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头一次发朋友圈,一时间收到了好多赞和好多评论,一条条听下来有点累。而且手机的盲人模式在很多方面并没有那么智能,用起来不是很方便,很多页面操作起来其实都是连蒙带猜。
陶淮南后半程都在玩手机,迟骋也不管他,陶淮南就缩在里头低着头玩。
直到车停了,到地方了才被男生们叫了下去。
他们要爬一座小山,这种室外活动陶淮南参加得不多,爬山更是没有过。组织这种活动带他出来是有风险的,如果不是有迟骋的话估计不会让他参加,万一真出点什么事谁都负不起责任。
每位老师带着自己那一车人,上山前清点人数,过程中也要随时注意不能缺人。陶淮南被迟骋牵着手,别的同学都在拍照,就他俩不拍。
台阶上有层积雪结的薄冰,很滑。老师在最后面拿着喇叭提醒大家要小心,让拍照的别太放飞,站板正点。
空气很凉,陶淮南脸上扣着口罩,手揣在迟骋兜里,一节一节走得很小心。他们太默契了,迟骋几乎不用张嘴说话,到了台阶结束或开始之前会轻轻捏捏陶淮南的手,陶淮南就配合着迈步或擡腿。
但也有意外,山上的台阶毕竟不像平时楼里的那么规整,有宽有窄,也有突然变陡或变平缓,陶淮南看不到就把握不好落脚的高度,有时候一个踩空会让他差点滑倒。迟骋会马上抓紧他,不等他真摔就把他稳住了。
这样走路很累,神经要一直紧绷着,陶淮南手心都出汗了。
身后有女生给他俩拍照,偶尔走到缓台的时候陶淮南会听见有人叫他,他就回头笑笑让她们拍。
“漂亮吗这里?”陶淮南问迟骋。
“还行。”迟骋把他手掏出来,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都是树,挂着雪。”
陶淮南点点头。
迟骋又带着他的手换了个方向,说:“那边有几个小坡,雪还不太厚。应该有条小河,但是冻上了。”
“哇,树上还有叶子吗?”
“松树有,其他的没了。”迟骋答说。
“那我知道!”陶淮南马上从脑子里掏出地理知识,笑着说,“亚寒带针叶林嘛。”
迟骋看着他,把他口罩往上扯了扯,盖住他鼻梁:“这点东西让你学稀烂。”
“咋烂了?”陶淮南还不服,“松树不是针叶?那都多尖溜了。”
迟骋也笑了下,接续带着他往上走,说“行”。
迟骋看到什么会简单给他说说,陶淮南虽然看不见但是想象力还是挺丰富的,他失明的时候毕竟已经四岁了,颜色都认全了。平时对画面不敏感,听到了什么场景和颜色不会在脑子里很明显地有个印象,但要是刻意去想什么颜色的话还是能想象到的。跟实际肯定有出入,然而想象嘛,本来就是无所谓对错的。
到了山庄的时候,在服务区跟陶淮南拍照的女孩子过来给他送了杯奶茶。她自己背上来的,刚冲好的。
“你小心烫。”女孩小心地递过来,跟他说。
陶淮南已经闻到了奶茶味儿,问:“你还有吗?”
“我有,我那儿有好多呢,给大家都分了。”女生说。
陶淮南于是接过,笑着说“那谢谢啦”,从自己书包里摸出块巧克力给了她。
女生回了自己班那边,陶淮南捧着杯子暖手,没喝。
季楠在后面看了半天,这会儿人走了他过来“哇哦”了一声。
“你干什么?”陶淮南侧侧头,嫌弃地问他。
“我才发现你还挺受欢迎,小淮南。”季楠说。
“我比你大三个月呢,管谁叫小淮南。”陶淮南侧着头说。
陶淮南长得显小,心理要比同龄男生单纯一些,所以总让人觉得他小。其实陶淮南和迟骋上学都晚,就算是陶淮南在同年级学生里也并不算年纪小的,可大家总觉得他像个弟弟。
“她是不是看上你了?”季楠往那边又看了看,笑得没个正形,“可以啊,长得不错,甜甜的。”
陶淮南赶紧说:“你可别瞎说。”
说同情也好,不自觉的怜爱也好,女孩子们对陶淮南的示好还真没那么多别的心思,有时候仅仅是为了能让他感受到更多平等的包容。
陶淮南不让季楠拿这事儿乱说,他不喜欢被拿来跟别人开这种暧昧的玩笑。初中的时候迟骋和学委被别人传谈恋爱,让陶淮南拧巴了好一阵,放他自己身上肯定更不乐意。
他伸手去摸迟骋,迟骋接住他的手,问:“怎么了?”
陶淮南握着他手,笑笑:“就摸摸你。”
迟骋牵着他的手又揣回了兜里。
高中男生们凑在一起简直没个好,实在是太能闹了。吃饭的时候菜上一道抢光一道,筷子晚了就抢不着,有时候甚至不等服务员摆桌上从她手里就抢完了。服务员都哭笑不得了,头一次看见这么吃饭的。
其实就是在这气氛里抢着瞎闹,这么吃的就格外香。没人管他们,老师也不管,爱抢就抢吧。
陶淮南可不干了,别人饿不饿他不知道,他是真饿了。他跟迟骋吃饭都还比较斯文,尤其是他,得堆碗里慢慢吃,哪像他们这么抢着吃过啊。
又一盘炸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服务员刚端过来就没了,陶淮南连炸的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只能听见旁边酥酥脆脆的咬声。
“沈老师哪儿去了,”陶淮南扬声喊,“沈老师!”
班主任在老师那桌听见了,“哎”了声,仰着身子问:“怎么了淮南?”
“我不想跟他们一组了!”陶淮南忍无可忍,“我吃不着!”
一屋子人一哄声全笑了,班主任说:“你过来,上老师这儿,咱不跟疯狗一桌。”
陶淮南问迟骋:“去不去?”
“去什么去,你坐这儿吧,”他们这桌的男生说,“下回给你留。”
陶淮南本来也就是说着玩的,没真想过去。
等再上菜的时候他们果然没再抢了,让服务员平稳地把菜放下了。迟骋先给陶淮南夹进碗里一些,旁边季楠问:“夹好了么?”
迟骋“嗯”了声,一桌子疯狗又一下子扑了上来,又没了。
陶淮南美滋滋享受特权待遇,他跟迟骋先夹,夹完随他们抢。
这边做菜有点油,陶淮南其实不太能吃油大的东西,觉得腻,但是被气氛带着也多吃了一些。
饭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两点半集合做游戏,在那之前可以玩也可以回房间休息。房间有三人间也有四人间,还有少数几个双人间。陶淮南和迟骋分到的是个四人间,屋里两张大床房,俩人一张。
这边能玩的太多了,有集体做活动的,有散开自己玩儿的,进了山庄就自由多了,不用老师再一直跟着。
陶淮南也没觉得困,跟迟骋去果园逛了逛。
果园有室外的,也有扣的温室大棚,现在冬天,室外果园早枯了。好多女生都在大棚里,这边分很多个棚区,这个季节竟然有草莓和蓝莓。
迟骋蹲下给他摘了个草莓,让他吃了。
陶淮南眼睛瞬间亮了:“好甜。”
他本来就爱吃水果,这会儿可开心了,迟骋带他找红透了的草莓,找到了就带着他的手去摸,陶淮南摸到了自己摘。
女孩子们总是喜欢给他们拍照,他俩也不在意,随便拍。
吃了一肚子甜草莓,陶淮南心满意足,对这地方可太满意了。
一下午都是集体活动,晚餐之后继续晚会,到了各自回房间的时候刚八点。晚上不让出去自由活动,怕出事。在楼里随便闹,不能去室外,大门已经锁了。
跟他俩同住的是石凯和另外一个男生,有外人在陶淮南没好意思跟迟骋一起洗澡,自己拿了内裤和睡衣进去洗了。
他洗澡从来不锁门,在家的时候他洗澡哥和迟骋都随便进的。而且也不能锁,怕他摔着磕着了他俩进不去。
迟骋先把水温给他调好,防滑垫也给他铺上了。
“浴液和洗发水都在这儿,”迟骋带着他手去摸墙上的架子,“衣服我给你放洗漱台上了,毛巾在这儿。”
陶淮南小声应着好。
“东西掉地上了就叫我,别自己捡。”迟骋摸摸他头发和耳朵,“摔着你。”
“知道啦……”陶淮南声音更小了,有点心虚地把他往外推,用气音说,“你快出去吧。”
陶淮南在里头心虚地撵迟骋出来,然而外头俩人还挺纳闷:“你为啥不跟他一起洗,他自己能洗?摔着咋整?”
“能,没事儿。”迟骋从书包里拿出陶淮南的脸霜和手机充电器。
“淮南有事儿你就喊我们!”另外的那个男生喊了一嗓子。
陶淮南在浴室里回道:“好,知道啦!”
陶淮南澡还没洗完,门就被敲响了。
石凯和那个男生正趴在床上打手游,迟骋过去开门。
门外是季楠和他屋的那三个男生,开了门都进来了,手里还都拎着东西。
“我还以为不来了。”石凯趴那儿说。
“来,怎么不来。”季楠把东西放桌上,整个人往床上一砸,把石凯和那男生砸得都喊了一声。
一群半大男孩准备了吃的喝的,好容易出来玩,还都聚在一块儿,那不作不闹好像都不叫青春了。
跟季楠一块来的另外两个男生也砸了上去,一个摞一个的,嗷嗷喊着。
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是最后进来的,一直就有点头脑简单,偶尔有点冒虎气。
他放下东西之后听见洗手间有水声,还是男生之间胡闹的意思,推门就要进,拐着调就要往里冲:“我看谁洗澡呐!”
男生们闹起来没下限,他门都推开一半了,被迟骋一把抓领子给抓住了。
“别动。”迟骋一把抓住他领子往外扯,人高马大的男生竟然被他扯得往后退了两步。
人拽了出来,玻璃门重新关上了,迟骋淡淡道:“胆小,吓一跳再摔着他。”