现在沈彦之主动召他,分明是想拉拢他了,李忠当然不会错过这为自己牟利的机会。

    面对李忠的讥讽,沈彦之平静得过分。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病色,肩上搭着厚重的狐裘还是止不住低咳,用刚烧滚的水沏了一盏茶推至李忠那边,缓声道:“李将军远道而来,先喝盏茶驱驱寒。”

    他不露出那一嘴尖利獠牙的时候,似乎又成了当初那个谦和温润的世家公子。

    李忠随行带了好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他自己也擅武,这亭中的又只有沈彦之一个病秧子,他才敢放心坐下。

    至于沈彦之递来的一切茶水吃食,他是万不会经口的。

    李忠开门见山道:“我是个粗人,玩不转你们汴京权贵那一套,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言语之间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沈世子见谅。沈世子如今自己举旗,拉我李某人入伙,李某手底下的弟兄们,个个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我出生入死的,李某便是不为自己,也得为他们考虑。”

    沈彦之浅饮一口清茶,道:“李将军重情重义,沈某佩服。”

    全天下谁人不知李忠为了活命,连扣押在李信手中的妻儿老母都不顾,当初设计凉州都护,虽是李信指使,却也是他亲去和北戎人交涉的。

    沈彦之这“重情重义”四字,怎么听怎么讽刺,偏偏他面色如常,又是一副称赞的语气,让李忠有心发作也发作不起来,只能僵着脸继续道:“沈世子屯于汴京的兵马不过两万,李某不才,手中还有三万将士。”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一双虎目望着沈彦之,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只是这严冬腊月的,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为解将士们温饱之忧,李某想向沈彦之讨要汴京以南,泗水以北的城池。”

    这无异于是现在就要走沈彦之手中的一半地盘。

    李忠驻军泗水城之所以不敢生事,一是泗水城也没多富饶,他手底下的兵将门的确吃不饱穿不暖,因着是沈彦之的地盘,也不敢放开手脚去抢,毕竟一群饥寒交迫的兵卒对上沈彦之手上的两万精兵,还真不知鹿死谁手;二来万一惹急了沈彦之,他直接翻脸不认人,联合江淮瓜分自己,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他现在讨要一半城池可就不一样了,等他手上的军队有了足够的军需,到时候汴京这块地儿还是不是沈彦之做主都不好说了。

    沈彦之放下茶盏,浅笑一声:“李将军眼光不妨放长远些,等江淮和南境尽收囊中,李将军要哪块地尽管挑就是。”

    李忠在这些事上倒是精明得很,“比起将来,李某还是更喜欢现在就把东西抓在手中。”

    沈彦之状似沉思了片刻,才退步道:“好,汴京以南,泗水以北的城池可以给李将军,不过听闻李将军和北戎那边素有来往,劳烦李将军代本王给北戎递个信儿去。”

    北戎号称十五万大军囤于凉州,李忠也早就收到了喀丹递去的橄榄枝。

    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却装糊涂问:“沈世子想递个什么信儿?”

    沈彦之拿出一封书信推向李信那边:“北戎大王子的提议,本王接受,不过还有一些细则,邀大王子来鹿门做客当面商议吧,听闻大王子武艺高强,届时李将军同本王一道前往鹿门,本王也心安些。”

    鹿门是汴京以北和凉州接壤的城池。

    李忠翻开信纸,确认是喀丹的笔迹武艺,再听到沈彦之这番话,已是心花怒放。

    他早同北戎那边有来往,北戎有意让他取代沈彦之,只是他也防着北戎让他和沈彦之鱼蚌相争,才迟迟没有动作。

    但喀丹给沈彦之的书信中,只字未提自己,更多的是说大败前楚太子、夺得江淮和南境之后,前楚太子夫妇任凭沈彦之处置。

    李忠也知道沈彦之是个出了名的情种,喀丹会在信中做出这样的承诺,他并不意外。

    沈彦之不知道喀丹也找过自己,还想让自己取代他,这便够了。

    他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兵不血刃地夺下沈彦之手中的权利,这样一来,也不必再担心北戎那边渔翁得利。

    李忠佯装惊讶:“王爷要联合北戎一道攻打江淮。”

    沈彦之眼中戾气陡现:“本王与楚成基有不共戴天之仇!”

    李忠在心中暗骂一句蠢货,面上却恭维道:“夺妻之恨,不雪此辱,不配为大丈夫,王爷也是个性情中人!”

    沈彦之很快命人送来笔墨,对李忠道:“劳烦将军书信一封。”

    李忠提笔时略做犹豫,随即也明白了沈彦之的用意,李信就是倒在了勾结异族这顶大罪上,沈彦之想同北戎联手,却又不愿自己亲自出面,省得留下铁证,这辈子都洗刷不掉。自己有帮李信联系北戎的先例,沈彦之这才想效仿李信,让自己去同北戎交涉,他做幕后受益者。

    东窗事发后,大不了他像李信一样把自己推出去。

    李忠在心中冷笑,只要拿到沈彦之手中那一半地盘,不用等到鹿门之约,他就能先让汴京易主。

    那封邀北戎大王子赴宴的信拟好后,沈彦之检查了一遍,便让人封好蜡即刻送往凉州。

    他视线扫过李忠那边未曾动过的茶盏,笑言:“是本王疏忽,李将军驰骋沙场,想来更喜饮烈酒,定是喝不惯这清茶的。”

    他轻抚手掌,传唤左右:“取酒来,我要同李将军痛饮三杯。”

    左右侍从很快送来了酒水。

    沈彦之亲自斟酒,端起其中一杯递给李忠:“将军请。”

    李忠接过后,却并不喝,在沈彦之向他举杯,准备将另一杯送至嘴边时,他才道:“李某可否同王爷换一杯?”

    沈彦之微怔,随即笑开,坦然同李忠换了酒杯,为了表示酒水并无问题,他一口饮尽后,还将杯子倒转过来给李忠看。

    这下李忠没什么顾虑了,也一口饮尽,轻嘶了一声。

    这酒竟是出奇的烈,他不由赞叹:“好酒!”

    沈彦之笑着同他续杯:“昔日我同将军都为李信臣子,迫于形势结下龃龉,沈某再敬将军一杯,权当是为过去赔罪。”

    李忠连道不敢,在沈彦之给他满上后,同沈彦之举杯相碰后便一饮而尽。

    灼烧感顺着酒水从喉咙一路蔓延向肺腑,李忠刚想说话,很快就发现了不对,面色青紫,用力掐住了自己咽喉,擡手指向沈彦之,艰难出声:“你……你……下毒……”

    沈彦之笑得清雅,赏着湖心大雪,饮尽杯中最后半口酒,才不急不缓道:“你说得没错,汴京权贵这一套,的确不是你们玩得转的。”

    他拎起一旁的酒壶,手腕下倾,里边的酒水就这么倒了出来,溅在地上将地面都腐蚀了一片。

    “这是鸳鸯壶,一半装美酒,一半装毒酒,尝过美酒再上路,也不算太冤。”

    李忠怒目圆睁,伸手想去抓沈彦之,却只碰倒一个空酒杯,他自己也栽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昔日让李信头疼不已的一大叛将,就这么折在了这里。

    亭外李忠带来的几个高手,来不及上前查看,就被沈彦之一早安排在暗处的人出其不意以锁链套住了脖颈,三四人对付一人,很快便见胜负。

    隔着一道纱幔,亭外的打斗像是一场皮影戏。

    沈彦之旁若无人,继续饮酒看雪。

    不消片刻,陈钦进来复命:“主子,都解决掉了。”

    沈彦之“嗯”了一声,问:“陈钦,你本名叫什么?”

    陈钦不知他何故问这个,如实答道:“属下本姓徐,单名一个震字。”

    沈彦之说:“从今往后,不必再跟着我了,用回你本名吧。”

    陈钦吓得跪在了沈彦之跟前:“属下若有错处,恳请主子责罚。”

    沈彦之眺望着湖中雪景,似乎累极了,“你没做错什么,换个身份好好活着罢,我还有事要交代你。”

    他从袖中摸出一卷银票一张纸:“这些银钱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了,找个地方安定下来,逢年过节,给这三人烧些供奉。”

    银票是他变卖了沈府换来的,那张纸上写有三人的生辰八字,其中两人是沈婵母女,另一份生辰八字却只有一个小字“阿筝”。

    名字里带“筝”字的,陈钦第一想到的便是那位前楚太子妃。

    但沈彦之让他逢年过节给这人也烧供奉,陈钦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想到沈彦之接下来要做的事,眼眶不由有些发涩:“主子,雷州和江淮都多次来信,您已扳倒李忠,给他们回一封信,一同对付北戎吧!”

    沈彦之轻笑一声,目光凉薄如刃:“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

    前楚也是害死阿筝的推手,他不会跟他们为伍。

    ……

    凉州。

    喀丹拿着李忠代沈彦之写的那封信走进王帐,对老单于道:“父亲,汴京沈家同意与我们合作,孩儿明日就赴鹿门之约!”

    追杀林尧时遇上的那场雪崩折损了喀丹大部分人马,对面接应的楚军连投石车都带了,喀丹担心对面是大部队,不敢带着残军继续追杀,折返将缇雅的尸体带了回去。

    林尧等人之所以能突破道道封锁线进入大漠,其根源还在于缇雅落在他们手中,为了活命帮他们骗开了封锁线的守卫。

    喀丹带回缇雅的尸体,算是对林尧等人逃离牙帐一事给出了交代。

    任何人只要触犯了部落的利益,哪怕是他至亲,他也能眼都不眨地痛下杀手。

    对喀丹不服的人依然有,可又怵于他的铁血和残忍。

    在他提出赴鹿门之约后,当即就有部落首领反对道:“我们十五万大军,还打不下小小一个汴京?何必同这些中原人浪费时间?”

    喀丹冷眼扫过去:“我们的勇士在草原上骁勇善战,楚地却多丘陵河渠,这不利于我们的勇士冲锋,许以薄利便可让这些大楚人自相残杀,为什么要让我们的勇士去送死?”

    对方被怼得哑口无言,恼羞反问:“大楚人会向着咱们,去杀他们自己人?”

    喀丹道:“李忠和李信一样,对权势贪得无厌;沈彦之与前楚太子又着夺妻之恨,我们能帮着他们夺得更多的权势,他们为何不依附于我们?”

    在北戎,女人也是财产的一部分,部落之间若抢占了女人,那便是一辈子的死敌。

    对于喀丹给出的理由,终于没人再有异议。

    老单于对于自己的这个继承人是满意的,只是他在喀丹身上,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几十载败于大楚的影子,他一面怕喀丹失败,一面又想儿子替自己赢得这场战争。

    权衡再三,老单于最终还是对喀丹道:“你去吧,若有万一发射信号弹,大军便可攻城。”

    喀丹单手放在胸前俯身向老单于行礼:“孩儿谢父亲。”

    ……

    很快便倒了喀丹赴鹿门之约的日子,信若是沈彦之写的,他或许还会怀疑三分,但沈彦之让李忠代为写信,说明沈彦之的确是想跟北戎合作,又怕向李信一样毁于勾结外敌的名声,才出此下策。

    确定了沈彦之是真想跟北戎结盟,李忠又是自己这边的人,喀丹对这场赴约还算有把握。

    他只带了几十个高手一同进城,只是刚入瓮城,喀丹扫了一眼四方箭楼上的守卫,见他们弓弩上全上了箭,就觉出不对。

    他按照同李忠约定的暗号,让随行的北戎勇士露出绑在胳膊上的红布巾,箭楼上的守卫也没有分毫反应,喀丹当即意识到怕是中计了。

    他用北戎语低声传令给随行的高手,几十个高手瞬间围拢过来,一支信号弹升向高空时,四面箭楼的将士也齐刷刷地向着喀丹一行人放箭。

    那箭镞铺天盖地,密得如同是一张连寒风都钻不透的大网,连皮带肉削下来。

    喀丹一行人并未带厚盾,最外层的北戎兵卒直接被射成了个刺猬,里层的将士们拎着同伴的尸体做肉盾,努力向着箭镞射不到的城楼死角躲去。

    一墙之隔的城外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蛮军大举进犯,整个城墙地面都在颤动。

    四方箭楼的将士们却似不知蛮军已开始攻城了一般,依然只用铺天盖地的箭雨封锁他们。

    喀丹和仅剩的几个同伴躲在尸堆下方,咬牙喊话:“沈彦之,我好心助你击溃前楚太子,你何故害我?”

    箭楼上的将士让开一条小道,沈彦之披着大氅出现在那里,他脸色比霜雪还白上几分,眼尾泛着报复后快意的薄红:“大王子设计我入秦乡关一局时,可想过今日?”

    头顶嗖嗖的箭雨声未曾停歇过,喀丹不敢探头去看,只在听沈彦之提起秦乡关时,脸色一僵。

    他一心想让李忠取代沈彦之,就是因为李忠只贪权势,比同他有这桩旧仇的沈彦之更好掌控。

    岂料沈彦之竟是一早就知道了秦乡关一役,他才是幕后推手。

    那李忠的信,今日这场鹿门之宴,想来也是沈彦之布的局了。

    喀丹喊话道:“我北戎大军不消半个时辰就能踏平鹿门城楼,我奉劝摄政王好生权衡,你若此时收手,我保证北戎大军进城后,不会为难摄政王,也不会为难摄政王治下的百姓。”

    沈彦之看着遍插箭镞的雪地上晕开的斑驳鲜血,继续冷冷下令:“放箭。”

    身边越来越多的同伴中箭倒下,喀丹咬牙道:“沈彦之,我若死在这里,北戎的勇士们破开城门后一定屠城!”

    沈彦之只轻飘飘撂下一句:“本王已命人去城楼上喊再攻城便割你头颅祭旗,北戎并未退兵,想来你的族人们也盼着你死在这里。”

    喀丹脸色铁青。

    北戎攻势猛烈,鹿门城门没坚持多久,城门门闩就被撞得断裂了,只剩百十来兵卒用血肉之躯堵在城门口。

    沈彦之一开始就是想用鹿门换喀丹的性命,眼见城门将破,喀丹还藏身于死尸和箭楼死角处,又派出精锐部队下去绞杀他。

    喀丹一身蛮力,武艺也卓越,没了那铺天盖地的箭雨压制,和兵卒近战瞬间显得游刃有余。

    沈彦之再次让弓箭手们对准他放箭,喀丹直接拿身边围攻他的将士做掩护,逼近沈彦之。

    亲随看出喀丹的意图,劝沈彦之:“王爷,您快撤离鹿门,鹿门已经守不住了。”

    沈彦之非但没走,反而夺过了一旁弓箭手手中的弓弩,远远瞄准喀丹:“今日不是本王死这里,就是他喀丹死在这里。”

    那一箭准头极好,却还是叫喀丹拉过一名同他近战的将士替他挡了箭。

    亲随急道:“王爷,喀丹武艺超群,绝非泛泛之辈,鹿门城防本就不甚坚固,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沈彦之拿着弓弩,解下自己身上厚重的大氅丢向一旁:“你们带人撤,严守鹿门之后的城池。”

    亲随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猛然听城楼上传来一阵欢呼声,原是城门已叫北戎人撞开一个缺口,北戎军正要大举进攻时,雷州的谢家军从后方杀入了北戎军团,牵制了北戎后方兵力。

    又有探子狂喜奔来:“报——江淮援军距鹿门已不足三十里地!”

    沈彦之似乎怔了一下,立在箭楼上,宽大的袖袍被寒风吹得鼓起,让他清瘦的身形看起来也挺拔了几分。

    他面上似嘲非嘲,似讥非讥,又有几分解脱般的轻松:“来得真快。”

    被困在瓮城的喀丹已然成了一头困兽,他凭一己之力,生生在人堆里杀出一条血路来,那条血路的尽头直指沈彦之。

    底下的兵卒看着喀丹逼近,握刀的手都已止不住颤抖,沈彦之却还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原处,不紧不慢用手中弓弩对准了喀丹,和他那身金红的官袍过分违和的,是他腰间那个被摩挲得起了毛边儿的破旧荷包。

    他似从一开始出现在这里,就在等和喀丹之间的一场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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