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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好 正文 第656章 不够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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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6章不够看的

    吴春白笑着道:“今日时辰晚了,诸位大人不妨先在此洗尘歇息。待明日一早,太女殿下想必便会使宫人前来宣召诸位大人入宫。”

    “多谢女史告知。”

    云回等人应下并道谢。

    与此同时,康芷已在宫门外下马。

    康芷来到东宫时,李岁宁正在殿内召见长孙家的人,除家主长孙寂之外,另还有十余名长孙氏族人。

    康芷在殿外候了半刻钟,待见长孙氏的人从殿内出来,便擡手示意行礼。

    长孙寂等人与她还礼,其中一名梳着高髻的端庄女子也向康芷微微福身。

    康芷多看了她两眼,那女子与她微微一笑。

    康芷目送那女子身影下了石阶,心中有些讶然——竟就是这位看起来端庄柔弱的世家女郎,亲手杀了黔中道节度使佘奎?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长孙家的人一路出了内宫,相送的内侍驻足行礼恭送,才有族人出声庆幸感慨:“幸而家主慧眼……”替族中做下了正确的决定。

    如若他们当初选了荣王李隐,这世上只怕当真要再无长孙氏了。

    一族命运之大起大灭,全在这一个决定之间。

    面对族人们的夸赞,年少的家主长孙寂道:“若非有诸位叔伯和阿姊托付信任,族中上下一心,单凭寂一人又何足成事。”

    “不,家主当居首功,此乃实情……”一名年长的族人道:“李氏江山起死回生,老家主若泉下有知,也终于可以安息了。”

    而他们长孙氏,也终于得见起死回生的曙光了。

    有笑容洒脱的族人负手笑着说:“只可惜咱们长孙家再难出皇后了。”

    其他族人笑看向长孙芙:“出不了皇后,却要出女官了。”

    长孙芙立下了大功,太女于殿中问其是否有想要的赏赐,长孙芙言,幸读得十年书,想求得一官半职,为大盛为太女聊以效力。

    皇太女应允了。

    一应正式封赏事宜,按流程需等到大典之后,但由于名单十分庞杂,故而已经在提早着手拟定了。

    长孙芙想到方才在殿内见到的那位太女殿下,以及那短短几句谈话,此刻心间如有川流涌动,她看着眼前巍峨的皇城,认真盼望着日后能在此处立有一席之地,为了长孙家,也为了自己。

    在皇城中不便多言语,待回到了府里,许多等待的长孙氏族人纷纷迎上来,询问太女今日的态度,待听罢之后,不禁都大感安心。

    心定之下,便有族人试着提及了皇夫人选:“依家主之见,是否要择出几位年轻子弟……”

    “不必在此事之上白费心思。”长孙寂直截了当地道:“太女殿下应当主意已定。”

    “家主是说四下传扬的上将军崔璟?”族人压低声音道:“但此人过于位高权重,朝中官员并不看好……”

    “那不重要。”长孙寂十分笃定:“他们左右不了殿下的决定。”

    这位凭借战功收拢乱局,即将登临大宝的皇太女,不会是任人挟制的君王。

    目下的这些官员们,还不具备可以左右她的根基资本。

    “况且太女殿下必有妥善安排,无需过虑。”长孙寂让族人们打消念头:“此事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听从太女示下即可。”

    长孙寂虽年少,但经择主一事后,便愈发得族人们信重,此刻听他这样说,众人便也都收起了心思。

    由此亦可看出,盯着皇夫之位的人不在少数。

    卢夫人这几日为此很是吃不下睡不好。

    崔琅回来也有三五日了,如今携族人们住在李岁宁让人为他们安排的宅邸中。

    有官员询问过崔琅,是否要住回安邑坊,崔琅想也没想便婉拒了。

    安邑坊曾是清河崔氏在京中族居之处,那里承载了崔氏昔日盛极百年的荣光。

    但在崔琅看来,昔日已成过去,更何况他这一支族人已经被割离了出来,而今好不容易走在了一条崭新的路上,若再调头回返腐朽旧道,与自毁又有什么区别。

    昔日不必追忆,着眼日后吧。

    回京的路上,崔琅打探过父亲崔洐那一支族人的近况,李隐大败之前,崔洐仍在外为朝廷招安各方势力,途中,崔琅收到父亲来信,崔洐信中言辞淡漠坚定,重点只在一句:【既已分族,便无需为我等求情。】

    崔琅看罢,叹了口气,对信自语:【多虑了吧,我压根儿也不敢啊……】

    那是李隐同党,他拿什么求情,他身后全部族人们的前程吗?

    大是大非当前,他崔琅又算是个啥,国政大事岂容他来混淆。

    若他这样昏头,便就白费祖父当初一番苦心安排了。

    但崔琅相信,依照他父亲的脾性,对李隐叛国之事必然是不知情的,而万幸皇太女殿下不是嗜杀报复之人,待查明全部内情后,至多只会依照律例发落……大多数人想保住性命应当不难,但就此衰落却是逃不过了。

    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愿赌服输,谁也没有抱怨的理由。

    卢夫人看清了这形势后,到底还是心软了些,遂交待儿子,若他父亲日后当真太过潦倒,还是要接济些,总不好好叫人饿死了去,饿死生父,那是有损阴德的事。

    卢夫人近日早晚都在烧香。

    外面那些不赞成她家大郎做皇夫的传言,听得她心神不宁,气不打一处来——人家两个天作之合,一个愿娶,一个愿嫁,怎就轮到这些人来叽叽哇哇了?

    崔琅从外面回来,站着喝了半盏凉茶,才安慰又在问他外面种种风声的母亲:“阿娘不必总操心这个,只要太女殿下心意不改,长兄这皇夫之位,便谁也抢不去!”

    卢夫人叹口气,点着头,强迫自己镇定从容一些——她家中这也是头一遭嫁儿子,做母亲的难免患得患失,就怕嫁不出去,砸在手里,再伤了孩子的心。

    是以,卢夫人又问:“你长兄近日入宫几次?可有陪殿下用过膳?对了,我让人赶了几套新衣,你记得让人送去玄策府。”

    崔琅边应着边坐下去,往椅背中一靠,让一壶拿折扇给自己扇风,一边叫苦:“母亲与其操心长兄,倒不如替您的次子多上些心,您要知道,乔家那边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急什么。”卢夫人自有打算:“待大典之后,封赏都下来了,你能谋个正式体面的官职,才好叫我拿得出手……到时我再亲自去乔家拜访王夫人,也能添些底气。”

    又交待儿子:“在那之前,你在外面见着乔祭酒,记得要机伶殷勤些。”

    “这哪里还用您说!”崔琅道:“儿子每每见着祭酒,就差当牛做马了!京畿方圆百里内的狗,都能闻着我身上冲天的谄媚味儿!”

    他却也不觉委屈,反而乐在其中一笑:“只要能将绵绵娶回家就行!”

    给自家郎君扇扇子的一壶只觉没眼看,又不禁在心中感慨,想当初,他家郎君可是京师头号纨绔浪荡子,谁能想得到竟坐上了家主之位。还和大郎君一样,双双成了叫人没眼看的绝世大情种。

    崔琅还有旁的事要做,也没敢多坐,起身时,笑眯眯地问母亲:“当初我问阿娘,我有没有可能不娶四大家的女郎——阿娘可还记得是如何答的了?”

    他阿娘当时答,万事皆有可能。

    他便又问,那有几分可能?

    阿娘认真答:【同你变成狗的可能差不多。】

    崔琅几分得意地出了前堂,见着院子里的大黄狗,弯下腰去,冲大黄叫道:“汪!”

    端坐的大黄歪头,挪了挪屁股:“——呜汪?”

    崔琅哈哈一笑,开怀不已,负着手,哼着小曲悠哉而去。

    次日早,崔琅正欲出门,却听仆从来通传,说是有客登门。

    这客人是胡焕,他是跑着过来的。

    虽有四年未曾见面,但崔琅回京后,胡焕已数次登门,昔日情谊倒是依旧。

    此时胡焕热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喝茶,张口就问崔琅:“东罗使者入京了!你猜猜来得是谁?”

    崔琅只觉莫名:“我怎会认得东罗的使臣?”

    “不……不是使臣!我说岔了!”胡焕卖关子失败,干脆直言:“是昔致远!不对,是东罗的国君金承远亲自来了!前来参贺我朝新帝登极大典!”

    崔琅也很意外,从椅中站起了身:“他竟亲自来了?”

    想了想,又道:“似乎不对吧……太女登基的消息按说不过刚传到异邦,他怎会来得这样快?你确定消息无误?”

    五月里,朝廷正式定下太女登基大事,距今不过月余,虽已传告诸邦,但算一算时间,各邦国即便拜贺,势必也要等到新帝登基之后了——昔致远怎还赶在大典前头到了?

    “消息自然不会出错,玉柏也知晓了!”胡焕道:“此刻人已入宫去了,太女殿下亲自宣召的!”

    提到太女殿下,胡焕的语气格外激动。

    他至今都无法想象,当年的他竟然是和未来的天子陛下,未来的东罗国君,以及未来的崔氏家主一起结的社打的马球!

    一群人当中,只有他最没用。

    可偏偏因为有此等经历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必有过人之处,只是他擅于藏巧于拙,有才能而不显露出来,包括他的父亲也这样认为,如今对他格外看重,弄得他怪心虚的。

    崔琅已经快步往外走:“我也入宫瞧瞧去!等我消息!”

    胡焕的消息的确无误,远道而来的金承远已经入宫。

    金承远之所以能来得这样快,是因为时刻都在留意着大盛的局势变动。

    李岁宁很看重和东罗的邦交,这数年来,不管大盛内政如何风云变动,东罗与江都贸易往来只愈发密切,消息通道也因此尤为畅通——李岁宁自北狄还归,李隐败于京畿的消息,金承远只比江都晚十日知晓。

    而得知李岁宁入主京畿的消息后,金承远便已经动身入盛了,那时不过三月底。

    他笃定李岁宁将会在不久后成为大盛的新帝,而他想要亲自来拜贺,这既是为了彰显东罗臣服的诚心,也是发自他的本意。

    邻国君主自江都入境乃是大事,旁人不知,李岁宁却不会不知,早几日就遣了礼部官员出城前去相迎。

    金承远被请入宫中,淮南道各刺史官员也都在,此刻同在殿内。

    其他官员闻讯,也在陆续入宫的路上。

    顾二郎一心向往传闻中的皇城,好不容易才向王长史求来一同入宫的机会,但他官职低微,未能入殿议事,此刻便候在殿外廊下。

    为了今日入宫,顾二郎很是打扮了一番,天不亮便起身焚香沐浴了,此刻便如一只花孔雀般招眼。

    把守在廊下的康芷,很难不以白眼待之。

    偏偏顾二郎还敢往她身边又凑了凑,小声问:“怎么,康校尉也觉得顾某今日这身行头很不错吧?”

    康芷瞥他一眼:“今日入宫者皆有功绩官职在身,你一个不入品的也敢跟来,不觉虚得慌吗?”

    还有,她已经说过了她如今是将军,将军!早不是什么校尉了!

    可见此人纵有几分好皮囊,也不过是拿脑子换来的!

    顾二郎却半点不虚,含笑拢起衣袖:“承蒙太女殿下赏识,顾某在江都迎来送往,交际应酬……某这张脸,便是功绩。”

    康芷凉凉地道:“可惜在这天子脚下,却是不够看的。”

    这话却是顾二郎所不能忍受的,他刚要反驳,却见康芷倨傲得意地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往前看。

    顾二郎下意识地看去,只见一名服紫袍的青年官员正拾阶而上,其人仪态斯文悦目,生得一副青山拂晓容色,出尘脱俗,叫人移不开眼睛。

    顾二郎有些呆了,愕然问:“此人是……”

    康芷抱臂,悠悠道:“我朝左相。”

    顾二郎的神情扭曲了一下,如此年轻有为还且罢了,为何还要长得这样好看?如此两头通吃,不觉得蛮不讲理吗?

    顾二郎正觉无地自容时,下一刻,只见又有一人在内侍的指引下走来,此人一身气质过分夺目,几乎是不由分说地便抓住了顾二郎的眼球。

    可若单是气质瞩目也就算了,偏又生得一张寒松照雪般的俊颜,身形肩背优越挺括,周身既见清贵,又有凛然不可侵犯之气。

    顾二郎人都傻了,这位神仙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